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去了公司，親自招待了他從索羅斯那里挖過來的人才羅威廉，帶著他去看了青海灣的施工地，“我們的資金是到位的，不過也只能暫時修海底生態(tài)系統(tǒng)公園，長橋和方舟都得押后。”

    中午林天招待羅威廉還有工程師一起去吃飯，吃完林天就讓老吳把他送到醫(yī)院去。

    周遭全是病人，排隊掛號的病人，坐在大廳的病人，哭泣的病人，高興的病人，人間百態(tài)全都有。

    廣播里在叫一些人的名字，林天飛快地穿過這片嘈雜的區(qū)域，他看見有個病人突然吐了，吐在了一個女護士身上，然后那女孩兒忍著沒叫，把病人扶了起來。

    林天爬樓梯上了樓。

    傅醫(yī)生還在動手術(shù)，林天抱著飯盒在他辦公室外面等了他一會兒，傅星河就出來了。

    “哥，今天我沒做飯，和工程師財務(wù)官吃飯去了，就給你打包的，他們家宮保雞丁好好吃。”

    “辛苦了?！备敌呛咏舆^去聞了一下，“你下次有工作忙就不用特地過來了，我點外賣?！?/br>
    林天說不行，“工作再忙哪兒能忽略你，你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工作，他對傅醫(yī)生的熱愛確實是要多一些，傅星河進了休息室，打開飯盒開動，“林天，我媽回來了，她今晚要來看我。”

    林天怔愣，“那……那我？”

    “你跟我一起去，她忙，今年見了一次，下次見你或許就是明年了。”

    “那，那她……會喜歡我嗎？”林天不由自主抿著唇，很擔心。

    傅星河說：“她是個很強勢的人，但是不會要求我跟著她的想法走，所以我說好，她不會有什么意見?！?/br>
    林天噢了一聲，“噯好緊張啊……嗷好緊張…”

    “她是天體物理學(xué)家，說話跟我們不太一樣，你就像平時那樣就好，她不會問你問題的，別擔心。我們?nèi)ラh老師那里吃晚飯?！?/br>
    林天還是滿臉憂愁，“好?！?/br>
    天體物理學(xué)家——聽著便是很高冷很高冷的人，林天想到了傅醫(yī)生的奶奶，上回生病來看他的老太太。

    老太太氣度非凡，說的話有一種超脫的理智，明知道傅星河喜歡做外科醫(yī)生，卻說：“以后不能開刀了，卻做生物學(xué)院士。”

    要換成林天，他肯定會努力讓傅醫(yī)生的手恢復(fù)，醫(yī)學(xué)奇跡那么多，為什么不能相信奇跡。

    匆忙吃完飯，還沒休息，廣播就響了，廣播里說請腦外科的傅星河主任到急診科來，有一位病人需要他開刀。

    “抱歉林天，等下下了手術(shù)再陪你?！彼f完，就匆忙披上白大褂出去了。

    林天一句沒事還沒說出去，他已經(jīng)走了。他嘆口氣，開始收拾桌上的殘羹，拿出去扔時，一開門，一個人就撞進來了。

    “?。　贝┌状蠊拥呐思饨幸宦暎痔爝B忙閃開，她踉蹌幾下，差點摔了，林天也沒紳士風度地去扶。

    這樣的姿勢——一看就是趴門上偷聽呢。

    林天擰眉，看見了她的臉——是譚嬌嬌醫(yī)生。

    “我找主任，有臺很急的手術(shù)?！彼磕_地解釋了一句，林天說：“他剛剛聽見廣播就走了?！?/br>
    “這樣啊……你，你是主任的病人？”她小心地問，眼睛落到林天手上提著的飯盒上。

    林天面無表情，“關(guān)你什么事？”他說完，很大聲地拉上傅星河辦公室的門，就走了。

    譚嬌嬌盯著她的背影，嘴唇都氣的在抖，這個人看著人模狗樣的，怎么這么沒有風度！

    還有！他和主任關(guān)系也太不對勁兒了吧！

    林天讓這個女人糟蹋的心情，很不爽，想找事兒把她趕出醫(yī)院。這個譚嬌嬌，是譚醫(yī)生的侄女，還喜歡他們家傅醫(yī)生，平時看看算了，誰都要看傅醫(yī)生的，可是趴門上偷聽是怎么回事？

    把垃圾扔掉，林天打電話叫了老吳，老吳把車開到醫(yī)院大門口，林天回去沖了澡，換了件白色大衣。

    白色的衣服，是不是看起來要清純點？林天沒法揣摩像傅醫(yī)生mama那樣的人，只能憑著感覺去討好她。

    弄好后，他就開車去醫(yī)院接傅醫(yī)生，沒讓老吳送，也沒讓87開車。

    但傅醫(yī)生的手術(shù)好像出了問題，病人死了，不是傅星河的問題，送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行了，家屬點名說讓他們主任動手術(shù)。

    林天去了急診科，家屬正在鬧，那個哭喊聲，醫(yī)院大樓都要震垮了。

    他聽見旁邊有護士在交頭接耳，“是槍傷，受傷的人是特警隊副隊，追查毒販的時候中槍了?！?/br>
    “警局的同事怎么沒鬧啊，你看這些家屬……不是傅醫(yī)生的責任啊，鬧著要他償命是怎么回事？他兒子出息為國捐軀人民公仆醫(yī)生就不是人民公仆了？本來就不行了……是挺遺憾的，前途無限的副隊長，可是人各有命怎么就想不通呢?！?/br>
    這時候，傅星河出來了，畢竟手術(shù)是他動的，他有職責和家屬解釋，安撫他們。

    哪知道，他剛出現(xiàn)，病人的父親就沖過去要打他，警局的同事就要過來制止，林天跑得最快，一把推開中年人，他力氣大，一下把人推倒在地。傅醫(yī)生不能對病人發(fā)火，他能。

    “怎么動手打人？有沒有素質(zhì)了？！”

    中年男人吼：“我兒子才三十多歲！他剛當上副隊！你賠我兒子，賠我兒子。”他吼著還要沖上來打，林天死死護住傅星河，中年人打在他身上，傅星河瞳孔一縮，撈過林天用身體護他，旁邊立即沖上來一群警員，把失控的中年人拉走了。

    傅星河抱他，又松開，確認他沒受傷，罵他：“你擋什么擋？！”

    第49章

    “你不要命了？”

    林天又委屈， 又理直氣壯， “他要打你！”萬一這個男人動刀怎么辦、誰知道這個人身上有沒有攜帶兇器。

    “我難道不會躲嗎？”在醫(yī)院里總是能遇到這樣的事，這位父親，還算是比較溫和的一類， 他不能對家屬發(fā)火，更不能動手，躲還是容易的。

    上次被醫(yī)鬧劃傷手臂的事還歷歷在目， 傅星河不僅沒有主動去躲，還因為保護旁邊的護士長， 而受傷了。

    但這件事做的危險，卻是有利的。他一旦受傷了，醫(yī)院就會追究醫(yī)患家屬鬧事的原因， 就能查到譚醫(yī)生身上，也能查到他這臺手術(shù)失誤的原因。

    雷院長查是查到了，手術(shù)錄像和手術(shù)報告一看就明了，他卻裝聾作啞，只處理醫(yī)鬧， 不處理譚松林。

    哪怕護士長因為愧疚來告訴他真相是譚醫(yī)生醉酒行醫(yī)， 他也以醫(yī)院名聲為由， 不讓護士長把事情真相說出去。處理了譚松林，開除了他， 還是以他的人品道德不合格，不能當一名醫(yī)生為由。

    但譚醫(yī)生走后不久，醫(yī)院也出臺了新的政策準則， 外科醫(yī)生上手術(shù)臺前，必須接受酒精測試。

    雷院長是個嚴謹?shù)娜?，譚松林是前車之鑒，他必須保證此類錯誤不會再次出現(xiàn)。

    林天還想說什么，可是周圍人太多了，他什么都不能說。但他還是嘴硬，盯著傅醫(yī)生，“下次再有這種事，我還是會替你擋?！绷痔觳豢赡茏尭滇t(yī)生再為了莫須有的事受傷。

    傅星河沒有說話，表情也不太好，他能理解林天，譬如上次，林天的堂哥開車沖過來，要撞他，他還不是下意識把他撲倒在地，而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因此受傷。當時林天也像他現(xiàn)在這樣，埋怨他為什么不在乎自身安危。

    他知道跟林天說什么也沒用，哪怕他表面上說了好，下次要是又有醫(yī)鬧，這個人還是會像剛剛那樣。

    想通了，傅星河神色稍霽，皺著眉跟林天強調(diào)：“我不想看到下次?！彼f完，這才有功夫處理其他的事。

    病人是槍傷，但是傷口在腿部，頭部也只是擦傷，而且頭部以及頸部遭受了強力撞擊，致命原因都不是這些外傷，而是食管靜脈曲張。但是翻看病史，卻并沒有這項疾病，以往沒有檢查出來的毛病，在身體受傷時，就顯出厲害了。

    傅醫(yī)生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

    事發(fā)突然，沒有人因此受傷，只是旁邊的小周大夫看的清楚，剛剛這個人還在十米開外，怎么眨眼間就沖了過來？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阻擋，包括一旁的警員。

    小周大夫是這臺手術(shù)的副主刀，她是跟在主任背后出來的，知道有人鬧事，但不知道會打人，她嚇呆了，結(jié)果剛剛還在走廊那頭的青年，眨眼就到了主任跟前，把鬧事的中年人一把推開。

    她站得最近，兩人的對話也落入她耳朵。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主任那么跟人說話，她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先是青年替主任擋醫(yī)鬧，再然后主任抱住青年，嘴里罵青年，再然后是妥協(xié)。

    整個對話和轉(zhuǎn)變過程，不過半分鐘不到，還有人沒反應(yīng)過來，病患家屬被拖開了，還在死命掙扎，哭的很兇，旁邊病患同事都在安慰說“叔叔，您冷靜一點！”

    男人痛哭，也沒有繼續(xù)掙扎，他深知不是醫(yī)生的錯，可是兒子沒了，他只能埋怨醫(yī)生，把錯歸結(jié)在醫(yī)生身上?！澳銈儾恢溃@孩子從小沒了媽，我養(yǎng)大的。一邊工作一邊養(yǎng)，他上了警校，我高興壞了，”男人哽咽，“好容易當了副隊，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警察這樣的工作，在進特警隊前，家屬就應(yīng)該有孩子會為國家獻身的覺悟。中年人像是想通了，他站起來，跟傅醫(yī)生道歉。

    傅星河道：“您兒子的死，我很遺憾，腦部創(chuàng)傷讓他陷入昏迷，槍傷也只是讓他失血過多，致命死因卻是食管靜脈曲張，他如果早點檢查出來這個毛病，早點做手術(shù)……”剩下的話他沒有說了，他不是會替自己找借口的人，哪怕手術(shù)失敗的原因確實如同他所說。

    警局每年都要例行身體檢查，但是去年的時候，確實沒在病人身上檢查出這個問題來，只能說是命運多舛。

    他解釋完，跟背后要值夜班的小周交代了事情，便帶著林天走了。

    小周大夫還處于震驚當中，她盯著林天的背影研究，等到他們?nèi)俗哌h，腦子里靈光一閃，小奶糖?。?！

    小奶糖是男的?。?！

    主任喜歡男人！?。?！

    天吶?。。?！小周大夫嘴巴張大，她艱難地消化了這個事實，腦子里想到了上次，在酒店看到的一幕，和主任差不多高，腳很大被她誤認為“虎背熊腰的女人”的小奶糖，是男人！

    背著小提琴盒的男人，在酒店房間門口和主任擁吻。

    直到去了食堂，她還處于震驚里，魂不守舍的，他們一群實習(xí)生坐一張桌子，其中有一個說：“下午那臺手術(shù)，不是失敗了嗎，那家屬要打人，拳頭都揮到咱主任眼睛面前了，唰一聲，你猜怎么著？”

    有人猜：“主任大發(fā)神威，一把捏住醫(yī)鬧拳頭，把他扔到窗子外面?！?/br>
    “拳頭是被抓住了沒錯，也被扔老遠了沒錯，但不是主任大發(fā)神威?！?/br>
    “那是？”

    “主任不是有個弟弟嗎，整天來給他送飯那個帥哥，他每次戴帽子口罩啊，我經(jīng)?？匆娝麄円黄鹣掳嗟模犚娝兄魅胃绺绲?。你不知道他有多厲害，一把把人豁地給推開，那姿勢帥的，擋在主任面前，然后主任抱了他，他們……”

    突然，“咣啷”一聲響，小周大夫立馬被這聲吵得回神過來，看見小譚美女的飯盤都摔地上了，她撿也不撿，直接就走了，臉上表情跟誰欠了她二五八萬似的，說翻臉就翻臉。

    “嬌嬌，你怎么沒吃兩口就不吃了？”有人喊。

    譚嬌嬌頭也不回，走的很快。

    剩下滿桌人面面相覷，“誰惹她了這是？她毛病咋這么怪，我們說她了？”

    小周大夫神色復(fù)雜，“是嫉妒吧。”

    “??？”

    “我吃飽了，先去看54病房那姑娘了，你們慢慢吃啊?！彼齽倓傉f話聲音小，也沒人聽清，端著盤子要走，背過身去，小周大夫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告誡自己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譚嬌嬌反應(yīng)那么大，興許是知道了主任的事，畢竟她每天都在打聽主任的事，上回就問過她，問她見過主任那個總給他送飯的朋友沒有，他們什么關(guān)系啊。

    除了工作的事兒，小周大夫基本不會理譚嬌嬌，對她老是肖想主任打聽主任的事很反感，認為她心思不在工作上，不配做醫(yī)生。

    從醫(yī)院出來后，他們上了車，林天就主動跟傅醫(yī)生服軟了，“對不起我該那么沖動，但是我改不了，哥你知道我的，我不能讓你受傷，我不允許?！绷痔毂砬槿耘f帶著固執(zhí)，又補充說：“你別怪我?！?/br>
    “不怪你。”他完全能理解林天的行為，但是不贊同。傅星河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問題上死磕，他捏了捏眉心，“林天，你別想多?！?/br>
    林天嗯了聲，開車出了醫(yī)院。

    很久沒去閔老師那里了，但閔老師挺關(guān)心他們的，總是打電話過來問：“小傅你今天要不要帶上林天來師母這里喝湯？”

    但是前段時間，事情太多了，傅星河和林天就都沒有過去。

    他車剛在閔老師家前面停下，閔老師就出來了，“里面就聽見你來了，快進來進來?！?/br>
    林天特緊張，剛才發(fā)生的事被他暫時忘記了，攥了攥傅醫(yī)生的手，側(cè)頭看看他。傅星河低聲說：“她不吃人，別緊張。”

    “我知道的，哎……你又不讓我送東西，怎么辦，你mama……我還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