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鐘言聲在廚房洗碗，過佳希眼看天越來越暗，有下雨的趨勢，趕緊去陽臺收衣服，收了一半，猝不及防地，大雨嘩啦啦斜打進來，她的頭發(fā)和衣服頃刻間濕了一半，低頭一看，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怎么了？”鐘言聲洗好碗，從廚房出來，剛好看見過佳希狼狽的模樣。

    “突然下雨了，我的衣服都濕了，去房間換一下?！边^佳希說。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鐘言聲拿了一塊毛巾幫她擦頭發(fā)，垂眸間發(fā)現(xiàn)她的腳上也有水珠，便按她坐下，去拿了另一塊毛巾，幫她擦腳。

    他坐在沙發(fā)上，把她的腳擱在自己的腿上，從腳踝開始擦干凈，她順手撈過一包薯片，一邊吃一邊看他，直到他放下毛巾，發(fā)現(xiàn)她的目不轉(zhuǎn)睛，問她怎么了。

    “鐘言聲，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又帥了。”

    他淡淡地一笑，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贊美。

    她放下薯片，伸臂環(huán)住他的脖子，對著他的眼睛，心里漾起別樣的感覺，最近這段時間不知怎么了，對他的依戀越來越多，連看書都喜歡整個人貼在他背上，不想和他分開。

    他就在她身邊，觸手可及，每天可以和他看日出和日落，仔細一想，這真是好運氣。

    在愛情上不用尋尋覓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沒有后悔某及，有喜歡的人陪她一起過日子，難道不是莫大的幸運嗎？

    想及此，她依偎著他更近了一些，他見狀，干脆把她整個人抱在自己腿上，方便低頭吻她，手掌也從她的后背往下移，很自然地掀起她的衣服，再沿著她玲瓏的脊椎骨一點點地往上。

    她乖乖地接受，沒有反抗，心知肚明，同居到現(xiàn)在，如此的親密已經(jīng)是時不時發(fā)生的事情，他每次會克制好分寸，不會傷害她，她對他很信任。

    這一次也一樣，他最后一根手指撤離她的胸衣，掌心按在她的小腹上，黝黑如深淵的眼眸的火卻沒法在一時半會間熄滅。

    她的心跳很快，手臂無力地垂下去，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胸衣的前扣竟然被打開了……是什么時候被誰解開的？現(xiàn)下，一片真實的風(fēng)景完全攤在他的眼前，他自然很詳盡地欣賞著，目光一寸不離。

    她愣了片刻，抬臂要動手，他阻止了，然后親自幫她扣上，并且啞聲說：“今天先看到這里，我來鎖上?！?/br>
    她后知后覺地害羞，趕緊跳下來，跑去衛(wèi)浴間……

    出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他又坐在桌前練字了，心里清楚這是他用來靜心的最佳方式。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后，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看他抄寫的《五柳先生傳》全文，心里五味雜陳。怎么說呢？他每次做完那些好事后就練書法清心，這個行為實在太道貌岸然了……他難道不覺得自己這樣表里不一很陰沉很可怕嗎？

    “咦？這支筆好漂亮?！彼鋈话l(fā)現(xiàn)他手上的筆是銀藍色的。

    “是你送的。”

    她愣怔，許久后才想起這就是她買的。四年前她跑來樓下，把這支筆丟進了他的信箱，希望能帶給他幸運，沒想到他真的收到了。

    “我一直放在抽屜，昨天才拿出來寫字。”

    “你不說我都快認不出它了?！彼α?，“我就是用它寫高考作文的?！?/br>
    他停下筆，擱在一邊，把她拉到自己懷里，緩緩地告訴她：“幸好我走的那天沒忘記打開信箱看看，否則就錯過了。”

    “這是不是緣分？”

    “你說是就是?！?/br>
    她的眼眸頓時揉進了屬于小女人的幸福，忽然感覺和他之間的緣分很浪漫，比韓劇演的都要美。想一想，四年前丟進信箱的一支筆，竟然一直被他好好地擱在抽屜里保存著，今天又重現(xiàn)在他們之間。這雖然不是說明驚天動地的巧合，但冥冥中，有一股善意的緣分促使她把自己的幸運傳遞給他，然后又間接地還給了自己，實在太美妙了。

    原來他們比塵世間的很多人都幸福，就這樣守在一起，過好每一天就夠了。

    又是一個周六，過佳希本來說好和何消憂一起去醫(yī)院看蘇小非，不料，她臨時接到一個比較急的采訪，只好告訴何消憂自己晚一些時間到。

    何消憂一個人來到醫(yī)院，離三點還差一刻，吳愁已經(jīng)在重癥監(jiān)護室門口等著了。

    見到何消憂，吳愁照例客氣地說了一句：“你不用每天都趕來，太辛苦了，有事我會打電話告訴你們的?！?/br>
    “沒事的，我最近在家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忙?！焙蜗麘n誠懇地表示沒關(guān)系。

    吳愁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三點一到，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打開，家屬們排隊探望，很快輪到吳愁和何消憂，她們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上無菌隔離衣和鞋套才走進去。

    蘇小非還是老樣子，閉著眼睛，表情安詳，好像熟睡了一般。

    吳愁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溫柔地對他說：“小非，今天陽光很不錯，你不想醒來曬一曬太陽嗎？你睡得夠多了，現(xiàn)在試著努力睜開眼睛，可以嗎？”

    蘇小非沒有任何動靜。

    吳愁嘆了嘆氣，開始為蘇小非按摩手臂和腿的肌rou。

    何消憂很心痛，忍住眼淚，悄悄從衣服口袋取出一個小的音樂播放器，打開它，調(diào)好音量，把事先錄制好的音樂放到蘇小非耳邊，讓宗次郎的那一首《故鄉(xiāng)的原風(fēng)景》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她眼前的人瘦削得快認不出來了，病服袖子下的手肘嶙峋，連呼吸的起伏都很虛弱，她拿手輕輕碰一碰他的身體，心痛加劇，他減緩血液流速后的身體微微發(fā)涼，有些不真實，她很害怕這具軀體會一直涼下去，直到?jīng)]有溫度……

    在眼淚掉下來之前，何消憂趕緊轉(zhuǎn)開臉，吸了吸鼻子，心里默念：小非，你可以睜開眼睛嗎？

    然后，奇跡一般的，她的祈愿有了作用，有一個瞬間，蘇小非的手指飛快地往外伸展，被吳愁一眼捕捉到了，愣了兩秒后狂喜地喊來了護士，幫忙看看他的手。

    護士來了之后，蘇小非的手依舊在動，向外抓什么的樣子，跟著右腿也有了動靜，眼皮還一直不停地在顫抖，吳愁和何消憂在一旁屏氣斂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敢輕易去碰他，只是等待護士做檢查。

    大約六分鐘后，蘇小非又陷入了深海一般的睡眠，一動不動。

    “情況很不錯?！弊o士轉(zhuǎn)過頭，笑著說，“他的部分神經(jīng)反射已經(jīng)回來了，你們這幾天多給他按摩一下肌rou，刺激他對外界反應(yīng)，我相信他不久后就會醒來了。”

    “真的嗎？”何消憂幾乎不敢相信，提聲問。

    “沒錯，憑我的經(jīng)驗來看，他今天的反應(yīng)傳遞出他的意愿，他非常想睜開眼睛，這是積極的生命態(tài)度，對蘇醒很有幫助。”

    何消憂喜不勝喜，在護士走后，立刻低下頭，旁若無人地和蘇小非說話：“小非，你是不是想醒來了？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能動，但可以聽見我說話，對嗎？我們一直在等你，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是為了我們，你能不能再努力一下？答應(yīng)我，你不能放棄，要快些醒來?！?/br>
    蘇小非依舊和沒聽見似的，何消憂收斂了微笑，不再著急，繼續(xù)播放音樂給他聽，心里確定他是喜歡這首曲子的，打算多放幾遍給他聽?？此煤鸵粋€孩子似的，她抬手臂輕輕地整理他的頭發(fā)，再拿手背貼在他額頭上看看有沒有熱度，當(dāng)確認一切都沒有問題，她依舊凝視著他的臉，眼神很執(zhí)著，最終熱淚盈眶。

    等探病時間結(jié)束，她們?nèi)ト龢钦业教K小非的主治醫(yī)生，及時告訴他蘇小非今天的情況，醫(yī)生聽了后，笑著告訴她們：“樂觀估計，他一周內(nèi)醒來的可能性很大?！?/br>
    她們聽了后都很高興，謝過醫(yī)生后一起走出了病區(qū)。

    因為電梯人很多，她們改走樓梯下去，何消憂在前，吳愁因為接電話慢了幾步。

    等掛下電話，吳愁忽然叫住了何消憂，十分客氣地說：“小憂，謝謝你這段時間每天來醫(yī)院看小非。不過，剛才你也聽到醫(yī)生說了，小非快醒了，我想從明天開始你不用每天過來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準(zhǔn)備春季找工作的事情，千萬別耽誤了?！?/br>
    何消憂一愣，隨即回答：“沒事，我最近還有時間，可以每天過來，陪你一起等小非醒來?！?/br>
    “真的沒必要，醫(yī)院這里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不知是不是何消憂的錯覺，吳愁的咬字有些重，態(tài)度也很疏離。

    “我還是想每天過來看他，可以嗎？”何消憂的語氣放低了一些，帶著懇求。

    吳愁走下一個臺階，和她并行，目光鎖定在她臉上，平靜地說：“小憂，我就實話實說吧，我知道小非以前很喜歡你，也很能理解，畢竟你這么漂亮，哪一個男生會不心動呢？不過，是你自己拒絕小非的，既然已經(jīng)拒絕了他，那么不是應(yīng)該盡量遠離他生活嗎？”

    何消憂萬萬沒想到吳愁會有這樣的誤會，趕緊解釋：“你真的誤會了，我只是想等小非醒來，這是出于普通朋友的關(guān)心?！?/br>
    “算是我誤會吧，但是你真的不用過來了，因為你在不在都不重要了?！眳浅畹难劬τ行┐嗳酰卣f，“你應(yīng)該知道，我和他訂婚了，被雙方家長認可，等他醒來我肯定會提出盡快結(jié)婚?！?/br>
    何消憂面色蒼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費力調(diào)整情緒后說：“我只是想守在他病床前等他醒來，僅此而已，沒有其他想法。”

    “守在他病床前？每天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還和他說一些只有你們聽得懂的悄悄話？”吳愁的表情有些悲哀，“小憂，換作是你，你能這么大方嗎？我只是一個普通女生，我沒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男朋友和一個以前很喜歡的女生每天……”

    她說到一半垂下眼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抱歉，我真的不想你再出現(xiàn)在他病床前了?！?/br>
    何消憂呆怔了，等回過神來，誠懇地說：“那我可以等到他醒來嗎？在他還沒有醒來之前，請允許我表達普通朋友的關(guān)心，我真的只想知道他恢復(fù)得如何，沒有其他企圖?！?/br>
    吳愁緩緩抬頭看她，慢慢地說：“我有些疑惑了，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假裝聽不懂？不管你有沒有企圖，小非喜歡你了九年來，這個事實已經(jīng)讓我很介意了，就算是避嫌，你也應(yīng)該和他保持距離，否則我會很不舒服的。照顧他、等待他本來就是未婚妻的責(zé)任，你只是他的一個普通朋友，不用做得太過?，F(xiàn)在醫(yī)生都說了，他度過了危險期，很快能醒了，我不知道你堅持每天都來有什么意義。我一向尊重你是因為你是小非的朋友，請不要越界，讓我討厭你好嗎？”

    何消憂徹底說不出話，低頭看腳下的階梯，突然一陣頭暈?zāi)抗?，她緊緊抓住樓梯扶手，閉目休息了幾秒，再次睜開眼睛，視線所及的地方一片茫然，她無奈地一笑，說了聲好后，默默地走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非會醒的，聲聲也會如愿以償?shù)?，你們知道的?/br>
    ☆、第四十章

    情況和醫(yī)生預(yù)計的差不多，五天后，蘇小非醒了，剛醒的兩個小時意識不清，慢慢地認出了家人和未婚妻。蘇父和蘇母喜極而泣，吳愁一顆懸掛的心安穩(wěn)地落回胸腔，低下頭在蘇小非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一直隱忍的眼淚終于毫無掩藏地落下，哽咽地說：“小非，我們一直都在，謝謝你醒來。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你的?！?/br>
    過佳希和歐陽俊男陸續(xù)趕到醫(yī)院，看見睜開眼睛的蘇小非，高興到不行。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幫忙?！眳浅钕蛩麄兙瞎?。

    “別客氣，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边^佳希拉過吳愁的手，“倒是你，該注意休息了，自從小非入院到現(xiàn)在，你瘦了一大圈?！?/br>
    “我會的?！眳浅钗⑿Γ艾F(xiàn)在小非醒了，我也有心情吃飯了，很快會胖回來?！?/br>
    陰云散去，雨過天晴，明亮的笑容在吳愁臉上重現(xiàn)，過佳希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從未感覺如此輕松過。

    再沒有比一切如常四個字更美好的了。

    吳愁請他們吃飯，并告訴他們自己的決定：“我想好了，等小非身體恢復(fù)后，我就和他結(jié)婚，至于婚禮，越簡單越好?！?/br>
    “這么快？”過佳希驚喜。

    “世事無常，從現(xiàn)在開始的每一分鐘我都要好好把握，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陪伴自己喜歡的人?！眳浅罨謴?fù)了元氣，語氣很自信，“我一定會照顧好小非，不讓別人再傷害他。”

    歐陽俊男停下筷子，冷淡地提了一句：“那你老家的那些人呢？以后他們還好意思隔三差五地來麻煩小非嗎？”

    “不會的，歐陽，請你放心。”吳愁鄭重地說，“小非住院的前幾天，我就在電話里和他們說清楚了，不用他們來探病，只求他們以后不要來麻煩他。至于小非那邊，我也會和他說好，以后不讓他再熱心幫忙了?！?/br>
    歐陽俊男終于不再有意見。

    “真沒想到啊，我們這幾個人里最早結(jié)婚的是小非?！边^佳希不免感慨萬千。

    “到時候請你們一定要來參加婚禮?！眳浅钣押玫匦α恕?/br>
    過佳?；厝ズ蟠螂娫捊o何消憂，把醫(yī)院的事情都和她說了，末了遲疑地問了一句：“小憂，我們會一起去參加小非的婚禮吧？”

    “當(dāng)然，這么多年的朋友情分了，我們一定要去婚禮見證他的幸福?！焙蜗麘n在電話里答應(yīng)。

    過佳希聽出她的聲音沒有異樣，終于也安心了。

    過去的已然過去，再回頭追尋沒有意義，木已成舟，她現(xiàn)在希望大家的友情不要改變。

    晚上吃過飯，手挽手一起去散步的時候，過佳希對鐘言聲說：“我以前覺得小非一定是我們這里倒數(shù)第二個結(jié)婚的，小憂是第一個，我排在第二，歐陽他完全不懂風(fēng)情，估計比較難找女朋友，理所當(dāng)然排在末尾，但沒想到現(xiàn)在小非變成第一個了?！?/br>
    鐘言聲反問：“你是不是有些可惜自己不是第一？”

    “這個……怎么會呢？第二個也不錯，我可不想太出風(fēng)頭?！?/br>
    鐘言聲止步，轉(zhuǎn)身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個口是心非的孩子。

    她有些心虛地笑了，心里無奈，誰讓爸爸mama不同意他們現(xiàn)在結(jié)婚呢？他們爭取過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春天。

    到明年春天之前還有一個漫長夏天和一個更漫長的寒冬……乖乖等吧。

    上樓回屋，過佳希連打了幾個噴嚏，很快鼻塞了，估計是被風(fēng)吹的。鐘言聲拿老姜和紅糖燒了一鍋姜湯給她喝，她熱乎乎地喝下一碗，立刻清熱通竅，十分舒暢，繼續(xù)抱著筆記本整理工作稿，完成后看了看日歷，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月零三天是他的生日。

    她抬頭問他：“今年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禮物？”

    他微微一怔，似乎早忘記有生日這回事，片刻后反問她：“聽你的語氣，我想要什么，你就會給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