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四周還懸掛了很多來賓所送的壽帳,大多是以紅色緞為底襯,以五色絨線及圓金線為繡線織繡而成。上面繡的全都是些如“蓬島春藹”,“壽域開祥”等的吉祥話兒,并且還綴有贈送者的姓名。漪喬猜測,這里面應(yīng)該有不少是官員所贈。 不過話說回來,較之此處的奢華大氣,漪喬還是更喜歡除非居的雅致精巧。 “張姑娘?!变魡陶^摩著云府的富麗景致時,耳旁突然傳來了一個甜美的女聲。 她慢慢回身,便毫不意外地看到溫婉正俏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 “溫姑娘?!彼m然覺得有些尷尬,但還是禮貌地朝溫婉微微頷首致意。 溫婉今日穿了一條彩緞飄舞的鳳尾裙。那是一種由多條彩色緞帶組成的裙樣,每條色緞都繡有花鳥紋飾,帶邊鑲以金線,可成為獨立的條帶。她脖頸上披掛著的霞帔綴著的玉石墜子,不時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令她整個人嬌俏中不失高貴。 她的面容明顯是經(jīng)過精心打扮的,無論是朱唇還是雪膚,都細(xì)細(xì)地上了妝。云鬢高懸,眉目如畫,她原本便很美,盛裝打分之下,更加成為一個光鮮亮麗的可人兒。 “張姑娘,可否容婉兒和你說幾句話?”溫婉斟酌著措辭,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漪喬雖不知她要說什么,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好?!?/br> 她讓張巒夫婦先行進(jìn)去,告訴他們自己要和一位朋友說幾句話,隨后便到。 而后,她和溫婉走到了一處人相對少的地方。 “溫姑娘有事不妨直說?!彼Y節(jié)性地一笑,等待著溫婉的下文。 溫婉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著她:“請恕婉兒冒犯,敢問一句——張姑娘可會見死不救?” 漪喬一愣:“溫姑娘這是何意?” 溫婉抿了抿唇,猶豫著開口道:“是這樣的。張姑娘一定還記得不久前的那場刺殺吧?程大哥他之所以這么做,其實……其實全是為了我。所以他本身對張姑娘是沒有惡意的,真的!以后也絕對不會再這么做了……” 漪喬的面色一凜——她怎么會忘記那次讓她險些喪命的刺殺?只是自己沒辦法查證那始作俑者是誰,而那日雖然聽墻角的時候有所耳聞,但是因為心情復(fù)雜低落到了極點,她也沒顧上追究。 程大哥?這稱呼倒是十分熟悉。 漪喬一挑眉:“幕后指使已經(jīng)查出來了嗎?不過——溫姑娘究竟想說什么?” “姑娘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意哥哥……什么都沒和你說嗎?!”溫婉一雙美麗的眼睛瞪得老大,吃驚地道。 漪喬緩緩地?fù)u了搖頭:“他什么都沒說?!彼杏X得到,這其中一定有很多彎彎繞是她不知道的。 溫婉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為你做了那么多,居然什么也沒讓你知道?!?/br> “不過,這才是他,”溫婉低低地道。似是對著漪喬說的,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她小手揪緊鳳尾裙的一條緞帶,讓自己定下心來好好理一理言辭。 “那么,讓婉兒來告訴你吧。意哥哥知道程大哥雇兇刺殺你這件事之后,真的……真的很生氣。他之前其實沒有接管多少云家的事務(wù),云家的最大掌權(quán)人還是云祖母。這一半是因為云祖母想讓他再觀摩學(xué)習(xí)幾年,另一半,其實還是他自己心里排斥接管家族事務(wù),排斥掌權(quán)。但此事之后,他似乎一下子就改變了。居然主動向云祖母提出要執(zhí)掌權(quán)柄,接管云家的事務(wù)。云祖母是既驚又喜,當(dāng)下便進(jìn)行了部分權(quán)力的交接,并答應(yīng)日后會陸續(xù)將剩余的全部移交給他。” 漪喬站著一動不動,不發(fā)一言地聽著溫婉的敘述,靜靜地等著她說下去。 “張姑娘,你知道意哥哥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嗎?就是去懲戒程大哥。”溫婉說到這里,不由苦笑連連。 漪喬心頭猛地一震。她知道,答案已經(jīng)不言自明:“你是說……” “是,意哥哥是為了你,”溫婉心中滿是酸澀,連聲音都是低低的,“他利用云家在商界無可比擬的地位,大肆排擠同為商賈之家的程氏,切斷了他們的一切貨源,擠走了所有的買家,只要是有程氏產(chǎn)業(yè)的地方,全部不留情面地如法炮制。其他的商賈見此,自然也都不敢再和程氏有生意上的往來。如此一來,就將程氏一族徹底孤立起來,幾乎阻斷了他們所有的生路。這樣,程大哥也就成為了整個宗族的罪人?!?/br> “程氏原本在商界也算是小有名氣,但是如今的境遇卻是凄慘異常。全家上下有二百來口人要養(yǎng)活,但長時間沒有分文的進(jìn)賬,他們又沒有田產(chǎn)的積累,幾乎就活不下去了。就連去當(dāng)鋪當(dāng)東西,也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被當(dāng)鋪的人認(rèn)出來,否則就不給當(dāng)了。再過一陣子,可能就要到沿街乞討的地步了?!睖赝裰刂氐貒@了口氣,滿面的同情之色。 漪喬輕咬下唇,心內(nèi)著實吃驚不小。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個什么心情。 “程大哥落得如此田地,都是為了我。那日我無意間向他說起了你,又神情郁郁地抱怨意哥哥對我愛答不理的,他便要除掉你,說什么為我掃清障礙。我當(dāng)時覺得他只是說說而已,但是回去以后越想越不對勁兒,我怕你真的因此而有什么意外,于是便趕忙跑到除非居去告訴了意哥哥。”溫婉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只是低著頭,愧疚不已。 漪喬垂頭思忖著,慢慢地在心里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描繪了個大概。 如此說來,那人只是單純地為別人除掉自己這個“情敵”才會安排這場刺殺的。但是現(xiàn)在因為此事,落得累己累人,居然牽連到了整個家族。 她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但是這件事的牽連面不可謂不廣,她終究是做不到袖手旁觀。而且,說一千,道一萬,不管怎樣,自己最后都平安無事,更何況他如今已經(jīng)得到了如此重的懲罰。要知道,精神上的折磨有時遠(yuǎn)比**上的來的痛苦。 她嘆了口氣,揉揉眉心,正要說什么,卻見溫婉忽然后退一步,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小臉上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張姑娘,對不?。⊥駜寒?dāng)時不該在程大哥面前抱怨的,更不該提起姑娘。婉兒知錯了,請張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去向意哥哥求求情,放過程氏一族吧!否則,婉兒此生都會寢食難安?!闭f完,眼淚便流了出來。 漪喬被這個女孩子的舉動嚇了一跳。她連忙扶起溫婉,無奈地苦笑道:“溫姑娘這是做什么?漪喬實在當(dāng)不起。何況,我也沒說什么不是?!?/br> 溫婉止住低泣,抬起頭滿臉期待地看著她:“張姑娘這是答應(yīng)了?” 漪喬望著她真誠的目光,一時居然不忍吐出一個“不”字。 她略作沉吟后,輕輕點了點頭:“嗯,我會去和他說的?!?/br> 溫婉見此馬上破涕為笑,激動地拉著漪喬的袖子道:“多謝!多謝張姑娘!” 漪喬被她的小孩兒性子弄得有些無奈,不由好笑地看著她:“你就那么肯定你意哥哥會聽我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嘛——更何況……你是意哥哥唯一肯請進(jìn)除非居的人,”溫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容黯了黯,翦水秋瞳里霎時劃過一絲傷感,然而也只是一瞬,“好了,今日是云祖母的壽辰,不說這些了。咱們快些進(jìn)去吧?!?/br> 漪喬點點頭。 只是,她覺得此刻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 一抹苦笑劃過嘴角——墨意,你可讓我怎么來還你? 她抬頭望了望漸漸聚起了陰云的天幕,不由垂眸嘆息,心里更復(fù)雜了一分。 不遠(yuǎn)處,人群熙攘。 今日……他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