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余小仙也跟著一同向著廳上行著禮。阿愁和林巧兒飛快對了個眼，眨眼間便也學(xué)著她的模樣向著廳上行禮。在她們之后，是回過神來的岳菱兒等人。自然，最后回過神來的，還是王小妹。

    這般半蹲著，是極考驗(yàn)人平衡的一件事。偏上首那十個侍女就跟一口鐘般，連蹲了兩刻鐘都不見搖晃一下。阿愁等人可就慘多了，早搖搖晃晃地摔倒了好幾個。

    可見王小妹是被她娘給慣壞了，別人摔倒后，只悶不吭聲地爬起來繼續(xù)半蹲著，只她磨磨蹭蹭地站著歇了一會兒后才繼續(xù)蹲下，且那動作里明顯看得出來偷著懶的。

    半晌，才聽得廳上的英太太又輕咳了一聲，道了聲：“起吧?！?/br>
    臺階上的十個侍女站起身來，卻是依舊連裙擺都不曾晃動一下。

    阿愁還好些，畢竟她在慈幼院里受了好幾年的苦難，這會兒甚至連一直表現(xiàn)良好的余小仙，站起來時(shí)都搖晃了半天，體弱的林巧兒更是差點(diǎn)摔倒在阿愁的身上了。

    等這些小徒弟們一個個緩過勁來，終于能夠站直身體后，英太太才從高椅上站起身來，扶著那垂髫小侍的手邁出門檻，又越過那一排自動讓出路來的十個侍女，于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阿愁等人，臉上依舊掛著那溫和的微笑，道：

    “你們當(dāng)中大概沒人認(rèn)得我，我且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夫家姓王，曾在宮里教過幾位貴人寫字繪畫，也曾執(zhí)掌過兩年的宮規(guī)刑罰。如今榮養(yǎng)出來，蒙夫人不棄，叫我管了這府里上下人等的行事規(guī)矩。

    “雖說你們不是我們府里的人，可既然你們當(dāng)中有人要在我們府里呆上三年，倒不好單為了你們幾個壞了府里的規(guī)矩。且這三年里，你們只怕是要跟著夫人出門行走的，若是一應(yīng)禮儀規(guī)矩都不懂，丟的卻是我們府上的顏面了。才剛叫你們立了這一個多時(shí)辰的規(guī)矩，不過是想看一看你們各人的深淺，也算得是對你們的一個大概了解了。結(jié)果卻是……”

    她搖了搖頭，看著阿愁等人和藹一笑，道：“簡直不堪入目?！?/br>
    頓時(shí)，原本被她那和顏悅色所迷惑的一眾女孩兒們，都被這幾個帶著惡毒的字眼兒給鎮(zhèn)住了。

    英太太卻依舊笑得那般和藹可親，又道：“我原說，你們一個個這么大的人了，只要教導(dǎo)了你們府里的規(guī)矩也就成了，今兒一看才嚇了我一跳，天底下竟還有這等沒個規(guī)矩的，一個個站沒個站相，坐沒個坐相，言談舉止粗陋不堪，叫人不及掩鼻。所謂‘知恥而后勇’，偏我看你們一個個竟都不覺得自己丟人，還頗為沾沾自喜。這才是最丟人的地方！”

    她那般毫不留情地罵著人，臉上卻依舊一副平靜安詳?shù)哪?。這強(qiáng)烈的對比沖擊，立時(shí)就叫林巧兒等稟性柔弱的，眼睛里泛起了淚花。

    那英太太眼眸一轉(zhuǎn)，暗含銳利的眼打林巧兒的臉上一掃而過，直嚇得她眼里含著的淚立時(shí)就噎了下去，英太太這才又道：

    “今兒是你們進(jìn)府的頭一天，照理不該跟你們講這些的，可這人啊，總有一身的賤骨頭，我只怕我若是一開始就對你們松乏了，倒叫你們覺得府里寬松，我也是個好性情的，因此更加不肯上進(jìn)了。將來你們出去，別人不會說你們懶惰，只說是我沒教好人，倒白叫你們帶壞了我的一世清名。既這樣，倒不如一開始我們就把話說清楚了。我這人呢，看著好相處，其實(shí)骨子里最不好相處了。且我還喜歡折磨人，今兒也就算了，不過是一場試練，你們的錯處我且放過。從明兒起，你們誰也別叫我抓住錯處，不然，我會訓(xùn)得你們哭爹喊娘的。不過！”

    她抬起一根肥腸般短而粗的手指，笑瞇瞇地?fù)u了搖。

    “公平起見，我得先交待你們幾句我個人的喜好。我這人，極討厭有人于我的面前哭哭啼啼，你們?nèi)羰窃谖颐媲翱蘖?，我會很惱火的。我一生氣，就很愛打人。打得你們哭得更兇的話，我只會更惱火。?dāng)年在宮里，因著這個原因，也不知道打死了幾個不長眼的。至于你們，既然你們父母師長愿意讓你們進(jìn)府來受教，想來我就算打死你們，他們也不會有什么話好說?！?/br>
    頓時(shí)，阿愁便感覺到，身旁的林巧兒明顯打了個哆嗦。阿愁卻暗暗以懷疑的眼看了看那英太太。雖然她能從英太太那眼神里看出她果然不是個好性情的人，可這般草菅人命……總感覺不太可能——她卻是忘了，這可不是后世那個強(qiáng)調(diào)人*權(quán)的年代，于這個世界里，平民百姓的性命于貴人眼里，真?zhèn)€兒如草芥一般的，便是出了人命，也不過是罰些銀兩的事。

    顯然，像她一樣對英太太的話抱有懷疑的人，不止一個兩個。英太太似乎也看出來了，不過她并沒有就這一點(diǎn)再說什么，只笑道：“丑話已經(jīng)說在前頭了，你們當(dāng)中有覺得自己可能會熬不下來的，趁著這會兒行李還沒打開，趕緊提出來，我也會替你們向你們的父母師長做個解釋，定不會叫你們回家挨了罵?？捎腥艘顺龅?？”

    她等了一會兒，見眼前的女孩們都站著不動，便微微一笑，又道：“既然你們沒人站出來，就表示我們已經(jīng)相互認(rèn)可了。那么，我再說幾點(diǎn)。我這人最討厭的幾件事：其一，我討厭人哭哭啼啼，這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其二，我還討厭人不守規(guī)矩；第三，我更討厭別人對我油腔滑調(diào)，奉迎拍馬；最后一點(diǎn)，我十分十分討厭人不守本分。

    “未來的十天里，你們要跟著我學(xué)規(guī)矩，學(xué)宮里的規(guī)矩。許你們會說，將來你們都是梳頭娘子，又不進(jìn)宮，干嘛要學(xué)宮里的規(guī)矩。呵，梳頭娘子和宮里的女孩們原就沒什么不同，不過都是侍候人的罷了，跟著我學(xué)好宮規(guī)，于你們只有好處。與貴人來說，底下人懂規(guī)矩，他們才愛用，不懂規(guī)矩的，自然永遠(yuǎn)也入不得他們的眼。只就這一點(diǎn)，將來你們就受用無窮。只是，如今單憑我這般說，你們大概不會信的，將來總有一天會對應(yīng)出來。到時(shí)候你們是恨我也好，謝我也罷，我都不圖，我就圖你們當(dāng)下里能聽話?！?/br>
    說著，她回過頭來，對那為首的侍女道：“紅衣，送她們?nèi)ニ齻兊脑鹤??！庇值?，“今兒下午就別派她們什么活計(jì)了，只叫她們把自個兒的住處打掃出來，另外，你再給她們講講府里的規(guī)矩?！?/br>
    “是。”那叫紅衣的侍女?dāng)渴謶?yīng)了一聲，又問道：“兩位姑姑那里……”

    英太太一皺眉，扭頭看看階下那一眾女孩，卻是沒了個笑臉，道：“虧得她倆給我找事做！這模樣的，她們不嫌棄，我可嫌棄著呢。就說我說的，這會兒實(shí)在拿不出手，叫她倆暫時(shí)歇著吧?！?/br>
    “是?！?/br>
    那紅衣應(yīng)著，只單一個人下了臺階，看著那王小妹挑了挑眉梢，笑著道了聲：“跟我來吧。”

    雖同樣還是如此溫柔的一聲兒，王小妹卻是再不敢跟紅衣套什么近乎了，只鵪鶉似地縮著個頭，似想把排在她身后的岳菱兒給拱到前面去一般。

    岳菱兒立時(shí)沒好氣地推了她一把，她這才訥訥地跟在紅衣的身后。

    十個女孩排成一列，跟在紅衣身后，從角門旁的小徑向右穿了過去。眾人跟著紅衣沿著院墻下的防火小巷直走出很久，才于一個極偏僻的院落門前停住。那門上，還沾著幾縷未撕盡的蜘蛛網(wǎng)。

    紅衣于院門旁站住，沖著院里一歪頭，道了聲：“到了?！?/br>
    王小妹看看她，只得硬著頭皮打頭里進(jìn)了那院落。

    這院子并不大，只坐東朝西三間屋，卻是兩大一小。這會兒那三間屋門全都大敞著，阿愁等人的行李被褥都亂哄哄地丟了一地。不過，便是看到各人的行李都丟了一地，這會兒才剛被英太太震懾過的孩子們也沒一個敢吱聲兒的。

    只聽紅衣在她們身后道：“一共三間屋，兩間里面四張床，另外一間兩張床，你們自個兒分一分吧?！闭f著，她只背著個手，站在院門處看著眾人，一副不會插手的模樣。

    十個女孩不由都對視了一眼。那王小妹再一次搶了個頭籌，頭一個沖進(jìn)屋去，從地上抱起自己的被褥，一聲不吭地就要搶那兩個人的小房間。

    梁冰冰一看不樂意了，猛地橫住一步攔住她，道：“先商量商量怎么分?！?/br>
    王小妹撇嘴道：“有什么好商量的，誰搶到算誰的。”又眼珠一轉(zhuǎn)，拿肩拱著梁冰冰道：“快些，咱倆一間?！?/br>
    梁冰冰一聽，立時(shí)沒了意見，過去也抱起自己的被褥。

    岳菱兒看看那邊，回頭拉著余小仙和林巧兒、阿愁道：“我們四個一屋，不跟她們搶?！?/br>
    三人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干脆也不跟人爭，就占了那間堆著行李被褥的房間。

    剩下的幾個女孩見了，也不知道是自覺爭不過那人前一向要強(qiáng)的梁冰冰，和被王大娘慣得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小妹，還是因?yàn)橛屑t衣站在她們身后看著，都默默抱了行李被褥，去了剩下的那一間屋。

    見行李都被人抱出去了，余小仙看看阿愁和林巧兒，對岳菱兒道：“她們比咱倆小，讓她倆睡靠里的床，我倆睡外面?！?/br>
    岳菱兒笑著應(yīng)了，四人便各自收拾起床鋪來。

    而，和阿愁她們這一屋的平和不同，隔壁那四人屋里，很快便響起搶床鋪位置的爭吵聲。倒是兩人屋里的梁冰冰和王小妹相安無事。

    紅衣于庭院里看著各人分妥了床鋪，唇邊不由抿出一絲不以為然的冷笑，卻是回手就于院門邊種著的一叢竹子上掰下一根細(xì)竹枝，又拿竹枝“嘭嘭”敲了兩下院門，道：“安置好了，就都出來吧。”

    很快，阿愁這一屋的四個就出來了。接著，是王小妹和梁冰冰。最后，才是另一個四人屋里的那四人。

    紅衣笑了笑，對眼前十個女孩道：“看來你們沒把英太太的話聽到耳朵里去?！?/br>
    原本還在暗地里推搡著的那四個女孩一愣，趕緊站好。

    紅衣嘆了口氣，拿細(xì)竹枝指著阿愁等四人道：“你們四個，站一邊去?！?/br>
    阿愁等愣了愣，倒也沒敢耽誤，全都站到了一邊。

    紅衣笑著又指了指剩下的六個人，道：“把裙擺都提起來。”

    那六人全都一怔，便是惷笨如王小妹，此時(shí)也感覺不對了，忙問道：“jiejie這是……”

    紅衣一抬眉，笑道：“可別叫我說第二遍。”

    梁冰冰倒也干脆，“嘩”地一下提起了裙擺。剩下的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猶猶豫豫地各自提起了裙擺。

    除了梁冰冰外，其他幾人都只提起了外面的綿裙，里頭的襯裙卻是都沒有提上去。

    “露出小腿來?！奔t衣命令道。

    此時(shí)，那六人再不可能不知道，這是要挨打了，不由都呆呆地看著紅衣。

    于是，紅衣唇邊的笑終于完全冷了下去，卻是猛地掃著那細(xì)竹枝一敲廊柱，沉著臉喝道：“莫要再叫我說第二遍！”

    剩下的五人一抖，趕緊提起里面襯裙的裙擺。膽子小些的，甚至都閉起了眼。

    紅衣滿意地看看眼前六雙雪白的腿肚子，卻是回手就指住了人高馬大的余小仙。

    “你，”她喝道，“你過來，給她們一人五下?！闭f著，把手里的竹枝遞了過去。

    余小仙一愣，正要張嘴說什么，岳菱兒趕緊悄悄捅了她一手肘。

    她看看岳菱兒，再看看似笑非笑看著她的紅衣，便閉了嘴，走過去接了那竹枝。

    “不許偷懶呀，”紅衣的聲音里重新恢復(fù)了那種笑意，對余小仙溫柔笑道：“否則，我可是要連你一起罰的。”

    余小仙默默打了個寒戰(zhàn)，便真?zhèn)€兒認(rèn)真地打起人來。

    第一個挨打的，是梁冰冰。

    還沒個筷子粗的竹枝，打在人身上其實(shí)并不怎么疼，可要命的是當(dāng)眾受罰的那一份屈辱。

    梁冰冰的眼里不由就泛起了淚花。

    背著手站在梁冰冰面前的紅衣看著她笑了笑，輕聲慢氣道：“才剛太太說的話，你們可別當(dāng)過耳清風(fēng)了。太太討厭的事，其實(shí)恰巧也是我所討厭的，所以，你們最好別發(fā)出一點(diǎn)兒的聲音來，不然害我加罰了你們，你們可別怪我無情呀?！?/br>
    她這般一說，那眼淚正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的梁冰冰忽地沖她一瞪眼，便果然硬氣地咽下眼淚，竟咬著牙一聲也沒吭。

    她這倔強(qiáng)的模樣，倒引得紅衣對她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倒是個有氣性的。只望你把這氣性用在正道上才好?！?/br>
    說著，她轉(zhuǎn)身走到屋前的廊下，只背著個手，跟個老夫子般，在那竹枝打在小腿上的“噼叭”聲里，把府里的府規(guī)給稀里嘩啦背了一遍，也不管那正在受罰和看著人受罰的阿愁等人這會兒有沒有那個心思來細(xì)聽這些府規(guī)。

    直到背完了，她才說道：“府里的頭一條規(guī)矩，上頭交待的事，再難你也得完成。夫人交待我把府里的規(guī)矩給你們講一遍，便是我再不耐煩，我也得做到。如今我說了，至于你們記住了多少，只看你們自個兒的本事了。反正府里的條條框框也多，估計(jì)你們一時(shí)也背不下來。便是背不下來也沒什么要緊，不過是多挨幾回打的事，打多了，也就能記住了?！?/br>
    此時(shí)，那六人都已經(jīng)受刑完畢。果然是一個個都被紅衣的話給嚇住了，六個挨了打的，最多只敢默默掉眼淚，還真就沒一個敢出聲的。

    紅衣看看拿著竹枝呆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余小仙，笑了笑，沖著阿愁等人招了招手，命她們重新站回隊(duì)列里，又道：“英太太別的都好，只一點(diǎn)不好，性子急躁了點(diǎn)。今兒就只顧著跟你們生氣了，倒是忘了跟你們說，你們的行為舉止到底哪里出了錯。我看你們一個個木頭似的，只怕不跟你們點(diǎn)明了，你們打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樣的錯，明兒再犯起來，還得惹太太生氣。既這樣，今兒我就辛苦一下，給你們說一遍吧。只一條，我就只說這一遍，你們可得給我改了，若同樣的毛病下次再叫我看到，可就不是這小竹枝子打人了。府里的府規(guī)，犯了規(guī)矩的，小錯挨小板，大錯挨大板，兩次大錯，直接就是鞭子侍候了。我不喜歡鞭子，也不想把鞭子使在你們身上，不過這得看你們自己的?！?/br>
    說著，她走到依舊排在隊(duì)首的王小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冷笑道：“今兒你一定覺得自個兒很得意吧，覺得得了臉面。別人給你好臉時(shí)，卻未必就代表著別人是真?zhèn)€兒高看你一眼了，許不過是懶得降低身份來指正你罷了。如今你們?nèi)肓宋覀兏?，便是我們府里的人，行動間代表的，全是府里的體面。你巴結(jié)奉迎的那一套，看著可真膈應(yīng)人。知道的，不過說你是自個兒下賤，不知道的，只當(dāng)我們府里全都是這等不知自尊自重的低賤貨色了！且，你的話也忒多了，還沒個眼色。做下人也好，做梳頭娘子也好，總是侍候人的。是侍候人的，就該知道自己的本分，無緣無故跟人套什么近乎？！做好你的分內(nèi)之事，比跟誰套近乎都強(qiáng)！”

    說完，對她喝道：“伸出手來！”又命令著余小仙，“五下，叫她好好長個記性！”

    那王小妹于家里從沒挨過打，這會兒才被打過腿，居然又要被打手，她那剛止住的眼淚立時(shí)又涌了出來。她不敢對紅衣流露出什么不滿，便只狠狠地拿吃人的眼神瞪向執(zhí)行刑罰的余小仙。

    紅衣卻是仿佛沒看到她那眼神一般，轉(zhuǎn)過身來，走到岳菱兒面前，冷笑道：“那丫頭行事不端，你作為同伴，不僅不加以勸阻，還嘲笑于她。沒個同僚友愛。伸出手來，三下！”

    卻是又往前，走到梁冰冰面前，冷笑道：“她嘲笑人，你就嘲笑她，你也不比她好多少。同樣三下！”

    卻是越過林巧兒和阿愁，先把后面的幾人一一都找著理由罰了，然后才一轉(zhuǎn)身，重又走到原本都已經(jīng)松了一口氣的林巧兒面前，看著她冷笑道：“這般裝著可憐給誰看？！還是說，你指望著哪個英雄能跳出來救了你這美人兒？！自個兒不知道振作，總指望著別人替你出頭，這種人最是可惱，五下！”

    那林巧兒的眼淚“嘩”的就下來了，求救般地看向阿愁。

    阿愁還沒個動靜，只見紅衣一轉(zhuǎn)身，指著林巧兒惱道：“再打五下！”又瞪著林巧兒道：“以后別再叫我看到你拿這種眼神看著人！誰也不欠你的，沒人天生就該幫你！”

    林巧兒垂下眼，再不敢看向阿愁了。

    阿愁心里正同情著她，不想紅衣忽地一扭頭，又轉(zhuǎn)向了她。

    “你個爛好人！”她冷哼道，“若不是有你這樣的慣著她，”她一指林巧兒，“她哪能處處都立不起來？！還有，才剛在外頭的時(shí)候，她，”她再次指向余小仙，“捅你那一指頭，害你差點(diǎn)犯了錯時(shí)，我給你機(jī)會替自己解釋，你為何不解釋？！不分是非爛好心，包庇同僚，同樣是罪。五下！”

    “還有你，”她回頭指向余小仙，“多管閑事耽誤事，同樣也五下！”

    ——得，阿愁算是看明白了，這是下馬威?。〔还芩齻円粋€個是真有錯還是假有錯，這頓打誰也逃不掉。

    第六十四章·吵架

    十個人全都挨完打后，那紅衣又監(jiān)督著她們抬水擦洗了房間院落，直到連院門都擦洗得一塵不染，她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時(shí)，天色已經(jīng)昏暗了下來?？纯催@些被折磨得臉色發(fā)白，且都沒吃午飯的小徒弟們，紅衣忽然“噗嗤”一笑，收了那嚴(yán)厲，和顏悅色地笑道：“行了，都別苦著張臉了，你們沒吃午飯，我不也陪著你們沒吃嘛？將來于夫人跟前伺候時(shí)，若是一時(shí)走不開，餓上一兩頓也不是沒有的事，你們且從現(xiàn)在起慢慢習(xí)慣起來吧?！?/br>
    雖然她又重新恢復(fù)了和藹，這會兒卻是連王小妹也不敢再信她笑容里的親切有幾分是真的了。

    見幾個女孩都是一陣面面相覷，不敢動作的模樣，紅衣微微一笑，道：“如今你們規(guī)矩還沒學(xué)好，自然不能任你們在府里亂走，等會兒我會派人給你們送晚飯來。吃了晚飯，你們誰都不許出去，只在屋里好好歇著吧。還有，府里的規(guī)矩，每天卯時(shí)三刻準(zhǔn)時(shí)于后廳上點(diǎn)卯，不過在你們學(xué)好規(guī)矩前，暫時(shí)可以不用去后廳點(diǎn)卯。明兒一早我于卯時(shí)四刻過來，你們最好于那個時(shí)辰前一個個都梳洗好了。明兒……”

    她頓了頓，卻是邪魅一笑，道：“可還有得你們受的呢?！?/br>
    頓時(shí)，廊下垂手站著的女孩兒們?nèi)寄蛄藗€哆嗦——誰說這府里的姑姑jiejie和氣來著？這也太可怕了……

    那紅衣的身影消失于院門外后，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shí)間，梁冰冰才壯著膽子跑到院門旁，探頭往門外看了一眼，回頭往那擦洗得光可鑒人的前廊上一坐，嘆著氣道：“走了?！?/br>
    頓時(shí)，林巧兒一個沒忍住，捂著臉就哭著跑進(jìn)了屋去。

    緊跟著，也有好幾個都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