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來人!將這里所有的太監(jiān)宮婢全都拖出去斬了!”他的聲音冰寒徹骨,渾身暴漲出一股凜冽懾人的殺氣,已經(jīng)與平日里那個溫和煦暖的形象完全判若兩人。 宮人們何曾見過這樣的太子,一個一個都被嚇懵了,直到有士兵前來拖拽的時候才紛紛反應(yīng)過來,邊被往外拖去,邊掙扎著跪下來求饒,大殿里一時間回蕩著震天的哭喊聲和求饒聲。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求殿下手下留情啊……”這時,一個嚇得腿軟走不動路的宮女回頭沖著祐樘聲嘶力竭地喊道。 祐樘使了個眼色,示意鉗制住她的那個士兵松開手,隨即朝她沉聲道:“老實(shí)交代,否則你和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那宮女也顧不得那么多了,連忙手腳并用地爬到他面前,拽著他的袍角帶著哭腔道:“只求……只求殿下千萬莫透露是奴婢說的,不然奴婢一樣要送命……” 祐樘眸光一沉:“別廢話,說!” 密室里,周太后不曾想漪喬竟然寧愿選擇死也不在絹帛上簽字畫押,不由神色一滯,隨即怒道:“你是在故意嚇唬哀家么?好硬的骨氣!告訴你,哀家當(dāng)年也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風(fēng)浪的,你以為會被你這招嚇住?休要以為你是將來的皇后,哀家就不敢動你!樘兒是要匡扶我大明社稷的人,他身上背負(fù)著多少人的希冀你知道么?深兒就是被萬氏蠱惑,荒唐糊涂了一輩子。如今樘兒登基,哀家決不允許同樣的事情再度發(fā)生!聽話的人多的是,你死了到時正好重立皇后——李嬤嬤,把那鴆酒端過來!” 漪喬緊咬著下唇,一雙清湛明澈的眼眸里,仍舊滿是掙扎。 “此毒甚烈,飲下之后便會迅速流遍全身,藥石無靈,當(dāng)即斃命,”周太后略頓了一下,盯著漪喬,“你可要想好了?!?/br> 漪喬定定地望著那用流光溢彩的玉杯盛著的鴆酒,微微出神。 那玉的質(zhì)地,多像那個玉一樣的人?;蛟S他之于她,也是一劑毒藥,讓她不知不覺深陷沉淪,讓她每時每刻牽腸掛肚。若不是他,她如今也不會進(jìn)退兩難。 漪喬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在心里喃喃地道:但是,祐樘你知道么?你這劑毒卻是甜的呢,甜到心窩,甜入骨髓。飲下這樣的毒,我甘之如飴。若是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同樣會選擇愛上你。愛你,我從未后悔。 在場的人看到她嘴角的那抹笑意,都感到不明所以,但是誰也沒有開口,四下里一點(diǎn)聲響也沒有,靜得可怕。 萬亦柔緊緊盯著她,嘴角彎起。 “放開,”漪喬淡淡掃了兩旁架著她的兩名宮女一眼,“我自己來。” 那兩名宮女看向周太后,見太后沖他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松開了手。 漪喬因?yàn)閯倓偸苓^刑,一個沒撐住,瞬間就跌在了地上。她咬緊牙關(guān)忍著身體上的劇痛艱難地爬起來,用一只手勉強(qiáng)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向托盤之上的那個玉杯。 指尖觸到杯沿,她的動作停滯了一下。隨即,收攏手指,緩緩將玉杯握在了手里,微微顫抖著收回手,漪喬將鴆酒端到了面前。 周太后似是并不相信她會真的喝下去,神色復(fù)雜地打量著她道:“難道你就沒有什么話想讓哀家?guī)Ыo樘兒?” 漪喬低頭看著手里的酒液,眸光越發(fā)悠遠(yuǎn)。她染著血的嘴唇輕輕動了動,手指扣緊,隨即抬起頭平靜地道:“沒有?!?/br> 不是沒有想說的話,而是想說的太多,一言難盡。 而且,這個時候讓她留什么樣的遺言呢?說她會永遠(yuǎn)愛他,或者讓他忘了她?漪喬無力地苦笑一下,她都要死了,再說這些也沒什么太大的意義,倒不如什么都不說的好。 將玉杯送至唇邊,漪喬握著杯身的手骨節(jié)泛白,手背上青筋根根畢現(xiàn),似是掙扎似是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手腕微微翻轉(zhuǎn),杯身一點(diǎn)點(diǎn)傾斜。 “嘭”的一聲巨響突然震耳傳來,密室的暗門瞬間碎裂開來,一道急促的破空之聲緊接著襲來,隨著一聲清脆的玉碎聲響起,漪喬手里的玉杯瞬間化為了無數(shù)碎片。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此時無聲勝有聲……qaq ☆、第一百二七章 永遠(yuǎn)的摯愛 突然而至的強(qiáng)勢闖入,令得密室內(nèi)的眾人一時間全都怔在當(dāng)場,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太后身邊的一干宮人紛紛低下頭去,連大氣也不敢出。周太后驚愕之后便沉下臉來,面色很是不悅。 漪喬面上的神情卻只是凝滯了一瞬。她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卻并未即刻抬頭,而是垂眸看了看空了的手,掃了一眼地上和碎片膠著在一起的一小灘透明液體。 她眸中閃過一抹痛苦的掙扎,手指微微蜷起,依舊垂著眼眸,神色木然地抿了抿唇。 她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正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帶著滿滿的小心翼翼,似乎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 手背附上一層溫柔的暖意,她心里一動。緊接著,她突然感到支撐身體的那只手一松,身體失衡的瞬間,她整個人被攬住,下一瞬便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漪喬的手抬了抬,最終還是收回了本要回抱住他的手臂。心里卻無聲地呢喃道:祐樘,原來我們還能見上最后一面,真好…… “喬兒,原來你真的……我原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讓你受苦了,”他開口開得有些艱澀,低沉的嗓音略帶沙啞,心疼地?fù)砭o她,“放心,有我在,沒人敢再傷你分毫?!彼f著,睨了一眼地上四濺的鴆酒和玉杯碎片。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他心里不可遏制地涌上一陣后怕,抱著她的手不禁又緊了幾分,幽暗的眼眸里旋起了一股黑色的風(fēng)暴。 漪喬嘴唇動了動,并未出聲。 祐樘的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那張刑凳上,又轉(zhuǎn)向那兩個現(xiàn)在還執(zhí)著刑杖的宮女,頓時便明白了漪喬剛剛受了怎樣的刑罰。 饒是那兩名宮女行刑無數(shù),平日里跟在太后身邊有恃無恐,也被他看過來時眼眸里迸射出的那道砭骨的冷意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此刻方驚覺自己怔愣之下竟然忘記了放下手里的刑杖。 祐樘低頭看著漪喬慘白的面容,心里揪痛,眉頭微微蹙起。略頓了一下,他側(cè)首對她柔聲道:“喬兒,你的傷要盡快處理才行,我先命人將你送回東宮上藥,好不好?至于此間之事——我來善后。”言及此,他的聲音突然一沉,眸中有尖銳的冷光一閃而過。 不用漪喬開口說一句話,他只將此處的情景略略打量一番,便能將事情的前因后果理個七七八八。 他見漪喬仍伏在他懷里不做聲,輕輕嘆息一聲,正要小心地將她抱起來,卻不意被她出手阻住了動作。 祐樘細(xì)心地扶好她以防她跌倒,以眼神詢問緣由。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講,”她抬頭平靜地看向他,“我想和你單獨(dú)談?wù)?。?/br> 他面容上流露出些微的疑惑之色,不解于她為何會在此時提出要和他單獨(dú)談話。他如今心中慍意難平,正想說可以等到回東宮再講,但看著她認(rèn)真的神色,略思忖一下,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祐樘容色陰沉地轉(zhuǎn)向周太后,淡淡的聲音里透著些清冷的意味:“皇祖母請?!?/br> 一直站在一旁沉著臉看著眼前一幕的周太后見自家孫兒在將她晾了這么一大會兒之后,此刻竟是如此態(tài)度向她下逐客令,臉色更是難看得緊。 她氣得一把甩開李嬤嬤的攙扶,幾步走到二人面前,抬手指向祐樘,怒道:“樘兒,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為了這個女人,你竟然敢這樣跟哀家說話?!簡直放肆!哀家是你的長輩,你這是不敬!你看看你眼下哪里還有半點(diǎn)平日里孝順知禮的樣子?她果真是個禍害!哀家就應(yīng)該早早的……” “皇祖母,請別那么說喬兒,她什么都沒做錯,反而是進(jìn)宮以來因?qū)O兒牽累受了不少委屈,”他溫柔地將漪喬按在自己的胸口,把她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護(hù)在懷里,繼而抬起頭,毫不退讓地迎視太后那噴著火的目光,面色冷沉,“孫兒平日里孝您敬您,不僅因著您是孫兒的長輩,而且也是由于惦念著幼時您對孫兒的照拂和庇護(hù)。但是,這并不表示孫兒萬事都會順著您的意,更不意味著您可以倚仗自己的身份隨便動我身邊的人!孫兒不能把您怎樣,但是您身邊的這一干人,怕是留不得了——傷我喬兒者,必百倍還之!” “你!你這是在拿狠話給哀家臉子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