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風(fēng)衷接過來時沉著臉:“你打暈我做什么?” 坐在對面的方君夜冷哼了一聲。 涂山十方托腮沖著她笑:“本王擔(dān)心你累死,那就沒人氣來滋養(yǎng)本王了?!?/br> 被他這么一說,風(fēng)衷的確感到餓了,但捏著那塊rou只吃了幾口就站起身來:“趕緊走吧,這一路我已經(jīng)耽擱不少時間了,不能再拖了?!?/br> 方君夜立即起身,仿佛早就等著她這句話一樣。 涂山十方無奈地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怒牙海的確不遠了,站在云頭上都已經(jīng)能聽到澎湃的海浪聲。 風(fēng)衷和方君夜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涂山十方卻百無聊賴地蹲在云頭看著下方。經(jīng)過一片沼澤,他眼神忽而一頓,瞇起眼睛細細看去,只依稀看見沼澤地中一抹熟悉的紫色人影,云頭已經(jīng)飛遠出去,再也看不見了。 “到了!” 風(fēng)衷的聲音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起身遠眺,天邊漸漸顯露了寬廣的海面,一望無際的海水濃黑如墨,岸邊全是嶙峋的礁石懸崖,被海水拍打地嘩嘩作響。 方君夜按著云頭落下去,風(fēng)衷大步跑去崖邊,迎著獵獵海風(fēng)長長地舒了口氣。 法寶啊,我終于來了! 方君夜走過來問:“怒牙海到了,然后呢?” 風(fēng)衷一愣,說了句“等等”,然后就坐下來閉上了眼睛。 涂山十方和方君夜都不明其意,也不敢打擾她。大半晌過去她才站起身來,興沖沖地朝前走:“走吧,我想起地方了?!?/br> 方君夜跟上來道:“你的記性未免太差了,要去什么地方都能忘了?!?/br> 風(fēng)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這樣一個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竟還有臉來教訓(xùn)她?她都睡了幾千年了,能記得才怪啊。 沿著海岸走了約莫百來步,風(fēng)衷停了下來,面前豎著一塊陡峭的山崖,高聳入云,崖壁上怪石嶙峋,被海水映得黑亮。 她昂著頭看了又看:“奇怪,我記得這崖壁正中有個洞xue的啊?!?/br> 涂山十方道:“若是時隔多年,想必洞xue已經(jīng)沒入水中了吧?!?/br> 方君夜難得贊同他:“的確,最近正值漲潮之際。” 風(fēng)衷鎖緊了眉頭:“那我要怎么進去?” “本王替你進去好啦,你要進去干什么?盡管說!”涂山十方擄了擄袖子,很是熱心。 方君夜不屑:“你與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也值得信任?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倒是可以相助?!?/br> “本王見過自夸的,還真沒見過像你這么不要臉的?!蓖可绞街狈籽邸?/br> 風(fēng)衷左右看看,都不是很放心,從懷中摸出乾坤袋來:“不用麻煩二位了,我有傀儡。” 乾坤袋一抖,軒卿變作真人大小出現(xiàn)在眼前,風(fēng)衷掐了掐手指,他默默朝前走去,身影很快就潛入海中不見了。 風(fēng)衷盤腿坐下,全神貫注地cao控著他在海中探尋,方君夜和涂山十方誰也沒派上用場,也不便打擾,各自退開,只有窮奇蹲在她旁邊無聊地拍石子玩。 正如所料,軒卿果然在海水下方找到了山壁上的洞xue。風(fēng)衷忘了什么也不可能忘了放法寶的具體位置,入洞后即使一片黑暗,她還是憑記憶cao控著傀儡精準地尋到了法寶。 海面“嘩”的一聲,傀儡飛身出水,躍到崖壁一塊突起的大石上,左手握著根木杖,上面盤繞著的紋路好似飛龍,右手撰著一只藍色的玉瓶,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這就是你要拿的東西?”方君夜的雙眼牢牢盯著傀儡的雙手。 風(fēng)衷站起身來:“沒錯,大功告成,我可以離開混沌界了?!?/br> 涂山十方立即嚷了起來:“這就走啦?還沒十日呢!本王太虧了吧!” 風(fēng)衷道:“混沌界沒有白天黑夜,誰知道十日是不是過了,可能你沒在意吧?!?/br> 涂山十方痛心地捂住胸口:“本王居然被你一個小姑娘給坑了?!?/br> 風(fēng)衷心情大好,轉(zhuǎn)頭便要掐指念咒驅(qū)使傀儡過來,臉色陡然一變,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 傀儡居然在對著她笑。 “你……”她又走近兩步,以為自己眼花了。 “噫~~~你的傀儡活啦?”涂山十方驚聲道。 軒卿背貼崖壁,衣袂翻飛,嘴邊的笑與他當(dāng)初的笑容并不一樣,透著一股陰森,在風(fēng)衷看來又有些熟悉。 窮奇忽然沖了過來,不安地望著山崖,口中“噗嗤噗嗤”地如同低嘶。 “你不是傀儡,你是誰!”風(fēng)衷一把抽出腰間的白骨。 “怎么,連我都認不出了?”傀儡開了口,聲音幽沉,仿若地獄鳴鐘,雙眼透出微藍,隱約好似鬼火。 “郁途?” “是我?!庇敉居难凵裥α耍骸昂荏@訝?沒關(guān)系,我可以細細說與你聽?!?/br> 他把玩了一下那根龍桑杖:“當(dāng)日獬豸出現(xiàn)帶走窮奇,時機太過湊巧,事后我已生疑,將意識附在一群討債鬼身上去試探你,果然發(fā)現(xiàn)你有了長生體??上茨芗毑?,討債鬼們就被忽然而來的神力滅除殆盡,我的意識也因此被掐斷,大概那神力就來自于你那位神秘的幫手吧?” 風(fēng)衷抿唇不語,那晚曦光及時趕到滅了討債鬼,何曾想到他們是作為郁途耳目來的。 郁途天生意識強大,可以附著萬物,堪比她的傀儡術(shù)。她雖能靠氣味嗅出生靈來歷,卻需借助實體,而意識虛無縹緲,無色無味,根本無法察覺。 郁途見她不做聲,低低一笑:“我料想你有了長生體必然要取回法寶,所以又將意識附在陰魂身上追著你的氣息入了混沌界,之后就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氣息了,定是你那位幫手在你身上施了結(jié)界。不過大概上天也要助我,我在混沌界里游蕩時發(fā)現(xiàn)你的傀儡被賣了,便趁機脫離陰魂附在了他身上,而你居然對這傀儡不錯,還找回了他?!彼戳丝词种蟹▽殻爱?dāng)初你沉睡之前特地將法寶藏起來,我遍尋不著,如今呢,還不是落在了我手上?” “那可不一定?!憋L(fēng)衷冷笑:“你的意識我雖無可奈何,但我至少能cao控這副軀殼?!彼?,剛要掐指,卻見手背上布滿了斑駁的黑紋,像藤條一樣蔓延纏繞著她的手指,另一只手也一樣,十指僵硬,動彈不得,連白骨都握不住滑落在地。 “你以為只有你有幫手?”郁途的視線輕輕一移,落在她身側(cè)。 風(fēng)衷轉(zhuǎn)頭,方君夜施法的手剛剛收回,她心中一涼:“這便是你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方君夜面無表情,霍然飛身去了郁途身邊。 郁途斜睨他一眼:“怎么,還是不愿說你是受何人之托去接應(yīng)她的?” “不記得了,”方君夜語氣平淡:“你知道我記性不好?!?/br> 郁途不以為意,視線又落在風(fēng)衷身上:“也罷,終有一日我會將這個幫手揪出來,能接近她的,只有我?!?/br> 方君夜冷冷道:“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呢?” “放心,事成之后我會幫你轉(zhuǎn)生畫中人,”郁途手中的龍桑杖指了一下風(fēng)衷:“就用她的身體,至于她的魂魄,就隨我下冥府,永伴我身側(cè)。” 涂山十方忽然從風(fēng)衷背后冒了出來,親昵地偎著她的肩頭:“那本王可不答應(yīng)。” 第16章 016 現(xiàn)世 郁途早已察覺還有別的仙氣在,卻并未在意,他比較在意的是對方與風(fēng)衷親密的模樣,一甩袖,霎時兩團鬼火直撲過來。 涂山十方一下縮回了搭在風(fēng)衷肩頭的手:“嘖,好大的脾氣??!” 風(fēng)衷低聲道:“我眼下無法助你,你以一敵二沒有勝算,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走吧?!?/br> “怎么與本王無關(guān)?本王布在入口處的幻術(shù)早就察覺到陰魂闖入了,正想逮到他呢!再說你死了,誰來養(yǎng)本王???”涂山十方捉住她一只手,緊挨著她后背:“能忍痛么?” 風(fēng)衷立即反應(yīng)過來他是要給自己解除術(shù)法,將那只手背去身后,握成拳抵著他的手心:“能?!?/br> “忍著點。”涂山十方五指包攏,手心里燃起三昧真火,風(fēng)衷的手不見任何被灼燒的跡象,上面的黑色紋路卻被燃出了一陣黑乎乎的煙霧。 看似無恙,實際上卻是疼得鉆心,風(fēng)衷死死咬著牙不吭聲,額上汗水淋漓。 涂山十方看在眼里,抿著唇難得神色凝重。 驀的一陣劍氣掃至,郁途察覺到異常,已命方君夜襲來。 涂山十方只能用右手抵擋,左側(cè)又閃出郁途來,直襲風(fēng)衷肩頭,他只好將風(fēng)衷推了出去,三昧真火也斷了。 風(fēng)衷摔倒在地,轉(zhuǎn)頭就見郁途與方君夜正一左一右夾攻涂山十方,旁邊海浪滔天,完全遮掩了打斗聲。 方君夜與涂山十方交過手,知道他深淺,絲毫沒有輕敵之心,每一劍都凌厲致命。 涂山十方有意引著他們走遠,一直退至崖邊,一揚手招來海中波浪直撲方君夜。背后陰風(fēng)一閃,數(shù)道鬼火襲來,他只好將波浪一轉(zhuǎn),滅了鬼火,方君夜無所阻擋,又趁機從正面攻了過來。 郁途只有意識附體傀儡,無法全力發(fā)揮神力,但神出鬼沒,從不正面攻擊。涂山十方要全力對付方君夜,又要防著他偷襲,根本難以兼顧。 “切,以二對一,真不要臉!”他忽然收手,穿過二人朝遠處掠去,經(jīng)過窮奇身邊伸指在它額頭上一點,身形似風(fēng),一閃便消失在遠處了。 郁途攔下要去追趕的方君夜,盯著他消失的方向:“他什么來頭?” 方君夜道:“一個山大王罷了,你讓我占據(jù)混沌界,我剛占了幾個山頭,就到了這個狐仙的地盤,被他硬纏著跟到了此處,據(jù)說是涂山一族?!?/br> “涂山九尾?”郁途似有些不信:“他身上狐氣還不及一尾之狐,涂山氏怎么可能會出這樣的廢物?算他有自知之明,跑的夠快?!?/br> “占據(jù)混沌界?”風(fēng)衷已經(jīng)聽出不對,站起身來:“怎么,你不只想要人間,連混沌界也想要?” 郁途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臉上笑意沉沉:“不止,整個三界都已到了絕跡邊緣,他日天界諸神凋零,妖魔也如凡人一樣絕跡,最終諸界都會成為陰曹地府,而我就會成為至高神,也許還會成為新的創(chuàng)世神?!?/br> 風(fēng)衷大怒:“連女媧大神的地位你都敢覬覦!” “女媧又如何?只有你對她這般死心塌地,我不過是順應(yīng)天命罷了?!?/br> 風(fēng)衷咬了咬牙:“凡人絕跡莫非是你搞的鬼?” 郁途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了,凡人生性貪婪,為了欲望不斷揮霍人間萬物,觸碰到了不該觸碰之物,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他們自己也失去了生育能力,終究引來滅絕,這是他們咎由自取?!?/br> “不該觸碰之物?” 郁途刻意掂了掂手中法寶:“怎么,你如此好奇緣由,莫非成神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人間?” 風(fēng)衷冷哼:“我是種神,職責(zé)就是讓人間煥發(fā)生機?!?/br> “職責(zé)?”郁途好笑:“人間已經(jīng)沒有人了,還要種神做什么?” “誰說人間沒有人了?我現(xiàn)在就是人,而且絕不是最后一個?!?/br> “可是你很快就會死了?!?/br> 鬼火一簇簇燃起,將風(fēng)衷圍在中間。郁途越靠越近,下巴幾乎要抵著她的額角,以前從未能這般接近過她,連副傀儡的空殼都讓他羨慕。 再要接近,一陣妖風(fēng)橫掃過來,郁途退避開去,抬頭看見一身火紅的窮奇張著雙翅在天上俯沖過來,落在風(fēng)衷身前,張著利齒朝他怒吼了一聲,全身毛發(fā)豎起若尖針,赫然已是成年之態(tài)。 方君夜仗劍而上,窮奇張口吐出一團黑霧,他連退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窮奇轉(zhuǎn)頭便將風(fēng)衷周身鬼火悉數(shù)吞盡,抖抖毛發(fā),打了個飽嗝。 郁途看出了端倪:“那狐仙都跑了居然還留了這一手,可惜這化形之術(shù)又能撐多久?”他隔著窮奇望著風(fēng)衷,“風(fēng)衷,是他日與我共享三界,還是今日萬劫不復(fù),你自己選?!?/br> 風(fēng)衷嘗試動了動手指,有意拖延時間:“我選讓人間恢復(fù)原樣,你覺得如何?” “冥頑不化?!庇敉据p輕嘆息:“既然如此,我只有毀了你的法寶,讓你徹底死心了。” 他手托著那只藍玉瓶在眼前轉(zhuǎn)了轉(zhuǎn):“聽聞如今三界人人都希望能借你之力留下后嗣,便是靠這個法寶,那我就先毀了它好了,除非你愿意為我留下后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