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然后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紛紛議論著吳王府二爺命喪自家別院的事情,各種說法都有: “最先發(fā)現(xiàn)這事的是我姑父的外甥家的鄰居,他家的牛四處亂跑不見了,他為了找牛才跑到吳王府的別院那邊。結果聞到一股子血腥味,他麻起膽子跑進去一看,啊呀,滿地的尸體,太慘了……” “都說那位元二爺養(yǎng)了一批亡命之徒,結果內(nèi)中有幾個不想跟著他了,想問他要些錢財離開,可他不答應,那些人才下的殺手。不然為何其他人都大多都是被刀子砍中要害死的,唯獨元二爺耳朵被割去一只,手腳各被砍去一只,肯定是那些人逼問他錢財都藏在哪兒了?!?/br> “不一定,元二爺這些年在京里欺男霸女訛人店鋪錢財沒少作惡,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有可能是元二爺?shù)某鸺屹I通人做的?!?/br>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樣的惡人,死得好!”“噓,輕點,叫吳王府的人聽到了你就別想活命了!” 這樣的議論自然也傳到了吳王府,然后刑部給出的判斷也是元錦城自己所養(yǎng)的那些人殺了他之后潛逃,刑部承諾將盡全力將那些惡徒緝拿歸案。吳王表面上相信了刑部的結論,心里卻認定這又是皇上派人干的。 ☆、第103章 陰影 吳王想,宮里那對母子心腸真是陰毒,他們早就恨不得將自己一家滅了門,偏偏要裝模作樣擺出一副對自家很是恩寵的惡心樣子來博取好名聲,引得宗室里那幫不明真相的老家伙對他母子贊不絕口。 坐在龍椅上的那人先是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嫡子,然后這次又害死了自己的次子。刑部那幫草包說錦城是被自己身邊那幫人殺死的,我呸,騙三歲小孩子呢?二十多人且都是身手不錯的,那七八個人就能殺死他們?這樣大的手筆,這樣狠辣的手段,除了宮里那位,放眼京里還有誰做得到? 那對母子這是逼著自己提早動手呢?你們不讓我活,那就大家拼個魚死網(wǎng)破!吳王將自己關在書房一整日,到了晚上終于叫人傳膳,然后喊了兩個師爺進去商量大事。 吳王次子元錦城極其手下二十多人被人殺死在自家別院,這事情絕對是這幾日京都人們議論的頭等大事,以至于慈心寺在靜音師太講經(jīng)那幾日不見了包括靜音師太的一個弟子在內(nèi)的幾個尼姑都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明氏卻被這消息嚇得膽戰(zhàn)心驚,她幾乎可以肯定元錦城也好那幾個尼姑也罷,都是陸家人弄死的。這是多么可怕的人家啊,元錦城做了這么周密的部署,他家卻輕而易舉就察覺了,還反過來弄死了元錦城。此時的明氏極其后悔那日為了引誘方采蘩上鉤而露面了。自己在那時那地出現(xiàn),以陸家的精明,肯定能猜到自己躲在吳王府。 想到陸家人做事的那種不管不顧,明氏意識到自己躲在吳王府已然很不安全,要想活命得離開吳王府甚至離開京城。眼下對她來說最要緊的是保住性命,命都沒有了還拿什么報復方家人。 只是陸方兩家人既然知道自己躲在吳王府,又豈能不在暗中監(jiān)視,自己在這時候離開不是自投羅網(wǎng)自尋死路嗎?然而留在吳王府也是等死。況且元錦城死了,想通過元錦云這個蠢貨實現(xiàn)報復方家人的目標,實在是太過遙遠。興許她還沒等到那一天,自己就先被陸家人弄死了。 離開吳王府離開京城才是上策,只是怎么才能避開方陸兩家可能的監(jiān)視呢?明氏開始挖空心思地想法子。然后還真的給她想到了一個不聲不響離開吳王府,順利離京的好辦法。 元錦城已然下葬了,吳王府也沒見有什么動靜,想來該是認同了刑部的結論,陸方兩家總算松了一口氣。陸驥和方采蘩小兩口晚膳后,手拉著手去園子里漫步消食,不免又說起這事。 陸驥道:“吳王府的平靜不過是表面上的,吳王肯定會這么認為:既然當年皇上能除掉他那大兒子,今日就有可能除掉他第二個兒子。所以吳王悲憤之下,極有可能會提前謀逆。若真這樣,也不枉咱們精心策劃的一番心思?!?/br> 方采蘩道:“那咱們這些日子是不是要小心警惕,尤其是晚上,讓巡夜的警醒著些?!标戵K道:“這倒不必,咱們這里離皇宮遠,也沒有什么緊要的衙門?!?/br> 方采蘩白了丈夫一眼:“誰說我是擔心這個,我是怕到時候城里一亂,那些不法之徒會趁亂沖進府里來搶掠。” 陸驥好笑道:“若是真的亂起來,文官們的府邸有可能被搶,咱們家卻是不用擔心的。你們家跟我們家比鄰而居,兩家又是親家,也不會有那不長眼的歹人敢來的,娘子就放心好了?!?/br> 是啊,陸家可是武將之家,陸驥又威名赫赫,歹人哪敢來惹自家。方采蘩這么一想,自己也笑了起來。 “夫君你說吳王有可能提前謀逆,皇上應該會想到吧?!薄澳沁€用說。這事娘子就別cao心了?!眱扇俗叩揭淮笃L幕▍查g,陸驥拉著方采蘩在石凳上坐下。伸手攬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將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然后在她白玉般的臉頰上親了兩口,低笑道:“但愿慈心寺的觀音菩薩果真靈驗,娘子這里能很快鼓起來?!?/br> 方采蘩打了他一下:“好好地說話,夫君又不正經(jīng)了?!?/br> 陸驥正色道:“娘子此言差矣,生兒育女乃是事關香火傳承的大事,怎么能說是不正經(jīng)呢?不過娘子你身量這般苗條,挺著大肚子將會是怎么一番模樣呢?會不會也是像鴨子一般這樣子走路啊?!标戵K邊說邊站起來,調(diào)皮地學著月份大的孕婦那樣子夸張地邁著外八字蹣跚而行。 方采蘩被丈夫滑稽的樣子逗得笑彎了腰,嗔道:“你這個家伙,人前板著一張冷臉,一副嚴肅正經(jīng)的架勢,背地里卻是這樣一副憊懶模樣,典型的表里不一!” 陸驥道:“我怎么表里不一了,我陸某人在旁人跟前從來是冷著臉,在娘子跟前則向來是開開心心地好不。” “好好好,我說錯了,我家夫君是個表里如一的人。快坐下快坐下,你這幅樣子叫下人們看到了不知道會怎么笑話你?!狈讲赊佬χ焓秩ダ戵K坐下。陸驥不以為然地道:“哪有那么不識趣的下人,娘子難道沒發(fā)現(xiàn)每次咱們來園子,那些婆子丫頭都遠遠地避開了嗎?” 方采蘩腹誹:那是因為你每次都臉拉得老長,一張冰塊臉凍得死人,生生地將人家給嚇跑了好不。 微風拂面,花瓣紛飛,花香撲鼻,雖然天不算早了,但小夫妻兩個不想回房,只想在這姹紫嫣紅開遍的園子里呆著。一些粉色花瓣飄落到了方采蘩的額頭鬢間,陸驥一邊替方采蘩拈下,一邊贊道:“都說人面桃花相映紅,我娘子卻是人比花嬌,害得夫君怎么看都看不夠?!?/br> 方采蘩瞪了他一眼罵他個不正經(jīng)地,又來了。陸驥笑,轉(zhuǎn)而又摩挲著方采蘩的肚子說興許兩人的第一個孩兒已經(jīng)來了,說自己希望是個跟方采蘩一般好看的閨女。 方采蘩有些不解,丈夫口口聲聲要傳承老陸家的香火,那就該盼望自己一舉得男才對,怎么又希望頭一胎生閨女了。 陸驥解釋說當年在和錦金竹溪邊的時候,自己就覺得方采蘩一方面是胡氏的貼心小棉襖,不管是家務活兒還是買賣上頭都給了胡氏強有力的支撐。一方面又長姐范兒十足,照顧起方采菱和方志遠這兩個弟弟meimei分外地細心溫柔。 陸驥將妻子一雙玉手窩在手中,肯定地道:“你當年做長姐能做得這么好,咱們的頭一個孩兒若也是閨女的話,夫君相信你也能將她教得這么貼心懂事,對上孝敬父母對下照看好弟弟meimei?!?/br> 方采蘩暗自汗顏,心道自己可是兩世為人,蘿莉身子成人心,正常的小姑娘哪能做到自己當年那樣。她不能和丈夫講真話,只好岔開道:“我卻巴望咱們的頭一個孩子是男孩。你看當初在霧云寺遇上踩踏事件,菱姐兒嚇得直哭,我這個長姐自身都難保遑論保護她。最后還是你這個做長兄的出面護得我們周全?!?/br> 陸驥道:“那樣的變故一生當中難得會遇上,咱們不過是倒霉而已。再說今時不同往日,咱們?nèi)缃窨墒枪倩轮?,孩子們出去都會帶著好些下人的,等閑不會遇險?!?/br> 方采蘩搖頭說自己希望頭胎生兒子,除了覺著能有個本事高強的長兄護著,弟弟meimei們會有所依仗,更有安全感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為自家老娘當初一直沒生出兒子,然后才會被祖母百般為難,甚至不得不和老爹和離。雖然于氏不是范氏,不會干出磋磨兒媳婦,逼著兒子納妾的事兒。陸驥也不像自家老爹那樣軟弱糊涂,可她還是覺得生下兒子心里才踏實。 岳母當年的遭遇在妻子心中留下了濃重的陰影,在生孩子這事上妻子的心思居然這般重,陸驥趕緊將妻子抱在懷里,反復安慰她不用擔心,說即便妻子一直生不出兒子來,自己也不會納妾更不會和她和離。 “當然,我也相信憑我陸某人的本事,我的娘子不可能生不出兒子,所以娘子你就別多想了?!标戵K最后笑著總結。 方采蘩刮了刮丈夫的臉羞他:“大言不慚地真不害臊!”心里卻想自己若是連著幾胎都生不出兒子的話,就得一直生下去,想起來就恐怖。不過古代沒有可靠的避孕手段,丈夫又那么熱衷床笫之事,即便自己生了兒子,也會生到不能生為止吧。這萬惡地古代社會,身為女人真是太悲催了。 一輛拉著些破舊家伙什的馬車行駛在京郊的官道上,車夫內(nèi)急,便將馬車停在路邊,自己去了邊上的樹林放水。誰料那馬車車廂卻鉆出一個頭巾將臉遮去一大半的婦人,婦人挎著包袱,急匆匆奔向路邊一條岔道而去。 “大爺還真是料事如神,叫咱們盯著吳王府出去的馬車,果然就有這么個女的藏在這里。”“快,跟上去,趁著那地方偏僻沒人趕緊將人打暈帶回去!”后面隔得老遠的一輛馬車上,兩個人低聲交談著。 ☆、第104章 落 前世的方采蘩一心盼望周末到來,到了這古代,她不上學也不上班,也就沒這種期盼了。然而嫁人后,有個身為朝廷命官的夫君,她又開始體會到這種掰著手指頭計算日期盼望旬休的感受了。 每逢旬休,她家親親夫君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賴床,小夫妻兩個可以在自己屋里或者園子里耳鬢廝磨,一天的時光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當然因為第二日不用早起,所以做那妖精打架之事的時候激烈程度遠勝于平日,次數(shù)也較平日翻倍。 今日又逢旬休,小夫妻兩個毫無例外又賴床了,好在長輩體恤,下人們也知趣,小夫妻倒是毫無壓力。直到巳中時分,兩個人才起床洗漱。 憐惜嬌妻昨晚被自己折騰得狠了,陸驥親自給方采蘩穿衣,抱她去耳房方便,又陪著她一道沐浴。然后趁機動手動腳占盡便宜。若不是方采蘩大力抗拒,兩個人恐怕得挨到中午時分才得出房門。 方采蘩懶得叫阿巧來,自己胡亂挽了個發(fā)髻了事。張婆子來報說那邊長輩早已用完了早膳,夫人吩咐廚房留了大爺和大奶奶的份,讓他們就在自己院子吃。 丫頭們將早膳擺上來之后,陸驥揮手讓她們都下去。然后自己給方采蘩盛了一碗紅棗枸杞糯米粥,似笑非笑地對妻子道:“娘子你看你婆婆多體恤你,知道你面皮薄,特地吩咐咱們就在自己這邊用膳。還給你準備了這種補身子的粥?!?/br> 方采蘩瞪了丈夫一眼,嘀咕道:“還不是你這不要臉的家伙,非要拉著人家這樣完了又那樣,花樣百出的。得虧我足夠了解你,不然我都要疑心你是不是常去那種地方,不然哪里學的那些不正經(jīng)的樣式?!?/br> 陸驥笑得肩膀直聳,腆著臉問妻子:“怎樣哪樣娘子倒是說清楚呀?”方采蘩氣道:“你,你個不要臉的,還說……” 陸驥嬉笑道:“這種事哪里需要向別人學呀,你家夫君我是無師自通好不。不過也多謝娘子肯賞臉配合,讓我的那些奇思妙想得以實踐。下回咱們再試試別的好不好?” “你,要死了……趕緊閉嘴,再說這樣的話,我真的生氣了!”想到自己昨晚被他一再哄著求著,一次次心軟答應他那些過分的要求,結果害得自己這會子還腰酸腿軟,方采蘩就羞憤得耳根都紅了。 親親娘子真的生氣了,陸驥哪敢再逗她,忙一本正經(jīng)地道:“好,不說了不說了。娘子你喝完粥再吃個蛋吧,夫君給你剝好啊?!?/br> 算你識趣,方采蘩白了一眼過去,拿起調(diào)羹慢慢喝起了粥。陸驥一邊剝著雞蛋一邊問方采蘩今日有何打算。方采蘩說稍后去娘家,這幾日范氏和胡氏又鬧得不愉快,她得去勸勸。旬休日陸驥自來是黏著妻子的,陸驥聽說方采蘩要回方家,便說自己也跟著去。 夫妻兩個早膳用完,方采蘩因為要回娘家,頭發(fā)還是不能太過隨便,到底還是叫阿巧給自己梳了個牡丹髻。發(fā)髻一梳好,陸驥就揮手讓阿巧出去,然后親自打開梳妝匣子給方采蘩挑選發(fā)簪并替她插戴。 方采蘩看到里頭躺著的韓進之送的那個鐵環(huán),下意識地將其套在手上,感嘆道:“我家夫君聰明又威猛,害得那日在慈心寺師父他老人家送我這鐵環(huán)都沒派上用場。” 陸驥點了一下她的鼻頭,哭笑不得地道:“笨娘子,這鐵環(huán)是危急時刻迫不得已才用的,你該巴望自己這一輩子都用不上才對。”方采蘩轉(zhuǎn)動著那鐵環(huán),點頭道:“夫君說得對,可人家真的很想見識見識這東西的威力?!?/br> 這邊陸驥還沒給方采蘩插好發(fā)簪,婆子來報說陸驥派出去的兩個從西北帶來的得力心腹求見。 以方采蘩對明氏的了解,元錦城被這么殘忍地弄死,明氏肯定會生出危機感,極有可能會逃離吳王府逃離京都,于是提議陸驥派人密切監(jiān)視吳王府出來的人和車子。而此刻求見的這兩個人正是陸驥派去監(jiān)視吳王府的,難道他們有所發(fā)現(xiàn)了? “快快,叫他們?nèi)ゴ够ㄩT那里等我,我這就過去?!标戵K顯然也這么認為,說了句“娘子等我”后飛快地沖了出去。 不久陸驥就歡天喜地回來了,方采蘩一看丈夫眉飛色舞的樣子就知道有戲,果然陸驥一把摟過妻子,在她耳邊低聲道:“他們抓住了一個藏在吳王府出城往莊子馬車里的婦人,說是模樣和你畫的明氏畫像有些像,八成就是她?!?/br> “在哪兒,帶我去看看!”方采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陸驥道:“在外院的馬車里?!狈讲赊兰钡溃骸坝袥]有人看著,那女人極其狡詐,當心她逃了?!标戵K道:“放心,有人看著的。人用藥迷暈了,不澆冷水醒不了。” 陸驥將外院的下人都遣走了,然后帶著方采蘩去看。方采蘩激動萬分地撩開車簾往里一看,那閉眼躺在里頭的婦人除了老態(tài)了些,憔悴了些,眉眼跟自己記憶中的明氏確實差不多。 “是她,是明氏!”想不到自家苦苦尋了這么多年的毒婦,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方采蘩欣喜得嗓子發(fā)顫。陸驥也很高興,果斷地道:“既然是,那就送去岳父家,正好今日旬休,岳父也在家。你們家與她的恩怨,今日一并了了?!?/br> 方采蘩笑著點頭:“嗯,爹娘知道這事不知道有多高興。”可她轉(zhuǎn)而又凝眉為難起來:“這婆娘到了咱們家,若是大嚷大叫,叫底下人聽到了,人多嘴雜地傳出去了終究是不好。還有,在家里弄死她多晦氣?!?/br> 陸驥滿不在乎地道:“這有何難,我找?guī)煾敢┧幩?,讓她不能大嚷大叫就是,至于弄死她,可以將人帶到郊外再用化尸水,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別擔心這些,一切有我呢?!?/br> 方采蘩點頭。夫妻兩個去正院上房稟告了陸儀和胡氏這事,兩個長輩聽說明氏終于抓到了,也很替方家高興。陸驥找韓進之要了藥水,讓那兩個心腹給昏迷中的明氏灌下去之后,又讓他們將馬車趕去方家。 方家正院上房,方修文夫婦正被范氏叫到跟前痛罵,方采蘩卻在這時候帶來了抓住明氏的好消息,搞得一家子個個嘴巴大張,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確定這事是真的之后,胡氏一陣風一般沖出了院門,跟著方修文也追了過去。 方采蘩給陸驥使了個眼色,陸驥立馬追了過去攔住激動萬分的岳父岳母,將方采蘩的顧慮說給他們聽。方修文久混官場,一點就透,立馬將下人都打發(fā)了,將馬車趕進二門。 然后叫上兩個自家從潭陽帶來的孔武有力的婆子,將明氏裹著抬進了正院上房。那兩個婆子一個是家人一個是好友當年被明氏打死,恨明氏入骨,絲毫也不擔心她們會出去亂說。 “夫人,將這女人放在哪里?”婆子將人抬到屋里后問。胡氏嫌惡地道:“就丟到地上!”“好叻。”兩個婆子立馬像扔垃圾一般將明氏往地上一摜。因為下的迷藥很足,明氏被這般折騰還是沒醒。 方修文吩咐兩個婆子:“你們兩個下去吧,守在院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明白嗎?”“小的明白,老爺放心?!眱蓚€婆子點頭下去。 明氏為了方便出逃,特地做窮苦婦人打扮,穿著一身灰不溜丟的衣裳,死狗一般地蜷縮在地上,凌亂的頭發(fā)遮住了她的半張臉。胡氏伸腳過去將她臉上的頭發(fā)撩開,打量著這個平生宿敵。 此刻的明氏眼窩深陷臉色灰敗,哪有一絲一毫當年方家光彩照人的表小姐風采。胡氏狠狠地踢了明氏兩腳,老天有眼,這個作惡多端蛇蝎心腸的女人終于落到了自己手里。 范氏心態(tài)復雜,她恨極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外甥女,也想狠狠地踢上明氏幾腳,卻不想看到胡氏當著自己的面這般對待明氏,便道:“她怎么老不醒,不會是死了吧?!狈讲赊赖溃骸皼]死,給迷暈了而已。張mama,去打盆冷水來潑醒她。” 被一盆冷水直接潑在身上,明氏慢慢睜開雙眼,匍匐著爬起,茫然打量著四周。她最先看到的正是胡氏,時隔多年,胡氏的模樣也有些變化,明氏盯著胡氏的臉看了看,然后眼睛越睜越大,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繼而打了個哆嗦。 明氏再將視線移到一旁,卻對上了范氏森寒的目光,明氏臉色大變,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視線再移,這回她看到的是自己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男人那張臉,這張臉這些年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她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抬眼四望,陌生的屋子,然而屋內(nèi)的人她卻一點也不陌生。除了范氏胡氏和方修文,還有兩個花骨朵一般的姑娘,那不用說是方采蘩和方采菱了,方家的兩個小崽子倒是不見。嗯,還有兩個婆子,一個是汪婆子,一個是張婆子,都是方家的老人。 即便迷藥才醒,明氏精神有些迷糊,也明白自己這是在哪兒了。完了,她到底還是落到了方家人手里。明氏面如死灰癱倒在地,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吳王府。 ☆、第105章 作伴 明明她都出城了,怎么還落到了方家人手里!老天爺待她何其不公!明氏知道自己這次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了,回想自己這輩子之所以會落到這般下場,都是因為方修文這個表哥,她的目光不由落到了方修文身上。 幾年不見,自己憔悴蒼老了,表哥卻比過去更加氣度瀟灑了。也難怪,四十歲不到就是朝中三品大員,有個得力的親家,自己又得太子和英王爺?shù)馁p識,志得意滿意氣風發(fā)啊。 這賤人,死到臨頭還拿那種露骨的眼神看著自家夫君,胡氏恨得牙癢癢,握著茶盅的手指因為用力關節(jié)都發(fā)白了。 方修文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明氏,對比當年初到自己家中那個溫柔可憐的小姑娘,心里不由一陣傷感。然而想著這個女人的陰險狠毒以及她帶給自己一家子的痛苦,那一瞬間的傷感一下子就消散得無影無蹤,滿滿的都是厭惡憤怒的情緒。 方修文盯著明氏,質(zhì)問道:“明素,世間怎么會有你這般蛇蝎心腸的女人!我們家養(yǎng)著你,臨了你卻幾次三番殘害我的兒女,你還是不是人!” 反正是個死,明氏索性豁出去了,咯咯笑道:“表哥,我為什么要殘害你的骨rou,你不明白嗎?因為我討厭她們,你的孩子該由我來生才對,她們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孩兒!” 她情緒激動,照說聲音該尖利高亢,然而不知為什么,喉嚨卻似乎被鎖住了,只能發(fā)出喑啞的聲音,宛如從陰暗的地洞里傳來的毒蛇的嘶嘶聲。 “無恥的賤女人,這么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胡氏怒極,手中的茶盅一下砸在了明氏的額頭上,將她額頭砸青了一塊,茶葉茶湯潑了她一臉,茶湯順著她的臉緩緩流到嘴角。 明氏嘴唇干裂,下意識地舔了舔那些茶湯,鄙夷道:“我怎么無恥了,你不過仗著你老子當初幫過表哥這點恩情才嫁給表哥,不然你說你哪點配得上表哥,和我比你哪點比我強,是模樣還是才情?” 都到這時候了,這女人在自己跟前居然還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不過是想在臨死前激怒自己罷了,自己偏不上當。胡氏想通了這一層,強壓下心頭沖天的怒火,閑閑地吹了吹保養(yǎng)得很好的指甲,淡淡地道: “是呀,明家表妹才貌雙全,和夫君原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架不住夫君犯傻呀。眼前明明有你這個大美人在跟前晃悠,他偏偏視而不見,卻心心念念地惦記著我這個蒲柳之姿的下堂妻,害得我明明不想與他復合卻愣是給纏得沒法子。難怪人家都說烈女怕纏郎啊?!?/br> 老娘厲害,沒有被這賤人的無恥言論氣得失去理智,知道明氏賤人的軟肋在哪兒專檢痛處下手,方采蘩忍不住在心頭暗自喝彩。再看妹子看著老娘的眼神,也透著大寫的服字。方修文卻滿臉的不自在,兩個閨女還有下人在場,妻子這番話實在是叫他羞臊不已。 明氏被胡氏這嗖嗖幾刀子直接扎在心窩上,半天接不上話。方采菱卻還嫌不夠,鄙夷地打量著明氏,嘖嘖道:“這得有多厚的臉皮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尖嘴猴腮臉色黑暗臉皮打皺,連我家的三等仆婦都不如,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是大美人,真當世人都是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