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jié)
市中心醫(yī)院,人來人往,永遠呈現(xiàn)出人潮擁擠的畫面。 顧諾賢跟宋御直接穿過醫(yī)院大堂,去了后方的住院部。來到住院樓第十一層,顧諾賢見到了給他打電話的宋伯。宋伯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一雙腳交疊著放在身前,大概是來的太慌亂,他一只腳穿著布鞋,另一只腳竟踩著一只拖鞋。 “宋伯,我岳父現(xiàn)在情況如何?” 顧諾賢站在房門口,沒有第一時間推開門進去。 宋伯見到顧諾賢,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支撐點。他站起身,摸了把腦門上的冷汗,對他說:“還是沒醒過來。我看這一次老紀的情況很不樂觀。他以往暈倒了送來醫(yī)院,過不了多大一會兒就會醒過來,這都四十幾分鐘過去了,還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br> “一直負責(zé)給老紀治病的韓醫(yī)生甚至說…” 宋伯目光里浮出不忍心。顧諾賢臉色一正,才凝視著宋伯逐漸渾濁的雙眼,對他說:“但說無妨?!?/br> 宋伯點點頭,才說:“韓醫(yī)生說,老紀這次,多半是再也站不起來了!”顧諾賢有片刻的失神,接著他點點頭,卻又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宋御,問道:“身上帶煙了嗎?” 宋御一愣,顧諾賢可沒有抽煙的劣習(xí)。 他也是個不抽煙的,所以身上甚少帶有香煙。宋御上下摸了幾遍口袋,最后對顧諾賢搖了搖頭。宋伯趕緊從自己的褲兜里掏出一包紅塔山遞給顧諾賢,不好意思說道:“我就抽十來塊的紅塔山,你如果不嫌棄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顧諾賢突然伸出手指搶過煙盒。他動作有些急躁地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宋伯趕緊給他點上煙。 顧諾賢深深吸了一口,立馬便有護士發(fā)現(xiàn)了他,對他吼了一句:“這位家屬,醫(yī)院禁止抽煙!沒看到墻上的告示嗎?”顧諾賢看了護士一眼,轉(zhuǎn)身走去廁所。 女護士見他進了廁所,這才不樂意哼哼離開了。 顧諾賢靠著墻壁,鼻尖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廁所臭味,但這些,都不能稀釋掉他內(nèi)心里的焦亂。紀若突然出國,紀父又病發(fā),所有事情接踵而至,這讓他有些郁悶。 最讓他難受的是姬玄御說的那些話,八個月… 他的受命,最多只有八個月了嗎?他狠狠一閉眼,心臟沉重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將煙抽的只剩下最后一小截?zé)煹倭?,顧諾賢這才深呼吸一口氣,用冷水搓了把臉。他看著鏡子中情緒明顯低落的自己,忍不住對自己說了一句:“顧諾賢,你可是eric,給我打起精神來!” 他甩甩腦袋,走出廁所時,哪還有半點低落情緒。 … 推開病房門走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病床。 一張病床上躺著一個小男孩,靠窗的病床上,則是面色仍顯青色的紀譜霖。幾個月過去,紀譜霖身形越發(fā)消瘦,他躺在床上,看著就沒有多少存在感。 他就像是一根朽木,風(fēng)吹雨淋,任時間的捶打鞭策,逐漸喪失了生命力跟斗志。 顧諾賢挨著床沿坐下,他看著紀譜霖生長出褶子,略顯青白的臉頰,忍不住揣測,八個月后的自己,會不會也是這副狼狽模樣。有沒有可能,他比紀譜霖現(xiàn)在更糟糕。 他會死嗎? 顧諾賢想過自己可能會以無數(shù)種方式死去,但是,被病痛打敗死去,他這樣驕傲的一個人,還真是難以接受。 韓峰推開門,宋御謹慎看了他一眼,確認他沒有任何問題,這才將他放了進去。 “你好,我是病人的主治醫(yī)生韓峰,請問這位先生你是?”韓峰一身白褂子,看著戴著一副黑色眼睛,長發(fā)攏后的高大男人,有些詫異。以往都是紀若來醫(yī)院照顧紀譜霖,這次換了個陌生人,還是個男人,韓峰一時間也有些驚訝。 顧諾賢站起身,朝韓峰伸出一只手?!澳愫茫沂遣∪说呐?,顧諾賢?!?/br> 韓峰眼里閃過一絲詫異,他仔細看了顧諾賢幾眼,這才將他跟娛樂頭版上那個紀若的丈夫顧總疊合在一起?!邦櫹壬?,你好。很遺憾,鄙人能力有限,實在是無法還給你跟紀小姐一個健康的紀老先生?!表n峰垂著眉眼,見慣了生離死別,他依舊做不到面不改色宣告一個人的生死。 面對每一個家屬那雙渴望的眼,他總覺得無力。 在世尚且做不到妙手回春,力挽狂瀾,更何況他還只是一個小小醫(yī)院內(nèi)科主任。 聞言,顧諾賢面上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绊n醫(yī)生,我來,是想要帶岳父回家的?!鳖欀Z賢此話一出,韓峰面色頓時一變,“你們…這是準備放棄給紀老先生的治療?”韓峰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眸子打量著顧諾賢。 據(jù)報道說顧諾賢是個忒有錢的主,看著不像是會舍不得錢救治紀譜霖的人?。?/br> “韓醫(yī)生你會錯意了,我跟愛人不是打算放棄岳父。我聘請了全球最出色的醫(yī)生,他明早就會抵達c市。我岳父病情很復(fù)雜,一般醫(yī)院還真沒把握治好他。我請來的那位名義,他應(yīng)該會有六成把握醫(yī)好岳父?!?/br> 聞言,韓峰兩只眼睛都亮了。 “全球最出色的醫(yī)生?”身為一名醫(yī)者,他們最是崇拜敬畏那些尖端厲害專業(yè)人士?!安恢櫹壬刚埖氖悄奈幻t(yī),我…”韓峰雙手互相搓了搓,他不好意思問顧諾賢:“不知我有沒有榮幸,能夠跟那位先生見上一面?!?/br> 當(dāng)然,如果能陪著那位名醫(yī)身邊,全程參與進這次醫(yī)治中,那是再好不過的。顧諾賢自然瞧出來了韓峰的意圖,但他還是選擇了拒絕?!氨福俏幌壬貋淼驼{(diào),沒有他的點頭允諾,我不能擅作主張?!?/br> 韓峰聞言,面露失落之色,但他很快又恢復(fù)了精神。 “沒事,我理解。”他摸了摸紀譜霖的額頭,不確定對他說:“估計晚上會醒來,顧先生,既然你聘請了名醫(yī),那我自然沒有挽留你們的道理?!?/br> “希望紀老先生的病情能夠得到全力醫(yī)治。” 韓峰閃到一旁,答應(yīng)了顧諾賢將紀譜霖帶走的要求。 顧諾賢朝韓峰感激點了點頭,這才彎身將紀譜霖抱在懷里,然后在宋御的保護下,走出醫(yī)院。 “諾爺,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顧諾賢沉默了幾秒,才道:“去城北四合院?!?/br> “好?!?/br> —*— 城北的四合院,是一棟看上去年歲老舊的四合院。 院子里偶爾有人會來打掃,看著除了舊了些以外,倒也還算干凈。四合院內(nèi)有專業(yè)的醫(yī)療設(shè)備,顧諾賢將紀譜霖放倒在病床上,這才對宋御吩咐一句:“叫人將這里保護起來,姬玄先生明早就到,派人跟在他身邊,一定要確保好他的人身安全。” “那您了?”宋御看著準備離開的顧諾賢,問道。 顧諾賢側(cè)身看了他一眼,應(yīng)道:“我回家去拿解藥?!?/br> “諾爺…”宋御皺起眉頭,“你真的要這么做?” “不然了?”顧諾賢挑起劍眉,冷聲問了句:“難道你要我看著養(yǎng)育了若若二十年的人,就這么病死去?”顧諾賢輕嘆一口氣,才又說:“就當(dāng)是報答這二十年的養(yǎng)育之恩,宋御,他值得我這么做?!?/br> 顧諾賢出了屋子,宋御卻愣在院子里。 他撇撇嘴,心想,不是紀譜霖對紀若二十年的養(yǎng)育之恩值得他這么做,而是紀若值得他這么做。 —*— c市納諾灣城中村。 這里是c城一道獨特的風(fēng)景線。 納諾灣遠離城市喧囂,在這座繁華無情的城市里,它矮小而破舊,顯得十分不一般。曾也有拆遷隊多次想要將這片區(qū)域拆除,可每次都有一神秘人物在背后加以阻止,直到現(xiàn)在,納諾灣依舊在這個高速發(fā)展的城市里保持這一方凈土。 顧諾賢低調(diào)的開著一輛雷克薩斯駛進這片城中村,車子七拐八彎駛進了村中心,他這才停了車。 車門推開,下來的男人,卻是一個有著一頭淺褐色及肩長發(fā),生著一張俊俏陌生五官的男人。男人走進悠長巷口,最終停在兩扇木大門前。 咚咚—咚咚。 敲門聲很有規(guī)律的響起。 兩聲一次,連續(xù)兩下。 宅子內(nèi)安靜了幾秒,才有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傳來,拐杖敲打在石板上,聲音清脆,莫名的讓人心緊?!笆钦l在敲門?”傳到褐發(fā)男人耳朵里的,是一道沙啞滄桑的老人聲音。 老人的聲音,就像是生了銹的廢鐵摩擦在砂紙上,那聲音,很令人膈應(yīng)。褐發(fā)男人抿抿唇,這才說道:“路過,想找您老人家討口蜂蜜水喝。” 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老人身影。老人家拄著拐杖,一頭鶴發(fā)白的夸張。與他的外貌不相符合,他有著一對如隼銳利的雙眼,看人的時候,就像是兩柄冰刀,刮得人生疼。 “小先生,請進?!?/br> 老人閃開身子,對褐發(fā)男人做了個歡迎的姿勢,說道。 褐發(fā)男人點點頭,邁開修長雙腿,走進院內(nèi)。大門,在褐發(fā)男人的身后徐徐關(guān)上。剛一關(guān)上,男人一身隨和氣質(zhì)頓時變得凌厲狂肆。 “河伯,好些日子不見,您老身體可還好?”顧諾賢坐在院子內(nèi),自顧自斟了一杯蜂蜜茶,他優(yōu)雅喝著,隨口一問。河鶴坐到顧諾賢對面,他應(yīng)道:“老樣子,好著呢!” “首領(lǐng),您這次來,是有何事?”老人一改之前的冷漠,整個人身上都鍍上一層慈光。 他和藹可親,就像是一個爺爺在對待孫子時的模樣。顧諾賢放下杯子,手指仍在杯沿四周撫摸?!拔襾砣∫患|西?!?/br> “哦?什么東西?” “藥。” 河鶴面色一變,“首領(lǐng)病情就要大爆發(fā)了?” 顧諾賢緩緩搖頭。 “那您現(xiàn)在為何要取走解藥?” “是另一個人,就是當(dāng)年跟我一起身中病毒的濟公。他是我愛人的養(yǎng)父,他今日病情突然爆發(fā),我拿走解藥,是要給他用。”顧諾賢語氣淡淡,似乎根本不擔(dān)心以后自己病發(fā)了該怎么辦。 河鶴驚疑不定,顧諾賢的決定,他們素來沒有忤逆的道理。 “那。那您以后,該如何是好?”顧諾賢的病情,一直都是一個隱患。 顧諾賢淡淡笑,“河伯放心,姬玄先生神通廣大,他會有辦法的。”顧諾賢喝完一杯蜂蜜茶,才站起身,走去里間。不過半分鐘,他便握著一只玉瓶走出了出來。 “河伯,我先走了,您照顧好身體?!?/br> 河鶴還想說些什么,顧諾賢卻是腳步生風(fēng)離開了老宅。 河鶴一個人坐在石凳上,長嘆了一口氣。 “這都是些什么事??!” … 后半夜,紀譜霖終于醒了過來。 他雙眼看著四周陌生的場景,有些不知身處何方的迷茫感。門被推開,宋御沉默著走了進來?!皾?,您醒了?”見紀譜霖睜開了眼睛,宋御冷漠的眼,終于多了點浮動。 紀譜霖見到宋御,明顯松了口氣。 “是小御?。课疫@是在哪里?”紀譜霖掙扎著坐起來,渾身卻不得力。宋御趕緊走到床邊,將紀譜霖扶了起來。他給他身下墊了個枕頭,才說道:“諾爺擅自做主將您帶回來,明早姬玄先生就會趕到,您不要太過擔(dān)心,您這病,姬玄先生能治好?!彼斡粫f乖話,只是一板一眼的述說事實。 紀譜霖就當(dāng)他是在安慰自己,聽言便一笑而過。 他身上這病毒早已荼毒深入骨髓,哪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他掃了一圈屋子,才虛弱問宋御:“女婿不在?” “諾爺現(xiàn)在有事處理,等會兒就來?!?/br> “…哦?!?/br> 紀譜霖眼珠子又轉(zhuǎn)了轉(zhuǎn),才瞇著一雙敏銳的眼睛問宋御:“我們阿若在哪兒?最近怎么不見她人?” 宋御眨眨眼,在心里組織好語言,才面不改色撒了個謊?!胺蛉俗罱恿艘粋€國外的電影,今日一大早乘飛機飛去m國,您若是放心不下,我現(xiàn)在就給夫人打個電話,讓你們說兩句可好?” 紀譜霖聽說紀若是出國拍戲去了,心里的疑惑這才消散。 眼見宋御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他趕忙阻止他?!罢O!小御,別打了,我病發(fā)這事,你還是不要告訴阿若的好,免得她工作分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