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過佳希還未說話,聽見對面的鐘言聲開口說:“沒事,這不算是麻煩?!?/br> 她看向鐘言聲,還真的沒從他眼睛里讀出一絲不耐,有些放心了,其實她本來也不舍得責(zé)怪豆豆,于是干脆地坐下,問鐘言聲:“你想吃什么?我請客?!?/br> “不用了,我不餓。” 過佳希就知道他會這么說,當做沒聽見,自顧自地說:“我給你們?nèi)ベI漢堡?!?/br> 她說完走去買漢堡了,豆豆十分心虛地看向鐘言聲,小聲說:“jiejie好像生氣了?!?/br> “有嗎?我沒看出來?!辩娧月暿栈啬抗?,對他說,“別擔(dān)心,你沒做錯什么事情?!?/br> 等過佳希買來漢堡和飲料,放在桌上,大方地說:“我們先吃吧,吃完再看題?!?/br> 豆豆仿佛聽錯了一般,驚訝地看著過佳希,張了張嘴巴想說什么但是怕畫蛇添足還是不說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過佳希親自收拾了桌面,然后對鐘言聲說:“麻煩你教一下我堂弟。” “不麻煩,我不是第一回做這樣的事?!?/br> 她略微一怔,不知道他所言何意,轉(zhuǎn)念一想,他說的應(yīng)該是鐘老師在世的時候,他偶爾會幫爸爸代課輔導(dǎo)學(xué)生的事情。 鐘言聲開始幫豆豆解答做錯的題目,豆豆很聰明,幾乎一點就通,他們一問一答進行得很順利。 “這題很簡單,用內(nèi)外角平行線定理就行?!辩娧月曊f。 豆豆低頭在幾何圖上勾勾畫畫。 過佳希聽得入神了,不知怎么回事,鐘言聲每一句話落在她耳邊都有熟悉的感覺,讓她想起那年的夏天,她騎著自行車趕往他家的情景,當時走進他家的剎那,習(xí)習(xí)涼風(fēng)吹來,她全身的壓力驟然輕了下去,有一種很有希望的感覺。 現(xiàn)在想來那段日子并不痛苦,即便是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但因為心里藏著對未來的期望,所有的時光都是明亮的。 而他也是屬于那段時光里的人,奇妙的是,現(xiàn)在又坐在她的對面,他們中間還是有一張桌子,放著一堆數(shù)學(xué)題。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低垂的長睫毛上,直到他抬眸看向她,她整個人落入了他清澈的黑眸里,他安靜地和她對視。 “好了,下一題?!倍苟剐χf。 鐘言聲又看向他的作業(yè)本。 題目都答完后,豆豆對鐘言聲說:“鐘大哥,謝謝你今天愿意當面輔導(dǎo)我,我知道你很忙,以后不會再打擾你了?!?/br> “沒事,如果你以后再遇到解不開的難題,都可以來問我,我有時間就回復(fù)你?!?/br> “但是這樣不會麻煩你嗎?” “不會,說實在的,輔導(dǎo)你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因為你很聰明?!?/br> 過佳希一聽心里有些失衡,記憶中他從沒有夸過她聰明,她每一回皺著眉頭做題,他的表情都很凝重,似乎她已經(jīng)無藥可救一般,然而現(xiàn)在面對豆豆卻是一臉“孺子可教也”的希冀……這也差太多了吧? 豆豆很高興,轉(zhuǎn)頭看jiejie,用眼神征詢她的意見。 “他愿意就好。”過佳希聳了聳肩。 有豆豆在,過佳希和鐘言聲也談不了什么,她簡單地問他最近在忙什么,他說老樣子,目前沒有工程,他每天在研究所上班,她點了點頭,下一句話很隨意地脫口而出:“你的終身大事呢?最近有沒有人幫你介紹對象?” 問出口她就后悔了,低頭看看豆豆,豆豆的大眼里也寫滿了尷尬,似乎在無聲地譴責(zé)jiejie問了這么沒禮貌的問題。 鐘言聲的神情平常,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回答她說:“最近有一個?!?/br> 過佳希不敢多問了。 他說下去:“本來約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飯,但是因為要和豆豆見面,我拒絕了。” 豆豆聽了后表情很復(fù)雜,一方面受寵若驚,另一方面又非常歉疚,站起來道歉:“鐘大哥,實在太抱歉了,是我耽誤了你?!?/br> “不用道歉,我本來就不想去,有了你這個借口也順理成章很多?!彼麑Χ苟拐f,“坐下吧,以后別對我鞠躬。” 過佳希有些尷尬,沒想到是自家豆豆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 顯然豆豆和她想的一樣,坐下后還不斷自責(zé),輕聲說:“如果對方是鐘大哥命中注定的愛人,我的錯誤就更不可饒恕了。” “不會,我不可能喜歡她?!?/br> “你沒見面就知道不會喜歡?是不是看過照片了?”過佳希很好奇地問。 鐘言聲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說:“照片沒有看過,但我聽介紹人說了她的名字,感覺名字就不太喜歡?!?/br> “……” 作者有話要說: 豆豆別自責(zé),這一切其實是某人順水推舟安排的,而且你的數(shù)學(xué)課程是要讓你jiejie付費的,哈哈哈。 ☆、第十八章 豆豆又問了鐘言聲幾個問題,他們說話的時候,過佳希無意間看見鐘言聲手背上的疤痕淡了很多,不細看已經(jīng)看不見了,當下有些安心。 走出快餐店,過佳希帶豆豆回家,鐘言聲還有其他事,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jiejie,你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嗎?”豆豆在路上問出心中疑惑。 “算是一般朋友吧。哦,對了,高二那年暑假就是他做我家教的?!?/br> 豆豆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就是他,我好笨,怎么就沒想到呢?我對他有印象,前幾年還聽爸爸mama聊起過,說他好可憐,父母都病逝了,現(xiàn)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br> 過佳希的心像是被一根針刺了一下,情緒低落下來。 豆豆沒察覺到j(luò)iejie臉上的表情,接著說了一句更凄涼的話:“難怪天氣這么冷,他還穿那么少,原來是沒有人照顧他?!?/br> 過佳希心里更蒼茫了,抬起頭仰望天空,嘆了一口氣,她很認同豆豆的說法,鐘言聲不是一個會愛惜自己的人,他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無所謂,別說在意生活中的細節(jié)了,想一想還真是很可憐。 豆豆似乎越來越自責(zé),垂著頭走路,沉默不語。 過佳希攬住他的肩膀,輕快地說了一句:“今天的事和你沒關(guān)系,他本來就沒有找女朋友的打算?!?/br> “你怎么知道?” “你還小,所以看不出別人的真實想法,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br> 豆豆似信非信,片刻后遲疑地問:“那我遇到不會做的題還能問他嗎?” “既然他說沒問題,你就可以問他,不過最好放在周末,平時別去打擾他?!?/br> “好的,我懂了。”豆豆乖乖地回答。 過佳??聪蚪值纼蛇叡”〉姆e雪,像是蛋糕上的糖霜一樣,這段時間下了幾場小雪,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她很多時間都待在公司沒能感覺出嚴寒,現(xiàn)在行走在冷風(fēng)撲面的街頭,肩膀都冷得發(fā)疼,忽然好想喝一碗羊湯。 想到羊湯,她自然地想起和鐘言聲在羊湯館的那一天,屋外雪花緩緩墜落,屋內(nèi)熱氣熏紅了臉頰,真的很溫暖,現(xiàn)在小雪初晴,反倒冷成這樣。 等過佳希下一次回去喝嬸嬸煲的湯已經(jīng)是二月初了,她也才得知豆豆放寒假了,他已經(jīng)經(jīng)過鐘言聲的同意,即將每周去鐘言聲家接受輔導(dǎo),對此不免愕然。 嬸嬸笑著說:“看來我們和小鐘老師真是有緣分,早些年他幫佳希輔導(dǎo)功課,現(xiàn)在又輪到豆豆,他可真是一個熱心腸的人?!?/br> 叔叔的語氣同樣很感慨:“是啊,他工作那么忙,還愿意花時間幫忙當真難得,只不過他不肯收錢,這讓我心里過意不去?!?/br> 嬸嬸說:“雖然他這么說,但我們不能讓人家白幫忙,錢是要準備好的,到時候他真的不愿意收我們就請他來家里吃一頓飯,再送幾件我做的衣服給他?!?/br> 豆豆很快應(yīng)和,聲音清脆響亮:“沒有錯,他很缺衣服穿的?!?/br> “得了,省省吧,你mama做的衣服都是老年裝,款式都過時了,年輕人怎么會喜歡?”叔叔揶揄自己的老婆,“到時候去商場買一件吧?!?/br> “少瞧不起我,最近來我這里定做旗袍的好多都是小姑娘,和佳希歲數(shù)差不多?!眿饗鹫f著看了一眼侄女,發(fā)現(xiàn)她在發(fā)呆,拿手肘碰碰她,“怎么了?快吃飯?!?/br> 過佳?;剡^神,心想鐘言聲竟然會答應(yīng)親自輔導(dǎo)豆豆,他就不怕麻煩嗎? 飯后,她走進豆豆的房間問前因后果,誰知豆豆兩三句話就解釋清楚了:“我很有禮貌地問他寒假有沒有時間,我有些問題向當面請教他,他說可以,我又問他約在什么地方,他說去他家好了,他每周六有時間,可以輔導(dǎo)我?!?/br> 這么說還是鐘言聲自己提出來的?過佳希更納悶了。 豆豆咬了一口蘋果,一字字地說:“jiejie,你放心,我在別人家里會守規(guī)矩的?!?/br> “那當然,否則丟臉的是你自己。”過佳希笑著點了點他的腦門。 豆豆第一次去鐘言聲家的那天下午又下起小雪,嬸嬸瞅著窗外變化的天氣,有些憂心,嘴里念叨:“豆豆忘拿圍巾和口罩了,等會兒回來肯定要感冒了,都怪我剛才在打電話,一個沒留神,他東西落在沙發(fā)上,人已經(jīng)走了,都怪我?!?/br> 坐在沙發(fā)上捧著筆記本打字的過佳希低頭看看角落的厚圍巾和口罩,想了想說:“我去接他,順便把圍巾口罩帶上?!?/br> “那可不行,天氣這么冷,還下著雪路不好走?!?/br> 過佳希放下筆記本,伸了個懶腰后站起來,對嬸嬸說:“沒事,我最喜歡看雪了,剛才看見窗外有雪花就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再說正因為路不好走我才不放心豆豆一個人回家?!?/br> 過佳希撐傘剛出門就打了一個噴嚏,天氣真冷,她不住地抖了抖肩膀,其實她沒告訴嬸嬸自己也有些輕微的感冒,在連續(xù)加班兩天后沒有休息好,現(xiàn)在頭昏昏沉沉的。 鐘言聲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個人,穿著一件咖啡色的雙排扣大衣,下巴埋在紅色圍巾里,鼻尖一點紅,大眼睛里閃耀著光澤,黑發(fā)披肩,頭頂落著幾片雪花,有些像是四歲時看過的一部童話片里的人物。 “我來接豆豆?!边^佳希站在門口,說話時鼻音有些重。 “他剛走?!彼匆娝p輕皺了皺眉,便向她解釋,“放心,他是坐車回去的,剛好我的一個朋友過來借車,我請他幫忙載豆豆回去?!?/br>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边^佳希一邊說一邊從大衣口袋拿出紙巾擦了擦鼻子。 他看她凍得不輕,面色很白,問她:“要不要進屋喝一杯熱水?” “不用,太麻煩?!?/br> “沒事,我剛燒好了一壺?zé)崴??!彼D(zhuǎn)過身走向廚房。 過佳希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正準備彎下腰拖鞋,聽見他說:“不用拖鞋,直接走進來就可以?!?/br> 于是,她在門口的防滑墊上蹭了蹭,再走進屋。 一進門慢慢地聞到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她不免好奇地問:“你在煮藥啊?” “嗯,最近有些咳嗽,去醫(yī)院看了看,醫(yī)生給我開了三包中藥?!?/br> “咳嗽的話就不要抽煙了?!?/br> “我已經(jīng)戒煙了。” “是嗎?那天看見你站在窗口手里拿著煙?!?/br> “只是拿著看看而已?!?/br> 才不信呢,她心想。 他慢慢轉(zhuǎn)過身,拿著玻璃杯過來,把溫?zé)岬乃f給她,她接過喝了一口,再抬眸看他,他身穿一件煙灰色的羊毛衫,翻出的衣領(lǐng)潔白如雪,臉上的表情很平和,看起來對她的突然登門拜訪一點也不介意。 趕過來的途中實在是又冷又累,她有些撐不住,坐在椅子上喝著熱水,他則回過身走去廚房繼續(xù)對著煤氣罩熬藥,她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耐心做這樣家常事的姿態(tài),覺得特別的有趣,不知道為什么。 環(huán)顧四周,一切和她當初來上課時無異,連空氣都是一樣的,總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或青草的味道,好像無論時移世易,這個老房子永遠守著一段不變的舊時光。 等鐘言聲回來坐下時,過佳希已經(jīng)摘下了圍巾,很坦然地坐著,開口問他:“你最近工作不忙了?都有時間幫豆豆輔導(dǎo)功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