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哇!” “哇—哇!” 溫箱里的孩子,扯著嗓子放聲大哭。小桃聽到動靜推開門見到,當(dāng)她看到紅色大床上,絕了最后一口氣的列荊柔,以及俯在列荊柔身上掩面痛哭的墨明熙時,嚇得放聲尖叫: “小柔小姐死了!” 閔秀莊跟顧言溪倏然站起身,兩人第一時間奪進(jìn)屋內(nèi)。 見到臥室里的場景,閔秀莊藏在衣袖子里的手,突然顫抖起來。“小、柔。”他走到床邊,沉目看了眼床上的一男一女,喉嚨滾了滾。 閔秀莊抬起頭,掃了眼突然闖進(jìn)屋子里的族人,用悲痛的語調(diào)說: “墨家夫人列小柔,于2037年2月8日凌晨一點,卒?!边@一天,正好是南方的小年夜。 “準(zhǔn)備好后事,三天后下葬!” 閔秀莊緊了緊拳頭,這才撇下族人,獨自離開。顧言溪跟著跑出去,追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他人。顧言溪來到閔秀莊房間,問了下人,卻聽下人說他一直沒有回來過。 顧言溪蹙蹙眉頭,他記得自己的手機,就在閔秀莊披的那件大衣口袋里。他趕緊找了支手機,找到自己手機的定位,這才發(fā)現(xiàn)閔秀莊的位置。 … 南無山的后山,是一片陡峭的絕壁。 那里生長著許多雪松,前些日子下的雪仍未融化,一顆顆雪松上落滿了積雪。夜晚的雪松林在月光的照射下,白茫茫一片。顧言溪里在雪松林里穿梭了好久,才找到閔秀莊。 他坐在雪松林里的一塊石頭上,他仰頭望著天上冷月,整個人身上,都彌漫著一股冰涼漠然的氣息。 顧言溪呆在原地,就那么看著他,舍不得靠近,打擾了他。 等閔秀莊從悲傷中走出來,已經(jīng)快天亮了。他站起身,就見到跪坐在雪地里,冷得瑟瑟發(fā)抖的顧言溪。閔秀莊一驚,他迅速移到他的身旁,將顧言溪抱在懷里。摸了摸顧言溪的額頭,才發(fā)現(xiàn)顧言溪竟然發(fā)燒了。 “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閔秀莊認(rèn)真思考的時候,習(xí)慣性屏蔽掉外界一切,以致于顧言溪靠近他,他也沒有察覺到。顧言溪抖了抖快要結(jié)冰渣的嘴皮子,才說:“你在這里呆了多久,我就在這里呆了多久?!?/br> 心,突然就被拔動。 “你怎么不叫我?” “我怕打擾你。” “你就這么凍了一個晚上?” “不然嘞?”顧言溪白了男人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都凍成一座移動冰雕了,他不抱他回去也就算了,還磨磨唧唧的問這么多廢話。 閔秀莊將頭抵在顧言溪額頭,他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突然認(rèn)命說:“顧言溪,我真是…那你沒辦法?。 ?/br> 顧言溪咧嘴傻笑。 “我冷,我們回去,好不好?” 閔秀莊扣著顧言溪下巴看了他臉色好一會兒,才說:“臉都凍成紫青色的了?!彼闹父?,來回摸了顧言溪嘴唇好幾遍?!皣K,嘴唇都動僵了?!?/br> “是…是?。∵@么久了,不凍僵,都…都對不起我自己…”顧言溪還在說,閔秀莊突然俯下身,將他的唇堵住。 他用的,是自己雙唇。 顧言溪凍成冰渣子的睫毛狠狠顫了顫。 這… 他若沒記錯,這是閔秀莊第一次主動親他!若不是真的凍成狗了,顧言溪絕對會跳起來歡呼的。閔秀莊細(xì)細(xì)品嘗著青年冰涼的唇,瞧出顧言溪在走神,閔秀莊略有些不樂意。 他松開嘴,責(zé)備說了一句:“專心點?!?/br> 顧言溪呆了呆,接著,又被那對溫潤的雙唇堵住了嘴。他將自己冰涼的雙手伸進(jìn)閔秀莊大衣里,閔秀莊只是皺了皺眉,便隨了他。 一吻結(jié)束,被閔秀莊抱在懷里往住處走去,顧言溪腦子還在短路狀態(tài)。 —*— 2月11號,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七。 距離春節(jié),僅剩下三天。 今天,又下起白雪。 雪花洋灑,像是被撕扯碎裂的枕頭里,飄灑出一朵朵棉花。 白色燈籠掛在南無山上的每家每戶。 墨明熙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套裝,溫箱里的孩子,肩膀上系了一條白色的孝不。靈堂內(nèi),列荊柔的遺像選的是她二十二歲嫁給墨明熙那一年,穿著一件綠色禮服,站在花叢中的照片。 列荊柔巧笑嫣然,站在花叢里,萬花抵不過她眉眼下一絲風(fēng)情。 墨明熙收回放在遺像上的目光,他轉(zhuǎn)過身,看了眼棺材內(nèi)的列荊柔。臘月濃冬,她的尸體保持的十分完好,沒有一點腐敗的跡象。 “請所有親朋好友,向前一步,做最后的告別!” 閔秀莊第一個上前,他將一束白玫瑰放在列荊柔的肩膀上,只說了一句:“答應(yīng)你的,我會盡量做到,小柔,放心去吧!”閔秀莊最后看了眼小柔的臉,這才直起身子,走到顧言溪身旁。 所有人做了最后的告別,小桃才抱著列荊柔的女兒,走到棺材旁,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女孩眼睛只能虛瞇開一條縫,她對著棺材咿咿呀呀哼了幾聲,最后,伸出小手,探向棺材里面,哇哇大哭。 見到這一幕,有心軟的人,當(dāng)場落了淚出聲。 閔秀莊看了看時間,對墨虛銘長老說:“時間快到了!” 墨虛銘點點頭,他說了一句:“蓋上棺材蓋!”男人們抬起棺材蓋,正準(zhǔn)備蓋上棺材,這時,墨明熙突然出了聲:“等等!” 所有人看向短短三天時間內(nèi),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墨明熙,都噤了聲。 墨明熙走到棺材邊,他在所有人驚詫視線下,彎下身,將棺材底躺著的女人,抱了起來。 “明熙你做什么!”閔秀莊見到他的做法,神色跟著一冷。他就怕,墨明熙會在這個關(guān)頭亂來。墨明熙悲傷的目,掃過閔秀莊。“小莊哥哥,讓我抱著她,送她走完這最后一程吧!” 剛還氣勢冷冷的閔秀莊,突然間喪失掉所有力氣。 聽到這話,靈堂里抽抽啼啼的哭聲,全部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顧言溪看不下去了,他拉了拉閔秀莊的袖子,才說:“你就讓他送完這最后一程吧!”閔秀莊目光復(fù)雜盯著墨明熙看了好幾秒,最后才點頭。 “隨你?!?/br> 墨明熙抱著列荊柔轉(zhuǎn)過身,他站在棺材前方,才說:“時間到了?!?/br> 墨虛銘一愣,他回過神來,示意抬棺人合上棺材蓋子,這才扯開喉嚨,吼了一嗓子: “起靈了!” 伴隨著葬樂,族內(nèi)好友,一起出發(fā)。 那溫箱里的孩子,手里把玩著孝布,竟也跟著悲傷的葬樂,嚎啕大哭。小桃一個女孩子承受不住這樣的畫面,哭得眼睛都腫了。 墨明熙抱著列荊柔的遺體,亦步亦趨跟在人群中。他一直低著凝視著列荊柔的泛白的臉頰,目光一貫的寵溺溫柔,從來就沒有變過。 “黃泉路冷,小柔,我抱著你,你別怕?!?/br> 墨明熙一個字念念叨叨,狀若癲狂。 … 下葬地址,就在后山那片雪松林里。 墨明熙抱著列荊柔站在墳坑旁,任由他們怎么勸說,也不肯放下懷中列荊柔的遺體。 最后,閔秀莊看不下去了。 “明熙,松手!” 閔秀莊試著將列荊柔的遺體從墨明熙懷中奪出來,可墨明熙抱得死死地,他竟沒能成功。 “墨明熙,你看清楚,小柔已經(jīng)死了!” 閔秀莊突然沉下聲音吼了一句,被他這一吼,墨明熙這才大夢初醒?!八馈懒恕彼G訥低下頭,盯著懷中人那張已經(jīng)開始尸變的身體,突然就紅了眼睛。 “怎么就死了呢?”明明三天前,他的小柔還有說有笑的,還說,怎么也看不夠他的呢! “她死了,明熙,她真的死了。你接受現(xiàn)實吧…”閔秀莊趁墨明熙出神,一把奪過列荊柔的遺體。他將列荊柔放進(jìn)棺材里,然后對下人說:“蓋上!” 下人抬起棺材蓋,一點點合上棺材。 棺材蓋的縫隙越來越小,列荊柔的遺體,一點點被遮蓋。墨明熙眼睜睜看著棺材蓋合上,只要想到再也不能見到他的小柔了,他突然瘋了似的,作勢就要跳進(jìn)墳坑里,跟列荊柔殉葬。 顧言溪及早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 他第一時間摟住墨明熙的腰,將一只腳已經(jīng)踏進(jìn)墳坑的男人拽了上來?!皵r住他!”閔秀莊一聲喝下,走出來三四個族人。他們將墨明熙四肢拽住,不讓他做傻事。 睜眼看黃土一抔抔灑下,蓋住紅色的棺材木,墨明熙驀地放聲大哭。 豆大的淚珠子從四十歲的男人眼里流出,他瞪大淚眼看著墳坑里,逐漸被黃土蓋住面貌的棺材,突然喊了句:“黃泉路上莫要回頭!小柔!你可不許忘掉我,來時,我會去找你的!” 傳說,黃泉路上莫回頭,回頭了,就會忘記今世所有的記憶。 … 閔秀莊在回家的路途中,一直沒有說話。 他一直在想,列荊柔跟墨明熙兩人自相識到相愛以來的種種。 列荊柔自十二歲入族,第一次見到完美溫柔的墨明熙,從此,心里再也住不下其他人。她十六歲與他在一起,二十二歲嫁給他,三十六歲為他誕下一個孩子。 從少女變?yōu)樯賸D,二十四年,生肖兩輪,斗轉(zhuǎn)星移,什么都變了,唯獨她愛他的心,依舊赤誠熱烈。 能用一輩子去愛一個男人,對列荊柔來說,是一生幸事。 “用一輩子去愛一個人,是一件幸事…”閔秀莊倏然抬頭望向走在隊伍最前面,卻時不時停下腳步駐足,只為等他的顧言溪。心里最后那點顧慮,突然間煙消云散。 若連喜歡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他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活了這么些年,他倒是越活越懦弱了! 顧言溪又一次站到隊伍旁邊,等閔秀莊走近了,這才邁著緩慢的步子,跟他并肩同行?!澳阍谙胧裁??可以告訴我嗎?”青年那雙桃花眼里,明明寫滿了好奇。大概是害怕打擾了自己,他問的十分小心翼翼。 閔秀莊偏頭看著青年模樣精致的臉,他突然說:“言溪,我這人很無趣的,還很難伺候?!?/br> 顧言溪眨眨眼,下意識問道:“好好地,說這個做什么?” 閔秀莊嘴角扯了扯,他加快腳步走到顧言溪身前方。卻有一句話,順著漫天風(fēng)雪,傳進(jìn)顧言溪的耳朵里: “言溪,如果你能忍受我這種性格的人一輩子,那么,我們就在一起吧!” ☆、203、出去浪,我會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