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夏姣姣聽著夏傾回憶二夫人,心里涌起一陣恍惚感。幼時夏侯府還沒有分家的時候,二夫人就不常出門,成日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她那時候頑皮,并不會在意到這些。 “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有太后在,老夫人可能不敢把你亂配人,但是她肯定是想早些把你嫁出府門去的。省得夜長夢多,你一回夏侯府,府里就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兒,她難免會多想。你若是想復仇,就與我聯(lián)手,盡快端掉這里,至少要讓夏增付出代價來!”夏傾抬起頭,眼神專注地看著她,氣勢強勁。 “三jiejie好魄力!”她扯著嘴唇輕笑,回看她的眼神卻也夾雜著力道。 她們就這么說定了。 夏傾離開了之后,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晚,她才從椅子上站起,臉上帶著幾分鄭重的表情。 她連夜寫了一封信給林嬤嬤,既然夏傾那么確定二房之中有貓膩,她就要探查一番才行。 “縣主,二姑娘最近都與趙家三娘子在一處。其余時間基本上都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甚少出來,連老夫人那邊的請安都不去了?!?/br> 翌日清晨,夏姣姣剛起身,知冬就已經(jīng)將這消息告訴了她。 她挑眉:“夏靜愛臉面,上回她在李王府丟了那么大的人,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記著,見到我和清河都躲。她不去老夫人那邊請安,估摸著也是不想見到我。嘖嘖,也是苦了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難受呢!” 夏姣姣輕笑著調(diào)侃了一句,臉上帶著幾分譏誚的神色。 她剛用完早膳,窗戶外就飛進來一只信鴿,顯然是林嬤嬤那邊給了回信。 “縣主,奴婢之前聽知秋說了幾句,晉江坊最近舉辦的活動都十分熱鬧。還有評選的十大最佳故事,好多都被茶館買去了,在茶館之中說起來,眾人都在叫好。還有被戲班子編成戲文的,咿咿呀呀地唱著,可比之前那些有趣多了?!?/br> 知夏正伺候她漱口,瞧見信鴿之后,不由得跟夏姣姣說了幾句嘴。 夏姣姣聽她說得激動,心情也變好了許多,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以后晉江坊這種活動只會越辦越熱鬧,到時候放你們半日假,都去跟著嬤嬤瞧瞧?!?/br> 她展開林嬤嬤的信箋,眼神往上面一掃,整個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林嬤嬤這回寄來的信特別比較厚,里面還夾著一封別人的信,娟秀的筆跡,看起來有幾分眼熟,落款是:靜夜思。 她看到這個筆名,心里就有了些猜測,再對比林嬤嬤的信箋,就更加確信了,同時面色也越發(fā)難看起來。 “縣主,怎么了?嬤嬤那邊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要奴婢回去幫忙嗎?”知夏瞧見她面色如此難看,立刻開口問道。 知春與知夏之前就是跟著林嬤嬤在晉江坊cao持著,只不過后來夏姣姣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夠,才調(diào)了她回來。如果晉江坊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放她回去支援一段時間,也是正常的事兒。 夏姣姣搖了搖頭:“坊里出內(nèi)鬼了?!?/br> 她這話一出,幾個丫鬟都是微微一愣。 “怎么會?是誰?坊里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如何會出現(xiàn)內(nèi)鬼?” 知秋和知冬基本上都是跟在夏姣姣的身邊,甚少接觸晉江坊的事宜,但是知夏不同。她跟著林嬤嬤管理晉江坊有一段時間了,坊里的運作也都是清清楚楚,在心里自然有一本賬。 說起這個事兒,她的腦海里就自動開始過濾究竟是誰有可能成為那個內(nèi)鬼。 “坊里出現(xiàn)了內(nèi)鬼,有個叫靜夜思的寫信給皎月如空,皎月如空就是我告訴夏靜的筆名。這個靜夜思就是她,之前嬤嬤得了我的提醒,早就有了準備,找人來模仿我的筆跡一直與她通信。不過你也知道若不是坊里人別有心思,這封信是不會到我手中,本應(yīng)與其他信箋一樣隨便投遞到別處去。如果不是林嬤嬤最后檢查了一遍,這封信早就直接大喇喇地投遞到我的院中來了?!?/br> 夏姣姣輕輕瞇起眼睛,臉上的神色絕對不好看。 她非常不喜歡這種把控不住事情的狀態(tài),好像是什么東西要掙脫她的控制一般。 晉江坊是玉榮長公主留給夏姣姣的,她也知道這個東西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只不過是閨閣女子打發(fā)時間的玩物罷了,往大了說就是消息密集和流通的地方。所以夏姣姣對晉江坊的控制一直很嚴格,特別是內(nèi)部管理,寧愿自己人累些忙些,也堅決不會收那些沒有底細的人來做工。 但是哪怕之前看的好好的人,也有變化的一天,財帛動人心。 “縣主可要奴婢回去幫助嬤嬤?坊里現(xiàn)在越辦越大,堅決不容任何一絲差錯。”知夏的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輕聲問了一句,眼神犀利。 夏姣姣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已經(jīng)吩咐嬤嬤按兵不動,晉江坊現(xiàn)在越做越大,甚至還舉辦了故事評選,以后各種評選會更多。這種毒瘤必定會越來越多,不過這次被夏靜驅(qū)使的人,還不算是什么大風浪,我得看看夏靜究竟要做什么。將計就計?!?/br>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捻動了兩下,內(nèi)心堪憂。 晉江坊辦大之后,夏姣姣就知道內(nèi)里肯定會涌現(xiàn)出更多的細作探子,別人也會安插眼線進來。 無論是今上,還是稍有遠見的世家,都會派人進來。 她其實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第一個露出馬腳的竟然會是夏靜的人,只是為了幫助她送幾封信。 夏姣姣大致瀏覽了夏靜寫來的幾封信,等到掃完之后,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諷刺的笑意。 說夏靜聰明吧,她又著實可笑,說她笨吧,她還懂得迂回。 原來之前夏靜對夏姣姣那么客氣,就是因為晉江坊,她不敢確定晉江坊是否就在夏姣姣的手中,所以想要跟她套近乎,讓夏姣姣放松警惕。然后套出來她的筆名,就跟她慢慢通信,一步步套話。 幾封回信林嬤嬤也讓人摘錄了過來,雖說字跡幾乎與她的一模一樣,但實際上回信的內(nèi)容都是由林嬤嬤把控的。她也一步步把夏靜對晉江坊主人的懷疑給引走。 “難怪上回在李王府參加的賞花宴上,夏靜要爭對我。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原來不是人變了,而是她已經(jīng)認定我沒有什么威脅,并且也沒什么東西讓她所圖了,所以才會那般放肆大膽,咄咄逼人?!?/br> 夏姣姣拿著幾封信翻來覆去地看,最終只是輕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充滿了不以為意。 夏靜那些反常都有了解釋,只不過幾封信的功夫,她就已經(jīng)露出了狐貍尾巴。 “可是二姑娘平時看起來也不是個蠢的,她也不是那種愛掐尖的人,往常在侯府里,都是大姑娘跟三姑娘爭那個位置。雖說三姑娘是有些不自量力,但是二姑娘的表現(xiàn)有些反常?!敝臄Q著眉頭,輕聲地說出心中的疑慮。 從方才知曉了晉江坊里有內(nèi)鬼之后,她這心里就如何都不踏實,精神高度緊張。明白了此事與夏靜有關(guān)系之后,就一直緊繃著神經(jīng)苦思憫想著,就希望能盡快理清楚這件事情。 夏姣姣的眼睛輕輕瞇起,臉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再次快速地翻閱著這幾封信,秀氣的眉頭越皺越緊。 “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她其實性子里就愛掐尖,只是之前一直隱忍著,直到最近終于是忍不住了,所以就暴露了。第二種就是夏靜并不愛掐尖,但是她所求的東西,必須要她成為貴女之中的領(lǐng)軍人物?!?/br> 她的手托著腮,“以我的感覺,她應(yīng)該是后者。在李王府的賞花宴開始,她就一直想要拔得頭籌,但是最后的結(jié)果卻差強人意。因為有然表哥的幾句話,她連前十名都沒有摸到。后來不甘心甚至還不惜冒充我去找然表哥理論。這一切的反常都表示那一次賞花宴,是她非常重要的一步棋,只是卻被打亂了?!?/br> 夏姣姣慢條斯理地將思緒理順,一點點說給她們聽。 知冬歪著頭道:“那縣主準備拿二姑娘怎么辦?需要奴婢們做什么嗎?” “夏靜暫時倒是可以不動,但是二夫人和夏增的事兒,該讓人都知曉了。夏傾著急要把夏增拉下馬來,我也不想看他在夏侯府里繼續(xù)這么逍遙自在。他害死了發(fā)妻,之后又親手弄死了愛妾,這種男人情義皆失,當真是畜生不如?!?/br> 夏姣姣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二房雖說在競爭侯爺?shù)奈恢檬Ю?,但是這樣不搭理的情況十分詭異。也讓夏姣姣的心里涌起無數(shù)的疑問,如果注定了要老死不相往來,那還不如直接搬出去,但是此刻又一直住在夏侯府,卻只是擺出高姿態(tài)來,如何都讓人懷疑其用意。 結(jié)合之前的種種,她只是心中有猜測,并不敢確定,如今有了林嬤嬤的書信,她覺得就更加能確定些東西。至少二房所圖謀的東西絕對不會小,而且野心頗大。 說不定都不知夏侯府這侯爺一個位置,還有她手中的晉江坊。 晉江坊在夏姣姣的手中,還能說得過去。畢竟她只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再做什么事兒,也不會讓人聯(lián)想到謀逆之類的大事兒,頂多是小姑娘對各家的事情好奇,可能會搜集一些有意思的事兒。 但是如果這晉江坊落入了二房手中,恐怕這一家子所圖謀的東西就不可小覷了。 更何況二夫人都能做出跟小叔子通/jian的事兒來,不得不讓人多想。 “這事兒如果真的鬧開了,那會很嚴重,必定能扳倒五老爺和二夫人??墒强h主,五老爺和二夫人他們行蹤詭秘,而且都好了這么久,卻依然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肯定是有特殊法門的。您要怎么做,才能讓他們露餡啊?” 知冬皺著眉頭,左思右想都沒有找到好法子,忍不住問出了聲,臉上滿是不解的神色。 夏姣姣輕輕瞇眼,眉頭緊鎖,顯然是陷入了苦思憫想之中,等過了片刻,她的眉頭才完全舒展開,整個人的臉上也帶著幾分笑意,顯然是已經(jīng)想到了法子。 “你們準備一下,這幾日要去老夫人那里看看?!彼苯优陌宓?,精神頭也變得足了許多。 * “老夫人,縣主來探望您了?!蓖忸^的丫鬟進來通傳了一句。 老夫人的眉頭緊皺,她臉上閃過幾分極其不耐煩的神情,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她的心里顯然還是非常不痛快。最后勉強地揮手讓人把夏姣姣迎進來,總不至于要將她拒之門外。 “祖母,孫女來看您來了?!毕逆贿M來就甜甜地喊了一句,臉上帶笑,眉眼彎彎,顯得異常水靈可人。 老夫人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熱情的夏姣姣,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先是愣了一下,轉(zhuǎn)而像是被膈應(yīng)到了一般,直接扭過頭去,不愿意搭理她。 “祖母,您這是怎么了?還在生我的氣嗎?”夏姣姣看見她一臉渺無表情的模樣,心里就膈應(yīng)了一下。 很顯然看著不順眼不是一個人的事兒,而是彼此都會覺得對方不討人喜歡,但是老夫人和夏姣姣遇到一起的時候,還偏偏都得擺出一副客氣的模樣,哪怕是老夫人此刻面色難看,等夏姣姣說幾句軟話,她也得低下頭來。 ☆、第117章 開始布局 “你還知道來???上回及笄了之后,也不見來瞧瞧我,若不是我想起來問了身邊丫頭一句嘴,說不定現(xiàn)在我還以為你在宮里頭待著呢!” 老夫人輕咳了一聲,臉上的神色已經(jīng)緩和了不少,聲音更是溫柔了許多。 她不能對夏姣姣怎么樣,所以為了讓自己不要那么生氣,還是放軟了態(tài)度,與夏姣姣好好說話,以免她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夏姣姣聽她這種熟稔的口吻,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若是現(xiàn)在來了一個不知情的人聽見了,恐怕要以為夏姣姣是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女呢,寵溺到這個程度。 實際上這屋子里的人心里都清楚,這二人不過是在逢場作戲罷了。一個個都帶著虛偽的假面,并且表現(xiàn)得都情深意切。 “讓祖母擔憂了,是姣姣的錯。這回來看您,就是聽說您甚至不適,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好,所以特地讓人從薛先生那里問到了一些有助于安眠的東西。我一大早就讓人出去采摘,總算是找到了這么一束剛開的,不僅看著好,連聞著都覺得沁人心脾,而且放在屋子里就可以讓人忘卻煩憂……” 夏姣姣說話的時候,沖著身后跟著的丫鬟使了個眼色,立刻知冬就走上前來,將手中的花束雙手呈了上來。 “趕緊找個花瓶來,這可真是好東西?!毕逆p輕一揮手。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是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頭,此刻見夏姣姣這樣旁若無人地使喚她,一時之間沒了主意,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老夫人,臉上帶著幾分疑問的神色。 “既然縣主吩咐,那就快去吧。找那個瑩白的玉瓶子,比那些花花綠綠的好看?!崩戏蛉隧庖话?,但還是順著夏姣姣的話說了,不過事先卻盯著那束花,根本不靠近夏姣姣,好像她手上拿著的是□□一般。 夏姣姣親手將花插/進了花瓶里,并且擺在了一個顯眼的地方,讓老夫人一睜眼就能看到。 她坐回到椅子上之后,就開始與老夫人拉家常,就好像這一次過來,沒什么別的重要事兒,當真是要來探望老夫人的身體一般。 但是老夫人卻有些如坐針氈,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夏姣姣回了夏侯府之后,給她送過的禮物,一只手能數(shù)的過來,不少都是被逼無奈才送了來的。 比如逢年過節(jié)的,還有老夫人的壽辰,別人都要送的時候,她才勉強挑些東西過來渾水摸魚。這一次竟然主動送了一束花來,薛彥時常拿著這種花,侯府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薛四爺手里的那束花,功效是助人安眠。 只不過不知道是在哪里采摘的,現(xiàn)如今夏姣姣摘好了送到她的房里,老夫人的臉上卻并沒有什么笑意,相反神色之間還頗覺厭惡。 “祖母,想必您已經(jīng)累了,那孫女就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毕逆娝哪樕下冻隽似B(tài),立刻十分有眼色地告辭出去。 直到夏姣姣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并且已經(jīng)出了院子,老夫人才猛地從床上站起來,三兩步就跑到了擺放花瓶的小木桌上旁,將花瓶里的花朵全部拿了出來,手一甩就直接將那束花丟出了窗外。 “去把那些花都處理干凈了,并且把這瓶子都里外洗刷幾遍。她的東西我可不敢拿,萬一若是出了什么問題,那我到時候連找人算賬的理由都沒有!”老夫人眉頭緊蹙,臉上露出幾分嫌惡的神色。 她對于夏姣姣的東西,都是充滿了無數(shù)的防備,恨不得不要跟她在同一間屋子里呼吸,否則就渾身難受。 不過老夫人放心得還是太早了,因為第二日的同一時刻,又有丫鬟進來通傳,夏姣姣已經(jīng)到了外面,要進來探望她的病情。 老夫人陰沉著一張臉,躊躇了片刻還是放她進來了。 這回夏姣姣又是送上一束花,說了幾句家常,然后再次離開了??雌饋頉]有任何異常的情況發(fā)生,但是卻處處充滿了反常,好像隨時準備好謀殺她一樣。 老夫人還是戒備十足的模樣,不過還不等她開口直接問出來,夏姣姣又告辭了。 一連好幾天,夏姣姣每日都會來這里報道,哪怕偶爾一兩天老夫人實在厭煩她了,讓人將她拒之門外,第二日她又是準時在門外等著。 老夫人現(xiàn)在聽到她的名字,就覺得手腳發(fā)軟。 直到夏姣姣終于消停了,老夫人才長舒了一口氣,不過她覺得自己有些放心地太早了,因為現(xiàn)在每日半夜都會做夢,先是從混沌一片,再到逐漸清晰起來,她就看到一只碩大的老鼠不停地對著她吱吱叫喚,特別可憐。一雙黑豆小眼看著她,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似乎它身處險境,在讓她去救它一般。 可是每次到她呼喊著想要救它的時候,那只大老鼠就一扭屁股跑得不見了,任由她大喊大叫都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