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風(fēng)衷正撩著水往它身上潑,身后一陣輕響,鼻間嗅到了神仙氣息,轉(zhuǎn)頭一眼看見濃眉大眼的岐云,身上墨綠的衣裳被朝光一照,隱隱生輝,奪目地好似一只綠孔雀。 “種神原來不在湯谷了,小仙可是找了您許久了?!贬菩呛堑叵蛩姸Y。 風(fēng)衷站起身來,甩了一下手上水珠:“找我有事?” 岐云走近兩步:“天帝讓我來問問種神借血的進展,為保種神順利登仙造福三界,他老人家提議您最好回天界去待段時日?!?/br> 風(fēng)衷心思微動,天帝又不是不知道種神的職責(zé),除非人間昌盛繁榮,否則種神只能行走于人世。何況成仙本就需要在世間行善積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她在天上待段時日再下界,人間情形豈不是更糟?把她接去天界享福坐等成仙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是天帝想得出來的。 她似笑非笑:“哦?那天帝是不是還說我去天界后就住在你府上???” 岐云一見她眼神便知道自己那點小計倆被她看穿了,訕笑著搓了搓手:“小仙的確是有這么點私心,但天帝關(guān)心種神成仙之事是真的,為了種神還特地重啟了懸鏡對人間的監(jiān)管呢?!?/br> 風(fēng)衷蹙著眉心:“原來懸鏡早已不照看人間了?” 岐云察覺出她有些不悅,連忙解釋:“懸鏡也是需要神力支撐的,以往凡間都沒凡人了,天界也沒有必要耗費神力來維持其照看人間,不過如今種神現(xiàn)了世自然就不同了?!?/br> 風(fēng)衷又問:“既然重啟了對人間的照看,這些時日天帝就沒看到人間的情形?” 岐云道:“看到了啊,除去中部往西一帶有妖獸出沒之外,人間一切如常,不過天帝還是叮囑了小仙要多來探望種神情形,所以小仙這才來叨擾了?!?/br> 風(fēng)衷心中沉重,懸鏡自上古天庭初立便懸在凌霄寶殿正中,由天界神力支撐,可以照看三界情形,也是天界執(zhí)掌三界的證明,可是如今人間的情形已經(jīng)照不出來了,果然天界衰微了。 她抬頭望了望天,先前沒覺得,此時再看,天似乎已經(jīng)離地已越來越遠了。 岐云順著她的視線望了一眼,以為她是不想去天界,忙道:“種神想待在哪里都好,只要準(zhǔn)許小仙留在身邊侍奉便好?!?/br> 自那意識告訴他種神不止借一個神仙的精血,他便按捺不住了。 風(fēng)衷想了想:“既然要侍奉,那便先去找些吃的來吧?!?/br> 岐云當(dāng)她是同意了,喜不自勝,忙不迭應(yīng)下,轉(zhuǎn)頭便往林中深處跑去。 等他走了,身邊冷不丁冒出了曦光的聲音:“嗬,我睡了一覺你就多了個侍從了。” 風(fēng)衷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沒見到他身影,便知道他是用了隱形術(shù)。她席地坐下,撫了一下衣擺:“省的我跑腿了,先使喚他一下再說。” 窮奇穩(wěn)穩(wěn)地蹲在她身邊,翹首以盼。 風(fēng)衷的衣擺上忽然憑空拋來個幾個果子,她知道是曦光弄來的,拿起一個擦了擦咬了一口,耳邊聽到他幽幽地道:“不準(zhǔn)帶他上路啊?!?/br> 風(fēng)衷覺得他這語氣似有些賭氣的意味,故意道:“看看再說吧?!?/br> “看什么看?天帝是叫敖十三照看你的,他這手下敗將會得到天帝的叮囑?無非是?;ㄕ辛T了!” 這可不是虛言,敖十三拔得比試頭籌后又得了借血的機會,天帝的確叫執(zhí)法神傳了這么句話給他。 何況曦光早就懷疑敖十三中咒跟岐云有關(guān),心里對他有氣的很,遲早要教訓(xùn)這小子,豈會叫他得逞。 偏偏風(fēng)衷不喜歡敖十三那膩歪模樣,又咬了一口果rou,含糊不清地道:“那還不如考慮岐云?!惫吠鹊谋群蒙暮?。 這話一說,她的手指就被撰住了,吃了一半的果子就靠在嘴邊,死活送不進嘴里,她干脆湊過去把果子叼了過來,卻咬到了曦光的手指,他先嘶了一聲,又哼了一聲。 岐云恰好回來了,手里拎著只野味,竟然都烤熟了,大約是趕得比較急,還有些喘,一眼看到風(fēng)衷在吃果子,連忙將野味送了過來:“種神請用?!?/br> 風(fēng)衷指指旁邊窮奇,他怔了怔,只好將野味又送去了窮奇面前。 窮奇早就餓了,搓著rou爪撲了過去,忽聞一聲低咳,它轉(zhuǎn)頭朝風(fēng)衷身邊望了望,再扭頭,一爪子就將野味揮開了,憤怒地“噗嗤”了兩聲,一臉嫌棄地背過身去。 岐云轉(zhuǎn)頭四下看了看,仿佛聽見了低咳,又懷疑是不是聽錯了,回頭看到窮奇這模樣,不禁驚訝:“連rou它都不吃啊?” 風(fēng)衷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身旁:“也許是你找的東西不合它胃口呢?!?/br> 岐云反應(yīng)迅速,立即道:“這里沒什么吃的,不如小仙隨種神上路,去別處再好好找一找?!?/br> 風(fēng)衷剛要說話,耳邊被吹了口氣,曦光的下巴擱在她右邊肩頭,幾不可聞地說了兩個字:“不準(zhǔn)?!?/br> 她抿抿唇,對岐云道:“要跟著我倒也不是不行……” 話未說完,曦光整個人都貼了上來,牢牢扣著她的腰,唇貼在她耳邊又說了遍:“不準(zhǔn)。” 風(fēng)衷用力掰著他扣在腰上的手,死活掰不開,倒惹得岐云眼神古怪:“種神這是在做什么?” 她眉頭跳了一下,按著腰揉了兩下:“沒什么,剛吃了果子,消消食罷了?!?/br> 手下正是曦光的手背,被她揉了這一通,他低笑了兩聲。 岐云走過來要扶風(fēng)衷:“種神請起身吧,您要去何處,小仙這便隨你上路?!?/br> 手剛伸過去,她的身形忽然往后移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拽開了一般,岐云一愣,當(dāng)她嫌棄自己,訕訕收回了手。 風(fēng)衷此刻整個人都被曦光扣在懷里,他的下巴又移到了她左邊肩頭,低低道:“你帶著他我就走,自己喂孩子去吧!” 岐云轉(zhuǎn)著頭嘀咕:“奇怪,為何總覺得有人在附近說話?” 風(fēng)衷在曦光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他便在她肩頭輕輕咬了一口,互不相讓。 僵了片刻,到底還是風(fēng)衷讓了步,任由他扣著自己,抬頭看著岐云,將先前要說的話說完:“你要跟著我也不是不行,我正要去東北方找那煞氣的源頭,正缺個打頭陣的?!?/br> 岐云頓時后退了一步,自覺失態(tài),臉上又堆出笑來:“種神為何要去那地方,您現(xiàn)在是凡人,不可接觸那極魔邪物啊?!?/br> 風(fēng)衷道:“那就算了,與其跟著我,你倒不如費些心思盯著冥界,那也算幫我了?!?/br> “冥界?”岐云一愣。 風(fēng)衷“嗯”了一聲,拍了一下腰上的手。 曦光聽了她說的話可算安分了,那手松了松,她終于得以起身。 “哦對了,你先前不是問我借血的進展?”風(fēng)衷朝岐云幽幽一笑:“我已經(jīng)借夠了?!?/br> “……”岐云頓時目瞪口呆。 身前忽起狂風(fēng),風(fēng)衷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身子被撈了起來,等到再看清東西,人已經(jīng)落在云上,朝下方一望,早已看不到那片林子和那條小河。 曦光這時候才顯露了身形,身上黑衣尚未穿戴齊整,衣襟敞露,隨手一攏,往身邊望去,窮奇被他帶走前居然還把岐云的那野味給順來了,正暗搓搓地縮在云邊埋頭啃咬,忽然抬頭看到他的眼神,又一把丟開。 曦光蹲下來順了順?biāo)拿?,從那野味上扯下塊沒被咬過的好rou遞給風(fēng)衷,這才道:“沒事,現(xiàn)在你可以吃了?!?/br> 沒得罪給它獵食的黑衣獵人就行,窮奇放心了,“噗嗤”一聲,一頭撲在了野味上大快朵頤。 風(fēng)衷盤膝坐下,接過那塊rou,左右望了望:“這是往北方去的?” “是啊,你不是說要去找那煞氣的封?。俊?/br> 風(fēng)衷點頭:“郁途如今竟能將煞氣收為己用了,我肯定要去看看?!?/br> 曦光道:“他大費周章就為了奪走君夜的畫卷,我自然也要去一探究竟,那地方我去過多次,熟悉的很。” 風(fēng)衷料定他是位甘淵神女去的,怕惹他難受,也沒多問。 很快天邊變了顏色,沉沉紫黑,下方一片昏暗,分不出是早是晚。 曦光按云落地,風(fēng)衷當(dāng)先躍了下去,卻險些被風(fēng)吹得摔倒,眼前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荒野,到處都是飛沙走石,幾乎叫人睜不開眼。 她用手護著雙目,透過指縫看見遠處有一座若隱若現(xiàn)的高臺,四周豎著高柱,隱隱有神光相護。 曦光走過來道:“就是那個?!?/br> 風(fēng)太大了,風(fēng)衷連往前邁步都困難,被吹得東倒西歪,窮奇都扒拉著她的衣擺怕被吹走。 曦光拉著她的胳膊往自己肩頭一搭,將她背了起來,一手撈起窮奇,一手托了托她,邊往前走邊道:“你看你看,帶什么岐云,岐云有我能干?” 風(fēng)衷摟著他的脖子,擔(dān)心被沙子迷住眼,埋著臉窩在他頸邊,低聲道:“好好好,你能干,你最能干。” “哼,這還差不多?!?/br> 第055章 載體 離得遠看不出來,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所謂的高臺根本就是一塊巨石,呈圓形,通體玄黑,直聳入云,似從天而降一般。 風(fēng)衷窩在曦光頸邊半瞇著眼細看,高臺周圍石柱間隔圍繞,恰好一共十根,大概當(dāng)初十位上古神正是盤坐于此石柱之上用這玄黑的巨石壓制了煞氣。 她咬破指尖,以血點在眉心,又撥過曦光的臉,在他額間點了一下,就連窮奇背上都被她點了點,這才嘬了下手指,指尖瞬間自愈。 曦光扭頭看她,額間血跡像是點朱砂痣,他面容竟更加俊朗了幾分:“創(chuàng)世神的血的確厲害,但這里已經(jīng)是煞氣來源,你rou體凡胎,還是得多加留心?!?/br> 風(fēng)衷抬手擋著風(fēng)里的沙子:“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說話間已到了一根石柱之下,因為有神光守護,呼嘯的狂風(fēng)無法靠近這里,頓時就安靜下來了。 風(fēng)衷從曦光背上跳下來,繞著那巨石高臺查看,這東西直嵌土下,不知多深,十分嚴密,一絲煞氣也感覺不出,哪里有他們先前描述的那般嚴重? 窮奇在周圍繞著柱子轉(zhuǎn)悠,似乎還覺得這里挺好玩。風(fēng)衷從腰間抽出龍桑杖,催出生氣,一點一點探過那高臺和地面的接口處,一切如常。 曦光與她并肩前行:“我查看過多次了,什么異常也沒看出來,封印也完好如初?!?/br> 風(fēng)衷還是繞著那高臺探尋了一圈,果然沒有異樣。 那就怪了,既然如此,郁途所用的煞氣是從何而來的? 正疑惑著,她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往前一傾,懷里的乾坤袋飛了出來,落在地上,結(jié)口的帶子都摔散了。 風(fēng)衷連忙彎腰去撿,里面有東西滾了出來,直往遠處滾去,竟是那封印,像是被什么牽引,滾去高臺邊時,地上忽然開了個豁口,封印掉了進去。 豁口立即收攏,她心中一緊,趕緊跑過去,曦光搶先飛掠過去,一鞭甩過,日火圍著豁口燒了一圈,不再繼續(xù)收攏了。 他將風(fēng)衷往邊上推了推:“我下去把封印撿回來,你就在這里?!闭f著便躍了下去。 風(fēng)衷將龍桑杖豎在豁口邊上,生氣滋生進去,可以幫他一二。 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來,她有些擔(dān)憂,湊近豁口喚了一聲:“曦光?” 沒有應(yīng)答。 她一把拔了龍桑杖,躍入了豁口里。 豁口竟很深,她這一躍直接摔在了地上,身后窮奇“噗嗤”一聲,也跟了下來,上方豁口忽然合攏,四下頓時陷入黑暗。 “曦光?”風(fēng)衷嗅到了他的氣息,小聲喚了一句,撐著龍桑杖站起來,肩頭被人自后扣住,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直將她往后拖了十來步才站定。 曦光貼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別做聲,看前面?!?/br> 風(fēng)衷望過去,封印就躺在那里,絲絲縷縷的煙霧彌漫了出來,周圍景象有了變化,頭頂上方居然露出了一輪圓月,隱隱透著微紅。眼前是條空無一人的街道,兩側(cè)齊整地建著房屋,卻毫無人氣可言,有的屋頂上還生出了雜草,荒涼的很,只有零星兩三戶亮著燈火。 忽從遠處鉆出了一群妖魔,怪叫著往住戶屋舍里撲去,頓時傳出一陣驚慌失措的哭聲。 風(fēng)衷知道這是幻象,卻還是忍不住握緊了龍桑杖。頭頂仙氣緲緲,忽有一群神仙從天而降,為首的正是一襲紅衣的方君夜,二話不說便率先沖了過去,妖魔鬼怪頃刻間被斬殺殆盡。 方君夜就近飛身上了屋頂,四下觀望,周身劍氣尚未收起,氣勢凜凜。 一個神仙飛身過來,向他抱了抱拳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