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那個男人明明天賦異稟,明明被無影視為接班人,卻一心想要逃離赤月……既然要逃,為什么還要學(xué)無影的心法! 不甘心。 即使他已經(jīng)成了阿甲,即使成了赤月教教主,他還是不甘心。 要找到那個男人,殺了他,自己就真的成為真正的第一了。 可那個男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他不甘心。 許許多多的不甘心,成了心病,他開始失眠。 尋了很多郎中,殺了很多郎中,他還是無法安心睡一覺。直到那一日他偶然路過草堂寺。 赤月教中人從小便開始殺人,對寺廟并無敬畏,只是好奇寺廟中為何有這樣絡(luò)繹不絕的人,在人們的閑聊中,他得知了唱梵歌的靜娘和演奏的慈娘。 因唱奏二人蒙著面紗,還隔著竹簾,無人見過二人樣貌。只聽說是師太的養(yǎng)女,聽著以訛傳訛,說二人美若天仙。 美人見得多了,他不但不好奇,還有些嗤之以鼻,隔著竹簾見到的身形不過就是兩個還沒長開的小包子,能美到哪里去?他剛想離開,唱經(jīng)便開始了。 第一個音符響起的剎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連風(fēng)聲都有些刺耳。 他仿佛被音律定住,如所有人一樣,盤腿席地而坐,閉目側(cè)耳。 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兩京最有名氣歌姬的演唱他也聽過,但總有些不同,聲音更簡單純粹,聽不懂她的意思,但又好像似懂非懂,如流水般清澈,讓他安心。 說不出的安心。 …… “喂!” 他睜開眼睛,是被一個白衣小丫頭踢醒的。他記得這個聲音,是白幕后的靜娘。 “偶爾也有聽睡著的人,可沒人像你這般能睡,都睡了兩個時辰了,眼看著天都暗了。”小丫頭看起來七八歲,白紗掩面,拄著腮幫子蹲在他身邊,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盯著他,“這天發(fā)悶,眼看著要下雨雪,你快回家吧!” 他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華麗又厚重的波斯毯,“你給我蓋的?” “嗯,”小丫頭站起身來,俯身看著他,“雖然挺保暖的,可又厚又沉,搬起來太費事了,買的時候挺貴的,你要是喜歡,就送你好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毯子,還想問點什么,小丫頭卻轉(zhuǎn)身要走,他連忙拉住她的手腕:“你,你叫靜娘?” “是啊?!毙⊙绢^看見他手的時候微微蹙眉,旋即一笑,“你這屠夫握刀的手,血氣未消呢!以后多來燒燒香拜拜佛吧,至少能減輕些業(yè)障。” 他突然松了手,怕手上的血污了她的白衣。 “靜娘!”不遠處比她稍高些的女子沖她招手,“阿翼在叫你呢!” “來啦!” 女子眼睛一亮,回頭抽出自己的手,沖他一笑,眉眼彎彎: “再見啦!” “再,再見……等等,明天我再來找你!” 白衣小丫頭笑著轉(zhuǎn)身擺手,向不遠處的女子跑去。 但當(dāng)他第二日再去寺廟的時候,那個小丫頭卻已經(jīng)離開。 他對她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叫靜娘,卻沒想到這名字都是假的。 唯一可能知道她身份的靜慈師太到死也都守口如瓶。 他找了太久。 不甘心。 連同對那個男人的怨恨一起,再次遇見這個女人的時候,悉數(shù)強加在了她的身上:逼她屈服,逼她開口,不惜派人玷污她,用蠱蟲恐嚇?biāo)?/br> …… 此刻,曾經(jīng)笑瞇瞇的女子怒目圓瞪雙手掐著他的脖頸,“你早就該去死!” “是啊……對不起,靜娘……” 王荷荷手一抖,恍惚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你說什么?”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傳來她輕輕的顫抖。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怕自己沾滿了血的手弄臟了她,第一次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去見她,離開后緊張了一整夜不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再一次去找她……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在黑暗中長大,她是唯一閃過的一道光。 光消失得太快,失望來得太突然,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對不起……”他低頭吻住她的手背,望著近乎呆滯的女人,“阿翼他,的確比我強……比我強……” “誰?你說……誰?” “靜娘,”他眼中眸色一暗,單手將她一拉,一翻身壓入身下,吃痛似地倒吸一口氣,“你還恨我嗎?” 王荷荷毫不猶豫脫口而出,“恨?!?/br> 男人笑了笑,有一種釋然的解脫,自言自語般喃喃:“嗯,你應(yīng)該恨我?!?/br> 王荷荷咬牙切齒地盯著他的胸口,恨不能自己的目光能變成利刃,刺穿他的胸膛。 “我恨不得你死個幾百回!” 頭頂?shù)哪腥溯p笑一聲,隨即胸口便突然一震,沾著鮮血的利刃便在她眼前閃現(xiàn)。 王荷荷一愣,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以為自己的目光變成了一支箭,刺穿了他。 男人一偏頭,吐了一口血。血滴落在早已被血浸透了的波斯毯。 “你——!” 王荷荷費力直起身子,視線掠過他的肩膀,看見還欲再次沖自己射暗箭的黑衣人被北冥禹攔腰劈成兩段。 “教主,你沒事吧?嗚??!” 王荷荷錯愕地盯著身上的人。 男人漸漸支撐不住,下頜在她的肩膀上,附在耳畔的唇輕啟兩下后,身體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氣力,徹底癱倒在她身上。 死了。 “死都死得這么討厭?!?/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最后一卷了,嗯,這個文應(yīng)該是免費的,呀,我是不是太善良了(*/w\*)[臉紅掩面] ☆、教主的決心 “教,教主?”北冥禹瑟瑟地走近,“你沒事兒吧?” 王荷荷抬頭望了她好久,才緩緩確定眼前的人,然后低頭看了眼逐漸冰冷的尸體,抬手一推,站起身來:“沒事?!?/br> “教主?”北冥禹見她越走越遠,連忙拉住,“教主,這,這人怎么處理?。渴谴旃菗P灰,還是丟去喂狗啊?” 王荷荷回頭瞥了一眼波斯毯上的男尸,淡淡道:“直接用那毯子裹了,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便是?!?/br> ?。?/br> 北冥禹愣了一愣,然后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這前任教主和現(xiàn)任的教主說了什么,教主都呆成這樣了? 不會是表白吧? 北冥禹按了按自己的心,“不要八卦,不要八卦,這時候八卦會挨揍……哎,教主你等等我!前任教主剛剛跟你說了什么??!” 翌日傍晚。 腦袋多了兩個包的北冥禹笑瞇瞇地任妙風(fēng)給她揉,一邊吃著蒸好的蜂蜜梨子,一邊望著里屋:“這都一天一夜了,教主不吃東西成嗎?” 妙風(fēng)擔(dān)心的卻是別的:“原本今日楊家辦的宴會,教主還去嗎?” “哦!對對對,宴會!”北冥禹咽下梨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端起碗來準(zhǔn)備喝梨汁,“罷了,那破地方教主也稀罕去!全都是楊家那群欺軟怕硬的小人,我見了都惡心……” 話音剛落,王荷荷一席華妝推門而出,滿身珠光寶氣,和一日前渾身是血臉色慘白的女人仿佛不是一個人。 北冥禹捶胸猛咳,連忙放下湯碗:“教教教教……” “叫什么,快去更衣隨我赴宴?!?/br> 北冥禹乖乖放下湯碗,麻溜地拉著妙風(fēng):“嚶嚶嚶,教主就喜歡打我的臉!你看把我的臉都打胖了!阿風(fēng),你幫我挑一件最難看的衣裳!” 妙風(fēng)微笑:“你不胖?!?/br> “是嗎?哈哈哈……” 待換好衣裳,北冥禹美滋滋地揮手和妙風(fēng)告別,跟著王荷荷入了宮。 楊國忠的府邸。 楊國忠自打被封了宰相后,手里有了權(quán),就是想撈錢。撈錢也需要打通人脈。打通人脈的最好辦法就是吃飯喝酒跳舞唱歌……在一派輕松氛圍中,大家一家親,以后好辦事。因而楊府隔三差五就喜歡辦宴會,而且廣發(fā)請?zhí)?,北冥禹順手就搜羅了兩張請?zhí)麃怼?/br> 請?zhí)埖恼魇菍幫醯牡沼H小孫女。 真正的寧王孫女則被請到了芙蓉齋,好吃好住,已經(jīng)樂不思蜀,巴不得有人代替她去參加這種王宮貴族之間的聚會。畢竟這種宴席,真正的王宮貴族們從小就開始參加,已經(jīng)不勝厭煩。而如楊國忠這條翻身的咸魚自然還沒過足癮。 因為王荷荷的親爹王守一曾經(jīng)在寧王府當(dāng)過值,寧王為人也和善好客,常請王荷荷來家里玩。王荷荷對寧王這個沒事嘻嘻哈哈愛樂律愛玩鬧的風(fēng)流老頭兒很熟悉。這次來寧王的小孫女,正是王荷荷兒時玩得最好的一位小郡主的女兒。大家都是熟人,若真的漏了陷,也有人幫忙兜著。 楊府宴席間,清歌艷舞,絲竹聲聲中,王荷荷垂眸凝視著酒盅里的濁酒,一飲而盡。 “教主,空腹飲酒傷身!” 侍女的北冥禹夾了一塊rou塞到她嘴巴。 王荷荷被一口肥豬rou惡心得直反胃,北冥禹連忙遞過茶水。王荷荷低頭用茶水漱了口,勉強堪堪壓抑下作嘔,一抬頭看見楊國忠眼神迷離地在舞池中央和舞女們玩著你追我抓的小游戲,又是一陣惡心。 “教主……”北冥禹見她臉色越來越白,很是擔(dān)心,小聲附耳,“小刀門的人已經(jīng)來了,這里也沒有什么事兒,我先去打探打探消息?!?/br> “去吧?!?/br> 王荷荷低下頭,不再看和美人們捉迷藏玩的酒鬼。 沒過多久,北冥禹神色恍惚地回了來,輕輕附耳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