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嚴慕聽完,看了眼停在一邊的寶馬車,沒說什么。保險公司和交警這時也姍姍來遲,拿著記錄本走過來。人群被疏散,只剩當事的幾人。 中年女人對著交警又開始一輪新的哭訴,同樣的臺詞,一次比一次動情。嚴慕皺了下眉,瞥了眼路邊的小男孩,開口:“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帶孩子先去醫(yī)院檢查?” 中年女人一愣,嚴慕當著交警的面又問,“你是小孩什么人?” “……我是他伯母。”中年女人大喊,“怎么了?你什么態(tài)度?你們不把醫(yī)藥費交來,到時我去哪里找你們。” 交警敲敲記錄板,“嚷什么嚷什么,先把經(jīng)過說清楚?!弊匀还f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賴思歸額頭一直沁汗,嚴慕示意她,“先去樹下等我?!?/br> “這誰?。磕隳腥??”傷疤男人上下打量嚴慕,“挺拽?!?/br> 賴思歸午飯只簡單吃了面包,烈日下一曬,頭早已發(fā)暈。她只咬死一句話:“不是我的責任,我不擔?!?/br> “好,不擔?!眹滥降拖侣曇?,“快去,聽話。” 賴思歸仰頭看他,遲疑了一下,開口,“沒有證據(jù)。” “我知道?!彼谝粫r間就注意到了,他看了傷疤男一眼。如果真按賴思歸說的,那對方很有可能就是沖她來的。 賴思歸不動,看著他不說話。 嚴慕在她腰上推了一下,她突然有些孩子氣的要求,“你保證?” “我保證。” 交警在勘察地面痕跡,然而當時賴思歸的速度并不快,剎車痕跡不明顯。寶馬車也是有備而來,看不出異樣。 寶馬車主和傷疤男人留了名片給交警,很快有人來接他們。嚴慕還在跟交警了解情況,側頭時,忽然看見那個手腕帶著刀疤的男人,走到賴思歸跟前。 嚴慕?jīng)]記住寶馬車主的長相,但這個人手上的疤太過顯眼,想忽略都難。嚴慕在交警那看過他的名片,叫李震,是一家叫華源貿(mào)易公司的總經(jīng)理。他對江林企業(yè)不太熟悉,但交警對他的態(tài)度轉變,大概能說明問題。 李震上車后,對著嚴慕豎了一個中指。 隔著事故現(xiàn)場,嚴慕看向賴思歸,賴思歸安靜地回望他。有一刻他以為賴思歸汪著水的桃花眼里,會滴出淚來。 ********* 處理好一切,從醫(yī)院出來,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下來。事故還沒得出結論,賴思歸坐在副駕駛,人有些疲累。她瞥了眼開車的人,“客戶呢?” “讓田美美去接了。” “晚上的飯局呢?” “改時間了?!?/br> “德國人不是很重視時間觀念?” 嚴慕笑了一下,“他們是我同學,說明情況會理解的?!?/br> “什么情況?” 嚴慕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意外情況?!被貒笥龅搅艘粋€大意外。 “先去吃飯?”他問。 賴思歸搖搖頭,“我困了。” “那你先睡?!?/br> …… 賴思歸醒來后,車子停在她宿舍樓下,嚴慕?jīng)]叫她,昏暗的路燈已經(jīng)亮起來。車子沒有熄火,空調一直打著。兩邊的窗戶各開了一道縫,外面的空氣和空調的涼氣交錯著,她睡了一覺,手心還是暖的,卻也不覺夏夜的燥熱。 他拿著手機,似乎在跟誰聯(lián)系,低著頭在打字。側臉隱在忽明忽滅的光線里,輪廓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似是若有所覺,嚴慕忽然轉頭,賴思歸一下子跌進他深湛的眸光里。剛睡醒的女人,表情漠然,眼里卻干凈澄澈得像個孩子。 嚴慕抬手,將她臉頰邊的碎發(fā)攏到耳后。賴思歸安靜地任他反復摩挲她鬢邊的發(fā)根,他目光一黯,微微傾身。賴思歸先他一步,仰頭,在他臉上輕觸一下,即刻離開。 嚴慕一愣,心跳竟然比任何一次都要快。他抬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彎起唇角。 兩人在旁邊的小面店隨便吃了一點,賴思歸沒什么胃口,很快放下筷子。 嚴慕看了她碗里一眼,讓老板又送了幾份小菜,都是鹵豆腐,海帶絲這些東西,吃起來不費力,“再陪我吃點?!?/br> 吃得差不多了,嚴慕問:“為什么還在送快遞?” 賴思歸精神恢復得差不多,漫不經(jīng)心答:“缺錢唄?!?/br> 嚴慕還想繼續(xù)問下去,但瞧見她的狀態(tài),還是先作罷。 “你認識那個李震?” 她沒隱瞞,“嗯。” “有仇?” 賴思歸挑眉,哼笑一聲,“你管太多了,嚴慕?!?/br> ******** 賴思歸沒開燈,在黑暗里洗了個澡,手肘處的擦傷不嚴重,但碰了水,刺拉拉地疼。她把手浸在水下,疼痛的神經(jīng)讓她漸漸平靜下來。 她擦了身體出來,翻出包里的手機,打開錄音,進度滑到最后幾分鐘。 “你想怎樣?” “賴思歸,”李震反問,“你看看我的手,你說我想怎樣?” “你的手不是我切的,你比誰都清楚?!?/br> “你看看我的手,我他媽現(xiàn)在連車都開不了,我這算殘疾不懂嗎?”李震陰狠道,“老子就是要把賬算到你頭上?!?/br> “你這是栽贓。” 李震“哈”一聲,“你有證據(jù)嗎?” 錄音里,茲茲地一片空白,她說不出話來。 “只能說你運氣不好?!崩钫疬有?,“誰讓你不長眼。” 她冷笑,“李震,你真是沒有一點長進?!?/br> “有沒有長進,”男人無賴一樣笑起來,“你不照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br> “用兩年前同樣的方法,誣陷我?” “你說呢?” ☆、第十七章 ? 李震是華源貿(mào)易有限公司的小主,掛名華源總經(jīng)理,典型紈绔子弟,游手好閑吃喝嫖賭。賴思歸相信他說的話,她只是運氣不好,正好讓他碰見了。 她將洗凈的牛仔褲收進來,鋪在床上,熟稔地對稱合了一下。 “難道就一直讓這孫子這么玩?”林向在一旁氣得惡狠狠罵,“我就不信一點辦法都沒有,逼急了我他媽把他兩條胳膊徹底廢了。” 賴思歸沒說話,牛仔褲昨天擦破了,膝蓋處原本抽絲的地方,一根根斷了,徹底變成一個洞。她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從大腿的地方開始剪,咔擦咔擦兩聲長褲變成短褲。她拎起來看了一下,也算是廢物利用。 “然后像我這樣?”賴思歸挑眉,將剪掉的褲腿扔到他腳邊。 林向一肚子氣憋在嗓子眼,站在這狹窄的小宿舍里更加憋悶,半晌怒道:“你缺錢為什么不找我,多的沒有少的我難道還拿不出來?又要上班又要兼職,你真當自己無所不能?” “我沒當自己無所不能。” 賴思歸抬眸,知道他是真氣到了,但有些話還是要說。 “我能找你借十次二十次,我能找你借一輩子?” “怎么就不能……” 賴思歸輕笑一聲,“別說傻話了?!?/br> 林向被堵得難受,賴思歸看了他一眼,背上包,把咔咔作響的風扇按掉,“這里熱,出去吧。” 賴思歸住在五樓,兩人沉默地穿過昏暗的走廊下樓梯。江林算是個新興發(fā)達城市,市里高樓大廈繁榮熱鬧,然而老江林卻很是迷信,民房樓里從來沒有四樓。三樓往上就是五樓,所以雖說是五樓實際上是第四層。這一層的房間,門牌上的數(shù)字都是五起頭。 林向跟在賴思歸后面,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有一搭沒一搭亮起來,把潮濕悶熱的樓道照亮。 “不是還差點撞到個小孩嗎?還有其他小學生?!绷窒騿枺罢宜麄冏髯C?” “沒用?!辟囁細w搖搖頭。 還未繼續(xù)說下去手機就響起來,她腳步頓了頓,接起來。 “在宿舍嗎?”嚴慕低醇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來。 “不在?!?/br> 嚴慕愣了一下,“那在哪?” “出門了?!辟囁細w問,“有事?” “晚上跟客戶吃飯,你一起過來?!?/br> “嚴教授,我不會英文?!辟囁細w平平淡淡拒絕,身后的林向卻抬眸瞥了她一眼。 嚴慕頓了一下,說:“他們英文也好不到哪里,沒事?!?/br> 下樓到了大門口,賴思歸拿出感應鑰匙“滴”地一聲刷開門。林向在后面幫她把著門,賴思歸走出去又說:“我在外面趕不過去?!?/br> 電話里突然沉默了一瞬,賴思歸下意識看了眼路邊,黑色路虎的車門打開,嚴慕拿著電話從車上下來。 “我那兩個同學說想見見你?!眹滥秸f著,慢慢看向跟在她身后出門的男人。 賴思歸揚了揚眉,把手機收回口袋。她身上穿了一條淡青色的紗紡連衣裙,遮住了擦碘酒的半只紅膝蓋,整個人清冷疏離。 不寬的馬路,隔著一個車頭,賴思歸面色不改,“他們?yōu)槭裁匆娢???/br> 嚴慕手抄進口袋,輕嗤一聲,“你說呢?”他看了眼林向,“不介紹一下?” …… 林向聽說過嚴慕,對于一個周末會親自開車到女下屬樓下的男人,握手時他不由替賴思歸多審視了對方一番。 賴思歸瞥著兩只握著久久不分的手,淡哂一聲,“挺投緣???” 兩只手應聲甩開,林向先開口,“嚴教授,多謝你平常對我們歸歸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