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漸漸沙啞，緩了緩，繼續(xù)說：“昨天晚上我做夢，夢到了赫，夢到他全身血淋淋的，腕上戴著我送給他的平安符，笑起來露出滿口的整齊白牙，他說，婧小白，你為什么這么不聽話，我到死都不會瞑目了。我才想起來，我小時候最初的夢就是要與赫一起上戰(zhàn)場，像母后那樣驅(qū)逐敵寇、保衛(wèi)國家，成為大興國的女將軍！現(xiàn)在，赫成了俘虜，生死不明，我請求父皇準(zhǔn)許女兒前往西北戰(zhàn)場，像一位真正的不擔(dān)虛名的大興公主那樣，為大興的社稷和百姓的安危付出我的一切！”

    百里婧說完，紫宸殿內(nèi)寂靜，連太監(jiān)和宮女都呆愣地望著她，沒有哪一位公主會舍卻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安逸生活，跑去戰(zhàn)場之上沖鋒陷陣。戰(zhàn)場如屠宰場修羅地，每天都有死去的將士，西北那種惡劣的環(huán)境就算是成年男子都受不了，何況是一位尊貴的公主。

    司徒皇后上臺階時恰好聽到這最后幾句，她的腳步也定住了，沒再繼續(xù)往前走，她在等景元帝的回答。

    景元帝沉默了一會兒，威嚴(yán)的雙目盯著百里婧道：“婧兒，你想清楚了？如果在戰(zhàn)場上出了事，豈不是要父皇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么？”

    “……父皇，數(shù)以萬計的將士們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他們的父母也有這樣的顧慮，可是國家需要他們，所以，請父皇將心比心?！卑倮镦汗蛳碌?。

    景元帝嘆了口氣，久久才道：“好吧，婧兒，父皇就將心比心，準(zhǔn)了我大興國婧公主赴西北戰(zhàn)場歷練。”

    百里婧猛地抬起頭來，笑中含淚：“謝父皇成全！”

    司徒皇后在這時踏入了紫宸殿。

    景元帝遙遙望著她：“皇后都聽見了？”

    司徒皇后的神色十分古怪，百里婧叫了她一聲“母后”，她卻久久未應(yīng)。

    “母后？”百里婧又叫了一聲。

    司徒皇后這才聽見，走到景元帝身側(cè)的鳳座上坐下，聲音也與往日不同，頗為低沉：“婧兒，你不要胡鬧，上戰(zhàn)場不是鬧著玩兒的，一旦開戰(zhàn)便身不由己，再沒有父皇母后可以護(hù)著你?！?/br>
    百里婧異常堅決：“母后，我已經(jīng)長大了，母后當(dāng)年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更何況，我是大興的公主，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兒。不論這戰(zhàn)事需要打多久，一年，兩年，十年，我相信我可以做到?！?/br>
    司徒皇后難得眼神不再銳利，而是充滿悲憫地望著百里婧，良久，她轉(zhuǎn)開頭，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好，你要去就去吧。”

    “謝謝母后恩準(zhǔn)！”百里婧鄭重地謝恩。

    司徒皇后不敢再看她，說話似乎連聲音都變了：“既然要去大西北，先去找你舅舅，讓他多教教你?？烊グ??！?/br>
    百里婧點點頭，再向帝后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快步出了殿門。

    司徒皇后目送著百里婧離去，她的華貴公主常服一寸一寸矮下去，直至消失在殿外，她仿佛看到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她從小對她的女兒放任自流，讓她混在男人堆里，可是沒有想到女兒的性子與她幾乎一模一樣，連遭遇也與她十分相似，她罵著她的時候就好像在罵著自己，心疼她的時候也好像在心疼那時的自己，雖然，她對她的責(zé)罵比心疼要多得多。她希望能罵醒她，讓她少受些苦，她不聽，和當(dāng)年的她一樣撞得頭破血流，以在戰(zhàn)場上殺敵為僅剩的人生樂趣，最后成為司徒家和這個社稷的冰冷象征——

    鳳座上的女人，和當(dāng)年手握長戟的司徒女將軍一樣……活成了雕像。

    這一刻，司徒珊再沒有什么話想對百里堯說，他要交代，她會給他一個交代，他永遠(yuǎn)別想她低聲下氣地求他！休想！

    若要論算計，百里堯怎么也算不到她留了怎樣一著棋……

    見司徒珊起身要走，景元帝叫住了她：“皇后……”

    她的腳步頓住，卻沒回頭，天下間只這一個女人敢用背對著一國之君，景元帝已經(jīng)習(xí)慣了，根本不曾覺得有什么不妥，頓了頓，道：“朕知道司徒家這些年來很不容易，但是，有些事，朕雖有心卻無力，這一次，要委屈司徒家了?！?/br>
    司徒珊聽罷，冷冷道：“臣妾無權(quán)干政，一切聽陛下裁奪?！?/br>
    說完，再不停留地快步離去。

    景元帝眼神灰暗，瞬間沒了脾氣，她從來都是這樣，來去匆匆，腳步從不會為了他稍微緩一緩。明明如此煩躁的時刻，他想拉著她的手在御花園里散一散步，她一點機(jī)會都不肯給他。

    百里婧自元帥府回來，多少知道了些許北疆的戰(zhàn)況和此次赫被俘的經(jīng)過，再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將士，一旦沒有了口糧和水，便只能任人宰割。

    完全陌生的大西北，血腥屠戮的沙場，她怎么會不緊張？可是她總覺得赫在等她，他們吵著架分開，難得的生辰都不愿再與她一起過，她一直對此耿耿于懷。

    回到左相府，天已經(jīng)很晚了，剛到“有鳳來儀”，丫頭綠兒迎上來，行過禮，神神秘秘道：“公主，駙馬爺給你準(zhǔn)備了驚喜?！?/br>
    “驚喜？”百里婧蹙眉。

    “您進(jìn)屋瞧瞧就知道了?！本G兒賣關(guān)子。

    百里婧進(jìn)去，推開第一道門，只打開一道縫隙而已，一只手就將她拽了進(jìn)去，將門又關(guān)上了。于是，百里婧瞧見滿屋子飛著的蝴蝶，蝴蝶是所有會飛的蟲子里最優(yōu)雅的一種，翩躚著翅膀的時候美得像幅畫。桌上擺了一瓶鮮艷的花，幾只蝴蝶停在花朵上，時而飛起又落下，動作如此輕盈。而屋子里的簾幔上也多繡著花，蝴蝶當(dāng)了真，便也停在上面，待發(fā)覺上了當(dāng)又飛走，過一會兒又被艷麗的顏色吸引著飛回來……滿屋子的蝴蝶飛，像是把來不及細(xì)細(xì)觀察的春天請了進(jìn)來……

    百里婧注視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墨問，她在看蝴蝶，他一直在看著她，似乎在等著她的贊許。

    百里婧笑了笑：“很漂亮?！?/br>
    墨問聽罷，異常歡喜，隨即捧起那瓶花遞到她跟前時，百里婧忽然笑道：“墨問，我有件事想告訴你。明天，我會赴薊州，隨軍出征。”

    墨問驟然變了臉色，手里捧著的花瓶“哐當(dāng)”的一聲落地，碎了的瓷片與水花撞上墨問的雙腿。

    “公主，駙馬，出什么事了？！”丫頭聞聲匆匆推門進(jìn)來。

    受了驚嚇的蝴蝶慌忙從開著的門飛了出去，一室的夢碎得七零八落。

    墨問想笑，卻真的笑不出來，第一次連假笑都擠不出來，他已經(jīng)不知該如何討她的歡心，卻原來怎么討她歡心都沒用。她一早就有了打算，他卻在家里坐立不安了整整一天，為她筑的這些夢不切實際，她不稀罕……墨問這個人，她不稀罕。

    ☆、第182章

    “快關(guān)門！蝴蝶飛走了！”丫頭綠兒察覺到氣氛不對，忙帶上門出去了，留他們夫妻倆說話。舒殢殩獍

    屋子里又暗下來，墨問面無表情地看著百里婧，目光卻并不在她身上，他真像戲臺上的丑角，戲都演完了還不肯走，她本就不愛他，也不信他，現(xiàn)在更是不與他商量一聲便要遠(yuǎn)遠(yuǎn)離開。

    去哪里？去戰(zhàn)場上……呵。

    然而，墨問不死心，上前一步握著百里婧的手，腳踩在碎瓷片上，刺穿了鞋底扎得他生疼，他在她手心寫：“不要去。你從未去過戰(zhàn)場，會沒命的，你走了，我怎么辦？”

    百里婧拉著他從一片狼藉的地方走開：“小心腳下面，有沒有戳到？”

    墨問不應(yīng)，固執(zhí)地等著她的回答。

    百里婧望著他的眼睛，咬咬唇，低下頭道：“我要去救赫，我要找到他，我不能失去他。墨問，以你現(xiàn)在的身份和才能，沒有人敢再對你怎么樣，你在家好好等我，不要擔(dān)心?！?/br>
    墨問似乎明白了，他性子里最暴烈的那一部分在血液里沸騰起來，越燒越烈！不能失去司徒赫？她怎么就能如此輕飄飄地將他貶低到這種地步？同床共枕的夫君，她親自挑的夫君，就這么一文不值？比不上她的舊情人，比不上她的青梅竹馬，比不上她的家國社稷，什么都比不上！她還讓他不要擔(dān)心？他的心都沒了，拿什么去擔(dān)心？！

    這一文不值的狗屁男歡女愛！他真是賤到骨頭里賴著不走！

    百里婧見墨問的神色古怪，眼睛里一片通紅，忙伸手拍著他的臉，急道：“墨問，你怎么了？別嚇我……”

    墨問忽地將她的那只手摘下來，攥在手心里，一筆一劃重重地寫：“司徒赫重要還是我重要？如果我們都要死了，你會救他還是救我？”

    這個問題好熟悉，百里婧一愣，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這么問？赫也曾問過她，現(xiàn)在從不斤斤計較的墨問也來問她，可本就沒什么好比的，這樣的假設(shè)根本不成立，在她的眼里重要的人太多，她一個都不能失去。為什么重要的人非得決一勝負(fù)拼出個高下不可？

    “這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

    “好，既然你覺得沒有意義，那我從此都不會再提起。”

    她當(dāng)初為了墨問遇刺一事對著赫大吼，赫對她說了這最后一句話，然后，不告而別。如果赫永遠(yuǎn)也不回來，這將是他這一輩子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一想到這里，百里婧心里疼得厲害，似是要說服自己下定決心似的，答復(fù)道：“赫不會死的，墨問，你也不會。天色不早了，我去跟木蓮道別。你該喝藥了。”

    她握了握他的手，一瞬松開，聲音也難得如此溫柔，沒有一絲不耐煩，她已將性子收斂了許多。

    可是，墨問卻如同魔怔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忽然明白了——她沒了夫君可以再找，司徒皇后、景元帝很多人都曾這樣對她說過，她一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而她的表哥司徒赫對她來說卻只有一個，所以她不惜拼了命也要去救他，哪怕希望渺茫。

    親人和夫君，她選擇親人，而不是夫君。

    別說什么血濃于水，也別說什么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之所以這樣選擇，只是因為夫君不夠重要，若是換做韓曄，她又怎么舍得？哄一哄他又能怎樣，她連哄都不愿。

    墨問已然心灰意冷……感謝上天賜他這心灰意冷，澆滅他天之驕子的所有高傲與狂妄。

    ……

    百里婧去“浩然齋”與木蓮說了赴大西北一事，木蓮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屏風(fēng)外便有人打碎了東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墨譽(yù)著一身天藍(lán)色便服自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臉色頗為局促不安，看著百里婧解釋道：“抱歉，失禮了，手滑……”

    今天總是聽見倉促而混亂的碎裂聲，百里婧嘆了口氣，聽見墨譽(yù)這么一說，便沒在意，對著墨譽(yù)略點了點頭又回頭跟木蓮說話。

    胎兒不穩(wěn)，木蓮還是不能下床，人靠坐在床頭上，有意無意地望了墨譽(yù)一眼，墨譽(yù)因何失手打碎她的藥，木蓮心知肚明。自有孕以來，木蓮與墨譽(yù)的關(guān)系大有好轉(zhuǎn)，未曾再發(fā)生什么口角，真應(yīng)了先前她對百里婧說的那句“相敬如賓”。

    可是，婧小白一來就不行了。

    一聽說婧小白要去大西北，墨譽(yù)就失態(tài)到如此地步，跟他那天早上突然發(fā)現(xiàn)兔子小黑不見了一樣，慌慌張張跑過來質(zhì)問她，卻想起她有身孕，氣得只能獨自跑開，到現(xiàn)在下人們都不能在墨譽(yù)面前提起兔子?，F(xiàn)在，潑了她的藥，卻不讓人再煎一碗，杵在那不走，只為了聽婧小白說接下來的話……

    “婧小白，我知道你擔(dān)心赫將軍，可是你這樣做有點太胡來了。行軍打仗與尋常比武不同，你要想清楚再決定，否則，只會讓我們都放心不下?！蹦旧彽?。

    百里婧笑了笑：“我知道自己魯莽沖動，一直都讓你們不放心，可是這一次我非去不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相信我，我不會沒用到只能添麻煩。”

    婧小白沒有對她說具體的原因，木蓮也沒有再問，只是嘆道：“婧小白，你向來都是不肯聽話的，我從來都勸不住你。只是，我好恨自己，怎么偏偏這個時候身子不好，否則，你要去哪里，我便跟你去哪里，即便是上戰(zhàn)場，我們也有個照應(yīng)?！?/br>
    百里婧聽罷，笑了，隔著被子撫著她的肚子道：“別說傻話了木蓮，我有時候會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人生才最幸福，生幾個可愛的孩子，與自己的夫君一起看著他們長大，等他們遇到他們喜歡的人，沒有強(qiáng)迫，沒有隱情，毫無波折牽著彼此的手過一生……”她看著木蓮的眼睛，黑亮的雙眸泛著光，尋求木蓮的認(rèn)同：“世上肯定有這樣的人，對不對？”

    木蓮又被問得愣住，還來不及點頭，百里婧已經(jīng)自床沿上站了起來，拍著她的手背道：“我走了，木蓮，等我回來，也許你的孩子已經(jīng)生了，記得教會他叫干娘。”

    “好?！蹦旧忀p輕一點頭。

    百里婧轉(zhuǎn)過頭，看到墨譽(yù)，他躲閃著目光不大敢看她，百里婧道：“墨譽(yù)，記得好好照顧木蓮，我只剩她一個師姐，不能讓人欺負(fù)了她?！?/br>
    墨譽(yù)的個子比百里婧高出一個頭，他看著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從他身邊擦了過去，走了。眼看著她繞過屏風(fēng)，就要遠(yuǎn)走，墨譽(yù)忽然追上去，喊道：“你自己小心點！”

    百里婧正要跨出門檻，很意外地回頭，見墨譽(yù)一只手扶著屏風(fēng)的邊緣，眼神有些莫名的迫切。沒有多想，百里婧禮貌地沖他一笑，沒出聲，走了。

    墨譽(yù)這一刻忽然恨自己不是武舉出身，否則，她要去大西北，他便可與她同去，百無一用是書生，只會舞文弄墨有什么出息？

    盡管木蓮早就知曉墨小黑的心思，卻還是在他這聲焦急的喊聲里心內(nèi)一痛，她剛才沒有回答婧小白，世上不可能有兩全其美的婚姻，絕對不可能有，多的是無可奈何和委曲求全。譬如主人，說要帶婧小白走，卻還是將她留在了這里，如今眼看著她要上戰(zhàn)場，主人又當(dāng)如何？只是，這樣一來，唯一的好處便是將婧小白帶離了病駙馬身邊……

    丫頭們在幫百里婧準(zhǔn)備出行的東西，百里婧也在收拾著，過了會兒，有小丫頭進(jìn)來稟報：“公主，御膳房的兩位師傅準(zhǔn)備了一桌酒菜，為公主踐行。還有，駙馬爺?shù)乃幇竞昧?，還沒喝呢?！?/br>
    百里婧這才想起來：“駙馬爺人呢？”

    “奴婢見駙馬爺回偏院去了?！?/br>
    百里婧道：“那就去偏院用膳吧，藥呢，拿過來，我先帶過去?！?/br>
    丫頭們將藥裝在食盒里，百里婧獨自一人往偏院走去，可到了小屋，卻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墨問，不由地有些擔(dān)心。

    墨問在竹林旁的小池邊坐了許久，期間，桂九和黑鷹都來過，見主子與往常格外不同，兩人誰都不敢出聲，只互相使著眼色，埋怨孔雀為何偏偏不在，若是有她在，就好辦多了。查一查主子是不是又犯病了，或者問一問他怎么了……

    墨問忽然開口道：“準(zhǔn)備一下……”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回長安吧?！?/br>
    長安宮闕深深，清冷異常，也總好過這里無人問津。他的妻不稀罕她，再高的位置爬上去又有什么意思？

    桂九、黑鷹大喜過望，立刻跪地道：“是！”

    兩人消失在沉沉夜色中，墨問又坐了會兒，起身緩步往回走，林間小道就那么兩條，他看到他的妻在另一條小道上急急找著什么，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她。

    “墨問！墨問——”直到聽到他的妻叫他的名字，墨問才知道，她在尋他。

    這一刻，不知怎么的，墨問的腦子里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她自睡夢中喊出的那幾聲“韓曄”來，帶著絕望的哭泣。墨問的報復(fù)心理乍起，要是他以凄慘無比的方式死在她的面前，她是否也會絕望哭泣？腦海里隨即出現(xiàn)護(hù)城河畔，她看到他身中九箭時的愕然表情和痛哭失聲……

    她也是擔(dān)心他的。

    他就這么喜歡看她絕望？

    不，不是的，他只是想看到她在乎他的樣子，尋常時候無法辨別，他被逼得毫無辦法，才希望走一些極端的路子來證明一番。他并不是真的希望她難過……

    墨問呆呆地杵著，手忽然一松，手心里的那樣?xùn)|西滑落在草地上。墨問恍惚清醒過來，彎腰拾起它，拿到眼前來細(xì)細(xì)瞧著，抹去上面的草屑灰塵——深海血珀制的哨子，世上絕無僅有的一件珍品，她送給他的時候，他還不愛她，誰知竟越陷越深終至今日這不可自拔的地步……這都是命，無法預(yù)料。

    過去許多年，他從不明白什么是牽腸掛肚焦躁不安，如今他總算明白過來，卻不懂該怎么做。他以為付出了許多，一旦得不到同等的回應(yīng)，他便狂躁暴怒，想要撕碎了她塞進(jìn)腹中，讓她永遠(yuǎn)都不能離開他。

    他急功近利地想要回報，帶著強(qiáng)硬的掠奪姿態(tài)而來，卻又表里不一，做足了偽善的戲碼，而韓曄，無論遭受多少她多少指責(zé)和羞辱，始終沒有對她惡語相向，殺機(jī)四伏里第一個去救她，他看得出來韓曄對她有多容忍多在乎，溫柔自眼神到動作都無法掩蓋……

    這似乎，就是他和韓曄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