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她揪緊手里的帕子:“陛下這是在拐彎抹角地指責臣妾?” “你是好是壞與朕何干,朕沒必要費心思刻意指責,”祐樘隨手將一份奏疏攤開來,“不過既然說到這個了,朕奉勸你還是讓你那兩個胞弟收斂點,不要仗著自己是皇親就整日目無王法,胡作非為。就算朕不辦他們,將來他們總要為自己的驕橫付出代價?!?/br> “可他們只是兩個孩子而已,難道陛下要和兩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她這次似乎是鐵了心,不服地分辯道。 “孩子?若是朕沒記錯的話,你那最小的胞弟今年都十三了吧,這樣的年歲難道還是不曉事理的無知稚兒么?縱奴行兇、聚眾打斗、欺壓百姓,難道他們當這是玩耍?你不知道越是顯貴的外戚越是要謹慎么?” 她一時無話可說,但仍不肯善罷甘休,于是咬著牙就直挺挺地跪了下來;“臣妾不管那許多,臣妾只知道那是自己嫡親的胞弟,自小一起長大,血脈相連。況且,臣妾日后又能再見他們幾次?袒護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求陛□恤。不然……” “你想威脅朕?”他即刻便明白了她在說什么。 她別過臉不說話。 他發(fā)現(xiàn)她如今早就不像當初那樣怯生生的了,而是開始變得有恃無恐?;蛟S是因為她認為她拿捏著他的軟肋,也或許是他在人前對她太好,讓她開始忘乎所以。 祐樘往椅背上靠了靠,不咸不淡地道:“當初朕問你是否后悔了,你遲疑半天才說了句‘不敢’,其實那話外之音就是你已經(jīng)后悔了,但只是不敢承認,是么?你開始向朕示好也是因為你想憑借著和喬兒相同的容貌真正取代她,坐穩(wěn)后位,朕說的可對?” 她依舊別著臉不出聲。 “你改變不了什么,”祐樘面上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測,話鋒一轉,“張氏兩兄弟,朕會小懲大誡——你可以退下了。” 她聽到祐樘后面的話,臉色才緩下來,勉強謝了恩。不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并不打算就此退下。 她壯了壯膽望著他,緊捏著帕子:“臣妾聽聞陛下方才是跟那沈學士一道從宮后苑出來的?” “你是真把自己當成喬兒了,還是覺得做戲應該做全套的?” 她不依不饒地繼續(xù)道:“陛下真看上她了不成?陛下可是說過三年之內(nèi)不提納妃之事的?!?/br> 祐樘不屑解釋什么,好笑地看著她:“你能不能先思慮一下前后再開口?退下吧,朕還有政事要處理——記住朕的話,你改變不了什么。朕已經(jīng)做到了當初承諾的事情,所以你做好準備?!?/br> 她雖然不是很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有一點還是聽出來了——他這是在提醒她當初的交易,讓她做好騰出位子的準備。 瞥了她悻悻退下去的背影一眼,祐樘心里不禁暗道:不出所料,事情還是朝著這個方向發(fā)展下去了??磥恚K是要費一番周折。 五月端午,粽葉飄香。 聽到門鈴聲響起,杜旻臉上一喜,連忙停下手里的活計去開門。 “媽,我回來了?!边€沒等門完全打開,漪喬便偏頭沖母親微笑著出聲。 “哎喲,怎么這么慢?不是早就打電話說已經(jīng)到了么?是不是又堵路上了?都跟你說了這種小假期不方便的話就不用回來了……” “是啊,堵車堵得跟停車場似的,耽擱了好一會兒,”漪喬面上的笑容頓了一下,隨即又故意板起臉,“媽,你是不是嫌棄我???不歡迎我回來?” 杜旻接過女兒手里的拉桿箱,臉上是慈愛的笑容,嘴上卻是和著她的語氣:“可不就是嫌棄你嘛,你不回來我還清靜點呢。不過你以前不都是寒暑假才回來的么?這次是怎么了?” 漪喬的動作一滯,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一些;“我想你了不行?。俊?/br> “行,”杜旻笑著拖長聲音,“你有這句話mama就開心?!?/br> 漪喬突然覺得心里酸澀得厲害。她自從在外求學以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回家的次數(shù)一直很少。現(xiàn)在想來,她陪伴母親的時間實在太少了。只是,她如今很可能已經(jīng)無法彌補了。 “媽……”漪喬心里觸動,不由上前抱住了母親。 杜旻疼溺地拍拍女兒的背:“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你將來要是嫁人了還這么粘著mama吶?” 漪喬緊抿著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囡囡啊,累了一路餓了吧?我昨天知道你要回來,就又去買了些粽子,都是你愛吃的餡兒,快去洗手去。”杜旻捏了捏漪喬的鼻子,笑著催促。 漪喬暗暗逼回淚意,心里默道:不管有多么難以開口,都必須將那件事告訴mama。 三天的假期轉眼就要過去,母親早就提前幫她收拾好了行李,卻還是不斷地往里加東西,問她這個要不要帶,那個要不要拿。 “囡囡,你快想想還有什么要帶的,”杜旻看到女兒此時正異常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由關切地詢問,“怎么了囡囡?” 漪喬深吸一口氣,遲疑半晌,鼓足了勇氣才艱難開口:“媽,有件事情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但是……但是今天,我覺得不得不說了?!?/br> 杜旻看著女兒臉上那極端認真的神色,心里忽然預感到了什么。她不安地坐下來,神情有些凝重地看著她:“囡囡說吧?!?/br> 漪喬望著這樣的母親,覺得心口越發(fā)悶得厲害。她下意識地稍稍垂眸,不敢看她。攥緊拳頭,片刻之后,她艱澀的聲音才再度響起,開始將自己穿越時空的那段詭異經(jīng)歷原原本本地講給母親聽。 房間里極度安靜。 良久,杜旻帶著異常復雜的目光凝視著女兒,語氣仍然極其不確定:“囡囡,你確定你真的沒和我開玩笑?” “我知道這件事很不可思議,其實我到現(xiàn)在都還很恍惚,覺得那像是一場夢,可我心里知道那都是真的。” “你確定你不是那什么穿越電視劇小說看多了?” “媽,”漪喬無奈苦笑一下,“我干嘛要拿這種事來騙你?就是因為這個,我那段日子才會重度昏迷還查不到原因?!?/br> 雖然漪喬剛剛已經(jīng)解釋了半天,但是這種事情任是落在誰頭上,一時之間也是不能消化的。杜旻頭痛地單手按著額頭,久久不語。 “你說你可能還會再回去是么?”杜旻的聲音很是無力。 漪喬輕輕點點頭:“是,我最近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而且,這塊玉佩在我回到現(xiàn)代以后已經(jīng)發(fā)了兩次光。算算日子,我回來后的十天發(fā)光一次,隔了十天又再次發(fā)光,而且第二次明顯要比第一次強烈……” “今天是第三十天……”杜旻忽然喃喃出聲,身體頹然地后傾,一下子跌靠在了沙發(fā)上。 “媽,”漪喬趕忙上前拉住母親的手,擔憂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你端午節(jié)特意回來,其實是來見我最后一面的吧?”杜旻撐著額頭,偏過頭不看她。 漪喬此時心里極端矛盾痛苦,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垂著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