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再次見到他。自己這里現(xiàn)在一團亂,每天都要思索著前路應該怎么走。 那么,他可以幫到她嗎?反正她是不會配合張巒夫婦的,那她若是在祝壽宴上搞砸,他們會怎么對她?雖然已經(jīng)有了安身的地方,但是不是到時候依然要尋求少年的援手? 還有就是,墨意的身份。若他果真是云清公子,那祝壽宴那天她豈不是會很尷尬…… 一大串的問題紛至沓來,漪喬心緒不寧地坐回桌前。 她看了一眼那本攤開的《莊子》,想到自己拿這本書來偽“裝”還真是應景。但是隨即她又搖搖頭,將自己對先賢的不敬狠狠唾棄了一把。 不過,既然前路充滿了無盡的變數(shù),那么她再如何煩惱也是枉然。 或許,真的應該認真讀一讀《莊子》,也好分得一些莊周他老人家的逍遙境界。讓她這個俗人,也能夠以一顆更加坦然的心,一種更加灑脫的人生姿態(tài),來直面前路的風雨。 ☆、第二十八章 不和諧因素 午后的天氣一派晴好,蔚藍色的天幕上蜷著的幾縷淡云,圍繞太陽悠悠地飄著。碎金似的陽光閑閑地拋灑下來,給這座喧囂了幾百年的古城添了一份慵懶。 然而這些,卻是絲毫都沒有影響到面前這處居所。雖然同樣是立在凡俗里,但是好似所有的浮華與喧囂都被它隔絕在外了一樣。就像一個孤高清絕的隱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只是懷著一顆素心,淡薄地看著這個塵世,透出一股子寧靜致遠的意韻。 站在除非居面前的漪喬,就是這樣的感受。 吳管家見到她從馬車上下來,便連忙迎上前去,躬身一禮道:“見過張姑娘,老奴已在此等候多時了?!?/br> 雖然吳管家一向都對她如此恭敬,但漪喬還是很不習慣這種被人行禮的感覺,尤其還是個長輩級的人。 “有勞了,”漪喬面容上舒展開一個極為有禮的笑容,隨即又帶著幾分詫異道,“但不知吳管家為何久候在此,難道是我遲到了?可平日里都是這個點兒來的啊。” “張姑娘誤會了,”吳管家笑著解釋道,“是公子囑咐老奴候在這里給姑娘傳個話兒——公子說,他手頭有些事情暫時脫不開身,請張姑娘稍候片刻,他會盡快趕回來。” 漪喬眨眨眼,有些驚訝地道:“吳管家是說——墨意現(xiàn)在不在除非居?” “是的,公子不在?!眳枪芗覐奈匆娺^有哪個人如此稱呼自家公子的,一時間不敢順著應下來,便只好刻意綴上了后半句。 “那好吧,希望他能盡早趕回來,不然今天的課就要耽誤了,”漪喬無奈地哀嘆一聲,“雖然沒有老師等學生這個理兒的吧?!?/br> 她知道,墨意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牽絆著暫時來不了,不然憑著他的性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這個做老師的反過來候著他。而且,還特意派了吳管家在這里和自己解釋。 她此時已經(jīng)隱隱知道吳管家其實是很有地位的,據(jù)說除了墨意和他的祖母以外,府中沒有人敢去支使他。但是現(xiàn)如今他親自來傳話,足見墨意是非常誠懇地來向她解釋的。所以,對于墨意的遲到,她一點都沒生氣。反而,還十分理解地決定在這里等著他。 不過,好不容易得了這個空閑的時間,她打算抓住這個機會在周圍溜達一圈,出來透透氣。因此,也就沒有等在除非居里。 剛轉身沒走幾步,漪喬便看見有兩個士子模樣的人迎面而來。 她很有些奇怪,因為除非居前的這條巷道一向鮮有人來,平日里都是極為安靜的,頗有些現(xiàn)代大城市市郊高檔住宅區(qū)的感覺。 不過,看來人雖然不是華衣美服,但也穿得很是齊整,還戴著四帶巾,文質彬彬之中帶著書卷氣,舉手投足間還頗有些氣度,應該只是從此路過的文人士子。只是,由于這里極為安靜,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就清晰可聞了。 “如今已近年關,意味著明年的春闈(即為科舉考試中的會考,屬于全國性的考試)已迫在眉睫,不知劉兄是否已然準備妥當?” “實在慚愧得緊,在下這里如今是千頭萬緒,何談妥當?近幾日想到春闈將至,就更是焦頭爛額,只好尋了幾本閑書來舒緩心緒——倒是江兄,才華橫溢,滿腹經(jīng)綸,想來定能在明年的春闈中力拔頭籌。” “劉兄謬贊了,在下自知學問尚淺,實在是不敢當——只是不知,劉兄近幾日看的是哪幾本書?” “說來怕江兄笑話,就是《千金方》、《周髀算經(jīng)》和《九章算術》?!?/br> “誒——這前一部還不錯,能尋得一些妙方診病救急。可是,這后兩部卻實在是些不入流的書目?!?/br> 聽到前面的對話,漪喬知道他們是兩個準備參加明年會考的普通舉子,也并未如何在意。但是,聽到后面這句話,她卻不由蹙起了眉頭,腳步也放得慢了一些。 那個劉姓書生聞言,有些尷尬地道:“此話怎講?” 江姓書生很是不屑地嗤笑一聲:“劉兄又非不知,這兩本書均為算學專著。而這算學乃為賤技玩物之流,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古怪又無趣的伎倆,也就是那些個卑賤的匠人木工才會去學,如我等這般正經(jīng)的讀書人,看那些個歪書作甚?” “江兄言之有理,”劉書生干干地笑了一聲,“在下實則也只是心緒不寧,閑來無聊才隨便抓了幾本書來……” 聽完這話,漪喬的眉頭鎖得更緊。她陰沉著臉,很想上前教訓他們幾句。但轉念一想,自己實在沒必要和這幫迂腐的書生計較。 而且,狗咬你一口,你也沒必要再反咬回去不是? 雖然他們可能只是無心,但這樣的混賬話還是讓漪喬很不痛快。她最討厭藐視知識的自大狂,尤其藐視的對象還是她極為喜愛的數(shù)學。 真是沒想到,看他們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樣,卻原來是一幫自以為是的學術流氓。 她這樣想著,不由加快了步伐,希望讓這兩個人趕緊離開她的視線。 但是,哪知道那江姓書生早已注意到了她,眼見著就要走過去了,竟然突然轉了方向,緊走幾步來到她面前,拱手一揖道:“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br> 漪喬見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敢情她沒去找他們算賬,對方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她滿心里都是不耐,打算胡亂敷衍幾句就轉身走人。但是,話沒出口,就改了主意。因為她突然很不想就此善罷甘休,既然對方自己送上門來了,那她就得出出這口氣。只是,并非簡單粗暴的硬碰硬罷了。 “小女子見過公子?!变魡绦Φ脿N爛,十分禮貌地頷首道。 言畢,她都不由在心里感嘆道:原來,自己也可以變臉變得這么快。 這時,那劉書生也走了過來,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依樣朝著漪喬拱拱手。 江姓書生則顯然沒有想到漪喬會給他好臉色,一時間被她燦爛的笑容晃得有點眼暈。若非劉書生在一旁扯他的衣袖,他怕是要一直怔忡下去了。 “在下姓江,這位是在下的友人,姓劉?!彼忂^神來,有些尷尬地做了一番介紹。 “見過二位公子?!变魡倘允且荒槧N爛的笑容,但卻并沒有報上自己的姓。要知道,她可沒興趣和這兩個人結交。 “姑娘方才——似乎對在下的言論極為不滿?”那江書生也沒繞彎子,而是問出了早就想問的話。 “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