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或許是為了更多地享受到自己如今身份的榮光,金氏一有空就進(jìn)宮見女兒,嘰嘰喳喳地絮叨個沒完。 “哎呀呀,你看看,到底是皇宮,就是不一樣??!哪個大戶能有這排場,”金氏瞧著坤寧宮里的擺設(shè)又是抽氣又是咂嘴,“瞧瞧,瞧瞧!一水兒的紫檀黃花梨,打眼兒一瞅,滿世界的金銀珠玉……哎喲,就是這盛土的盆子也得值好些個銀子呢吧?” 一直欲言又止地跟在金氏身后的人臉上有些掛不住。她上前扯了扯金氏,尷尬地道:“娘,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了,為何每次都……” 金氏收回擱在眼前盆栽上的目光,滿臉收不住的笑:“女兒啊,你是在這日子久了看慣了,可是娘一月才能進(jìn)幾次宮啊,是吧?” 她訕笑著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又道:“娘此次前來有何事?” 金氏臉上的神色一頓,掃了殿內(nèi)的宮人一眼,轉(zhuǎn)頭笑道:“女兒,能不能讓他們先回避一下?娘有些體己話要跟你說。” 她依言揮退了宮人,正要問金氏是什么話,卻見她神秘兮兮地拉著她坐到了一邊的軟榻上。 “這是……”她看了看金氏塞到她手心的一包藥,不解地看向她。 “只要想法子讓陛下服下這三貼藥,包你一月之內(nèi)懷上龍種?!苯鹗蠅旱吐曇舻馈?/br>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她蹙起眉頭。 “看你那是什么反應(yīng),難道娘會害你不成?”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紅:“女兒不是這個意思。陛下身子本就不好,怎么能再亂服藥?娘還是拿回去吧,女兒這里用不著?!?/br> “怎么會用不著,”金氏不滿地瞪她一眼,“女兒你是真傻呀還是要死撐面子?你不知道你眼下最缺的就是一個孩子么?” 金氏見自家女兒低著頭不說話,不由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拉著她的手就開始循循善誘:“如今你皇寵正盛,陛下又沒妃子,要是你再生下龍子,那你這位子可就穩(wěn)穩(wěn)的了!就算陛下日后納了妃嬪,你有嫡長子傍身,這正宮娘娘的位子誰能撼動?你可別因?yàn)楸菹聲簳r不納妃就大意了,娘是過來人,這男人有哪個是不偷腥的?你爹不還納了個姓湯的么?陛下充實(shí)后宮是遲早的事兒,你可要早作打算?!?/br> 金氏看著女兒一副愁云慘淡的樣子,以為她已經(jīng)被自己說動,于是再接再厲:“自從咱家出了你這只金鳳凰,那些個過去瞧不起咱家的族親哪個不是舔著臉地上門巴結(jié)?難道你想再跌回去么!陛下皇恩浩蕩,賞了咱們家那么多東西,還不是因?yàn)槟??所以呀,女兒你還得會耍些手段,把陛下套牢些。只要你能抓住陛下的心,那還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聽著自己娘親的話,她手里握著那包藥,抬眼看看周圍精致奢華的陳設(shè),盯著銅鏡里自己那張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炎炎夏日,本該呆在屋子里納涼的,但卻又逢著大開經(jīng)筵的日子。原本按規(guī)定遇酷暑天是可以暫免的,可一些大臣認(rèn)為天子還是勤奮一些好,小小酷暑怎能阻擋君王追尋圣德圣學(xué)的腳步?于是照開不誤。 可事實(shí)證明,天子絕對不是鐵打的,天子也是會中暑的。 “快宣太醫(yī)呀!你,去打一盆涼水來!你,去多取些冰塊!還有你……”文華殿里,蕭敬急慌慌地給眾人分工,一遍遍地擦汗。 等到太醫(yī)滿頭大汗地趕來,又是施針又是奮筆疾書開方子地折騰了半天,榻上那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人的癥狀才算是緩解了下來。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祐樘悠悠醒轉(zhuǎn)。他稍稍一動就覺得頭昏眼花,四肢乏力犯麻。 “陛下你醒了?”一個滿含驚喜的聲音傳來,他偏頭望去,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臣妾守了好一會兒了,”她低頭訕訕地笑了笑,見他要起身,忙道,“陛下如今身子虛,讓臣妾扶著吧?!?/br> 雖然不想讓她碰他,但他此時確實(shí)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于是也只看她一眼,沒說什么。 她將他扶起來后,小心地詢問:“陛下可是仍有不適?太醫(yī)就在外面,不如讓他們進(jìn)來再瞧瞧?這帕子都不涼了,要不臣妾再去換盆冷水浸一下?或者……” 祐樘一抬手,淡聲打斷她:“朕已經(jīng)醒了,叫宮人進(jìn)來侍應(yīng)就行,天氣炎熱,你回吧?!?/br> “可……可陛下這樣臣妾怎能放心……”她扶著他不松手,臉上的憂色倒不似作假。 “哎!陛下……”她眼見著他蹙著眉頭一臉要犯惡心的樣子,趕忙掏出隨身帶著的絲帕遞了過去。 祐樘掩口難受地干嘔一會兒,朝她擺了擺手。他只覺胸悶得厲害,原本泛著蒼白的面色此時帶著病態(tài)的潮紅,身體虛脫了一樣提不起什么力氣。 她沒有收回絲帕,而是很體貼地為他拭去了額頭上大片的汗珠。 祐樘看著眼前的情景,突然想起了他那次倒在浴房,漪喬扶他坐下來,為他拭汗擦干濕發(fā)的一幕。 同樣的動作,同樣的一張臉。 他用力晃了晃昏沉的頭,又拉回了清醒的神智。 他發(fā)現(xiàn)她近來似乎都對他十分殷勤,于他的飲食起居變得很上心,還會經(jīng)常做一些喬兒以前做的事情,也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湊巧。 不過不管怎樣,他都不會將她當(dāng)做喬兒。即使迷亂,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她類似的事情做得多了,他心里反而開始反感。 夜幕降臨之后,暑氣消了不少。見自己癥狀已經(jīng)緩解很多,祐樘便又挑燈看起了奏疏。 沒過多久,一個小太監(jiān)進(jìn)來彎腰跟他耳語了幾句,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之后,那太監(jiān)又恭敬地退下。不一會兒,一抹纖麗的身影輕盈步入,隨后又畢恭畢敬地跪下來行禮。 祐樘遣退了周圍伺候的宮人,手下批覽奏疏的動作并未停:“老規(guī)矩,說吧。” 綠綺垂眉斂目地應(yīng)了一聲“是”,而后便將皇后近來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xì)地稟報了一番。 “張夫人曾和皇后密談過?” “是的陛下?!?/br> “你可聽到什么了?” “奴婢恐有負(fù)陛下之命,斗膽在暗處聽了一會兒?!本G綺思索了一下,繼而將她當(dāng)時聽到的一五一十地說了一番,末了略有些擔(dān)憂地道:“請恕奴婢直言,娘娘拿到的不知是何藥,陛下還是小心為上?!?/br> “好了朕曉得了,你退下吧,莫被皇后看見?!钡v樘到此時都一直埋首在成堆的奏疏里。 察覺到下面久久沒有動靜,他不由抬眸看過去,卻正瞧見一雙略帶驚慌的水樣美眸。 綠綺連忙低下頭去,白皙的一張俏臉微染紅暈:“奴婢失禮,求陛下責(zé)罰?!?/br> “你還有何事?”祐樘輕笑一下,挑眉看向她。 “奴婢今日雖然隨娘娘去文華殿看望陛下,但只是在外間候著,所以不知陛下究竟?fàn)顩r怎樣……奴婢方才本想問出口,可又覺得甚為不妥……但不問又實(shí)在心下不安,于是猶豫之下御前失儀……”綠綺咬著嘴唇,把頭垂得更低。 “朕已無甚大礙,你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