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 夏姣姣再次見到夏傾的時候,是在她的及笄禮上。 夏侯府在把兩位姑娘送出嫁了之后,就此迎來了夏姣姣的十五歲生辰,也是她前半生最重要的一個日子。 她今日就及笄了,自此成了大姑娘。 現(xiàn)如今的夏侯府自然是無法大肆cao辦,如果不是夏姣姣還頂著縣主的名頭,興許這個及笄禮就在小范圍之內解決了,基本上不會驚動其他人。 但是夏姣姣的身份畢竟不同,任何人想要怠慢,遠在皇宮里的太后都不可能答應。 ☆、第113章 姣姣及笄 一個月之前,太后的懿旨就已經(jīng)下來了,甚至還派了宮中的禮官過去,名義上是協(xié)助夏侯府cao辦,實際上是為了監(jiān)督。 一旦有什么敷衍的地方,那禮官都不留任何情面地指了出來,那副認真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達到了挑剔的地步。哪怕夏侯府想要說幾句軟話,讓他稍微放寬松些,不要一點一滴都要用最貴重的東西,細微到燭臺要什么花樣兒,誰家的匠人雕刻都記得清清楚楚。 但是禮官根本不搭理他們,顯然在來之前,太后就叮囑過了,一絲一毫都不會放寬要求。 這一次縣主的及笄禮,整個夏侯府幾乎傾巢出動,沒有一個是閑著的。比老夫人之前辦的生辰禮還要奢華,并且用的都是沒有逾距的東西,讓人半點挑不出刺兒來。 就連老夫人,這回都被折騰得沒脾氣了,身邊伺候的人被調走了一大半cao持,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誰讓夏姣姣有太后的懿旨保駕護航呢。 所以才有了現(xiàn)在這樣盛大的場面,望京排的上名頭的世家女眷,幾乎都聚集到了夏侯府,來慶賀昌樂縣主及笄了。 夏姣姣對此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臉上并沒有多少欣喜若狂的神色,只是面帶客套的笑容,八風不動。 她那種端著的狀態(tài),讓不少人都夸贊,不愧是玉榮長公主的女兒,就是一副見過大場面的樣子。想想昌樂縣主以前都是隨意出入后宮的,當年她比公主還得寵,與今上特別親近,那個時候不少人就想著以后要求娶來當自家的兒媳婦。 昌樂縣主肯定會和玉榮長公主一樣,成為鎮(zhèn)宅之寶一樣的人物,想想夏侯府,都從當年的搖搖欲墜,變成了現(xiàn)如今的底蘊深厚。 而且玉榮長公主就跟是吉祥物一樣,當年與今上奪位的幾位的皇子,都是實力強悍,誰都不認為會是今上,結果最后登上九五之尊位置的就是他。后來玉榮長公主嫁入夏侯府之后,夏家的姑娘也隨之入宮,并且封位速度極快,連續(xù)攀升,直到成為今日的貴妃,讓不少人都心生艷羨。 如果玉榮長公主不撕的話,現(xiàn)如今夏侯府的門檻肯定早就被踩塌了,就為了求娶昌樂縣主。但是現(xiàn)如今還要勘察一番,當年曾經(jīng)盛傳過一段流言,玉榮長公主那般福澤深厚,最后卻離奇暴斃,就是因為昌樂縣主命格太硬,把她克死了。 連玉榮長公主那樣大富大貴之人,都壓不住夏姣姣,就更別提別人家了。 當然這也只是他們私下里說的,到了夏姣姣面前,一個個都舔著一張笑臉,恨不得把夏姣姣夸到天上去。 及笄禮之中都有一道程序,那就是讓德高望重的長輩替她簪發(fā),原本是有夏侯夫人來的,不過李王妃之前就已經(jīng)說好了,由她替夏姣姣簪發(fā)。 夏侯府自然會賣她這個面子,夏姣姣心里雖然有些不舒服,就想著之前夏侯爺所說的,她娘生下的孩子停止呼吸,是因為李王妃的錯。 “昌樂縣主,轎攆已經(jīng)等在外頭了,隨咱家進宮吧。太后娘娘甚是想念?!碧髮m里的大太監(jiān)也被派來觀禮了。 原本其他人都認為他只是看完了就會走,沒想到竟然要夏姣姣隨他進宮,而且還是太后的意思。 眾人面面相覷,這簪發(fā)的流程過去,拜見過各家長輩,及笄禮的確就算差不多了。 可是夏侯府為了這次及笄禮辦的盛大,還請了戲班子來唱戲,外加酒宴還沒開席,就把昌樂縣主這個主人公給請走,似乎是不大好。畢竟把賓客晾在一邊,是極其不禮貌的事情。 不過那大太監(jiān)就跟沒有看見周圍眾人的眼光一樣,依然半俯身行禮,顯然是還在等夏姣姣上轎。 “諸位,姣姣就先告退了,見諒?!毕逆瘺_著眾人行了一禮,便施施然跟在大太監(jiān)的身后出了前院。 眾人看她離開,院子里才響起一片吵吵嚷嚷的討論聲,都不知道太后和昌樂縣主唱得這是哪一出。 老夫人硬撐著一口病氣起床來參加,結果這及笄禮還沒弄得周全,主人公就被太后給拐跑了,外加想起之前太后拍禮官來層層刁難他們夏侯府,新仇加上舊恨,讓老夫人氣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面色暗沉。 要不是夏侯夫人及時發(fā)現(xiàn)她的不妥來,說不定老夫人就要一口氣直接氣得暈過去,她的整個身體都跟著在打顫,還不停地喘著粗氣。 宮里來的轎攆竟是一只把她抬進了后宮里,進了太后的壽康宮才停下來,自然有宮女連忙走上前來攙扶著她。 夏姣姣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心里不由一熱。 太后平時的壽康宮主色調就是暗沉的,似乎為了襯托她身份的高貴和厚重,而如今為了她,竟是把主色調都改成了紅色。甚至柱子上還掛著紅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今兒這里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呢。 “當年長公主及笄的時候,太后的宮里也掛著這樣的紅綢,只不過那時候還不住壽康宮?!鼻f嬤嬤攙扶著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跟她說著悄悄話。 夏姣姣面帶笑容,心里的感情變得更加柔軟了。 她知道她的母親有一個非??鞓返耐昱c少年時期,先帝在世的時候,玉榮長公主過得最為舒坦,后來為了今上爭權奪利,但是身邊的人都是她所信任和愛護的人,哪怕再困難的事情,在她的眼里也不算什么。 現(xiàn)在她能與玉榮長公主體會一樣的及笄待遇,心中也覺得溫暖異常,好像這樣就離她更近了許多一般。 “外祖母?!毕逆哌M來的時候,就看見太后坐在主位上,頭上竟然戴著一朵鮮嫩的紅色月季花。 她不由愣住了,太后一向是深沉色調為主,多少年沒瞧見她戴紅花了。因為始終惦記著先帝,外加后來又喪女,心智所遭受了不小的打擊,但是現(xiàn)如今這副頭戴花的模樣,倒是襯得她的臉色年輕了許多。 “姣姣,外祖母這樣好看嗎?”太后立刻站起身,直接拉著她的手走到了椅子旁。 “好看,外祖母無論什么樣兒都好看?!毕逆蛑捷p笑,眉眼彎彎,眼神之中都沁滿了笑意。 太后就更高興了,一把將她摟在懷里揉了揉,還仔細地看了看她頭上簪發(fā)用的發(fā)簪,覺得款式夠精致,配她不算太寒磣。 “你呀,從小就會說好話哄我。哀家都已經(jīng)老了,頭發(fā)白成這樣兒,眼看就要下去陪你外祖父了,哪里還有美的影子啊。”太后摸了摸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就像是小時候哄著她睡覺一樣,動作輕柔,聲音溫和。 夏姣姣連忙搖頭道:“外祖母,您又胡說,哪至于這樣了,您還得陪著姣姣呢。姣姣剛及笄,您怎么舍得放下我?” 太后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許多,將她摟在懷中更緊了些,低聲道:“是啊,是外祖母想岔了,我們姣姣才剛及笄而已,還沒有定親。外祖母連你成親的時候是什么樣兒,都沒有瞧見。我啊,最起碼得幫你相看好夫君,瞧見你被花轎抬進別人的家門,才能算是安心下來?!?/br> 被她這個話題一岔,太后果然不再說喪氣話了。 “當初外祖母說讓你皇舅舅賞你一根更好的簪子,你偏不要,非要給夏侯府臉面,讓他們家準備。這簪子看著還不錯,只不過上面鑲的寶石不好……”太后又摸了她的頭兩下,瞧著她發(fā)髻之間的發(fā)簪,總覺得有些不順眼。 夏姣姣頗覺好笑,低聲道:“祖母,皇舅舅的賞賜自然是不能少,但是夏侯府要給的東西也一樣不能少,我可不能便宜他們了?!?/br> “你呀,小財迷!待會子等你皇舅舅來了,他要是不給你多多的賞賜,外祖母肯定要說他?!?/br> 太后對著夏姣姣始終都是疼不夠的狀態(tài),她這次頭上破例戴花,也是為了慶祝夏姣姣及笄。 “外祖母,您讓公公帶我過來,把一屋子賓客就扔在夏侯府里,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夏姣姣歪著頭問她。 太后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有什么不好,你是縣主,是玉榮的女兒,是今上的外甥女,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還沒讓你再早些過來呢,連長輩們都不用拜見,直接到宮里來。但是又怕他們那些人心眼兒小,又要編排你不知規(guī)矩,不尊重長輩,到時候影響你的親事?!?/br> 她抱著夏姣姣滿臉不在乎的模樣,好像覺得這樣已經(jīng)算是給了那些人天大的顏面一樣。夏姣姣聽完這幾句話,卻只有苦笑的份兒了,恐怕有些人此刻已經(jīng)在心里這樣編排她了,不過她也不稀罕當什么孝順長輩的好人兒。 ☆、第114章 說起親事 “況且你不是最厭煩應付這些人的嗎?哀家記得你小時候一點點大,就非常不樂意去長輩多的地方,說那些人總是在騙你,說謊話,而且還有很多不喜歡你的,覺得你沒禮貌,玩兒得不自在?!碧笥盅a充道。 夏姣姣聽她一條條細數(shù)當年自己不想?yún)⒓友鐣r找的借口,也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年混賬的時候,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其實那些長輩只是出于禮貌,夸獎她而已,當然也有不少是存了攀交情的心思,還有梁家老王妃見到她總是閉著眼睛不搭理她,夏姣姣也是能察覺到的。 “外祖母,我那個時候還小,比較頑皮,你就不要揭我的短了。不過您和母親總是縱容我,想不去就不去,還幫著我一起隱瞞呢,說我在家里認真讀書,其實我是在與清河一起爬樹掏鳥蛋。不過那些女眷們還一個勁兒地夸我喜愛讀書,以后一看就是才女?!?/br> 偶爾這宴會在李王府或者夏侯府舉辦的時候,她有玉榮長公主保駕護航,可以不用出來見人,她就會偷偷地躲在里屋,看著外頭那些人用各種語言把她夸獎一遍。 她那個時候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夸獎的話還是聽懂的,從她們的口中,夏姣姣都覺得自己從頭到腳無一不好,簡直是天仙下凡,讓她們這些凡人都長了見識。 她還會拉著清河和李媛一起躲在后頭,然后等外面的夸獎聲稍微過去了,三個人就會湊在一起交頭接耳地取笑那些人。 太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幾分懷念,“哀家還不了解你嘛,你娘小時候就這樣。她最討厭參加宮宴,覺得宮宴十分無聊,還總想著逃跑??上ОЪ夷菚r候身不由己,不能讓她這樣任性妄為,宮里頭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所以她每次都耍脾氣,但是卻從不缺席。后來好容易有了你,你也喜歡逃掉這些,哀家就想著無論如何都得滿足你?!?/br>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下去,整個人都有些失落的感覺。甚至說話的時候,語調里都透著遺憾。 太后現(xiàn)在想想,早知道她會這般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當初哪怕就讓玉榮逃了宮宴又如何。反正那些人總說玉榮嬌縱過度,每次都來參加宮宴也沒什么意思,依然堵不住他們的嘴。 “外祖母?!毕逆痤^看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太后竟然有些失神了,不由得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太后回過神來,臉上悲傷的神情逐漸收斂了起來。 “好好好,今兒是好日子,不說你娘的事兒。我只是太想玉榮了,她那么疼你,要是能看見你長這么大,該有多好啊。” 太后說著不再提起,但是嘴上仍然克制不住,她看著夏姣姣,就會想起玉榮長公主,仿佛自己的女兒,還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一樣。 夏姣姣看著她紅了眼眶,心里也是一酸。 她又何嘗不想陪伴在母親的身邊,讓她親自陪著自己及笄,把夏侯府那一窩蛇蟲鼠蟻都解決了。但是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jīng)沒了母親,再怎么哭再如何想念也喚不回她了。 “瞧瞧哀家,人老了,總是忍不住要想這些傷心事兒。說好了不說的,你都及笄了,也該想想嫁人的事兒了,有沒有相中哪家的男兒?”太后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長嘆了一口氣。 不過后面提起親事的時候,她整個人就變得精神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感覺。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對于太后這樣迅速的變化,還有些適應不能。之前還那么傷心地說著玉榮長公主,現(xiàn)在又一下子把話題轉到了替她定親的事兒,她根本反應不及。 “有沒有啊,別光顧著發(fā)呆。要是有相中的男兒,別害羞,直接告訴外祖母就成。我替你做主,絕對讓你如愿!只要那人的親事不是已經(jīng)定下了,那就有轉圜的余地!”太后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讓她從失神之中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地搖頭,“外祖母,您就別cao心了,我才從蘇州回來多久啊,根本就沒有沒見過幾個人,還相中誰呢?男子沒見過多少,我倒是養(yǎng)了一條小公狗?!?/br> 夏姣姣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甚至還跟她開上玩笑了。 太后皺著眉頭,似乎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真的,“的確,夏侯府沒有長輩帶著。之前李王府辦賞花宴的時候,哀家應該跟她說一聲的,好好為你挑一位夫君。不如下個月哀家在宮中辦一場,把各位適齡的好男兒請來,讓你一一挑選?” 夏姣姣原本以為她要放棄,結果聽她這么一說,被嚇了一大跳,太后這想法也太跳脫了。 她都說不需要了,太后還要急著給她辦挑男人的宴會。 “外祖母,之前我還說,不喜歡這樣的宴會???您怎么又想起給我辦宴會了?”她干笑了一聲,連忙想要澄清。 天知道她聽到太后說這些的時候,險些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哆嗦,人家辦宴會都是賞花,太后辦的酒宴不知道要用什么名頭,總不能說是挑未來外孫女婿的吧? “那可不一樣,之前他們辦的都沒什么意思,這回可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當然要特別注重。你要是實在不喜歡,你可以躲在后面,由外祖母一手cao辦,你就注意看哪個兒郎好就成了。到時候哀家?guī)湍汩L長眼……” 太后說起這事兒來,那是真的非常興奮,整個人都是一副紅光滿面的表情,甚至說起這話的時候還不停地拍手,雙眼發(fā)亮。似乎已經(jīng)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一般。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頗有一副不知所措的感覺。 原來女性長輩,在替晚輩說親事方面,都是一副很激動的模樣,不管這位長輩年紀有多大,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外祖母,我真的不需要。我暫時還不想離開夏侯府——”她還想解釋一下。 但是太后已經(jīng)抬起手,阻斷了她沒說完的話。 “你怎么就不需要了,你娘就是找的太晚了,才遇上夏增那個混賬。你一定要早些相看,況且你把親事定下了,讓外祖母心安,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出嫁啊。要不然你待在夏侯府里面,那府里頭能有好人會帶你出去見人?會主動幫你說親?哀家還不了解那一群究竟是什么東西嗎?上不得臺面的……” 這還是太后頭一回在她面前,如此露骨地表示出對夏侯府那些人的厭惡,夏姣姣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也沒有接話。 “哀家不說這些糟心的事兒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夏侯府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趕緊的相中了人,趁著哀家還有精力,好好地替你cao辦一場,讓你皇舅舅也上心,把你嫁的跟公主似的。哪個夫家敢低看了你去,你哪怕看上未來王爺都成,可惜梁王府和李王府的世子都成親了?!碧笠娝嫔惶每矗⒖逃职言掝}繞了回來。 說到這里,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臉上露出懊悔十足的表情來:“哎呀,早知道當初就讓你先跟李家那小子定親了,再送你去蘇州養(yǎng)身子的。那小子不錯,一表人才,最重要還曉得疼人,李王府把他教養(yǎng)得不錯,有擔當有前途,必定能接好李王爺?shù)膿印r且你與李媛的感情也好,李王妃又是你的干娘,你若是嫁過去就是享?!?/br> 太后說到最后兩句話的時候,聲音下意識地壓低了,畢竟李世子妃都快生了,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 不過任她說得天花亂墜,夏姣姣就是不同意,整個人也是興趣缺缺的模樣,顯然對這事兒真的不算上心。 這可把太后急壞了,她思來想去,最后才像是想通了一般,急聲對著一旁的莊嬤嬤問道:“現(xiàn)在替姣姣治病的那個大夫是誰?我記得是個年輕有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