第112節(jié)
葉傾顏趕到醫(yī)院后,后怕個半死。她對黎語蒖千恩萬謝,紅透了眼眶。黎語蒖從來沒見過葉傾顏掉眼淚,她一直覺得這個女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天塌了,也頂多皺皺眉,但絕不會哭。沒想到現(xiàn)在她為了黎志,哭得這樣讓人揪心動容。 黎語蒖覺得黎志這輩子值了,一生里有兩個女人為他生兒育女愛他愛得無怨無悔。 黎志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后,黎語翰有了打聽雜事的心情。他悄悄拉了拉黎語蒖的手,問她:“大姐,你什么時候會開車的?你車技好牛??!” 黎語蒖拍拍他的頭,感慨無限:“我學車的初衷,就是為了爸爸?,F(xiàn)在看來總算沒有白學?!?/br> ****** 這次黎志從醫(yī)院回到家里后,葉傾顏把三個孩子都叫到了書房,一家五口召開了一次家庭會議。 葉傾顏宣布了一件事,她決定把自己名下持有的47%英塘股份全部轉給黎語蒖,她將不再參與任何商場上的事情。 她告訴三個孩子:“你們爸爸身體情況不太好,我決定放下一切事情,陪著他到國外去安心靜養(yǎng)。” 三個孩子對于這樣的決定非常震驚。 黎語蒖最先恢復情緒:“您盡管陪著我爸安心靜養(yǎng),我會幫您看好家,您不必轉股份給我!” 葉傾顏堅持自己的決定:“不,英塘有今天都是靠你,本來它就該是你的?!?/br> 黎語萱對這個決定有所異議:“媽,為什么不轉給我?轉給弟弟也行啊,為什么要轉給她呢?她和你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葉傾顏鄭重告訴我她:“語蒖是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可她跟你有!以后你記得聽你jiejie的話,好好向她學習,努力幫幫她。未來的日子,我和你們的爸爸陪你們走不了太久,你們姐弟三人才是彼此人生旅途上的同伴,你們要互相扶持互相友愛才行!” 黎語萱還是有點不甘心;黎語蒖告訴葉傾顏放心,她會帶好弟妹看好這個家。 臨行前,黎志把黎語蒖單獨叫到房間里,和她促膝傾談。 黎志問黎語蒖和孟梓淵相處得怎么樣了。黎語蒖不想讓他為自己和孟梓淵之間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的情形擔心,于是說:“挺好的。” 黎志嘆口氣,表情凝重地殷殷叮嚀她:“語蒖,感情的事爸爸不干涉你,但爸爸始終希望最后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一定是你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也是對你最好、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黎語蒖思索著這番話,慢慢點下了頭。 不日后,葉傾顏陪著黎志一起飛去國外。 偌大的家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三姐弟。 ****** 黎志和葉傾顏走后不久,是金老師的生日。 黎語蒖備了一分大禮去給金老師祝壽。 她去的時候金老師拍著大腿告訴她:“你說巧不巧,慕然剛走!” 黎語蒖從他的話里聽不出具體的感情色彩,直到金老師果斷麻利地從床底下掏出兩瓶藏著的酒,她確定了金老師的情緒是喜出望外。 “太好了,他走了你來了!他不讓我喝酒,走了正好;你能陪我喝兩杯,你來了我太高興了!” 黎語蒖笑起來。 他們師徒二人邊喝酒邊聊天,聊著聊著,黎語蒖一個不怎么經意的引導,話題就轉到了徐慕然身上去。 “老師,您那位外甥,是不是沒少讓您cao心?” 金老師又一拍大腿:“可不是!我跟他身上cao的心,比給我兒子cao的心還多!這孩子,從小到大為了跟他親爹對著干,沒少走自暴自棄的路!” 黎語蒖不動聲色地挑挑眉:“他還自暴自棄?” 金老師:“呵呵,可不是么!你還記得你考試那次見到他時他的那副鬼樣子嗎?” 黎語蒖笑著點頭。 披肩發(fā),乞丐服,滿臉胡子,像個加勒比海盜。 金老師嘆氣:“哪個社會主義好兒女會是那么一副打扮?這還不算,你見過哪個積極向上的好孩子沒事兒去混黑社會的?” 黎語蒖敬了金老師一杯酒。金老師咽下酒后話匣子打得更開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通通都開始往外說。 “不說別的,就說那年,我meimei去世,慕然那孩子因為混黑社會就沒趕上!后來他鼻青臉腫地回來時,他mama都已經埋在墓園里了,他愣是連他mama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也算他有心,在墓園里守了三天三夜,最后帶著一身傷暈倒在墓園里,差點沒死了,多虧有個好心人也在墓園里祭拜親人,捎帶手就把他給弄醫(yī)院去了,要不然我那敗家外甥還真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黎語蒖聽著金老師這番話,心頭隱隱一動。 她下意識地說出一串數字,那是一個電話號碼。 金老師“咦”了一聲:“這不是我家原來的電話號碼嗎?因為座機沒人打,這號碼前兩年被我給銷號了。語蒖啊,難得你有心,這么久了還記得老師家的電話!” 黎語蒖怔怔地看著金老師,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她并不知道這號碼是金老師家的電話號碼。她只記得當年她在墓園里救了一個人,她問那個人要他家人的聯(lián)系方式。那個人就告訴了她這個號碼。 黎語蒖思緒紛亂,好多片段一下子千頭萬線地往她眼前涌。 她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酒精順著喉嚨一路燃燒滾進胃里。她在酒精的灼熱中冷靜下來,千頭萬線的思緒也漸漸合攏為清晰地一根。 一個結論明了地砸在她眼前:當年她在墓園里救的那個鼻青臉腫的男人,是徐慕然。 金老師依然在不停地講話:“……那次好了之后啊,慕然忽然留起了胡子,我問他是不是又在和他爹對著干,這回他居然說不是,他說他這次留著胡子,是為了給他mama守孝,他要留夠三年再刮。他主意一打定,也不管形象得體不得體,就頂著一下巴胡茬子到處晃。哦對了,當時你meimei好像辦了個生日宴加升學宴,慕然就頂著他那臉胡茬子嘚嘚瑟瑟地去了你家呢,回來之后他還跟我說,宴會真沒什么意思,不過你家后院挺有意思的,說是有個迷路的小鬼兒陪他喝酒聊天挺有趣的。你說這孩子,胡言亂語起來都不著邊!” 黎語蒖聽到這里又發(fā)起了怔。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越來越厲害,簡直停不下來。 原來她和徐慕然曾經見過那么多次面,而每一次,他都不一樣,她也不一樣。他們對彼此來說,每一次都好像是另外一個人。 第一次在公交車上時,他戴著墨鏡,她還是個黑丫頭。 第二次在學??紙錾希莻€加勒比海盜,她從黑丫頭變成了灰丫頭。 第三次,在墓園里,他鼻青臉腫,而她,從灰變白,外加戴上了遮住自己的大框眼鏡。 第四次,他頂著一臉胡茬子,坐在她家后院里,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兜子啤酒,拉著她扯天扯地喝酒聊天,喝完之后拍拍屁股走掉了。 她笑啊笑,簡直快要笑出眼淚來。 金老師被她笑得發(fā)毛,制止她的笑聲,問她發(fā)笑的原因。 黎語蒖擦拭著眼角,端著酒杯對金老師說:“老師,我們再干一杯吧,敬一敬人生何處不相逢!” 第83章 難過就忘掉 金老師生日后第二天,徐慕然殺到英塘辦公樓下。他把車子??吭诼愤?,不聲不響,不催不動,就那么耐心地坐在車里等。 黎語蒖為了行動方便,沒把辦公室選得太高,她站在二樓窗前往下看,很輕易就看到了那輛拉風的跑車。 黎語蒖撇著嘴角嗤地笑了一聲。 他又開始sao擾她了。這才是他正常的狀態(tài)。 她其實不用加班的,可是突然間工作熱情無理由地高漲,她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前,精神一下變得前所未有的集中,處理起事情的效率高得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見之前她還真是有點像黎語翰說得那樣,平白無故變得愛走神了。 外面天色漸暗,街市里華燈初上,五光十色的燈彩映照下,世界沒怎么經過寂寞就從白過度到了黑。 黎語蒖收起文件。 她沒有開燈,紙張上的字跡已經快要看不清,于是索性不再看下去。 她起身走到窗前。那輛車還在,那個人卻不在車上。 她立刻再向窗前探了探身,轉動目光四下搜尋。 遠處沒有。左邊沒有。右邊也沒有。 再更湊近玻璃窗一些,目光幾乎變得垂直地往下看。 下一秒她的目光撞進了那個煩人的人眼里。她差點渾身一抖。 他就站在大樓近前,仰著頭向上看著,目光專注,表情沉斂,下頜線因他上仰的角度變得突出分明。 真是叫人感到熟悉的下頜線條呵。 黎語蒖悄然無聲地后退一步。 她的手機響起來,她隨手接通。 電話里那人聲音低沉:“不出來,也不開燈,是在躲我嗎?” 黎語蒖微抿嘴角,開口時聲音并沒有附和嘴角的弧度。她講起話來語氣淡淡的,和從前一樣有些不耐煩似的:“然而并沒有躲得過去?!?/br> 徐慕然在電話那頭輕嘆口氣:“我以為你并不討厭見到我了?!?/br> 黎語蒖聲線平平:“你可能想多了?!?/br> 話筒那邊停頓了一瞬。 一瞬后,徐慕然說:“不管怎么說,我等了這么久,畢竟不容易,你下來我們聊會天怎么樣?” 黎語蒖靜默半晌。這半晌里她能感覺到對方呼吸聲變得輕悄起來。 他是屏住了呼吸嗎? 半晌后,她不動聲色說:“好?!?/br> 對方的呼吸好像亂了一下。那種短促的窒息后又長長舒了口氣的節(jié)奏。 ****** 徐慕然把黎語蒖直接拉去了旋轉餐廳。 飯吃得差不多,徐慕然看到黎語蒖放下刀叉后,他也用餐巾按了按了嘴角,說起了開場白。 “我舅舅說昨天是他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謝謝你?!?/br> 黎語蒖淡淡一笑:“我陪我的老師過生日喝酒聊天,這是我該做的,不用你謝?!?/br> 頓了頓,黎語蒖收起那抹淡笑,問徐慕然:“你有事找我,是嗎?” 徐慕然抬手搓了搓下巴:“我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黎語蒖嗤地一聲:“沒特別要說的事你會直接沖去我家門口粗魯地堵我?!?/br> 徐慕然笑了笑,笑容里有種自我想法居然能被人了解的愉悅。 “好吧,你說對了。那么,我能問你點私事嗎?”他問黎語蒖。 黎語蒖看著他:“如果我說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