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您先喝碗雞湯墊墊肚子！”翠蓮將一碗剛從廚房端來的雞湯放在她面前，笑道：“這是今日廚房管事在外邊新收的野雞，在小灶上熬了一天了，里邊沒放多余的調(diào)料，只放了鹽，您嘗嘗味道！”

    這雞湯才剛從灶上端來，上邊的浮油全被撇去，只剩下澄凈的雞湯，熱氣騰騰，香味撲鼻。桃花端著碗覺得有些燙手，吹了吹，小小的喝了一口，頓時覺得整個身子都熨帖了，雞湯鮮美的滋味在舌尖久久不散。

    野雞的rou質(zhì)比較柴，rou并不好吃，但是熬煮雞湯卻是最好的，這么小小的一碗雞湯，卻是將整只雞的精華全都煮了進(jìn)去。除了雞湯，還有用白瓷碗裝著的小小一碗桂花酒釀小湯圓，湯圓小小的一個，帶著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酒味，另外還有一碟蘿卜糕，做成了四方形，一共五塊，擺成了寶塔的形狀。

    桃花近來胃口大開，這么三樣?xùn)|西進(jìn)了肚子，才覺得半飽，不過過不了多久便是晚飯的時間，怕晚上吃不下東西，她便沒有再多吃。

    而喜兒與翠蓮見她這模樣越看越像是有了身子，只覺得喜不自勝，就連珠玉也有些懷疑自己那個猜測會不會是自己想錯了。

    珠玉準(zhǔn)備去泡茶，轉(zhuǎn)身便看見一個圓臉小丫頭對她招手，她看了一眼桃花，走了出去，小聲問：“有什么事嗎？”

    小丫頭貼近她，小聲道：“珠玉jiejie，大事不好了，我剛聽說，說是大爺被派到曲江治水了！”

    珠玉一愣，皺了皺眉，道：“這事你是跟誰聽說的？”

    “是大爺書房的子書說的，我和他以前是一個村的！”說到這，小丫頭臉有些微紅。

    珠玉點頭，沒注意小丫頭的表情，子書她也是見過幾面的，是個穩(wěn)重可靠的，這事既然是他說的，那便是*不離十了。

    回過神，珠玉對還巴巴看著自己的小丫頭道：“這件事我會和姨娘說的，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頭雙眼一亮，忍不住提高了幾分音量：“我叫烏梅！”

    珠玉點頭，笑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那小丫頭找你什么事？”桃花身子靠在引枕上，神色很是放松愜意，剛吃完東西，她身上都是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珠玉將事情說了，有些發(fā)愁，道：“大爺此行也不知會有多長時間，就怕······”頓時有些欲言又止。

    “就怕時間久了，會忘了舊人？”桃花接了下去。

    被說中心事，珠玉也覺得有幾分訕訕，怕桃花多心，忙解釋道：“不是奴婢杞人憂天，姨娘莫怪奴婢說話難聽，實在是人心易變，今日恩愛，也受不得時間的磋磨！”

    桃花有些驚詫的看她，實在未料她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消極的話來，其中怕是有些緣故，但卻不敢細(xì)問，怕觸及她的傷心事。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又怎么會生氣？”

    喜兒凝眉道：“珠玉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姨娘，您要多做打算！嗯，不如這次大爺曲江之行，您也跟著去？”

    桃花苦笑，道：“大爺這是去做正事，帶上我，那算什么？”

    思量許久，她道：“這事兒，等大爺回來我再問問！”

    而下了差事，趙碩并沒有來青橘院，而是去了趙王氏的落霞院。

    落霞院的丫頭婆子捧著洗漱的東西伺候著他換了衣裳，脫了靴子，換上家常的軟鞋，如此打理一番，這才坐下。

    李嬤嬤親手捧了茶盞過來，態(tài)度殷勤的道：“這是上好的廬山云霧，大爺嘗嘗看！”

    趙碩點點頭，端著茶杯吃了一口，看了一眼坐在玫瑰椅，靠著引枕的趙王氏，目光在她高高挺起的腹部溜了一圈，問：“近來你身子可還好？咳，孩子有沒有鬧你？”說到這，他有些不自在起來。

    趙碩進(jìn)來的時候趙王氏正在吃點心，因而桌邊還擺著才剛吃了一口的點心，她用手撫著肚子，眉目一片恬靜，趙碩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她這副放松的模樣了，自從嫁進(jìn)紫英王府，她最長保持的姿態(tài)，便是端莊高雅，像是帶了一副面具，并不甚歡喜。

    “還好！”趙王氏笑道：“肚子里的孩子很乖，從來不鬧我！”

    “那就好，我記得，再過兩個月，孩子便要出生了？”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嫡長子，趙碩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

    說到孩子，趙王氏的眉目顯而易見的柔和了幾分，柔聲道：“是啊，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不過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是歡喜的！”

    繞著孩子說了會話，二人一時間便沉默了下來，半晌趙碩開口道：“曲江的事情，你應(yīng)該知道了吧？”

    趙王氏點點頭，道：“我已經(jīng)讓下邊的丫頭婆子給你收拾行李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發(fā)？”

    “這次事情有點嚴(yán)重，去年曲江修建的堤壩開春便被沖垮了，無數(shù)百姓遭難！當(dāng)今圣上雷霆震怒，讓我盡快趕往曲江，最多后日便要出發(fā)！”

    “那時間可有點緊湊！”趙王氏凝眉，道：“我讓下人盡快給您收拾好！”

    趙碩道：“只拿了輕簡的收拾便可，我是去做事，可不是去享福的！”

    趙王氏點頭：“我自是曉得的！”

    頓了頓，她問：“可要讓蕭姨娘或者梅姨娘跟著去伺候？”

    她笑：“你這一去，怕也是要好些日子才回來，沒個人在旁邊伺候，我也不放心！”

    趙碩咳了一聲，道：“那就，蕭姨娘吧！”

    趙王氏微笑，兩個姨娘，很顯然的，趙碩一直更偏愛桃花許多，他會選她，趙王氏并不覺得驚訝。

    “那好，我讓丫頭知會蕭姨娘一聲，讓她早作準(zhǔn)備！”

    趙碩又咳了一聲，難得的有些不自在，道：“你看著做便是！”

    “只是這次恐怕看不到孩子出生了！”說著還是有幾分遺憾。

    趙王氏笑，并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不是那種依存男人而活的女人，道：“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第67章

    晚間趙碩在落霞院吃了飯，也就歇在了趙王氏的屋子里。趙王氏能掌控府上一應(yīng)事務(wù)，除了她自己非常的手段之外，也有趙碩給她做的臉面，他再是如何寵愛桃花，卻也沒讓她越過趙王氏去。這讓下邊的人看得很清楚，趙王氏的正室身份穩(wěn)穩(wěn)妥妥的，下邊的丫頭婆子小廝自然不敢生出半分其他的心思來。

    不過這一晚上趙碩也沒怎么睡好，他習(xí)慣了懷里馨香柔軟的身子，暖暖的體溫帶著女兒家的香氣，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各躺各的被窩，而是兩個人相擁著躺在一個被窩里，親親密密的。如此，突然沒了這些，他倒是有些輾轉(zhuǎn)難眠，不免惦記起了青橘院的桃花來。而后來則是趙王氏弄出來的動靜，雖然她已經(jīng)盡量把降低聲音了，可是趙碩還是避免不了的被吵到了。

    “這是怎么了？”待趙王氏第三次起夜之后，趙碩忍不住問。

    外邊桌上的燭火發(fā)出的光芒透過三扇輕松明月圖的屏風(fēng)落到了臥室里邊，隱約中能看見趙碩隱約的輪廓。

    “吵醒你了？”趙王氏被李嬤嬤扶著有些艱難的躺下，有些抱歉的問。

    趙碩坐起身，伸手幫忙扶著她躺下，他身體強(qiáng)壯有力，一只手便能牢牢的將趙王氏扶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趙王氏穿著雪白的素綾絹做成的里衣，這種布匹不是貢緞，但是卻比貢緞更為珍貴，是江南那兒的繡藝最為精湛的繡娘織就，用的布料是一種名為素蠶的蠶所吐的絲，細(xì)膩柔滑，比牛毛還細(xì)，織起來很是傷眼睛。一匹素綾絹，攏共要花費(fèi)一位繡娘半年的時間，一匹布下來，這位繡娘的眼睛也算是廢了。不過這樣的素綾絹，穿起來極為的舒服透氣，是許多富商甲胄最愛的。

    趙碩一只手穿過趙王氏的腰，他的手臂極為有力，灼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素綾絹，趙王氏只覺得被他所觸碰的地方像是碰到了什么烙鐵般的東西，熾熱得有些燙人了。

    當(dāng)腦袋碰到枕頭上，她忍不住呼了口氣，只覺得臉頰發(fā)熱，她有些慶幸室內(nèi)昏暗，沒讓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

    他們二人親熱的時間并不多，男人特有的雄性氣息充滿了整張床，趙王氏輕輕吸一口氣，便能聞到一股不同于女子的幽香的氣味，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

    李嬤嬤將趙王氏安頓好，這才開口說道：“夫人身子重，種種有些不方便！”夜里，總是要起四五回。

    她說得含蓄，趙王氏聽著卻是赧然得緊，她在趙碩面前，向來是清雅高貴的，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

    “夫人，奴婢就在外邊，您有事就叫奴婢！”李嬤嬤給她蓋好被子，叮囑了一句。

    趙王氏道：“辛苦嬤嬤了！”

    趙王氏吐了口氣，她身子重，也容易覺得疲倦，躺下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不一會兒就陷入了香甜的夢境，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右腳就開始痛了起來。

    “嘶！”抽了口涼氣，趙王氏還未完全清醒過來，這段時間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腿抽筋了，在這種磨人的疼痛中，她竟然也沒完全醒過來，只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嬤嬤！”

    很快的，一雙手撫上她的右腳，她以為是李嬤嬤，只是那雙手卻要更為有力一些，比起女人來說，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這么想著，趙王氏猛的就完全清醒了過來，模模糊糊的光線中，趙碩垂著頭，散開的頭發(fā)披在身后，正伸著手認(rèn)真的給她揉捏著腿。

    “嘶！”趙王氏忍不住痛呼了一聲，只覺得右腳里邊的一根筋被拉扯著，動也動不了，痛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忍一下！”昏暗中，趙碩低沉的聲音傳進(jìn)她的耳中，只覺得飄飄浮浮的一顆心突然就穩(wěn)了下來。

    趙王氏突然就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心里忍不住想著，若是她真能喜歡上趙碩，那該多好？他們兩也算青梅竹馬了，只是有的人大概只適合做兄妹，她對他，始終生不出半分男女之情，而后，她遇上了李君竹，就那么一眼，便已萬年。

    “呵，誰讓我是個死心眼了！”即使已為他人婦，她還是那么的，對那么一個人，死心塌地，何其可悲。

    大約揉了一刻鐘的時間，趙王氏才覺得由于抽筋而劇痛的右腳慢慢的緩和了下來。而后，疼痛逐漸消失，她抵不過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疲倦，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青橘院。

    桃花正和幾個丫頭收拾著衣物，在戌時落霞院的丫頭突然來傳話，讓她收拾行李，跟在趙碩身邊伺候。

    “笨重的東西就不要了，只拿輕巧的收拾，衣物不要收拾太多，六套便夠了，等到了曲江，可以再做！”喜兒剛從自家母親那里取經(jīng)回來，因此對要收拾些什么東西倒是心中有數(shù)。

    說來，他們一家人都是家生子，父親跟在王爺身邊伺候，算是得力，母親則是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只是并未在老太太眼前，馬馬虎虎。但是，他們家三代都是王府仆從，很多事情，她母親也是心中有數(shù)。

    “在路上趕路，吃食上怕是不盡如人意，翠蓮，你去撿了果脯干果還有易存的點心裝著！”喜兒將要收拾的東西一一安排下去，只是這些東西一時半會兒也清點不好，見時辰不早了，便明日再繼續(xù)。

    桃花讓丫頭端了熱水過來，自己脫了鞋坐在床上泡腳，暖乎乎的熱水泡著，腳丫子也熱乎乎的，連帶著身體都暖和了起來。

    晚間趙碩讓執(zhí)筆過來說了一聲，說他今夜歇在正院。桃花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嫉妒，只是還是免不了有幾分失落。

    他們兩個會不會也像她和趙碩一樣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睡呢？會不會卿卿我我？趙碩會不會也會跟她講故事呢？桃花忍不住會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喪氣。

    “姨娘，水怕是冷了！”一旁的喜兒看她發(fā)呆，忍不住出聲提醒。

    桃花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拿了白布帕子擦了腳，然后躺在床上，一個翻滾，將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咕嚕嚕！”肚子突然傳來饑餓的聲音。

    桃花從被子里鉆出亂糟糟的腦袋，問：“翠蓮，有吃的嗎？”

    翠蓮性子活潑機(jī)靈，管著桃花的吃食，平日的糕點瓜果都是她分管著，有沒有吃的，她最是清楚不過。

    “姨娘餓了？要奴婢去廚房端點吃的來嗎？”

    “不用了！”桃花摸著癟癟的肚子，道：“都這個時辰了，廚房的婆子怕是不樂意了！”

    翠蓮笑：“姨娘怕甚？您是主子，吩咐下去，她們還敢拒絕？”桃花受寵，連帶她身邊的幾個丫頭也是水漲船高，頗有體面。

    桃花擰眉，珠玉扭頭斥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若是一直如此，還不如回針線房去，以免日后給姨娘招了禍?zhǔn)?！?/br>
    說完，對桃花抱歉道：“姨娘，這家伙，太過猖狂了！”

    桃花笑：“珠玉你還真是嚴(yán)厲??！”

    翠蓮被說得雙頰漲紅，桃花看她，笑道：“翠蓮，你再不給我找點吃的，我就要被餓死了！”

    翠蓮回過神，忙轉(zhuǎn)身去外間將剩下的點心拿了出來，道：“如今也只剩下蘿卜糕還有云片糕兩種了！”

    吃完東西，桃花這才覺得舒服了，也不怕積食，直接就躺在床上。

    喜兒端了小盂過來，桃花用茶水漱了口，喜兒覷著她的表情，突然笑道：“姨娘，您如今倒是胃口大開！”

    桃花被她說得臉熱，摸著肚子苦惱的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容易餓得慌！”

    “您說……”喜兒臉上帶了笑，道：“您這會不會是有了身子了？”

    什么？桃花忍不住瞪大眼睛。

    喜兒以為她是太過高興了，笑瞇瞇的道：“奴婢這次回去問了奴婢母親，易餓嗜睡，這樣的癥狀，很大可能是有孕了！而且您……”

    “不可能的！”還不等喜兒說完，桃花突然否認(rèn)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