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四叔又犯事兒了?”步徽蹙蹙眉,聽著這動靜,一下子就明白是爺爺在訓人。 樊清看著他很疑惑的表情,想著他一向跟魚薇走得很近的,還是同學,難道還不知道魚薇跟老四的事,問道:“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么?”步徽一頭霧水。 “你四叔跟小魚薇談戀愛了,正跟老爺子攤牌呢?!狈逡贿吺帐巴肟辏贿呎f道。 步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在那一刻出了點問題,心忽地墜下去,墜到了他無法衡量深度的位置,訥訥道:“你說什么?” 樊清看他神色一變,覺得他可能是不理解,解釋道:“老四跟魚薇戀愛了,正在樓上跟你爺爺坦白呢,就因為一個不存在的輩分和十歲的年齡差距,老爺子還不太能接受……魚薇沒跟你說么?” 步徽呆呆地站在那兒,覺得兩腿被灌了鉛,有人往自己的腦袋上猛砸鐵錘,砸得他覺得三嬸溫軟的聲音都被扭曲成了鬼語,那一刻他幾乎眩暈,毫無察覺時,自己已經把肚子里的話脫口而出了:“四叔跟魚薇?你開什么玩笑?” 他愣了一會兒,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上樓去證實事情的真假。四叔和魚薇戀愛了,這樣一句話,是他從來沒想過的排列,這句話虛假極了,他覺得這是個一點也不好玩的玩笑,全家人都在跟自己開一個無聊至極的玩笑,是一個讓他現(xiàn)在、立刻就想把它揭穿的假話。 靜靜走到爺爺?shù)姆块g門口,門是虛掩著的,門里的一字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四叔的聲音傳進他耳朵里:“大了十歲又不是犯罪,到底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一個快三十的大男人是沒什么!魚薇今年才剛上大學,跟個孩子沒兩樣兒!你說出去好意思嗎?你跟我老戰(zhàn)友的小孫女兒,一個小孩兒談戀愛?”爺爺?shù)穆曇艉瓪鈧鱽恚骸澳阆雀伊€誓,你不會糟蹋人家身子,玷污人家清白!你要只是想玩玩兒,招惹誰去不行,就不能找個年齡相配的……” “老頭兒你說得越來越奇怪了,我糟蹋誰啊?我跟我女朋友干什么能叫糟蹋?”步霄聲音有些低沉:“我沒說么?我是認真的?!?/br> 步徽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那種感覺比一輛重型卡車從自己身上碾過去還難受,等回過神來時,汗毛全都豎起來,毛孔炸開了,說不清是怒氣還是痛苦,是驚疑還是崩潰,每種感覺都被放大到了極限,他根本無法承受,覺得自己的身體塌了,心也塌了,整個眼前的所有事物全都塌了。 那扇門就那樣虛掩著,隱隱能看見里面的人影,接著還傳來姚素娟的聲音,步徽只覺得那扇門漸漸地變厚,變重,沉沉如鐵,里面坐著的人,全都不是他認識的,每一種聲音、說著的話語都讓自己陌生到了極點。 他一句都不想聽下去了,他沒辦法理清楚,更沒辦法相信,于是腳步虛浮地走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關上,步徽坐在自己床沿,一時間懵得腦海里一片空白。 現(xiàn)在這個情況是,他僅僅只是出去比賽,去了幾天外地,回來之后,魚薇就跟自己四叔好上了?而且這兩個人是從什么時候好上的,難不成是之前,魚薇小姨來鬧事那時候,他們倆就已經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了? 一種強烈的被背叛的感覺從五臟六腑里涌了出來,怒火無法平息,越來越洶涌,一瞬間的不敢置信已經過去,現(xiàn)在他全身被各種感覺凌虐、擠壓,覺得氣都喘不上。 魚薇一直喜歡的人是自己四叔?她的紋身也跟四叔有關系?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其實不是別的男人,而是四叔?她一遍遍拒絕自己,鐵石心腸地、毫不留情地跟自己撇清關系,全部都是她心里的那個人是四叔? 步徽的憤怒轉而又變成了痛苦,那種痛苦讓他一時間渾身發(fā)冷,牙關打顫,心像是血淋淋地被撕開,他把手機摸出來,又看了一遍沒有任何回復的收件箱,再一次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冷漠和無情。 心下一狠,他撥通了魚薇的號碼,聽著嘟嘟聲,覺得每一下都是凌遲般的煎熬,過去了很久很久,直到電話那端響起了他很熟悉的聲音。 “喂?”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改變,通了之后只是應了一聲,接著是突兀而尷尬的沉默,她一句話都沒有…… 步徽覺得那句話從自己嘴里說出來時,伴隨著牙齒咬碎的聲音,因為艱澀,他問出來時那個聲音沙啞得完全不像自己:“你……你跟我四叔在一起了?” 這句話沖她問出來時,步徽心里才隱隱感知到這種實感,她現(xiàn)在是四叔的女朋友。 遲疑了一下,魚薇那聲輕輕的“嗯”傳進他耳朵里,像是早知道有一天他會這么問。 步徽又問道:“你們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魚薇說了一個日期,就是他離開的第二天,緊接著她似乎想開口說些什么,只說了個“我其實……”,就被步徽一下子按斷了電話。 他一個字也不想多聽,她除了“對不起”不會有任何話留給自己,除了解釋她跟四叔是什么情況之外,她僅有那三個字,但無論是哪句話,他都不想聽見。 他坐在床沿,沉重地喘著粗氣,身體不停地顫抖,這個時候手機開始震動起來,魚薇又給他打過來了,一想到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給自己打電話,就是為了解釋她和他的四叔搞在一起了,而且就在他離開的第二天急不可耐地糾纏到一起去了,步徽怒不可遏地把手機扔了出去,砸在墻壁上,掉在地板上后蓋崩裂。 真的是夠了,這兩個人一聲不吭地發(fā)展成男女朋友關系,卻讓他現(xiàn)在才知道,四叔都去跟爺爺攤牌了,昨天晚上卻絲毫沒有要跟他講的意思! 自己喜歡了魚薇這么久,還在不放棄地追求她,四叔明明什么都知道…… 渾身的寒意和怒火,冰火兩重地讓他的情緒瀕臨崩潰邊緣,他實在忍不住,低吼一聲,一把將桌上所有的東西掀翻在地,一旦這樣發(fā)泄出來,步徽猝然間變得不可控制,旁邊書櫥上的東西也被他一并掃到地上,玻璃櫥柜也被推倒了。 步徽房間里傳來的砸東西的聲音實在太響,樓上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全家人的注意力瞬間都被那巨大的噪音吸引過去,步靜生和樊清都慌慌張張地跑上了樓,姚素娟已經從老爺子房里跑出來,站在兒子房門口了,神色緊張地拍門:“小徽,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有話出來好好說呀!” 沒有任何回答,房間里摔碎東西的聲音從不間歇,能聽得出來幾乎是把整間屋里的東西全都砸了。 門外三人亂作一團,就在這時候,走廊那邊走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步霄走到了門邊,沖著姚素娟說了句:“我來?!?/br> 姚素娟轉臉看見老四的表情,頓時心亂得糾結成一團爛毛線,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么認真的神情,但眼下這樣的情況,看見小徽這么難受,連她自己都不想向著老四了…… 步霄在門邊站定,輕輕吐出一口氣,敲了幾下門,沉聲道:“把門打開,是我?!?/br> 仿佛是因為聽見步霄的聲音,門里步徽的動靜戛然而止,一段令人屏息的沉默和寂靜后,門后傳來一步步逼近的腳步聲,接著,房門被步徽猛地一把拉開。 從門縫里忽然傾瀉而出的日光照得所有人都隨之瞇起了眼,步徽房間里一片狼藉,像是颶風過境一般,他出現(xiàn)在門后時,衣領是散開,頭發(fā)凌亂,眼睛里濃墨色的恨意惡狠狠地逼視著步霄,因為情緒激動,他咬牙時,嘴角在控制不住地抽動,胸口一起一伏,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fā)。 步霄看見他眼眸里閃著淚光,在那一瞬間,他像是喉嚨被掐斷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步徽背著斜背包,瞪了步霄一眼,狠狠地撞過四叔的肩膀朝門外走,步霄看見侄子要奪門而出,下意識伸手拽住他的手臂想讓他停腳,有些嚴肅地問了句“你哪兒去?”,幾乎是他伸手拽住步徽的一瞬間,步徽終于控制不住的憤怒全部涌了出來,轉過身,猛地一拳砸過來。 門邊響起一陣壓低的驚呼聲,步霄被步徽重重打了一拳,步靜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來時,趕緊沖上去從身后拉住兒子。 “你都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歡魚薇,你還對她下手!”步徽一拳揮過去打到四叔,又被步靜生拽住后,卻絲毫沒有解氣,反倒心里各種酸楚和難受的滋味一并往外涌,眼淚奪眶而出,哭起來:“你為什么非得跟我搶?你不知道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我一直把她當成一個連碰都不敢碰的人……四叔,從小到大我最信的人就是你了,你就這么對我!你根本就不是我四叔!” 步霄被他狠狠地打了一拳,知道自己根本連覺得疼的資格都沒有,背后靠著墻壁緩緩站起來,低著頭的時候,鮮血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他抬手抹了一下,手背全是紅的,鼻腔和嘴里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 他站好,瞳色深黑地抬起眼睛,看見小徽哭了,眼神一點點變得很不像他,越來越死寂,越來越沉默,他靜靜地看著步徽哭了一會兒,他突然明白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能傷得起的,這輩子他傷不起他一絲一毫的…… 步霄沉默了很久,蹙蹙眉,沙啞道:“能不能進屋,跟我說幾句話?” 步徽眼眶發(fā)紅,聽見四叔這么說,猛地掙脫了步靜生的雙臂,冷冷地說道:“說什么?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br> 撂下這句話,步徽轉身朝著樓下走,理都不理姚素娟勸他的聲音,抬起胳膊狠狠地擦掉臉上的眼淚,吸了一下鼻子,腳步飛快地走出了家門。 步霄靠在墻上,緊緊抿了一下破皮流血的嘴唇,眼神像是死了半截,他用舌尖舔了舔血,低頭看見白襯衫的前襟一片紅。這時步老爺子從房里滑動輪椅出來了,隔著半條走廊沖他罵道:“你給我滾出去!家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要打出去打。你讓我說你什么好?!跟你侄子搶女孩兒,還打架?我沒你這個孽子!” 步霄狀似很無所謂地斂眸,抬手擦了一下血,臉上又掛上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只一秒,他也覺得這個笑很不合時宜,漸漸冷下了臉,蹙著眉也晃下了樓。 門邊剩下的三個人立刻不知所措起來,今天家里出的事太多,沒人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局面。 步霄下了樓,走到前門,那條土狗串子又沖到自己腳邊蹦跶起來,門外陽光很燦爛,他拎上外套,拿上車鑰匙時,一抬頭,看見院子里站著的那個人,頓時愣住了。 魚薇出現(xiàn)在院子里,滿頭烏黑的長發(fā)亂糟糟的,像是急匆匆地從什么地方趕來的,還在氣喘吁吁地朝這邊兒走,此時也抬眸看見了自己,一時間呆在原地,表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好久沒見到她的感覺,步霄這會兒覺得一天的疲憊重重壓下來,在看見她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他恍如隔世地意識到,在她身邊,他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家里有點亂,我送你回去吧?!辈较鱿攵紱]想,沖她淡淡笑了一下,朝著魚薇走過去。 ☆、第52章 透過樹蔭和花影,只遙遙地看見步霄一眼,魚薇就明白剛才都發(fā)生了些什么。 從昨晚,舞會結束她被司機送回家,她跟他通了個短短的電話后,步霄就消失了,她從一大早就開始找他、聯(lián)絡他,沒有任何回信,魚薇隱隱猜測他是回家坦白去了。 步霄把所有事都自己攬了,但這件事情,明明是她必須要出面、去跟他一起面對的。 就在剛才,她在g大圖書館自習時接到了步徽電話,看著那個來電顯示,她冷靜了一下,打了個腹稿才接通,果然他來向自己求證她是不是跟他四叔在一起了,魚薇剛剛開口只回答了一個“嗯”,準備的解釋都沒說出口,電話就被步徽按斷了。 接著再怎么給他打,他也不接電話,魚薇知道這事已經迫在眉睫,她怎么可能坐得住,從圖書館跑出來,打了個車就往步家趕。 來到步家院子門前,她跟從門里出來的步徽打了個照面,魚薇有點愣住,她真的沒想到事情鬧得這么大。 步徽眼眶是紅的,頭發(fā)凌亂,領口也敞開著,情緒看上去差到了極點,好像哭過,果然,他在看見自己的那一瞬間,一秒的怔忪過后,他露出了從來沒有過的表情,眼眸中滿是痛苦和受傷,還有一絲怨恨,很快就別過視線去了。 見他就要跟自己擦肩而過,魚薇的心像是被冰了一下,她這才意識到了事態(tài)嚴重,伸手去抓他的手臂:“步徽,你能不能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br> 步徽被她抓住手臂時,頓時像是觸電,一下子就把她的手甩開了,離開前丟下一句:“我不想看見你?!?/br> 看他大步離開,魚薇趕緊追上去,結果遠處從山道上忽然駛來一輛跑車,車速很快,倏忽間已經停在步徽面前,步徽二話不說上了朋友的車,揚長而去。 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步徽知道了她跟步霄的事之后,再次看見自己肯定會膈應,畢竟他追了她這么久,雖然后來放棄了,但她這么快就跟他的叔叔在一起了,步徽估計會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喜歡玩弄人心的女孩。 但她從沒想過,步徽的反感會這么大,情緒波動到如此難以控制的地步,而且發(fā)泄在了步霄身上,魚薇在看見步霄從門里走過來時,她覺得心被揪了起來,只能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 步霄被打了,很顯然是被步徽打的,左臉頰一塊淤痕,鼻子和唇邊全是血,甚至連白襯衫的前襟上都染了一大片紅色,他拎著外套、慢吞吞地走過來,在看見自己的那一刻時,露出她很熟悉的笑容,但臉上還掛著彩,讓那一絲笑看上去說不出的疲憊。 “家里有點亂,我送你回去吧?!辈较鎏袅颂裘?,走到她身邊,她還在心疼得深呼吸,被他一把摟住肩膀,朝著他的車走去。 等坐上了車,魚薇趕緊翻包,拿出紙巾遞給他,步霄擦了一下血,用紙堵住鼻子,過了很久,血才全部被止住。 看著那堆被血染紅的紙團,魚薇又氣又心疼,語氣也冷硬起來:“你都被打成這樣了,為什么沒人管你?” 好歹留在家里止一下血,涂點藥,步霄都傷成這樣了,為什么家里人都不管不問,他是犯了什么大罪了,要被這樣冷漠對待?魚薇越想越生氣,難道他僅僅是因為跟自己在一起了,就得受這個罪,連個關心他、站在他這一邊的人都沒有? “沒事兒,”步霄還從來沒看見魚薇這么冷的表情,趕緊哄她,語氣又纏人了幾分:“你不是來管我了么?還要別人管我干嘛…” 魚薇轉過臉,跟步霄對視著,她盡量勸自己平靜,但看見他左臉上那么觸目驚心的一塊傷,她實在難受死了,傾過身,用手摸了摸他的臉,深深蹙眉問道:“疼不疼?” 步霄心情頓時好了一些,今天一整天疲憊和痛苦在此刻消失得差不多了,他笑了笑,抬手握住她摸自己臉上傷痕的手,柔聲道:“有什么好疼的?我以前差點兒被砍死也沒疼過,你真的不用氣,因為我確實欠揍,家里才沒人管我的……” 魚薇又貼近他一些,跟步霄對視了很久,接著他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聲音很難得的正經:“疼不疼都無所謂,只是很想你……想著,要是能跟你一起吃頓飯,摟著你睡一會兒,休息一下就好了?!?/br> “那就回我家吧。”魚薇趕緊說道。 這天在開車回去的路上,車里是從未有過的沉默和安靜,魚薇知道步霄累了,而且他開車的側影一直沒有笑,表情嚴肅,他心情應該不好,整個人都被一種低迷的情緒籠罩著。 她了解他的感受,于是一個字也不說,一件事也不問,就讓他靜靜地呆著,有一個可以喘息的空間。到了她家,步霄坐在沙發(fā)上抽煙,她從房里拿來醫(yī)藥箱,把他臉上的傷清洗了一下,用小棉簽一點點涂好藥,把他臟掉的衣服脫下來,換了件他留在這兒的新衣服,又拿來毛毯,讓他躺沙發(fā)上睡會兒。 “滴”的一聲打開了空調,魚薇接著進了廚房做飯,門關好后,整個客廳就只剩下步霄。 屋里光線幽暗,他蓋著她的毯子,她身上的香氣和藥膏的味道糅合在一起,仿佛是世上效果最好的一劑鎮(zhèn)定劑,步霄躺倒在沙發(fā)上,覺得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么安寧過。 他真是蠢透了,還特別大男子主義,妄想可以把所有事很爺們兒地一個人扛了,結果弄成了一個大僵局,所有事都被他搞砸了,他自負又自大,不僅傷害了小徽還傷害了自己,到頭來,還要到她這里找安慰。 她到底是不是十八、九歲?哪個女孩兒在十八、九歲的年紀像她似的,活得像個老干部? 他開始貪戀和依賴她給自己的那份感覺,她從不浮躁,也不折騰,靜靜地存在著,氣定神閑的,還照顧著自己,就連她的屋子都跟她的人一樣,有種恬靜的柔美,像是這時在客廳里吹著的舒適而干燥的冷空氣,廚房里隱隱傳來的做飯的聲音,毯子里帖和著皮膚的淡淡暖意…… 步霄躺在沙發(fā)上,在暗暗的光線里,很自嘲地笑了,因為他的肚子在此時很應景地叫起來,一天沒吃東西都沒覺得餓,這會兒窩在沙發(fā)上,他餓得前胸貼后背。 他干脆希望自己的一輩子在這一刻全部過完,傷了有人給自己抹藥,餓了有人給自己做飯,他這個大蠢貨把一切都搞砸了的時候,還有人心疼自己,為他生氣、抱不平…… 從沙發(fā)上坐起來,步霄把毛毯掀開,站起來朝著廚房走去,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的那個曼妙的身影,在他拉開門時從模糊變作清晰,真真實實地浮現(xiàn)在他的眼眸深處,是魚薇在給自己做飯的背影。 不管經歷了什么波折,有幾個人反對,步霄覺得能跟她兩人呆在一起,哪怕一秒,他也想暫時把所有人都忘了,好好珍惜和享受。 廚房里開著燈,暈黃色的暖光,電飯煲的按鍵恰好跳起來,小砂鍋里煨著湯,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米飯香已經飄出來,魚薇正在沸水里焯著蔬菜,忽然被步霄從身后很溫柔地抱住了。 “嗯?”魚薇一愣,動作停下來:“你不是睡了么?” 步霄雙臂從她身后緊緊圈住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深深地聞著她頸間的香水味,一直擁抱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兩個人的體溫糾纏在一起,成為一樣的熱度,他的瘋病又犯了,在她耳邊聲音低沉地說道:“寶貝兒,給我生個孩子吧……” 魚薇聽見他憋了半天,說出一句瘋話,嘆了口氣,接著聽見他為自己瘋話的注解:“肚子大了把你帶回家,誰也不能說不行了。” “你就這一個主意?”魚薇簡直無語了,終于明白他為什么說自己確實該打了,事情鬧成這樣他還有心思開玩笑:“你非得一個人把事情全部扛了,現(xiàn)在弄成這樣,你也不好好想想是為什么?!?/br> 步霄被她訓了,哭笑不得地站直身子,松開了手,走到一邊靠著流理臺,其實他本來沒想那句話的,結果一抱住她,就想徹底占有她,把她叼回狐貍窩,用最快最可行最肆無忌憚的辦法,不去考慮任何人的感受。 當然,那也只是想想,步霄被魚薇的下一段話拉回了糾結的現(xiàn)實情況里。 “我會給步徽解釋清楚的,他不該怪你,你沒有跟他搶,是我先跟你告白的,等他知道了就會原諒你,所以你不要一個人把事情全攬了,有些話你跟他說,還不如我去說?!濒~薇一邊做飯,一邊很有條理地說道:“等過幾天他冷靜了,我就去找他,他會接受的,畢竟他本來就已經放棄我了……” “他其實沒放棄……”步霄嘆了口氣,這才想起來她還不知道事情真相,只好把“欲擒故縱”那事兒跟她說了。 魚薇瞪大了眼睛,終于明白今天步徽為什么這么大反應,還跟步霄動手了,幾件事情陰差陽錯地發(fā)生,最后疊加起來的效果就導致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