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荷荷一愣。

    自己又懷孕的事，除了自己和郭子儀，就只有孫飄渺了。曜兒雖然跟著孫飄渺學(xué)習(xí)，可剛剛他并沒有搭自己的脈。

    “你師父告訴你的？”

    郭曜搖搖頭，“三天前，我和爹爹說我想娶可可后，爹爹非常生氣。如果是以往，娘親肯定會出面來勸，但娘親居然三天都沒露面，我這三日都擔(dān)心娘親出了事……剛剛娘親給我做的菜，雖然還是娘親的味道，可土豆和雞塊切的比較大，一看就是阿呆叔切的，娘親一直切的比較小。我每次生病了，娘親都會親手給我做道菜，從來不會叫阿呆叔幫忙，所以我想，娘親一定是身子不好。我記得五年前有三弟的時(shí)候，娘親也大病了一場，所以……”

    自己兒子是何等心細(xì)如發(fā)，王荷荷是知道的。但曜兒畢竟也大了，房中之事即使沒有實(shí)踐過，多少也能了解個一二。被親兒子察覺，王荷荷多少有點(diǎn)臉紅。

    郭曜偷偷看了看她的眼：“娘親，我很高興我又有弟妹，爹爹本來特別高興，都是我不好……”

    王荷荷欣慰地摸著曜兒的頭，“曜兒，那你知道娘親和爹爹這三日未來看你，是何用意？”

    郭曜明亮的眼眸暗淡了許多，沉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娘親和爹爹一樣都不贊同?？煽沙錾聿缓茫峙c我從小兄妹相稱，爹爹對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有一段門當(dāng)戶對的好姻緣，這樣以后無論是仕途還是在家中，都會便利許多。”

    “既然你都知道，”王荷荷釋然地笑了笑，“還是想和可可在一起嗎？”

    “爹爹說，如果實(shí)在想和可可在一起，可以娶她做妾，”郭曜頓了頓，“但是我不想讓可可做妾，我想明媒正娶，讓她當(dāng)我的夫人，就像爹爹和娘親一樣恩愛！”

    王荷荷自己都覺得對這么一個十幾歲大的小孩子說這樣的事情，很殘酷，但這個社會就是如此，她還是要把責(zé)任重?fù)?dān)交給他，因?yàn)樗斨匀藳]有的榮耀，就必須背著旁人不必承受的負(fù)擔(dān)：

    “曜兒，你是嫡長子，可可如果嫁你，她以后就要做主母。這幾年，你覺得娘親做主母容易嗎？可可性子綿軟，她做的來嗎？”

    郭曜皺著眉頭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這幾年家中大大小小的瑣事，他都看在眼中，娘親有多忙，里里外外人情世故，獎懲拿捏。事情雖小，可一件事做不好，就落了不是口舌。

    王荷荷看著自己孩子被情所困，苦笑地?fù)u搖頭，起身拍了拍郭曜的背，“你們都還小，可可今年剛剛及笄，如果你們真是有情人，就等三年，這三年娘親教可可。如果你們能等，娘親就去求你爹爹準(zhǔn)了你們二人的婚事，并且讓可可入太原王氏一脈。曜兒，你看這樣可好？”

    郭曜很有信心，目光如炬：“娘親，我能等！當(dāng)年爹爹等娘親等了二十二年，我也能等！”

    王荷荷抱著曜兒哭笑不得，“這點(diǎn)就不要學(xué)你爹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起日常，我就收不住，這是病，得治……╮(￣▽￣")╭

    ☆、教主的鸚鵡

    王荷荷端著餐盤，從祠堂走出來的時(shí)候，正看見李meimei拉著可可，兩個人眼睛紅紅的，活像兩只小白兔。

    “jiejie！你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我我我我……謝謝你嗚嗚嗚嗚……”

    “我有些累了，你幫我把這個送回膳房，就當(dāng)謝我了，”王荷荷把餐盤遞到哭得直哆嗦的李meimei手上，摸了摸可可的頭，“沒事的啊，明天來我房里玩！”

    “嗯！”可可狠狠點(diǎn)頭。

    王荷荷回到房中，看到晞兒還在睡午覺，摸了摸睡在晞兒邊上的招財(cái)，也側(cè)身躺在一邊，看著酣睡的晞兒，和舔自己手指的招財(cái)，王荷荷倒是很羨慕什么都不用管的四個meimei們，當(dāng)主母多累，還不如當(dāng)個小妾。

    可熱戀的少男少女，哪個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受委屈？

    她雖然話放出去了，但是私心里還是會嘀咕，可可那只可憐的小白兔，看起來就像個受寵的小媳婦。

    能當(dāng)一輩子小白兔，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身在福中不知福，偏要脫胎換骨，去做不符合本身性子的事兒，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么？

    自己要做點(diǎn)什么才能把那只小白兔染黑?。?/br>
    好難，想想就頭疼……

    王荷荷正闔著眼苦思冥想小白兔黑化的課程，突然覺得有人給她敲腿按摩，懶懶地睜開眼伸手一摸，就抓到了郭子儀的粗糲的手，“你不是去太守府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上午事情都做完了，我就先回來了，”郭子儀伸手覆在她額頭，“終于退燒了，藥吃了嗎？”

    “不想吃，”王荷荷搖頭，“小飄飄的藥沒用，還酸的倒牙，沒事兒，休息幾天就好了！”

    “想吃點(diǎn)什么？”

    “這幾天凈吃藥了，沒什么胃口，就想睡覺，”王荷荷拍拍他的手，“我剛剛?cè)ズ完變赫f了。曜兒懂事，也聽話，你晚上再和他好好說說……”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郭子儀拉了拉被衾，輕輕地拍著，“我書信了娘，告訴她你又有了身孕，她特別高興?！?/br>
    “老太太身子還硬朗嗎？”

    “風(fēng)濕有些厲害，不過這些年多虧了孫弟的藥，不像以往難熬了?！?/br>
    “等我身子好些了，咱們回一趟汾陽吧！晞兒也大了，我也放心把他留在家。這些年，都是老太太來……”

    “好，你快點(diǎn)好起來，”郭子儀看著平日里總是忙忙碌碌十分精神的女子現(xiàn)在了無生趣地躺在榻上，都是因?yàn)樽约?，心里也不好受，握著她的手不由地緊了些，“快點(diǎn)好起來！”

    “放心吧，”王荷荷捏了捏他的手，“我很強(qiáng)，死不了的。素女告訴我，我不會因?yàn)樯a(chǎn)丟了性命，所以別給我熬藥了，身上一股煙味兒！”

    “看你難受，我做不了什么，只能熬給你熬個藥……你身子還是不好，不吃藥怎么成？”

    “藥補(bǔ)不如食補(bǔ)，”王荷荷搖搖頭，“幾年前在郊區(qū)驛站里，你給我煮的那個老鴨湯，就挺好的?！?/br>
    “你不說我都忘了！睡一會兒吧，我給你煮！”

    “嗯，”王荷荷摸著平坦的小腹，“這個孩子，叫什么好呢？如果還是日字旁，我還真想不到什么合適的字……”

    “還有十個月的時(shí)間，慢慢想，”郭子儀的手也覆在她的小腹，“我也和你一起想，總會有合適的字?！?/br>
    “又要背十個月的麻袋，都怪你！”

    “怪我，怪我，”郭子儀眉開眼笑，“真希望這次是個和你一樣的小丫頭！”

    “丫頭早晚要嫁人，分離太傷感，還要整日擔(dān)心她遇人不淑，還是生個兒子好！”

    “曜兒乖，可剩下這三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現(xiàn)在曜兒也不乖了，我不喜歡兒子了，咱們生女兒吧！”

    “我就要生兒子！”

    “女兒好，女兒是爹娘的貼心好棉襖??！”

    王荷荷被他磨嘰煩了，甩手一巴掌：“滾！再讓我生女兒，老娘一生氣不生了！”

    從地上爬起來的老不正經(jīng)：“好好好，生什么都行！你說了算，你說了算……”

    ……

    好說歹說，終于把她哄睡著了。郭子儀悄悄起身，去了祠堂。

    “爹爹?！?/br>
    郭曜垂著眼，不太敢抬頭看郭子儀。娘親不在，是爹爹親手把他帶大的。爹爹對他的期望，他怎么會不懂？他并不埋怨，也希望能成為爹爹的驕傲，他不想看爹爹失望的眼神。

    “曜兒，坐吧?！惫觾x拍了拍郭曜的肩膀，坐在一旁，默了片刻，輕聲問：“娘親來看過你了？”

    “是，娘親……看起來身子不太好。”

    “你娘親又有了身孕，你向來懂事，本不必我多說什么。可可的事，我不逼你。爹爹也年輕過，你的小心思我也都知道，但還是希望你好好考慮，畢竟婚姻大事，不止是兒女私情……你選擇了什么樣的女人，就選擇了什么樣的將來。你長大了，將來要怎么活，你要為自己負(fù)責(zé)，也要為你的娘子負(fù)責(zé)?！?/br>
    “是?！惫滋ь^望著端坐在上位的男人，踟躕許久的話終于說出口：“爹爹，你就沒后悔過嗎？”

    “后悔什么？”

    “如果，如果你沒遇見娘，就不必蹉跎那么久，孤單那么久了?！?/br>
    郭曜問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起頭看見男子溫和淺笑的眉眼，有片刻恍惚。

    “后悔過，后悔沒能早些遇見她……”郭子儀望向窗外，“曜兒。”

    “嗯？”

    “你長大了，有了喜歡的娘子，要保護(hù)好她。但是保護(hù)的方式，卻并不只有一種。”郭子儀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爹爹要保護(hù)你娘親，以后不會像從前一樣護(hù)著你了。你要自己學(xué)會選擇，承擔(dān)，懂嗎？”

    “爹爹，”郭曜眨眨眼，嘴角彎彎，“我和娘親，你更喜歡誰?。俊?/br>
    “當(dāng)然是你娘。因?yàn)橄矚g你娘，才喜歡你?！惫觾x最后按了按兒子的頭，“小子，不許告訴你娘！”

    郭曜憋笑：“為什么？”

    “她知道我這么喜歡她，又該肆無忌憚地鬧了?！?/br>
    郭曜還是沒憋?。骸暗阏f得好像娘真的不知道一樣……”

    王荷荷妊娠反應(yīng)嘔吐很嚴(yán)重，情緒也不穩(wěn)定，看到郭子儀，就想起是他害自己這么辛苦，天天對他翻白眼。

    三個月的時(shí)候，郭子儀為了哄她高興，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只的鸚鵡，還解釋說因?yàn)閼褧剝旱臅r(shí)候每日都和招財(cái)膩在一起，一開始只喵喵叫，不說人話，所以這次弄來一直會說人話的。

    鸚鵡通體翠綠，腦袋上還有個小紅點(diǎn)，脖子上是鵝黃色的，鮮艷繽紛，還聽話，讓說什么說什么，喂什么吃什么。王荷荷沒事就讓孫飄渺砸核桃剝花生喂鸚鵡，吃著老不正經(jīng)各處搜羅來的瓜果，對他的怨氣也消減了許多。

    不過，養(yǎng)只鸚鵡，也是有風(fēng)險(xiǎn)的，尤其是一只特別會學(xué)舌的鸚鵡。平日里看著喜慶，就養(yǎng)在臥房，等到養(yǎng)了一個月后好不容易養(yǎng)肥了，卻沒想到鸚鵡讓她丟了好大的臉。

    這一天風(fēng)和日麗，懷孕四個月的王荷荷打扮得花枝招展，拎著同樣光鮮亮麗的鸚鵡君就去了meimei們的別苑。

    四個meimei當(dāng)時(shí)正在打麻將。因?yàn)榧依镓執(zhí)啵绕涫莿e苑到處都是。鸚鵡都被主母養(yǎng)在臥房，難得一見，自然都圍了上來。

    王荷荷喂它一粒瓜子：“小新，來，給美女們念一句詩！”

    鸚鵡嗑瓜子，吃掉里面的瓜子仁，吐掉瓜子皮，就是不念詩。

    “小新乖！”王荷荷覺得鸚鵡是怕生，又喂了一粒，“來念一句！”

    “這鸚鵡叫小新?。　毕矚g動物的盧meimei好奇地摸了摸他的毛，“新新，新新……”

    鸚鵡拍了拍翅膀，嘎嘎地叫了兩聲開始念詩了，一聽語氣就是模仿郭子儀的語氣：

    “親親小肚肚，么么么，親親小肚肚，小肚肚……”

    王荷荷頓時(shí)石化。四個meimei的目光嗖嗖投向她四個月的小肚肚，然后每個人都捂著肚子，笑到抽。

    這還沒完，鸚鵡翅膀撲扇得更厲害，叫聲也尖銳起來，嘎嘎嘎：

    “真真不正經(jīng)，滾滾滾，老不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崔meimei笑到飆淚，“這鸚鵡真會念詩啊，別說對仗還挺工整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荷荷：我這張老臉啊……

    那頭晚上老不正經(jīng)莫名其妙地被她罰跪了一晚上搓衣板。

    直到生產(chǎn)前，王荷荷都沒好意思再讓鸚鵡離開臥房。

    十個月后。

    王荷荷如愿又生了個小男孩。

    然后，沒有意外地，她又詐了一次尸。

    不過因?yàn)橐呀?jīng)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家里人也見怪不怪了，孫飄渺嗑著瓜子拍胸脯擔(dān)保自己師祖的藥絕對不會出錯，但老不正經(jīng)依舊嚇得夠嗆，守了她三天三夜。

    王荷荷本來挺欣慰的，剛想寬慰老不正經(jīng)兩句，可沒想到老不正經(jīng)傻笑了兩聲，一閉眼，倒在她身上也睡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