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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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那岳娘子在一旁笑道:“既然是兩位小郎君見召,兩位姑娘就趕緊上去吧,可別叫小郎君等著了?!?/br> 阿愁眨了眨眼,回頭看向岳娘子時,就只見岳娘子正笑盈盈地看著林巧兒,那眼神里帶著異樣的打量,一下子就叫阿愁看懂了——王府里的小郎君招著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妞兒上樓,恁是誰都得想歪了…… 偏林娘子竟似沒意識到一般,看上去頗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模樣。 “這、這這這……”雖受寵若驚,林娘子到底是個做母親的,便期期艾艾地問著那兩個侍女道:“能問一問,兩位小郎君,召著我們家巧兒過去做甚嗎?”——卻是連她也下意識里認(rèn)定阿愁不過是因著巧兒才順帶著受邀的。 那生著酒靨的女孩再一次將臉頰上抿出兩個小酒窩,笑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不過是我家小郎嫌枯坐無聊,想要請兩位姑娘上去陪著說會兒話罷了?!?/br> 阿愁自眼角看到,和似乎很樂意把林巧兒送上去“陪聊”的林娘子不同,莫娘子顯然不是太樂意的,所以她的眉默默擰了一下。 不過,莫娘子很快就放平了眉頭,上前向著那兩個侍女躬身道:“這……怕是不妥當(dāng)吧?” 兩個侍女還未答話,岳娘子就已經(jīng)先搶著道:“能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不過是陪著說笑一陣罷了?!庇致员沉巳巳?,狠狠一拉莫娘子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那可是王府里的小郎君!不過是陪著說兩句話罷了,還能吃了你那徒弟不成?” “于禮不合呢。”莫娘子的臉上雖帶著微笑,可那挺直的腰肝,卻是透著一股堅(jiān)持。 林娘子先還得意于貴人對她女兒的看中,見莫娘子竟不樂意,她不由不解地看看莫娘子,卻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頭看向林巧兒。 此時,林巧兒也在一臉緊張地看著她娘。 她這一臉?biāo)七B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的膽怯模樣,不由就叫林娘子從驚喜中冷靜下來——所謂知女莫若母,她自是最清楚她女兒的稟性,這般忽巴啦送上去,巧兒這縮手縮腳的模樣,可別沒落下什么好處,倒先招來貴人的不痛快…… 這般想著,她趕緊一改喜色,也上前一步,沖那兩個侍女賠著笑臉道:“是啊,于禮不合呢……” 她話還沒說完,一旁一直沒開口的那個侍女就不耐煩地一揮手,道:“哪來那么多的廢話!我家小郎不過就是閑極無聊,想要召兩個看上去有趣一點(diǎn)的過去陪著說話罷了。瞧你們這德性,還當(dāng)我家小郎看上了這兩個黃毛丫頭怎的?!也不瞧瞧,一個個長什么模樣!不說我家小郎如今才十歲,便是以我家小郎謫仙一樣的人品,能看上這樣的?!”說著,她極是不客氣地一指阿愁。 無辜中槍的阿愁,不由在眾人看過來的各色眼神中一陣默默眨眼。 那吃了一堵的林娘子,則縮起脖子再不敢吱聲了。 只莫娘子躬身又道:“貴人想召,自是不敢辭。只是,她們兩個什么都不懂,我們只是怕她們言語有失,冒犯了貴人,反倒惹得貴人不痛快。若是可以,能不能讓我們跟著一同去?” 那侍女立時翻了個眼兒,道:“我們小郎可沒說要見你們。”又扭頭瞪向那岳娘子,道:“能不能利索些?還是說,得我們小郎親自來請,才能請得動人?!” 莫娘子還待要說什么,阿愁已經(jīng)回身握住她的手,抬頭對莫娘子笑道:“師傅放心,想來不過是因?yàn)樽騼何也恍⌒淖驳官F人的事,貴人才召著我去說話的。昨兒的事,我們不僅欠著貴人一個道歉,也還欠著一聲謝呢。我這一去,倒正好全了禮數(shù)?!闭f著,她暗暗捏了捏莫娘子的手。 莫娘子心里豈能不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她看看阿愁,再看看一旁生得花兒一樣的林巧兒,不禁于私心里覺得,只怕那王府里的小郎君也是因著林巧兒才順帶著叫上阿愁的??纯匆呀?jīng)在一旁殷殷囑咐著林巧兒小心伺候貴人的林娘子,莫娘子只得無奈地嘆息一聲,松開了阿愁的手。 第四十二章·阿丑 兩位王府小郎君的突然露面,顯然叫參加聚會的玉櫛社會員們都有些吃驚。不過,就如那個牙尖嘴利的侍女所說,兩個小郎君如今不過才十歲年紀(jì),便是在這個十四歲就已經(jīng)可以婚配的早熟時代里,他們依舊是不折不扣的未成年人。所以,便是他們逾越著世俗規(guī)矩,召了兩個小姑娘過去說話,在座的那些成年人們,也沒一個站出來阻止的——當(dāng)然,至于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以為這兩位王府小郎君不過是一時淘氣的,又有多少人只是鑒于他們那高貴身份而不敢開口勸阻的,就不得而知了。 頂著眾人那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或者是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雖然比林巧兒矮了一截,卻自認(rèn)為是成年人的阿愁,默默握住巧兒那因膽怯而微微顫抖著的手,跟在兩個青衣侍女的身后上了三樓。 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處,站著兩個鐵塔般的大漢。見兩個侍女帶著兩個小姑娘上來,那抱著胸的二人組,粗壯的大腿一旋,便往左右一分。等讓過她們四人后,卻又是一旋大腿,往樓梯中央一橫——竟起了個類似于后世地鐵入口處查票的人rou橫桿的作用。 這聯(lián)想,不由就叫阿愁彎了一彎眼。 所以,當(dāng)宜嘉夫人領(lǐng)著一幫人走到三樓的樓梯口,忽然看到她派去侍候李穆的那兩個侍女,正帶著兩個小姑娘上樓,其中一個畏畏縮縮地垂著頭,另一個卻笑彎著一雙細(xì)瞇眼時,她不由就微挑了一下眉。 “這是……” 她看向那兩個侍女。 兩個侍女忙上前來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雖說李穆于樓下召來兩個小姑娘“陪聊”的事,宜嘉夫人之前并不知情,可即便這會兒她知道了,她也不會為了這等小事就攔了李穆的興頭。只是,在富貴圈里打滾了半輩子的她,自認(rèn)為對這些下層的小姑娘們突逢富貴時,那種種見不得人的歪念頭頗有了解。所以,當(dāng)她看到巧兒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以及阿愁彎起的眉眼時,她心里立時就把這二人給分了個高下——那看著嚇得都快要站不住的小姑娘,應(yīng)該還算得是個老實(shí)本分的;偏那個長得丑的,要么是個沒心沒肺不知道害怕的,要么就是個心大到不知自己斤兩的! 這般想著,宜嘉夫人不由又暗擰了一下眉。 而,自發(fā)現(xiàn)有人于樓梯上看著她倆后,阿愁就早收了笑瞇眼兒,學(xué)著那兩個侍女的模樣規(guī)規(guī)矩矩于墻角里立著了。且,雖然她對那位宜嘉夫人好奇已久,可宜嘉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眼,不知怎么,叫一向敏感的她覺得,這位夫人似乎并不怎么喜歡她。所以,此時的她只表現(xiàn)得更加循規(guī)蹈矩了。 她卻是不知道,她的循規(guī)蹈矩,于早已先入為主的宜嘉夫人眼里看來,不過是一種偽裝而已——當(dāng)然,其實(shí)也確實(shí)是一種偽裝。 宜嘉夫人一邊跟身邊的人說笑著,一邊步下樓梯。在路過阿愁身旁時,她微不可辨地又掃了阿愁一眼。見她愈發(fā)地低眉順眼,夫人則愈加地看不上她了。宜嘉夫人不由于心里暗暗冷哼了一聲,拿眼示意著那兩個侍女道:“小心侍候著?!?/br> 兩個侍女立時會意地向著宜嘉夫人屈膝行了一禮,夫人這才帶著她的人下樓去了。 *·*·* 阿愁和林巧兒在樓梯上巧遇宜嘉娘子時,李穆的包廂里,二十六郎李程正急不可耐地在座位上扭動著,一副恨不能就這樣沖出去,好早點(diǎn)跟那“有趣的丑丫頭”搭上話的模樣。 而,若不是他這可笑的小兒模樣,只怕李穆也要跟他一樣急躁了。 兩世為人的李穆,冷靜地看看他那年幼的兄長,想著自己怎么也是個成年人了,便按捺下心頭那其實(shí)一點(diǎn)兒也不比李程好了多少的等不及,只擺著個不動聲色的模樣,依舊靠著那欄桿,期待著那不知道是不是秋陽的女孩來自投羅網(wǎng)。 當(dāng)那林巧兒縮在那個“阿丑”身后,隨著兩個侍女向他們行著屈膝禮時,雖然她還沒有抬頭,可不知為什么,李穆就已經(jīng)隱約感覺到,這女孩應(yīng)該不是他要找的人了。等那女孩抬起頭來,李穆便發(fā)現(xiàn),雖然這孩子的眉眼跟年幼時的秋陽生得真的很像,但…… 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卻在實(shí)實(shí)告訴著他,這不是他的陽陽…… 頓時,一種比他早已預(yù)料到可能會有的失望還要沉重的失落,就這么一下子重重壓在了他的心上。 他低下頭,手指習(xí)慣性地推向眉心,卻在再一次推空后,盯著手指微皺了皺眉,然后干脆直接將食指撐在眉頭處,拇指按在臉頰上,借著手掌的遮掩,于掌心里默默呼出一口抑郁的氣息。 就在他陷入低落的情緒里時,阿愁則帶著一種隱約的興味,悄悄觀察著這兩位王府小郎君。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樣,那個二十六郎似乎把她當(dāng)作一件新奇玩具了。她才剛一進(jìn)來,還沒有來得及隨著那兩個侍女向兩位小郎君問安,那愛穿紅衣的二十六郎就已經(jīng)急不可待地從木榻上跳下來,圍著她一陣興致盎然地打轉(zhuǎn)。 至于今兒換了身牙白衣袍的“好色”二十七郎,雖然他看似不動聲色的斜靠著欄桿,可那默默打量著林巧兒的眼,則分明顯示著他感興趣的對象是誰…… “你是叫‘阿丑’吧?你居然還真叫阿丑?!” 就在她偷眼看向那個二十七郎時,二十六郎于她的耳旁聒噪著,且還伸著一根手指捅著她的胳膊。 那營養(yǎng)不良的阿愁原就生得單薄,身上除了骨頭就是皮,這般被人捅了一指頭,雖然那二十六郎自覺并沒有用力,阿愁依舊痛得一陣呲牙咧嘴。而雖然融合了此世阿愁的記憶,可她到底做為秋陽的年數(shù)更久一些,也更不容易適應(yīng)這階級分明的社會,于是心里正煩著這熊孩子的阿愁一個沒忍住,卻是“嘶”地倒抽了一口氣,捂著胳膊就沖那不知輕重的二十六郎吼了一嗓子:“你干嘛?!” 這一嗓子,不僅把二十六郎喝得愣住了,把兩個侍女喝得呆住了,把林巧兒和阿愁自己也喝得嚇住了,就連深陷在失落情緒里的李穆,都被她這一嗓子喝得醒過神來,不由放下那撐著眉頭的手,抬眼往他們那邊看去。 就只見,那熊孩子李程依舊舉著那根作案的手指,呆呆站在那個“阿丑”身旁?!鞍⒊蟆钡牧硪贿?,那個如今越看越不像秋陽的女孩,則抖抖索索地伸手拉了拉“阿丑”的衣袖。至于那個“阿丑”…… 看著李程那依舊舉著的手指,阿愁臉上的神情有著一瞬間的凝固。然后,她忽地一眨眼,如同作戲一般,猛地捂著胳膊彎下腰去,卻是“哎呦”痛呼了一聲,又抬頭看著李程抱怨道:“干嘛那么使勁?!我骨頭都要被你戳斷了?!?/br> 李程也下意識地學(xué)著她眨巴了一下眼,然后低頭看向自己那帶著嬰兒肥的粗壯手指,訥訥道:“我又沒用力……” “可我身上沒rou?。 ?/br> 阿愁忽地一抬手,將那遮至指尖的衣袖一下子拉上去,露出她那看上去都沒有李程兩根手指粗的脆弱腕骨。 看著那只剩下一層皮包骨的細(xì)瘦手腕,李程不由又眨巴了一下眼,抬起頭,一臉同情地看著她道:“你怎么那么瘦?” 和一臉同情的李程不同,一旁的林巧兒則又被阿愁這豪氣萬千向人展示手腕的動作給驚了一下。她趕緊再次拉了拉阿愁的衣袖。 阿愁回頭看向林巧兒,先是不明所以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以后世的思維又做錯事了……這個不知所謂的年代里,雖然看似不如宋明時期那般講究個男女大防,可該有的禮教還是有的——就是說,女人家的身體肌膚,是不能給外男看到的。這不僅適用于腳,手也一樣……所以女人的衣袖才會被做得那么長。 阿愁一眨眼,趕緊將那擼起的衣袖放了回去。 那以手肘撐著案幾,正默默觀察著這幾個“孩子”的李穆,忍不住就舉著拳頭遮在鼻下,發(fā)出一聲悶笑。 偏二十六郎李程自小就沒怎么跟女孩相處過,自是不知道阿愁這個舉動的失措之處,他依舊驚訝于她那手腕的枯瘦,只道:“你家里都不給你吃飯嗎?” 頓時,小小的包廂里再次響起李穆的悶笑聲。 而,他笑聲未落,便感覺到一股含著凌厲的視線向他掃了過來。 李穆一抬頭,卻是正和那叫“阿丑”的女孩的眼撞在一處。 顯然,那孩子很有些色厲內(nèi)荏,她敢悄悄瞪他,卻不敢跟他明著對眼。二人的視線才剛一觸及,她便飛快地閃開了眼,只裝著個天下太平的模樣。 李穆看了,不由于心里又悶笑一聲,然后帶著一種他都沒有意識到的不甘心,再次看向那個林巧兒。 至于阿愁,早于前世就被秋陽奶奶的嚴(yán)厲給調(diào)教得極有眼色的她,在險(xiǎn)些被李穆抓個現(xiàn)行后,立時識時務(wù)地移開了眼。直到她感覺不到李穆的視線,她才又一次偷偷瞥向李穆。見李穆依舊把注意力放在林巧兒身上,她不由于心里替巧兒一陣默默擔(dān)心。但奇怪的是,和跟只猴子般圍著她亂轉(zhuǎn)的二十六郎君不同,這位二十七郎君似乎只滿足于在一旁看著那“小佳人兒”就好。這不禁叫阿愁又替巧兒稍稍松了口氣,然后才扭回頭,于心里默默評估著自己眼下的處境。 想了一想,她便裝出一副傻大姐的模樣,跟那熊孩子二十六郎周旋起來。 其實(shí),打阿愁還是年幼的秋陽時,她就極有人緣,且她對人似乎有著一種極敏銳的直覺,總能知道對方需要的是什么,然后下意識地去迎合對方。所以,哪怕只是初次見面,她也總能很輕易就博得對方的好感。便是在林巧兒和兩個侍女,甚至包括李穆看來,她這看似魯莽的膽大妄為,多少有些作死的成分,可其實(shí)阿愁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分寸,也一直小心觀察著二十六郎的反應(yīng)。 而,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樣,二十六郎并不介意她這樣的“冒犯”,甚至還覺得她這樣的態(tài)度,其實(shí)是一種對他的親近和接受。因此,二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甚至,那二十六郎很快就忘了,其實(shí)這才是他跟阿愁的第二次見面而已,竟跟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熱情地張羅著讓人送些吃食上來,好把這一把骨頭的“阿丑”給喂肥一些。 聽著這二十六郎口口聲聲叫著自己“阿丑”,忍了半天的阿愁終于沒能忍住,開口辯駁道:“我不叫‘阿丑’,我叫‘阿愁’。愁眉不展的‘愁’?!?/br> 因著“愁眉不展”四個字,不由就叫李程低頭往她臉上看了看,忽然道:“咦?你怎么看起來沒那么丑了?” 阿愁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眉——她才不會告訴這孩子,一個正確的妝容于女子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二十六郎倒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會回答他,只揮著手又道,“我看你整天笑嘻嘻的,看著一點(diǎn)兒也不像是愛發(fā)愁的模樣啊,可你為什么會叫這個名字?” 說話間,正好酒樓里的侍者送來了酒菜??粗切┯谇镪杹碚f,已經(jīng)是隔了一輩子不曾見過的美食,阿愁忍不住一陣默默吞口水,因此,再回著二十六郎的話時,她便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誰知道,”阿愁極是西洋化地聳了聳肩,一邊巴巴看著那兩個侍女往另設(shè)的小幾上端著各色菜肴,一邊隨口應(yīng)道:“名字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已?!?/br> “代號?” 忽然,一個清亮的嗓音插話進(jìn)來問道。 “?。俊?/br> 阿愁一愣,回頭看去,就只見那位二十七郎君正撐著下巴在看著她。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這竟是她進(jìn)來后,那位二十七郎君頭一次開口說話。 而,他撐著下巴的模樣,雖然看著是一副孩子似的好奇,可那雙如墨玉般幽深的眼眸,卻是忽地就叫阿愁有種被人看穿了的窘迫——就好像,他知道她這番裝瘋賣傻,其實(shí)不過是為了趨吉避兇,在跟二十六郎那個熊孩子套近乎一般…… 見她不開口,撐著下巴的李穆又道:“你說‘代號’。這個詞兒聽著有些耳生呢,什么意思?” 他的問話,不由就叫阿愁眨了一下眼——她還真沒把握,這個時代里有沒有這么個詞…… “呃,”她轉(zhuǎn)著眼珠道,“就是……‘代稱’的意思吧……”又裝著個靦腆模樣笑道:“我……也不太知道,只聽人那么用過,就學(xué)了來……” ——如今她只是個才九歲的孩子嘛,就算學(xué)了個四不像,也情有可原。是吧! 李穆抬著眉梢,默默看著她的眼,那眼神里,某種莫名的東西一陣閃爍,直閃得阿愁的小心肝跟著一陣亂顫。 于是,她警覺地回憶了一下她自進(jìn)了這間包廂后的所作所為,覺得自己應(yīng)該很好的演繹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傻大姐”,又想著她怎么說都是個成年人了,眼前不過是三個孩子,再帶兩個不足十六歲的侍女,她不由就又?jǐn)[出她那招牌式的笑臉,沖著李穆彎起她那一笑就看不到眼珠的小瞇眼兒。 第四十三章·似是而非 阿愁以為這里只她一個成年人時,她卻是再沒想到,這里其實(shí)還有一個比她更會偽裝自己的成年人。 當(dāng)阿愁那突兀的一嗓子把李穆從消沉中喚醒后,李穆一眼就看穿了她用來忽悠二十六郎的那些手段。 不過,便是李穆看透了她這偽裝出來的天真,他也沒有想著要去拆穿她——反正二十六郎只是拿這孩子當(dāng)個消遣而已。所以他只掃了那個“阿丑”一眼后就又轉(zhuǎn)開眼,帶著一種隱約的期盼,默默于那個長得很像秋陽的林巧兒身上,尋找著她和秋陽的相似之處。 而,叫他失望的是,他越是觀察,就越是肯定,這個林巧兒絕不是他的秋陽。他的秋陽,哪怕因她奶奶那錯誤的教養(yǎng),把她養(yǎng)得多少有點(diǎn)欺軟怕硬,可她眼眸深處,從來沒有完全消失過叛逆的痕跡,哪怕她表面看著已經(jīng)順服了,卻依舊能夠叫人感覺得到她心里藏著的那股倔強(qiáng)。而眼前這孩子,則全然沒有那樣的精氣神…… 李穆以為他是在看著林巧兒走神的,可等他回過神來,卻是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他的眼竟凝在了那個“阿丑”的臉上。然后,他就吃驚地發(fā)現(xiàn),不知為什么,這叫“阿丑”的孩子,竟隱約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 待他定下神來仔細(xì)一看,卻是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孩子的笑容,那種燦爛,竟跟他記憶里,秋陽的笑容一模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diǎn)時,李穆的心頭忽地就是一陣突跳??删o接著,他那突跳著的心又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