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jié)
他這次一手摟緊她的腰,一手繞過她的肩膀撐住她的上半身,低頭壓上她的嘴唇纏綿吮吻。她伸手回抱他,任由他動作。 她的眼眶微紅,一雙澄澈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睜得圓溜溜看過來時(shí),顯出些可憐巴巴的意味。濃密的長睫上也沾了細(xì)碎晶亮的淚珠,輕輕一眨眼,便似是染了迷蒙煙雨的蝶翼微微顫動,楚楚纖弱,撥得人心尖癢癢。 他眸光微閃,在她水潤柔嫩的嘴唇上輕咬了一下才放開她,輕喘著氣道:“喬兒總瞪大眼睛瞧著我做什么?” “多看一眼是一眼?!变魡堂摽诘?。 他神色微微一滯,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道:“這話太不吉利了。” “可我的確是這么想的,”漪喬將頭靠在他肩頭,“以前沒想太多,可你不在之后,我回頭去看從前的事,只覺我以前好像還是不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彼箶垦垌?,低低嘆道,“‘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shí)只道是尋常?!?/br> “這詞是誰填的?” 漪喬見他只問這個,似乎是忽略了她的話,撇嘴道:“我填的!” 他一個沒忍住,登時(shí)笑出了聲。 漪喬覺得自己被鄙視了,當(dāng)下從他肩上起來,瞪他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他嘴角是掩不住的笑,將她往懷里按了按,道:“那喬兒能否說出這句子里的典故?” 漪喬正要抬手推他,聽他這樣問,懵了一下。 她就覺得這詞寫得好,可沒細(xì)究過里頭的典故。 她窘迫之下,機(jī)智地不答反問:“夫君既然這么問,那肯定是看出來了,夫君說,有什么典故?” “我沒猜錯的話,那句‘賭書消得潑茶香’,說的應(yīng)當(dāng)是李清照和趙明誠的典故,”他微微笑著撫了撫她烏亮的青絲,“李清照博學(xué)強(qiáng)記,曾以與趙明誠‘賭書’為怡情樂事。所謂‘賭書’,就是事先烹好茶,而后于書山書海前,言某事記載于某書的第幾卷第幾頁第幾行,說中者先飲茶。但二人常常言中后舉杯大笑,使得杯盞傾覆懷中,茶湯潑灑反不得飲?!?/br> 漪喬覺著后面的聽起來還挺溫馨的,但又忍不住道:“那么多書,他們難道都能記?。窟€要具體到第幾行,天哪,這個真的好難??!這是不是就是文人的消遣?” “喬兒若是也日日對著那些經(jīng)史子集,大概就不會這樣不可思議了。不過文人聚在一起,玩兒的確實(shí)都離不開書卷,即使夫妻之間也是如此?!?/br> 漪喬忽然噘嘴道:“那夫君原本是不是也想找個一起‘賭書’的人?我看沈姑娘很合適啊,夫君遇到她時(shí)有沒有覺得相見恨晚?” 祐樘略想了想,才記起沈姑娘是誰,失笑道:“都這么些年過去了,喬兒怎的又說起她,我都幾乎把她忘了。我再申明一回,我對她完全無意。” “可是為什么?沈瓊蓮可是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 “我是找妻子又不是尋朋儕,要這些作甚?何況我又并不真的是個文人,每日的政務(wù)就夠我忙的了,詩詞書畫也不過是閑暇之余的消遣?!?/br> “哎呀,”漪喬睜大眼睛,痛惜道,“那我當(dāng)年那些詩論詩話詩集詞集不是白看了?我可是特意惡補(bǔ)的啊!” 漪喬見他聽后一直笑,遂捏起拳頭撓癢癢一樣打他一下,嗔道:“那你當(dāng)時(shí)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故意的對不對?” 他瞧著她那樣子便忍俊不住,道:“當(dāng)時(shí)不是喬兒自己說,那些東西真的看進(jìn)去了還挺有趣的?喬兒還說自己以前就喜歡看一些寫得漂亮的詩詞,又說讀詩使人靈秀,我不能攔著喬兒求知對不對?” 他倒是記得清楚。 漪喬越聽臉色越黑,別過頭,哼了一聲,道:“笑吧笑吧,反正我看再多詩詞也填不出那樣的詞,我把那些文言文全當(dāng)閱讀理解看了……那詞是納蘭性德寫的,也別問我納蘭性德是誰,他是后世的一個大詞人,這首《浣溪沙》是他悼念亡妻之作。” 他聽到最后,慢慢斂了笑,拉著她的手,道:“喬兒受苦了。”繼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低嘆一聲。 漪喬轉(zhuǎn)頭,撇嘴道:“夫君又想說我任性不聽話是不是?哼,反正我贏了。還有,夫君別和我搶功啊,要我相信夫君也有一半功勞,除非夫君召喚出神龍給我看!” “神龍是召喚不了了,但我覺著喬兒若是換個人施用禁術(shù),基本可以肯定是不會成功的?!?/br> 漪喬不服道:“那不還是說夫君是神仙?或者,夫君有神仙相助?” 祐樘笑著搖搖頭,道:“再想想。” 漪喬忖量片刻,道:“想不出?!?/br> 他起身將藥瓶和紗布放回去,回來時(shí)看向她,踟躕著道:“其實(shí),我也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猜測而已。我之前根本沒想到這一層,但回來之后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推敲之下,我覺得只有那個可能了?!?/br> 他見漪喬側(cè)頭思索,笑道:“喬兒慢慢想,我看我還是不說了,說了喬兒也不會信?!?/br> “說出來就知道我信不信了,我連神龍都信了。” 他俯身湊到她面前,微笑道:“比神龍還不可思議,而且……”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又低又輕,“我怕你害怕?!?/br> 漪喬一愣,忽然心頭一跳。 這大晚上的,他突然以這種姿勢和她說這種話,還真有些瘆得慌。 漪喬定了定神,繃著臉道:“所以你其實(shí)是鬼?” 他低笑出聲,并不開口,只慢條斯理地坐到她身邊,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冰涼冰涼的。 漪喬正被他勾得有些緊張,突然被冰了這么一下,陡然一個激靈,一下子把手縮了回去。 她緩了緩神兒,圍著被子,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面色嚴(yán)肅:“我才不信你是鬼,我看到你站在太陽底下,還摸到你身上是熱的,而且如果你是鬼的話,那你的身體去哪兒了?你當(dāng)我傻?”她見她說到“摸到”二字時(shí)他就看著她笑,意識到他可能是想起了昨日她被他卡的那一出,當(dāng)下瞪了他一眼。 他又往前靠近了些,緊挨著她坐下,繼而用冰涼的指尖托了托她的下巴,清潤嗓音低緩溢出:“那如果我真是鬼,喬兒怕不怕?” 漪喬斬釘截鐵道:“不怕,才不怕!” “那喬兒方才縮手作甚?” “突然被冰了一下當(dāng)然會縮一下。” 他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好。那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shí),我真的是鬼。我只是暫時(shí)附在原身上,不然如何與喬兒相見?!?/br> 漪喬瞪大眼睛:“哎呀,那你能附身多久?” 他輕嘆道:“難說啊,或許天亮之后我就要走了?!?/br> “別啊,”漪喬一把拽住他,“我不要你走!” “可我魂魄無所依,白日里怎么辦?” “藏我袖子里吧!然后到了晚上你再出來……”她說著話便直勾勾地瞧著他,嘴角勾出一抹壞笑。 “可我出來也是一縷魂魄,怎么辦?” 漪喬緊緊握住他的手,目光楚楚,情意切切道:“沒事,我知道夫君就在我身邊,心里也是安穩(wěn)滿足的。大不了……我躺在床上睡著,夫君在我身邊飄著。”說到這里,她再也裝不下去了,話音未落便哈哈大笑起來。 她正笑得歡,便聽他在一旁幽幽道:“喬兒不信我?” 漪喬漸漸笑不出了,被他這話說得心里開始打鼓。 他見她愣愣地看著他,嘴角不由溢出一絲淺笑,忽然伸手摟住她,在她耳旁溫柔吐息道:“害怕了?” 漪喬一轉(zhuǎn)眼就看到了他眼中不加掩飾的促狹之色。她怔了一下,小臉忽的一繃,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沉著臉道:“我管你是人是鬼,既然回來了就別想跑掉!”說著,她猛地將他按到床上,又嫌礙事,一把將身上裹著的被子扯掉,旋即一翻身就壓在了他身上。察覺到他在拿手推她,她又奮力往下壓了壓,一時(shí)間只恨自己太瘦力氣又不夠大。見他終于老實(shí)些了,她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臉,挑眉道,“反抗是沒有用的?!庇职そ诵c他幾乎鼻尖對著鼻尖,“你喊啊,大聲喊,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他聞言失笑,又輕輕推了推她,結(jié)果換來她更緊的壓制。 對上她威脅似的目光,他眸中化開一絲笑,溫柔低語:“喬兒不讓我脫靴子?” 脫靴子? 漪喬動作一滯,立馬從他身上起來。 待他熄了燈重新上床來,她迅速撲過去,一面推倒他一面道:“我剛才忽然想起一樁事?!彼康剿渑?,輕哼一聲,“我以后再也不用擔(dān)心有小妖精來與我共分甘霖了!” 她雖然在重返這里時(shí)便已經(jīng)藉由好友之口知道他一輩子只有她一個,但他畢竟是帝王,佳麗三千是特權(quán)更是理所當(dāng)然。他本身又太過招眼,即使撇開他的地位權(quán)勢不論,也自有滾滾桃花涌來。何況后宮里的誘惑太多,每過一陣子就有正當(dāng)妙齡的小姑娘入宮替換掉那些服勞期滿的宮人。她雖然姿容殊俗無雙,又極注意保養(yǎng)鍛煉,但心里總會潛藏著危機(jī)感,且這種危機(jī)感隨著年歲的增長而不斷加重。 這與信任與否無關(guān),只是出于女人的天性。畢竟,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是狼窩里的一塊鮮rou。 但是以后,她可以少cao很多心了。 漪喬思及此就覺得舒心,當(dāng)即將嘴唇移到他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伏在他肩窩里咯咯笑。 這種感覺實(shí)在太好了。 她聽到他低低的笑聲,不禁嘴角一勾,道:“被我親這么開心?” 他笑著道:“不是,我是笑喬兒方才的話?!?/br> 她方才那話都說了多久了…… 漪喬臉色一黑,輕飄飄地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胡說!你什么時(shí)候反應(yīng)這么遲鈍了?” “原本是沒想笑的,但后來見喬兒那般欣喜,就忍不住笑了,”他伸手?jǐn)堖^她的腰,笑吟吟道,“喬兒是不是認(rèn)為日后都不必回宮了?” “難道……不是?” “長哥兒要尊我為太上皇。” 漪喬愣了愣,隨即身子往上一挪,在黑暗中摸索著捧住他的臉,低頭在他臉上胡亂親了一通,一臉霸道:“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你的甘霖也都是我的,我看誰敢跟我搶!” 她話音剛落,他便摟著她低笑不止。 漪喬正要問他又笑什么,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么,登時(shí)如遭雷劈。 她方才那番話是沖口而出的,根本沒過腦子。 漪喬見他一直笑她,鼓了鼓腮幫,索性破罐子破摔,湊到他耳旁厚著臉皮道:“我這話又沒錯,你的甘霖你的雨露都是我的!”她說著話,纖手一滑就探入了他的中褲,找準(zhǔn)位置輕輕一握。 他身體陡然一繃,不由自主低低呻吟一聲,又聽她趴在他耳旁道:“這回我不和你搶了,我會乖乖待在下面的,上面太累了,我現(xiàn)在沒多少力氣。”她頓了頓,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嗯……還有啊,姿勢也不能換太多,我現(xiàn)在膝蓋上還青著……” 他輕喘幾口氣,轉(zhuǎn)眸看她,嘴角蘊(yùn)著笑,道:“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br> 漪喬知道這話是暗指她臉皮變厚了,但他的聲音低啞柔和,一句諧謔的話生生被他說出蠱惑的味道。 她另一只手拈起他一縷發(fā)絲,與自己垂下來的烏發(fā)絞了絞,笑吟吟道:“別只顧著打趣我,我可是好久都沒開葷的人,夫君還是擔(dān)心一下自己明天起不起得了床吧?!彼牭剿α诵?,覺得他似乎是不以為意,握著他要害處的手當(dāng)下一用力,繃著臉道:“咱們走著瞧!” 然而事實(shí)證明,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 翌日清晨,她朦朧間感覺身邊人似乎要起身,下意識翻身伸手抱住他,然后就又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就聽到他在她身旁叫她起床。 但她實(shí)在倦得很,上下眼皮好似被粘住一樣,根本睜不開。她被他連人帶被子扶坐起來,閉著眼睛,含混不清道:“什么時(shí)辰了?” 他笑道:“我方才來時(shí)都巳時(shí)正了。” 漪喬的腦子緩慢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一頭倒下:“才十點(diǎn)啊,你等到十二點(diǎn)再叫我。” 他見狀不禁笑了笑,坐在床邊,道:“我這時(shí)候來叫你已經(jīng)不早了。要是等到午時(shí)正再起,可連午膳的點(diǎn)兒都過了?!迸c她相處這么久,他知道她說的十二點(diǎn)指的是什么時(shí)候。 漪喬將腦袋往被窩里鉆了鉆,打了個哈欠道:“不用上課又不用請安,我起這么早干嘛,讓我再睡會兒啊?!?/br> 他見她幾乎將腦袋全部蒙在被子里,擔(dān)心悶著她,將被子往下拉了拉,又道:“喬兒不餓?” 漪喬夢囈一般道:“十二點(diǎn)起了直接早飯午飯一起吃……” 他俯身湊到她耳畔,低聲道:“難道喬兒不沐浴一下?” 漪喬合著眼睛半睡半醒,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她當(dāng)即身子一翻,卷著被子滾到了最里側(cè),背對著他,將腦袋埋進(jìn)枕頭里,小聲嘀咕道:“你還說……”說著,又往里挪了挪,身子弓成了一只大蝦米。 他不禁莞爾笑道:“那說到底還不是因?yàn)閱虄鹤蛲頌榱俗屛医袢掌鸩涣舜捕u足了力氣?!彼f著話,探手?jǐn)堊∷难瑢⑺p輕往外拽了拽,“喬兒先起來,等用了午膳再睡個回籠覺。話說回來,我可是頭回這么叫人起床,喬兒是不是給我個面子?” “我又困又累,”漪喬迷迷糊糊地道,“你干嘛非要叫我起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