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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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一直被關(guān)在教坊里不能出來見人的果兒,十分謹(jǐn)慎地表示,不管是將來住在一起還是結(jié)干親,得等她滿師后出來,和莫娘子和季大匠認(rèn)識之后再說。 于是,那原本只是想要找個借口擺脫被監(jiān)護(hù)命運的阿愁發(fā)現(xiàn),無意之中,她竟給自己找了一堆的家人——她養(yǎng)母嫁人后,那季大匠自然就是她的養(yǎng)父了。她養(yǎng)父養(yǎng)母收了一堆干兒子干女兒,她自然也就多了一堆兄弟姐妹…… 干女兒什么的,自然是胖丫和吉祥,還有一個待定的果兒。干兒子,則是瘦猴了(瘦猴聽說這件事后,跟他那開明的師傅通報一聲后,也拜了莫娘子和季大匠做干親)。至于冬哥。和阿愁一樣,莫娘子和季大匠成親后,兩家并一家,作為季大匠養(yǎng)子的他,自然也就成了莫娘子的養(yǎng)子,阿愁那在同一戶籍之下的弟弟…… *·*·* 因婚期訂在臘月里,置買新家的事,便是最為迫在眉睫的事了。 不過,好在季大匠早就有置業(yè)的想法了。且因他是孤兒,喜歡家人多一些,他原就想著要置個大宅院,將來好塞滿他的子子孫孫,所以當(dāng)初他所看中的房子,原就是個五進(jìn)的大宅院。 等他帶著莫娘子和阿愁等人過去相看時,阿愁才發(fā)現(xiàn),季大匠看中的宅院,竟離李穆的別院不遠(yuǎn)——不遠(yuǎn)到僅隔著一戶人家。 且隔著的那一戶人家,阿愁也不陌生,正是當(dāng)初她想買屋時,李穆推薦給她的宅院,那個僅一進(jìn)的兩層小木樓。 只可惜,當(dāng)時莫娘子死也不同意她買屋…… 那陪著干爹干娘和養(yǎng)父養(yǎng)母一同過來看宅院的冬哥和胖丫,拉著莫娘子和季大匠四處轉(zhuǎn)悠點評時,阿愁則看著隔壁的小樓動了心思。再聽那中人說,隔壁因庭院過小而一直沒能賣出去后,她立時就拉著季大匠一陣嘀嘀咕咕。 季大匠也知道阿愁是個不差錢的主兒,且他知道,慈幼院里出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種“想要有個根”的想法。既然那孩子喜歡隔壁那小樓,他也就不阻著她掏錢了。他甚至還幫著阿愁勸住了不樂意的莫娘子。 只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季大匠到底沒肯同意阿愁那“兩邊進(jìn)出”的主意,而是直接封了小樓那邊對外的門,打通兩家中間的墻壁,將兩家并作一家,將來這幢小樓便作為阿愁等幾個女孩子們的繡樓了。這樣既保全了阿愁的那些念想,又叫那幾個女孩兒都能處于他們夫婦的保護(hù)之下,正是一舉兩得的妙事兒! 那莫娘子原還有些不樂意,總覺得阿愁是她女兒,該她負(fù)責(zé)阿愁的一切用度才是。阿愁知道自己不會哄人,便沖著冬哥和胖丫一陣擠眉呶嘴,于是那兩個孩子巴著莫娘子一陣“娘”長“娘”短的叫喚,哄得那雖然有家人卻不如沒家人的莫娘子一陣眉開眼笑,最后橫了阿愁和季大匠一眼,便就這么默認(rèn)了。 阿愁看中的小樓,樓下是個四合式建筑。進(jìn)門處,迎面就是一明兩暗的敞廳,左右兩廂。從敞廳后上樓梯便是二樓了。那二樓呈“凹”字型,只正面南屋和東西兩廂,和碉堡般的周家小樓相比,少了一排倒廈間。 小樓雖面積不大,卻顯得玲瓏剔透,到處都是錦繡花窗,且庭院的一角里還堆著一從假山石,石下汪著一個淺池,池塘里如今干涸著,將來倒是可以養(yǎng)幾尾魚…… 再次過來,看著這小小的庭院,阿愁滿意極了,便指著樓上南屋道:“那屋歸我了?!?/br> 胖丫則指著樓下的西廂道:“我要住這屋?!?/br> 連冬哥都湊熱鬧地喊著,“我住哪兒?” 卻是叫季銀匠按著他的肩笑道:“這里是給你幾個jiejie住的,你跟我們住隔壁。” 大概是因為胖丫激動地跟她師傅朱大廚吹噓了什么,于是朱大廚也不肯再在別院里住著了,便從中人手里買下了季大匠家隔壁的房子。 那瘦猴的師傅大張牛自老伴過世后,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糊弄日子的。瘦猴是他的關(guān)門弟子,且也是養(yǎng)老弟子,于是在瘦猴的攛掇下,大張牛也買下了朱大廚家隔壁的房子。 而至于說,為什么這條名叫坊前街的巷子里,竟一下子出現(xiàn)這么多空著無主的宅院……這其實是李穆的一個小秘密。因他要保證自己的隱私,便借著不同人的名頭,把整條巷子里的宅院都給買了下來。而,這其間若是沒有李穆的點頭,那所謂的“中人”自然也不敢把這片宅子就這么賣給季銀匠等人…… 雖然阿愁等人也曾起過疑,可因那房契上的房東都不是一個人名兒,眾人便猜著,只怕原主家是害怕跟王府小郎做了鄰居后,萬一起了什么沖突,倒叫自家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魚。小老百姓們居家過日子,自來只求個安穩(wěn),有那樣高貴的鄰居,未必是件幸事……當(dāng)然,作為小郎的“員工”,朱大廚和季大匠自然不會忌諱這些。至于那大張牛,這師徒倆根本就不知道巷底里還住著個王府小郎。 于是乎,等季大匠將兩套宅院并作一家,阿愁再次來到坊前街,忽然便發(fā)現(xiàn),自家的左右鄰居竟都是熟人——從巷底往外,先是李穆的別院,然后是她未來的家,再過去是朱大廚家,最后是瘦猴家……這般一家連著一家,除了常年不在家的李穆外,眾人竟都是沾著親帶著故。加上幾個家主都是愛熱鬧的性情,久而久之,這里竟形成了一個不以血緣為紐帶的“大家族”……當(dāng)然,此乃后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李穆:淚,我這算是露臉了還是露臉還是露臉了?!可……臉在哪兒?! 某竹:咱穿越之人只要有金手指就好,要什么臉呀! 第一百零四章·喜事 周家小樓門前的巷道里, 因莫娘子的定親禮而鋪了一地的鞭炮紙屑還尚未完全褪卻紅色, 上面便又被鋪了另一層鞭炮紙屑——王家大姑娘王招弟出嫁了。 那招弟之前看到阿愁給盼弟做的妝容時, 曾偷偷跟阿愁約定要請她給自己做新娘子的妝容來著??善鋵嵾@事兒卻是由不得她做主的。招弟倒是悄悄問過王師娘意思, 開明的王師娘并沒什么意見, 迷信的王阿婆卻因阿愁家里只一個養(yǎng)母, 且她本人又是養(yǎng)娘而頗有些忌諱。 一向從不會跟女兒發(fā)生爭執(zhí)的王阿婆,竟難得變得十分頑固。她不好說她覺得阿愁的身份忌諱, 便拿阿愁的年紀(jì)說起事來, 只說怕她年紀(jì)小, 萬一承不住大事, 冒犯了喜神, 將來受罪的只會是招弟等等等等。 事關(guān)女兒的終身幸福, 王師娘愛女心切,加上她知道阿愁還從來沒給人做過新娘的妝容, 因此連她也猶豫了起來。 四丫偷聽了她阿婆跟她阿娘的議論后, 便帶著招弟的歉意來向阿愁道歉,又很為阿愁抱了一陣不平。 阿愁倒是頗能體諒長輩們的顧慮,只笑說“無事”,又安慰著一臉氣惱的四丫道:“其實新娘子的妝容都是固定的式樣, 誰做都一樣。這原就是妝容在其次,家人的祝福才是最主要的?!?/br> 阿愁說的是實話。在當(dāng)世, 新娘的妝容是有一個固定模式的——不管那新娘子原本生著什么樣的眉眼五官,在那一天里統(tǒng)統(tǒng)都會被抹上一層厚到看不到原本膚色的脂粉,然后還得剃光雙眉, 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僅幾毫米粗細(xì)的彎眉,最后點上只拇指尖大小的一點櫻唇…… 想到新娘子那略有些恐怖的妝容,四丫不由就笑了起來,伏在阿愁的肩上,壓低聲音道:“你們說,把新娘畫成那種鬼模樣,是不是因為害怕那新娘還沒進(jìn)洞房就被夫家挑剔了長相,所以才干脆把人抹得連她親娘都認(rèn)不出來?” 在一旁嗑著瓜子的來弟“噗”地就笑了起來,拿瓜子殼往她meimei身上一丟,道:“又不是一輩子就不洗臉了,到時候洗了臉不就漏餡了?!” 四丫嘻嘻笑道:“那時候再發(fā)現(xiàn)可就太晚了,便是新娘子真是個大麻子臉,天地祖宗都拜過了,還能退貨怎的?” 這沒羞沒臊的話,頓時逗得擠在阿愁小屋里的那幾個女孩兒一陣怪笑。倒是阿愁,難得地借著后世里得來的知識向眾人“科普”道:“據(jù)說在上古時期,人們都認(rèn)為,因為新人身上帶著喜氣,容易招鬼怪覬覦,所以才要把新娘子的臉給畫得連鬼都認(rèn)不出來。” 她這略帶著些文縐縐的話,立時便叫四丫姐妹兩個交換了個眼色。出了阿愁那屋,四丫便偷偷跟來弟嘀咕道:“阿愁原本的家,只怕家世不差呢?!?/br> 她這話,立時換來來弟一個制止的眼神。于是姐妹二人都閉口不提阿愁的來歷身世了。 *·*·* 阿愁原以為,招弟的事兒肯定就這樣了,王家大概是不會用她了。誰知她師傅的定親禮過后,王師娘那里就改了主意,竟正式來找阿愁,請她在吉日那天替招弟做新人的妝容。 阿愁不禁一陣驚訝。后來還是四丫給她解了惑,撇著嘴道:“以前我阿婆是顧忌著你家里只你和你師傅兩個,如今阿莫姨跟阿季叔連婚期都已經(jīng)定下了,說起來你也算得是上面父母都在,下面姐弟雙全的有福之人了,我阿婆還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乎,阿愁接到她這一生里頭一個新人的妝容。 便如之前四丫嘲笑的那樣,這一世的新人妝容實在是丑到連鬼都能被嚇跑??芍灰桥耍蜎]一個不愛美的,又何況這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便是新人妝容有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阿愁也希望能夠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把新娘打扮得更加漂亮醒目,所以她做了很細(xì)致的準(zhǔn)備。 吉日來臨的當(dāng)天,外頭巡街的更夫才剛打過四更,周家小樓里就熱鬧開了。 因那“喜不見喜”的風(fēng)俗,才剛定親的莫娘子今兒要避著樓下的親事,所以她不好下樓去幫忙,卻是早早地就催著阿愁下樓了。 見阿愁下來,正忙著清洗待會兒要用的茶具盤碟的王阿婆立時道:“哎呦,怎么這時候就起了?這會兒離著吉時還早著呢,你回去再睡會兒吧,等你招弟jiejie那里準(zhǔn)備好了,我再讓四丫上去叫你。” 阿愁忙笑道:“哪里,是我?guī)煾刚f,她沒辦法下來幫忙,叫我早點下來幫忙呢。”說著,便過來要幫忙洗那些盤碟。 “哎呦哎呦,”王阿婆忙連連叫著,一邊拿肩推著阿愁,笑道:“阿莫可真有心了,今兒得麻煩你幫招弟上妝呢,哪能再勞動你做這些,快走開,別沾了手?!?/br> 在屋里的四丫聽到外頭她阿婆的話,便過來把阿愁拉開了。 卷著衣袖從南屋里出來的小李嬸也對阿愁笑道:“今兒有你的重任呢,這些零碎活計用不到你?!?/br> 說著,便咋咋呼呼地指揮著二木頭和孫楠抬著自家的桌椅放到廊下,又回頭問著正對著燈籠看著一張紙的王夫子道:“昨兒你們家跟哪幾家打了招呼要借桌椅板凳的?這會兒他們幾個小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他們先過去把桌椅扛過來,咱們先在天井里擺好了席面,等會兒再讓他們上各家把借的碗筷拿來,到時候直接放到席面上,也省得亂了套?!?/br> 阿愁站在廊下看著,心里不禁又是一陣小感慨。在穿越前,秋陽家里要籌備什么大型宴會,自然都是請了專業(yè)的公關(guān)公司的,再不用她自己花費一點心神。便是在秋陽小的時候,鄰居家里宴客,如果客人多,也都只是找個酒店訂餐了事的,她從來沒見過哪家會像這里的人那樣,往鄰居家里借了桌椅板凳不說,竟連杯盤碗筷都可以借…… 事實上,幾天之前,由孫老越俎代庖替莫娘子和季大匠籌辦定親宴時,那些桌椅板凳和杯盤碗碟也都是向四鄰借的。只是那時候的阿愁并不知情,直到事后跟著四丫她們?nèi)ミ€那些碗筷,她才知道,這樣的事在坊間竟屬慣例。 ——仁豐里的住戶,幾乎都是一些僅僅達(dá)到溫飽的市井人家。這樣的人家若是遇到有什么紅白喜事,一般都沒那個財力去包酒樓辦酒席。且這樣的人家,自家所擁有的桌椅板凳和杯盤碗碟,往往也僅僅只夠自家人日常使用罷了。遇到這樣的大事件,向鄰居借桌椅、借碗筷,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鄰居們也沒一個會覺得奇怪(除了阿愁這“土包子”)。 阿愁站在廊下看了一會兒那些從樓上下人家借來的五花八門的碗碟,就聽到身后原本拴著的門忽然打開了。盼弟探頭出來,沖阿愁招手笑道:“快來。” 原來是新娘子招弟已經(jīng)沐浴畢了。 因上一次阿愁替盼弟搭配的服飾十分招眼,雖然招弟的那一身嫁衣早八百年前就由她親手準(zhǔn)備好了,王師娘依舊還是把阿愁叫過來,讓她給過一遍。 只是,這新人的衣飾原就是有講究的,且這已經(jīng)早就配好套了,阿愁就算心里有想法,這會兒也沒辦法做任何變動,便一味笑著點頭說好,倒是把王師娘替招弟準(zhǔn)備的那一頭珠翠給減了兩樣。 王師娘看了,嘴唇不由動了一動。 于是阿愁便猜出了王師娘的心思,作無意狀笑道:“這些都是招弟jiejie的嫁妝吧,今兒用這幾樣就夠了,另外那幾樣,正好留著明兒給jiejie敬茶時用。輪換著戴,也新鮮不是?” 王師娘不由就看了阿愁一眼,然后抿唇一笑。事實上,王家也算不得是個有錢人,能給招弟備下的嫁妝也只那么有數(shù)的幾件而已。王師娘原打算讓招弟把這些首飾都插戴起來,省得嫁到夫家受了輕視。如今聽阿愁那么隱晦一勸,立時便覺得阿愁這主意好,與其一次性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倒不如換著戴,還能給人一個嫁妝豐厚的錯覺。 這里準(zhǔn)備好了后,那邊四丫已經(jīng)把老虎灶上宋老爹的大兒媳婦宋大嫂子給請了來。 這宋大嫂子上面四老俱在,下面兒女成雙,因此,每逢著街坊鄰居家里有喜事,她幾乎都是那命定的五福奶奶。 這位五福奶奶一看到阿愁就哈哈笑了起來,甚至還親熱地伸手點了一下阿愁的鼻子,逗著她道:“早聽說你如今出息了,竟是我們廣陵城里年紀(jì)最小的梳頭娘子。今兒正好我也開開眼,看看你這手藝到底如何?!?/br> 她這一句話,卻是叫王家今兒請的官媒,那趙喜娘驚得一時瞪大了眼。 ——也是直到今兒阿愁才知道,原來后世廣泛意義上的“媒婆”,在這一世里則被叫作“喜娘”(又叫官媒)。而如樓上的宋老娘,雖然也能替人拉媒牽線,但她只是私媒。那官媒和私媒的區(qū)別便在于,雖然兩種人都可以做媒,但有資格引領(lǐng)新娘上花轎,站在喜堂上禮唱祝辭的,只能是那“官媒”……換種說法,也可以說,那所謂的“官媒”,是官方認(rèn)可的主婚人。 那趙喜娘一早就來王家了,甚至招弟沐浴時,她也在一邊唱著祝辭來著。阿愁進(jìn)來時,她也看到了,但她只當(dāng)阿愁是主家的鄰居,新娘的小姐妹。卻再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小姑娘竟就是今兒主家請的梳頭娘。 作為一個官媒,趙喜娘便是不敢說她認(rèn)得半個廣陵城的梳頭娘子,但至少在她“業(yè)務(wù)范圍”內(nèi)的仁豐里這一帶,幾乎略有名望的梳頭娘子她都見過。可今兒這位年輕得出奇的小梳頭娘子,她敢發(fā)誓,竟是她頭一次得見。 趙喜娘把阿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里不由就鄙夷地撇了一下嘴,然后那眼又不著痕跡地在王師娘身上掃了一眼,暗想著,果然讀書人家要臉面,什么都想要,偏錢不湊手,什么都只能將就著,只怕是沒錢請什么好的梳頭娘子,便只能請了這么一個還不知道有沒有滿師的來湊數(shù)了。 雖然趙喜娘心里鄙夷著,臉上卻十分老道地不顯分毫,只嘻嘻哈哈地跟那早就在相似的場合里認(rèn)識的宋大嫂打著招呼。 而,即便她掩飾得很好,阿愁也已經(jīng)敏銳地感覺到了那一絲鄙夷。因她正好站在王師娘的梳妝臺前,一扭頭,便看到王師娘那面剛剛磨過的銅鏡里,自己那果然不太起眼的模樣。頓時,她自個兒就皺了一下眉。 因之前她一直忙著習(xí)藝,且府里兩個姑姑不許她們替自己打扮,加上她還沒到十三歲,依著習(xí)俗也不許她涂脂抹粉,倒叫阿愁忘了,做她們這一行當(dāng)?shù)?,把自己打扮妥?dāng)了,才是最好的廣告…… 她那里想著她該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時,宋大嫂已經(jīng)在趙喜娘的唱賀聲里,開始給招弟絞臉了,然后是梳頭。 當(dāng)然,這所謂的絞臉和梳頭,也只是由五福奶奶宋大嫂做個開頭,真正動手之人,還是阿愁。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在趙喜娘的唱賀聲中,宋大嫂作勢在招弟那剛剛洗沐過的長發(fā)上梳了幾下。直到唱賀畢,她便笑著將梳子交給了阿愁。 只是,當(dāng)王師娘請著宋大嫂和趙喜娘出去吃茶時,二人竟誰都沒動,卻是一邊聊著天,一邊看著阿愁給招弟梳妝。 阿愁早在接到王師娘的托付后,就已經(jīng)在心里想好了要給招弟做個什么發(fā)式。于是她極熟練地盤梳起來。 沒一會兒,那頭便梳好了。阿愁正打開梳妝盒,準(zhǔn)備給招弟上妝,忽然就聽得身后有人問她:“你梳的這叫什么頭?” 正全神貫注想著下一步的阿愁不由一愣,回頭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宋大嫂和趙喜娘都站在那里看著她。問她話的,則正是那趙喜娘。 阿愁沖她笑了笑,又回頭看著招弟那盤梳得溜光水滑的發(fā)髻,彎著她那極具特色的小瞇眼兒道:“是盤桓髻?!?/br> “不是吧?”趙喜娘道,“我還沒見過這樣的盤桓髻呢?!?/br> 阿愁看她一眼,笑道:“我在原本的盤桓髻上略做了一點變化?!?/br> 招弟的相貌其實并不出眾,甚至那額頭還略有些低。偏做了新婦后,原本的劉海是要全部梳上去的,這就會一下子突顯出她的這個缺點來。于是阿愁便借由后世的單股法式辮的編梳法,將她兩鬢的發(fā)絲全都以一種向上的姿態(tài)編梳起來,又將額上方的發(fā)量略挑高了一些,從視角上擴展了整個額頭,使她的額看上去要比實際的更加開闊飽滿。 又因作為新娘子,招弟得各種跪拜行禮,阿愁便盤桓髻的一般旋擰為編梳,依舊是以法式辮的手法,巧妙地將那些容易散脫的發(fā)絲借由編梳固定住。 因此,這所謂的“盤桓髻”,雖然外形看起來似乎是盤桓髻,可仔細(xì)分辨起來,又是各種不一樣。 宋大嫂也湊過來看著招弟的發(fā)式,道:“怎么不是的了?我看就是呀,且梳得還挺飽滿的呢?!?/br> 趙喜娘不由又帶著鄙夷看了一眼宋大嫂。趙喜娘自認(rèn)為她做了三十幾年的喜娘,看過無數(shù)的梳頭娘子給新人編梳發(fā)式,便是梳頭娘子們不承認(rèn)她是行家,她自己自認(rèn)為她至少該算得是半個行家的,于是她指招弟的鬢角道:“盤桓髻這里不是這樣梳的?!?/br> 阿愁笑瞇瞇地看她一眼,卻是什么話都沒說,只從妝盒里拿出她自制的面膜,開始往招弟的臉上抹。 于是趙喜娘又開始指手畫腳了,道:“你這是在上妝嗎?哪有這樣上妝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只見阿愁忽地抬起頭,那雙小細(xì)瞇眼兒笑得更彎更細(xì)了。阿愁對趙喜娘笑道:“聽說大娘做喜娘做了三十年了,想來三十年里也看過不少梳頭娘給新人梳頭。真是羨慕大娘呢,等我做了三十年的梳頭娘子以后,我肯定也能跟大娘一樣,唱得一口的好祝辭?!?/br> 她這帶著刺兒的話,卻是立時就噎得趙喜娘開不了口了。 于是阿愁笑著又道:“我這里還要得好一會兒呢,大娘趕緊趁著這空兒歇歇吧,等我好了,我再讓人去叫大娘?!?/br> 趙喜娘再次噎了一噎。 正這時,一直在外間忙著的王師娘進(jìn)來了,見阿愁這里已經(jīng)梳好了頭,忙笑道:“已經(jīng)梳好頭了?我瞧瞧。”又仔細(xì)看了看那發(fā)式,笑道:“真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