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她昨日與風衷交手便看出她是個凡人,昨日曦光又告訴她自己借了種神之力留下后嗣,她便猜到是借血之故了,冥神要發(fā)難,自然要找他。 風衷心下稍安,拍著窮奇飛落下去,一跳下窮奇的背就匆匆跑了過去,從懷里摸出那塊青玉遞了過去:“這玉是在青丘時曦光送我的,當時我身體虛弱,他用來給我增長靈力用的,我在其中注入了我的血,你隨身佩戴,應(yīng)該對煞氣能壓制一些。” 甘淵神女擔心己身煞氣侵害到她,本要回避,卻見她身上有靈氣護體,這才沒動,詫異道:“你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風衷將玉塞在她手里,“你既然不肯見曦光,就當我代他送你的吧,也算是替他見過你了?!闭f完便疾步往窮奇身邊跑,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我要怎么入海底找曦光?” 甘淵神女抹去嘴邊血跡,沖她笑了一下:“多謝種神如此掛念小兒,我便將他交給你了。”說著抬手一拂,風衷眼前場景忽換。 四下漆黑,頭頂忽然亮起了一圈的柔光,竟然是一圈夜明珠懸浮于頂。風衷看了看周圍,正是之前落腳的山頭,不過已在海底,山頭周遭似有結(jié)界,沒有水進來,結(jié)界外半天才游過一兩只魚,很難想象這是以往水族昌盛活躍的東海。 窮奇絲毫感受不到危機,這幾日只能吃果子,嘴巴淡出了鳥來,歡嘶一聲就沖出結(jié)界去海里追魚吃了。 風衷無心管它,走去清潭邊一看,拜她龍桑杖中生氣所賜,曦光還沒蘇醒,她嗅了嗅氣息,陰氣似乎越來越接近了,連忙蹲下來,伸手在他懷里一通亂摸。 手被一把按住,曦光睜開只眼,皺著眉道:“我受著傷呢,你這時候?qū)ξ疑舷缕涫忠蔡珶o恥了?!?/br> “誰有心思與你說這些!”風衷從他懷里摸出了那支短笛,她依稀記得曾在青丘見他吹過,二話不說便橫到唇邊吹了起來。 窮奇剛叼著只大魚撲進來,帶來了一身的水花,一聽到這笛聲嘴里的魚就“吧嗒”一聲掉了,撲過來就要撓她。 曦光坐起身來,皺著眉捂住耳朵:“你是要吹引龍訣還是招魂曲?。俊?/br> 風衷急急道:“反正你們家龍聽得懂就行了?!?/br> 果然,不過瞬間,頭頂海水翻滾,兩條青龍沖進了結(jié)界,一下?lián)渲粮啊?/br> “東君你吃壞東西了?引龍訣吹成這樣,我以后不來了!”龍大很憤怒,掃了窮奇一尾巴撒氣。 龍二卻掃了它一尾巴,乖巧地伏低了身子:“原來是種神召喚,小神們失禮了?!?/br> 龍大此時才看見短笛被風衷握在手里,趕緊狗腿得撲過來跟著道:“小神仔細一聽,方才的曲調(diào)簡直繞梁三日,叫我龍心振奮!”為了掩飾這話的心虛,它又掃了窮奇一尾巴。 窮奇還沒變回幼崽呢,哪能受這熊氣,一爪子就拍了上去,魚都顧不上吃了,眼看著就要惡斗一場。 風衷將笛子塞回曦光懷里,沉著臉道:“休要胡鬧,來不及解釋了,你們趕緊帶著你們家東君返回扶風山去,他現(xiàn)在重傷在身,需要休養(yǎng)?!?/br> “是是是?!饼埓蟛桓F奇互斗了,與龍二作法引出車駕,一左一右撲去曦光身邊,托起他往車上一甩就要走。 曦光莫名其妙,扶著車看向風衷:“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抬頭朝上方看了看,臉色已經(jīng)不好了,“郁途來了?” 風衷擺擺手:“放心吧,我和你母親二人足夠應(yīng)付他了,你快回去吧?!闭f完朝兩條龍看了一眼,“往西走,記得隱蔽一些?!?/br> 二龍立即騰空而起,瞬間便消失在眼前。 風衷咬了咬牙,翻身坐上窮奇的背上,拍了它一下:“上去吧?!?/br> 郁途覺得自己已經(jīng)險些找到那人蹤跡了,但瞬間就從眼底溜走了,他浮在東海上方冷冷地望著這片海水,以往這里生氣四溢,他接近不得,可現(xiàn)在還不是要臣服他腳下。 除了風衷,她永遠也不會向他低頭。 風里送來了生氣,他轉(zhuǎn)頭看過去:“與我共享三界對你而言就一點都沒誘惑力?你就非要走成仙這條路?” “首先你要能得到三界,在我看來,這不過是癡心妄想?!?/br> 風衷手里的龍桑杖上帶著生血的氣息,是她剛剛涂抹上去的,郁途不禁退開了幾步。 “以前或許是癡心妄想,但自那煞氣現(xiàn)世,我的機會便來了?!?/br> 幾乎話音剛落,他忽然越過風衷朝下方?jīng)_了過去,鋪天蓋地的陰煞之氣直襲海面,伏羲八卦陣法當空亮起,雖然拖住了那陣陰氣,卻還是沒擋住那些從陰氣里竄出來的邪物,直撲向海面上矗立的甘淵。 甘淵山頭被重重地沖撞搖晃,泉水中的神女端坐著巋然不動,泉水四溢飛濺而出,猶如利刃,頃刻便掃倒了一片。 郁途在上方稱贊了一聲:“不愧是甘淵女王,看來只有我本尊動手了?!?/br> 甘淵神女抬眼看了他一眼:“天界雖然不管人間了,但冥神野心太大,遲早會遮瞞不住,勸你及早收手?!?/br> “遮瞞不住也無妨,我已沒想遮瞞了。”郁途手中凝出鬼火,卻被后方疾掃而至的生氣撲滅。 窮奇直撲而至,風衷用龍桑杖刺入他肩胛。 郁途悶哼一聲,抬頭看她:“你想與我同歸于盡不成?” 盡管生氣可以壓制他,但現(xiàn)在生氣流失,死氣沖天,正是他勢力強盛之時。他的血順著龍桑杖直往風衷手心而去,陰寒刺骨,風衷渾身劇痛,手一松便從窮奇背上摔了下去。 甘淵神女正要飛身來助,遠處掠來一道白影及時接住了風衷。 她吃驚地看著來人:“許久不見了,我還道你是出了事呢?!?/br> 風衷攀著那人在云頭上站穩(wěn),看清他的臉,一時又驚又喜。 云頭上立著的白衣少年依然有她熟悉的那張臉,但那張臉上的神情已經(jīng)不再茫然空洞。 “軒卿!你還記得我么?” “我元神重筑過了,只是些微有點印象罷了?!避幥錄_她溫和地笑著,然而背后負著的手都已經(jīng)捏成拳了。 第035章 在乎 元神能重筑出來已經(jīng)是奇跡了,別說他只些微記得自己,就是絲毫不記得自己風衷也不會奇怪,料想就這點記憶還是當初元神里的殘留吧。 眼下并不是可以閑談的時候,她多余的話也沒問,朝前一伸手,郁途肩頭的龍桑杖自行飛了回來,落在她手上,那上面沾染了他的鮮血,陰寒刺骨,她立即咬破手指滴血上去對其凈化。 “這個傀儡居然活了。”郁途冷笑,手拂了一下肩胛,傷口被他以術(shù)法凝結(jié),這間隙當中已有四五只巨靈鬼自他背后竄出,直撲甘淵山頭。 軒卿緊捏著的拳松開了來,立即按下云頭前去相助。 原本他很不高興,風衷就這么不由分說將他強行送走,他卻腳沒落地就顛顛地取了分身追過來相助,怎么想都覺得顏面掃地,可現(xiàn)在又慶幸自己趕了過來,否則竟不知被襲擊的正是甘淵。 郁途郁途豈會放過他,揚手便揮去一陣陰氣,層層疊疊將軒卿包裹住,攜著墜往大海。 風衷知道軒卿道行不高,正要掐動手指控制他掙脫那陰氣,他竟已自行掙脫開來,雙腳沾著海水站定,劍尖挑著海面,陡然一揚,水花卷起,直撲郁途。 郁途抬手拂開那陣水花,卻見他已到了眼前,刺過來的劍氣勢大盛,他竟被震退了數(shù)丈。 軒卿這具身軀五行屬木,水能生木,在海上對他萬分有利,何況曦光急著救人,在這具身體里注入了近乎一半的元神,眼下的他根本就不是當初那個道行尚淺的小神了。 這還多虧了先前風衷救治他及時,他母親出手雖重,卻未能傷及他元神,并不會妨礙他神力發(fā)揮。 風衷也有些意外,還以為他重筑元神之后能力大漲,心里已經(jīng)默默感激起曦光來了。 郁途不再小瞧他,揮袖招來一群妖魔,今日勢必要除了他。 天界那些后世神仙根本不明白借血是怎么回事,但郁途很清楚。任何一個神仙的精血也不足以比擬創(chuàng)世神的精血,風衷要想洗去凡體必然要靠多位神仙相助,他不知道這個傀儡是否有份,反正她身邊出現(xiàn)的神仙能殺一個便少一個,只要阻斷了她借血,便能阻斷她登仙之路。 風衷一看到那些妖魔臉色便不好了,他們顯然來自混沌界,恐怕郁途在混沌界已經(jīng)收割了不少勢力了。 她身上先前點了靈血護體,妖魔們畏懼這氣息不敢近身,全都集中起來去對付軒卿。 軒卿也有心引開危險,掠去了海面,遠離了甘淵山頭。 郁途逮住時機,作法隱身于黑霧之中,趁著軒卿以一當十,悄無聲息地自他身后偷襲而至,伸出兩指戳入他肩頭。 軒卿悶哼一聲退遠,只覺半邊身子都被灌入了陰氣,沉重陰寒。 郁途的身影又不見了,聲音卻傳了過來,指揮著那群妖魔:“殺了他?!?/br> 風衷已將龍桑杖凈化,乘著窮奇趕來相助,郁途揚起陰風隔開她:“你身上雖有女媧精血,但三界生氣逐漸減少,終有一日你血里的生氣也會保不住,到時候你還能像今日這樣在我眼前自保么?” “真有那日你也可以試試。”風衷左右一看,忽然調(diào)頭朝甘淵沖了過去。 郁途意外她竟會丟下這傀儡,忽聽一聲沉悶的悲吼,追上前去,就見甘淵上的巨靈鬼們跪在地上嗚呼哀嚎著被一陣煞氣吞沒殆盡了。 甘淵神女端坐在泉水里豎著二指默念著什么,周身煞氣暴漲,蔚藍的天衣都像是沾染了濃墨,她霍然起身,眼光泛紅,臉上妖印隱隱浮現(xiàn)。 郁途的陰氣可以鼓舞這煞氣,今日前來正是打算引著甘淵神女墮入魔道,好趁機滅了甘淵,眼下正合他心意。 剛要動手,卻見甘淵神女不僅沒有繼續(xù)魔化,反而飛身直朝他襲了過來。 郁途大驚,連忙以陰氣吸收抵擋,還是被震得險些跌落入海,勉強浮立在海面上,口中溢出了鮮血。 趁這間隙,甘淵神女揚起一陣狂風將軒卿卷著拋去了甘淵山頭,山頭立即沉入了大海。 “冥神自己清楚這煞氣是何等的極魔邪物,連當初十位上古神都無可奈何,你今日僅憑一己之力就想較量嗎?” 郁途見她神志清醒,忽然明白過來,轉(zhuǎn)頭去看風衷,果不其然她立在甘淵山頭,手中的龍桑杖遙遙指著甘淵神女,頭頂上方還亮起了伏羲八卦陣,死門卷走了周遭的邪魔氣息,生門源源不斷送出純凈清氣。 “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我知道你有何打算,可惜有我在,要叫你失望了?!憋L衷的聲音隨風送了過來。 郁途千算萬算偏偏沒料到她今日會現(xiàn)身東海,咬牙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遮掩了傷勢,揮了一下手,陰氣四溢,他潛入黑暗中消失不見了。 妖魔鬼怪也都頃刻消散無蹤,海上黑霧散去,日頭露了出來。 甘淵女神點著海水站定,煞氣已經(jīng)被克制下去,但此戰(zhàn)消耗太多,她臉色有些蒼白,捂著胸口喘了口氣才沖風衷笑了笑道:“種神那塊玉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女媧大神的血果真神力非凡?!?/br> 風衷拍著窮奇過來,也已是一臉疲憊:“看樣子郁途似乎早已襲擊過甘淵了?!?/br> 甘淵神女點頭:“當時你與曦光從陣法中闖出來,我還以為是他派來的爪牙。說起來你出生時我還特地去母皇山觀了禮,何曾想過再見的第一面便動了手?!?/br> 風衷沒想到她竟然早就見過自己,這下看她又多了幾分親切。 甘淵神女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海底將軒卿送上來?!闭f完便隱入了海中。 軒卿正在海底打坐逼出陰氣,郁途狡詐偷襲得逞,但他及時護住了元神,并未傷及根本。 動了動手臂覺得好受多了,他正要上去助戰(zhàn),卻見甘淵神女已經(jīng)輕飄飄地落回了泉水里,竟未能坐穩(wěn),歪倒在水中。 軒卿連忙要上前扶她,被她豎手阻止:“冥神退走了,你們也趕緊離開吧,我要將甘淵移去別處?!?/br> 軒卿立即道:“我留下照料你,你要轉(zhuǎn)移甘淵可以連同我一起帶著?!?/br> 甘淵神女抬眼望著他,這般不識輕愁的少年模樣,此刻卻輕蹙著眉頭憂心忡忡,語氣如以往一樣溫和乖巧,任誰看了都于心不忍。 她坐正身子嘆了口氣:“你以后都別再來了,我知道是你,曦光。” 軒卿渾身一僵:“神女何出此言?” 甘淵神女道:“多重身是不可能被識破的,但你此番前來元神比之前強了許多,時機又如此之巧,我便有了懷疑。雖然只是分身,但畢竟是同樣的元神,元神越多越容易受到侵害,我自然是不能讓你接近了。” 軒卿無言以對。 甘淵神女忽然沖他笑了起來:“我以為你借血給種神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今日看你特地以分身趕來相助,原來不是這么回事?!?/br> 軒卿道:“不,就是這么回事?!?/br> “既然如此,你已留下后嗣,為何還要跟著她呢?” “我沒跟著她啊,我今日是為母親來的?!边@話要換本尊說一定是驕傲篤定的,從軒卿口中說出來卻叫他紅了臉。 “你當真不在乎?” “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