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類：高分子塑料油箱。高分子塑料油箱發(fā)展到今天，不但具備了金屬油箱所有的剛度和強度，還有很多金屬油箱不具備的優(yōu)點，比如塑料油箱在車有碰撞的時候不會因為油箱和其他物體摩擦而起火，塑料油箱不會產(chǎn)生靜電，油箱在猛火燃燒的情況下能堅持30分鐘，等等。所以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私家車都是采用的塑料油箱。”

    “搞清楚了油箱的材質(zhì)，那我們接著來說說油箱在燃燒的過程中會不會爆炸?！?/br>
    “學過化學的都知道，爆炸是需要一個密閉空間的，高分子塑料油箱本身具有可燃性，遇明火會熔化，這樣就打破了其密閉環(huán)境。而金屬油箱因為在加油口以及其他位置有易熔部件，遇高溫熔化后油箱內(nèi)的汽油會外泄，也就等于打破密閉空間。所以說，影視劇上車漏油爆炸是為了增加畫面效果，其實從汽車油箱本身的設計上就已經(jīng)排除了爆炸的可能性?！?/br>
    “謝謝國賢老師，那我就放心了?！比~茜拍了拍胸口。

    “準備好了沒有？”明哥舉起秒表問道。

    “可以了！”老賢已經(jīng)把點火器握在了右手中。

    當我們都站在安全距離時，明哥和老賢相視一眼：“點火！”

    嘀，秒表也在同時按下。

    汽車很快被火焰吞噬，整條路被火焰照得通明，滾滾濃霧如同烽火狼煙一樣快速地融入了黑暗的夜空，我們五個人的影子伴著躥動的火焰來回晃動，熱浪一波一波朝我們襲來，時間在秒表上飛快地跳動。因為是故意縱火，且助燃汽油量較大，所以燃燒的速度相當快，從點火到火焰即將熄滅，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

    明哥結(jié)合實驗結(jié)論和我估算出來的步長換算出了調(diào)查范圍。電子地圖顯示，嫌疑人并沒有離開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接下來調(diào)查的重點就是開發(fā)區(qū)內(nèi)和汽車有關行業(yè)的從業(yè)人員，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嫌疑人的dna樣本，有了這些條件，其實就等于甕中捉鱉。

    刑警隊已經(jīng)悄悄地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把整個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區(qū)包裹其中。

    不調(diào)查不知道，一調(diào)查還真是嚇一跳。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雖然人口稀少，可這里卻是汽車4s店聚集地，開發(fā)區(qū)的店鋪基本上都從事跟汽車相關的行業(yè)，什么汽車修理、汽車美容、洗車，等等。

    在轄區(qū)派出所流動人口專管員提供的資料上，我們一共找出符合嫌疑人體貌特征的50多人，這些人都需要逐一調(diào)查，暗中篩選，這無疑是一項漫長的工作。

    十一

    在等待刑警隊情況反饋的時間里，明哥整天坐在辦公室內(nèi)，對著那個鐵質(zhì)骷髏頭愣神，胖磊則從早到晚鼓搗他的視頻軟件，老賢依舊雷打不動地駐點在實驗室，我和葉茜則百無聊賴地坐在辦公室內(nèi)侃大山。

    “你看門口是不是來人了？”葉茜盯著電腦屏幕說道。

    明哥擔心報復行為會影響到科室的正常工作，他不光在院子的大門上增加了指紋鎖系統(tǒng)，還給葉茜下了一個命令，就是時刻觀察科室內(nèi)所有監(jiān)控影像，防止有陌生人進入。

    我看了看監(jiān)控屏幕：“這不是死者的兒子沈藝嗎？他來干什么？”

    “難不成有線索要提供？”

    “他好像很焦急，或許還真有可能?！?/br>
    “那還等啥，趕緊下去，放他進來?！?/br>
    我和葉茜一前一后走到院子大門旁，我把右手掌張開，貼在了大門一側(cè)的方形屏幕上，隨著嘀嘀兩聲響，新更換的那扇厚重的大鐵門緩緩地向一側(cè)打開。

    “有什么事嗎？”

    “警察叔叔，我想問件事。”沈藝今年才16歲，由于年紀太小，所以他站在門口有些膽怯。

    “快進來說?！毖劭创箬F門將要自動關閉，我慌忙招呼道。

    沈藝木訥地點了點頭，走進院子。

    “有什么事要問？”

    “你們……你們……你們有沒有在我爸爸的車上發(fā)現(xiàn)一個u盤？”

    “u盤？”

    “對，是銀白色金屬材質(zhì)的，我里面保存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如果你們看見了希望能還給我?！?/br>
    “你的u盤怎么會在你爸爸的車上？”

    “我爸爸平時喜歡用u盤聽歌。”

    “聽歌？聽什么歌？”

    “都是我下載的一些歌曲，有tfboys的、exo的，還有一些日韓明星的歌曲?！?/br>
    “你爸爸平時喜歡聽這種歌？”這些歌曲都是一些情竇初開的小年輕的最愛，一個50多歲的大叔喜歡聽這個還真少見。

    “他總喜歡跟別人說他自己活得年輕瀟灑，所以就讓人在他的車上加了一個usb音樂播放器，他在開出租車的時候經(jīng)常拿我的u盤去聽歌，u盤我們兩個一起用，我白天用他晚上用。里面的歌是小事，可我從別人那里拷貝的課件都在里面呢，這些都是絕版資料，所以……”

    “沈藝，不是我們不給你，而是我們在現(xiàn)場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u盤，而且現(xiàn)場被燒……”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確實沒有見過?！蔽以掃€沒說完，葉茜便打斷了我。

    他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那好吧，實在沒有就算了?！?/br>
    送走了沈藝，我對葉茜調(diào)侃道：“你現(xiàn)在都會搶答了啊！”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怎么死的嗎？你還提焚尸的事情，你是不是沒腦子?。　比~茜訓起我來那是理直氣壯。

    “得得得，我不跟你爭?！蔽冶局媚胁桓返木褡隽送俗?。

    “這u盤是不是被嫌疑人拿走了？”葉茜言歸正傳。

    “很有可能。”

    “你說這玩意又不值錢，他拿這個干啥？”葉茜捏著下巴思索道。

    “喜歡、愛好、獵奇心理。”

    “你是說嫌疑人也喜歡聽u盤里面的歌？”

    “應該是這樣，死者只能算是一個特例，這一細節(jié)或許可以反映出嫌疑人的年齡特點，也就是說他會不會是青少年？”

    “如果是，那豈不是又縮小了范圍？”葉茜閃著星星眼。

    “恭喜你，你真的會搶答啦！”

    與汽車相關的從業(yè)人員，大多需要一定的資歷和年限，這類人里的年輕人不是很多。刑警隊按照我們進一步分析的結(jié)果，把調(diào)查范圍從五十人直接縮小到了八人。就在我們準備對這八個人進行集中采血比對時，其中一個年輕人竟然在夜間離開了云汐市。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讓我們直接把作案嫌疑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刑警隊的偵查員連夜將其抓獲，經(jīng)過dna比對，這個名叫夏川的青年正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通過調(diào)查夏川的關系網(wǎng)，發(fā)現(xiàn)他跟死者沈光明就像是兩條平行線，沒有任何的交集，所以這起案件定性為搶劫出租車殺人無任何偏差。

    夏川目測最多只有十八九歲，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身材瘦削，留著一頭韓式齊劉海，五官長得還算端正。

    “知道為什么抓你嗎？”明哥張口問道。

    “知道?！毕拇赡芤驗槟昙o并不大，也沒有什么社會經(jīng)驗，態(tài)度還算是誠懇。

    “因為什么？你說說看?！?/br>
    “因為愛?！?/br>
    胖磊聽到這個結(jié)果，噗的一聲把還沒咽下去的水給噴了出來。他的回答讓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哭笑不得。

    “因為……愛？”明哥反問了一句。

    “嗯！”夏川使勁地點了點頭。

    “人是不是你殺的？”明哥直接問了重點。

    “是！”夏川回答得十分爽快。

    “那你說說事情的經(jīng)過?！泵鞲缭趯徲嵦峋V上打了一個鉤。

    夏川紅著眼睛說道：“一年前，我剛?cè)ラ_發(fā)區(qū)的汽修廠上班，給人當雜工，打打下手，所以工作并不是很忙，閑暇時我最喜歡玩微信。我記得那是半年前，在一月份的一個下午，我干完活，用微信搖一搖找附近的人聊天，很快我搖到了一個女孩，相互加了好友便閑聊起來。我倆越聊越投機，一直聊到后半夜，我們在相互交換了照片之后，約定第二天在開發(fā)區(qū)的公園里見一面?！?/br>
    “第二天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她，雖然她真人個子不高，長相也沒有照片上的出眾，但是我還是一眼相中了她，我們在見面的一個月后便確定了戀愛關系?！?/br>
    十二

    “她在汽車4s店做導購，一個月有四五千的收入，我為了證明我比較優(yōu)秀，就謊稱跟朋友合伙開了一家汽修店，一個月怎么也能賺個萬兒八千的。這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雖然我有些后悔這么吹噓自己，可由于虛榮心作祟，我還是選擇硬著頭皮欺騙下去?！?/br>
    “她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她喜歡旅行，喜歡攝影，活脫脫的一個文藝女青年。在她的心里，女人被男人疼是理所應當?shù)?，男人掙錢給她花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自從我們兩個發(fā)生了關系以后，我的工資都要按月上交，為了保住這份愛情，我?guī)缀踅璞榱怂杏H朋好友，不到半年的時間，我已經(jīng)欠下了兩萬多的外債?！?/br>
    “你明知道是火坑，為什么還要跳下去？”

    “她是我的初戀，我心里舍不得，我知道以后可能養(yǎng)不起她，但我還是想跟她在一起，哪怕多愛一天也好?！?/br>
    明哥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上個月我提出要跟她結(jié)婚，我本想著只要這生米煮成熟飯，以后她花錢或許會收斂一些，可她提出讓我給她買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只要我舍得給她買，她就愿意嫁給我，否則沒門?！?/br>
    “這部手機賣到將近七千塊，我已經(jīng)欠了一屁股賬，到哪里去弄這些錢？可是我不甘心就這么放棄，我還是抱著一點希望，厚著臉皮打了一圈電話找朋友借錢?！?/br>
    “結(jié)果可想而知，沒有一個朋友愿意再借給我，其中一個鐵哥們還拐著彎羞辱了我一番，這讓我心里很不好受。當天晚上，我揣著身上僅有的一百塊錢去酒吧里買醉，越喝心里越難過。我感覺老天好像跟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在我最饑餓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塊rou餅，但我和這塊rou餅之間卻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br>
    “我提著酒瓶坐在酒吧門口的石球上發(fā)呆。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我面前，司機把頭探出來，問我要不要坐車，我一眼就相中了他脖子上的那條大金鏈子。酒精上腦的我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搶了他的金鏈子，我就什么都有了?！@個念頭就像是魔咒，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閃現(xiàn)。”

    “我鬼使神差地鉆進了他的出租車，坐在駕駛室的正后方。他問我去哪里，我說去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他竟不愿意載我，因為一到晚上那邊就幾乎沒幾個人影，他害怕出事。為了打消他的顧慮，我掏出了我的汽修證，當他得知我是那里的工人時，才放心載我過去?！?/br>
    “我倆一路攀談，我還沒張口問，他便告訴我，他脖子上的這條金鏈子價值十幾萬。聽他這么說，我簡直喜出望外，這更加堅定了我搶劫的念頭。我先回汽修店里拿了一把匕首揣在口袋中，接著我又騙他我家住在高新區(qū)，讓他帶我從芳泉路走，因為我知道那里沒有路燈，好下手。”

    “司機是眼睜睜地看著我打開了汽修店的卷閘門，所以他對我根本沒有任何的防備。為了進一步增加信任的砝碼，我提前給了他50塊錢。”

    “我們兩個一路走一路聊，沒過幾分鐘，車便拐入了黑乎乎的芳泉路。在車行駛到中間路段時，我謊稱要下車尿尿，讓司機停一下。就在他踩下剎車的那一瞬間，我從后面一把拽掉了他脖子上的金鏈子，開門就跑?！?/br>
    “可是我低估了他的反應能力，我前腳剛跨過綠化帶，他后腳便追了過來。我本不想殺他，但他比我高出一個頭，如果我不拿刀自衛(wèi)，當晚肯定要被他打殘。就在他要跑到我面前時，我掏出匕首踮起腳，一刀扎了上去，也許是因為外面太黑，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手里拿的有刀，我一刀扎進了他的胸口。”

    “我的衣服上噴了好多血，我害怕他反抗，就又補了兩刀。幾分鐘后，我才意識到我殺了人。我當時真的害怕極了，冷靜下來的我，開始回憶這一路上發(fā)生的事。芳泉路上黑燈瞎火又沒有監(jiān)控，更沒有人看到我殺人，我天真地以為，只要把尸體和車處理掉，你們公安局就不會找到我。我越想心里越放松，隨后我把司機身上的財物搜刮完，之后走到路西邊將車掉了個頭，把尸體裝在了副駕駛室。”

    夏川咽了口唾沫：“我本來想把人和車一起開到泗水河里，可我不會游泳，我怕把自己也搭進去。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可行，就是把尸體和車都燒了，一了百了?！?/br>
    “我經(jīng)常陪女朋友進山里玩，知道有一個地方幾乎沒有人去，在那里燒車肯定不會被發(fā)現(xiàn)。打定主意以后，我便把車牌照和車架號給卸掉，隨手扔在了路邊的池塘里，到地點以后，我把車撞向了路邊的電線桿，想偽造成交通事故，接著我把尸體抱進駕駛室并潑上汽油?！?/br>
    “汽油是從哪里弄的？”

    “我用接油管從油箱里抽的。”

    “后來呢？”

    “我從油箱里抽出了大半箱汽油潑在尸體上，接著我點燃汽車便離開了那里?！?/br>
    夏川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本以為我做得天衣無縫，可走到半路我突然想到了發(fā)動機號，如果發(fā)動機號不磨掉，警察還是能找到這輛車。考慮到這個疏漏，我趕忙趕回店里?！?/br>
    “我工作的地方雖然是個汽修店，但有時候也會幫熟人改改發(fā)動機號、車架號什么的，所以店里有專門的打磨機。”

    “來回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我又趕回了焚尸現(xiàn)場。我到的時候，車還在燒，我害怕別人看見，便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前后也就幾支煙的工夫，我看火稍微小了一些，就提著打磨機把發(fā)動機號給磨掉了。做完這一切，我便趕忙離開了那里?！?/br>
    “你從死者身上拿了哪些東西？”明哥問道。

    “一條項鏈，幾百塊錢，還有插在車上的一個u盤?！?/br>
    “這些東西呢？”明哥繼續(xù)問道。

    夏川長嘆一口氣：“項鏈是假的，讓我給扔了，錢被我花了，u盤在汽修店里?！?/br>
    隨著嫌疑人的口供被拿下，這起搶劫出租車殺人焚尸案，終于在大起大落中落下了帷幕。

    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