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第一百四十二章·年關(guān) 進了臘月, 便到了年關(guān)。 就如那滿大街的春聯(lián)上所書的那樣, 所謂“天增歲月人增壽”,這大概是世間最公平的一件事了。不管你是老人還是孩子, 甚至包括那真龍?zhí)熳有驶实?,即便再怎么不情愿,過了年后, 人人都要隨著那流年增長一歲年紀的。 于是乎, 隨著這年關(guān)的將近,隨著那宣仁皇帝連著兩場不大不小的風寒癥, 一直被皇帝他老人家以一個“拖”字訣拖著的立嗣之事, 便這么著,再一次被提上了議程。 這幾乎已經(jīng)成了朝廷每到年關(guān)必定要被提及的一樁老議題了。只是, 往年間, 不管朝臣們怎么為著這傳承之事著急上火,自覺仍年富力強的宣仁皇帝總打著哈哈一帶而過??山衲陞s是因著入冬后連著的兩場風寒,終于叫這不服老的皇帝認識到了什么叫作“歲月不饒人”。于是,今年的臘月二十六,朝堂封印前, 再有人提及這個老議題時,宣仁皇帝竟難得地就著這個議題問了一問幾位輔政大臣們的意見和建議。 這個信號意味著什么, 自是不言而明。 于是乎,這一年宮中的除夕大宴,便因此具有了別樣的重大意義。 雖說往年間的宮宴上,所有參加“選拔”的宗親子弟們都會在這一天里把自己收拾得格外齊整, 可今年則因著老皇帝的那一問,叫眾人在自己身上愈發(fā)地用心了。唯一可惡的是,宣仁皇帝向外透露消息時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六了,離著除夕也就那么四五天的時間,之前原本已經(jīng)準備妥當?shù)亩Y服,如今看來,則明顯顯得有些不夠妥帖了…… 后世有句話,叫作“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于這一點上,一直為了今年除夕宮宴做著準備的李穆和李和兩兄弟,就出人意料地占了點先機——不得不說,有時候運氣真是實力的一部分。 話說那二十三郎李和,小時候也曾是玉團子般的一個小人兒。便是他進京時,依舊是曾被人評說為“如一竿青竹般雋雅”的小小少年郎。只是,隨著他進入青春期,整個人卻是不知怎么就長殘了,瘦得簡直和后世某知名主持人有得一拼。雖然他的五官依舊還是那般清雅,卻因著這嚇人的瘦,在那“看臉”的朝堂上,漸漸趨于默默無聞,哪怕他的才情依舊。 當李穆向李和說起他的計劃時,其實李和心里頗不以為然的。如今對面著那一人高的穿衣鏡里仿佛脫胎換骨一般的自己,李和那經(jīng)過阿愁巧手修飾的眼眸,不禁更加亮了三分。 “你們做了什么?”他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喃喃問著抱著雙臂站在他身后的李穆。 李穆微皺著眉頭,盯著鏡子里的李和,心里一陣隱隱的不痛快。之前他以替李和做造型的理由留下阿愁時,就曾經(jīng)跟阿愁提過,只要她出方案就好,他會另外找人來替李和上妝。偏偏那丫頭一根筋般地認真負責,只說別人未必能夠領(lǐng)會她的設(shè)計,非要親手來替李和上妝。 李穆原覺得這應(yīng)該沒什么的,只要她不嫌累就好。直到他看到她站在李和身邊三尺以內(nèi),整個人幾乎都貼在李和的身上,一雙修長的手指更是在李和的臉上抹來畫去…… 好吧,他醋了。 此時阿愁也在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聽到李和的話,只當他是認真地發(fā)問,她便也認真地答道:“也沒做什么,只是略加重了一點眉鋒,還用了一點點眼線提亮眼睛。主要是衣飾上面,小郎腿長,我讓裁縫略縫出一點腰線,腰帶上也略做了點改良……” 這“腿長”二字,頓時又刺激到了李穆。他立時輕咳一聲,打斷阿愁的話,對李和道:“你管她做了什么,只要知道如今你這模樣能夠走得出去便成?!闭f著,便把話題引到今兒的除夕宮宴上。 他和李和討論了一會今晚宣仁皇帝可能會有的問答,然后便借口他也要更衣,就這么不客氣地把李和趕出了西三院。 和改變了造型的李和一樣,今兒李穆也做了改變。之前他出入間總愛穿一身醒目的大紅,今兒卻換了一身素雅的牙白。他原就生得好,這一身素雅,襯得他那濃黑的眉眼愈發(fā)地幽深,那一向偏于淺淡的唇色則更加淺淡,使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之氣。 替李穆做完妝容,又侍候著這位小爺換好衣裳,看著鏡子里的李穆,阿愁心里不禁一陣腹誹。其實她一直都覺得,這才是李穆的本來面目。那什么待人親切,微笑和藹,都不過是他引人上當?shù)募倜婢吡T了…… 她沖著鏡子里的李穆腹誹時,卻是一點兒都沒有注意到,李穆的眼帶著某種沉思,一直凝在她的身上。 所以,當她聽到李穆出聲時,她不禁嚇了一跳。 李穆嘆息道:“真想把你變成個小人兒隨身帶著?!?/br> 阿愁一怔,抬頭間,視線對上鏡子里李穆的眼。那炙熱的視線,頓時燙得阿愁眉尖微微一顫,忙不迭裝傻充愣地移開了眼。 李穆盯著鏡子里阿愁的身影一陣沉默,有心想要說什么,偏蘭兒不識時務(wù)地在外間報了個時辰。想著反正這會兒什么都說不得,他便又道:“如果今晚一切順利,我大概能夠提早回來。” 阿愁不禁詫異扭頭,問道:“你不用跟著皇上去天壇祭天地嗎?” 今年祭天地的吉時是除夕和初一的交子時分。照著慣例,他們這些宗親自然是要陪著皇帝去祭祀諸神的。 李穆卻頗為高深地微微一笑,道:“許今兒就不用我們陪了?!?/br> 阿愁一陣不解。原本在廣陵城時,李穆多少還會為阿愁講解一下天下形勢,以及他當下的所做所為??稍S是因為西三院里并不十分安全,如今李穆很少跟她提及朝堂上的事,對于他正在做的事,他更是只字不提。他不提,她自然就更不會問了。 只聽李穆重復(fù)又道:“若事情真如我想的那般順利,不定我還能趕回來跟你們一并守歲呢?!?/br> 阿愁一眨眼,故作驚訝狀,沖著鏡子里的李穆道:“我竟沒告訴小郎嗎?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小郡主,陪她去報國寺敲鐘祈福了。” 李穆頓時一皺眉。 阿愁卻故作沒看到一般,嘰嘰呱呱又道:“聽說報國寺的鐘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更不是什么人都給親手敲鐘的。小郡主說,之前她動用了汾陽長公主的名頭都沒能拿到那敲鐘的名額,最后還是用了……” 她直把郭霞是如何弄到上鐘樓敲那一百零八下祈愿鐘名額的事,當個趣聞般說個沒完,一雙小眼兒更是笑成兩彎初月牙兒,就仿佛這會兒李穆正饒有興致地聽著,而不是明顯地黑著一張臉。 虧得轉(zhuǎn)眼間外頭就響起了貍奴的聲音,蘭兒也打簾子探頭進來道:“外頭在催呢,說是幾位小郎都已經(jīng)在前廳等著了?!?/br> 阿愁一聽,頓時悄悄松了口氣,又裝模作樣地上前來幫著李穆理了理衣擺。 李穆則垂眼盯著她的腦勺,然后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著她抬起頭來,微瞇著眼道了句:“你就裝吧!” 阿愁不禁又是一眨眼。 直到李穆的背影消失于錦簾后,她才塌下雙肩,又咬了咬唇,然后回頭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神一陣迷離。 她不是那情竇未開的少女,便是李穆什么過分的話都沒說,僅他那道灼人的視線,也足以叫她明白,那會兒他心里在想著什么了。 何況,那樣的眼神,她不是不曾遭遇過…… 曾經(jīng),她的秦川也拿那樣的眼神看過她。正是因為那樣的眼神,便是他從來沒有明確對她說過那個“愛”字,她心里明白,那個字是一直存在于他倆之間的。 如今隔了一世,再從另一個人的眼里看到那種感情,阿愁不禁一陣五味雜陳。若說之前李穆的告白叫她有些感動,有些心軟,甚至還有些隱約的心動,那么這會兒,他那和秦川極為相似的眼神,卻叫她心生愧疚,叫她覺得,便是她并沒有應(yīng)承他什么,只因著那一刻的心動,也像是她做了什么對不起秦川的事一般…… 阿愁垂下頭,手掌用力壓了壓有些微微抽痛的心臟,然后一陣皺眉。 她后悔了。她后悔聽了李穆的告白。更后悔相信了他那“跟你無關(guān)”的謊言。就如她曾跟郭霞說過的那樣,沒有誰的付出是不求回報的。而便是李穆不求回報,出于公平起見,她也沒有資格假裝這件事不存在。 李穆的那個眼神…… 不知道他是不是到底按捺不住了,阿愁卻知道,她已經(jīng)不能再放任這件事這樣下去了。就算李穆說他喜歡她跟她無關(guān),她也得向他表明她的態(tài)度。只是…… 想到被她拒絕后,李穆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阿愁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左思右想間,直到郭霞派來接她的馬車到了門口,阿愁才咬牙跺腳做了個決定——除死無大事!便是被李穆報復(fù),該說的話,她也該說清楚才是!上一輩子窩囊了一輩子,難道這一輩子還要延續(xù)上一輩子的窩囊不成?! 然而,就在她帶著這種對李穆的歉疚和對自己的決絕爬上郭霞的馬車時,她一點兒也沒有料到,當她幾個時辰后,再次從郭霞的馬車上下來時,心情竟整個兒翻了個個兒…… 作者有話要說: 預(yù)告一下,明天將要發(fā)生一件大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姓秦的鬼 這個時代里沒個電視, 自然也就更沒什么春晚了。不過, 除夕交子時,各寺廟里都要敲響一百零八下祈愿鐘, 這倒是和后世一模一樣。 甚至,和后世一樣,能夠在這樣一個歲月更替的好日子里登上鐘樓, 能夠得到親手扶著那撞鐘槌撞響一百零八下鐘聲的名額, 依舊不是一件僅憑著金錢地位就能做到的事——照著寺里那些老方丈們的話來說:“這還得看各位施主的緣法?!?/br> 安寧小郡主便通過一些手段,得到了這樣一個“緣法”。 一路上, 郭霞都得意洋洋地夸耀著她得到這個“緣法”的經(jīng)過。 梁冰冰是頭一次在京城過年, 且她家里沒人是莫娘子那樣虔誠的佛教徒,便是她知道有新年祈愿鐘這么一回事, 在家時也從來不曾特特在除夕夜里跑去廟里聽鐘。她家人倒是更經(jīng)常跟著教坊里參加祭祀的隊伍, 跑去看官府的新年祭祀大典。 因此,梁冰冰這會兒很有些一心二用,一邊又想去報國寺聽祈愿鐘,一邊又想看看京城的新年祭祀大典跟廣陵城的有什么不同。 此時,和郭霞、梁冰冰、阿愁共擠在一輛馬車里的, 還有郭霞小朋友的幾個“狐朋狗友”,比如某將軍府的大娘子, 某公爺家里的三娘子等人。 同為貴女出身的這幾位小娘子,往年都曾有機會隨皇后參加新年的祭天大典,因此,沒一個對那在天壇舉辦的祭祀感興趣, 倒是對梁冰冰所說的廣陵城的祭祀大典頗感興趣,便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著梁冰冰廣陵城里的熱鬧。 阿愁先還默默想著自己的心思,想著回去后她要怎么應(yīng)對李穆,漸漸地,聽著梁冰冰說著廣陵城里的事,便叫她心里暗暗生了些“每逢佳節(jié)備思親”的惆悵來。 年前,莫娘子和阿季叔曾給阿愁來過一封信。因知道阿愁不能回去一同過年,莫娘子便在信中感慨,今年一家人再去惠明寺里聽祈愿鐘,卻是要比往年少了一人了…… 想到寺廟的祈禱鐘,阿愁不由就又想到那下落不明的凈心來。 凈明再三說,凈心不可能跟人私奔。可李穆私下里問了官府派去做調(diào)查的老捕快,那經(jīng)年的老捕快卻拍著胸脯保證,凈心失蹤的那片山林里沒留下任何打斗掙扎過的痕跡——就是說,便是凈心真是被人綁走了,她也不曾有過任何反抗——加上凈心平常最寶貝的幾樣東西也都隨著她一并失蹤了,所以官府才得出這么一個“私奔”的結(jié)論。 這些年,只要莫娘子帶著阿愁去圣蓮庵,那聽不懂經(jīng)文的阿愁便總會避到菜園子里去找凈心。雖然凈心也修著閉口禪,二人在一起時常常都是各自保持沉默,甚至很多時候都是各自做著各自的事,不可否認的是,阿愁心里還是當凈心是個朋友的。 以阿愁的觀點看來,如果凈心真是心甘情愿跟人走的,她覺得,便是找不回來也沒什么,怕只怕凈心不是自己情愿的…… 胡思亂想中,馬車到了護國寺門前。 那郭霞和將軍家大娘子一樣,從不拿自己當淑女看的。一下馬車,這二位就呼嘯著,拉著那和她們相比較為秀氣的三娘子,三人一并飛奔向了鐘樓。 而,雖然那三位貴女都替自己弄到了參與敲鐘的“緣法”,也替梁冰冰和阿愁兩個弄到了進鐘樓近距離參觀的資格,可就阿愁的本性來說,她并不喜歡這樣的特權(quán)。她覺得,與其擠在一堆貴人中間,倒不如和鐘樓外那些等待新年鐘聲的普通人站在一處更為自在。 梁冰冰也頗為認同她這話,于是,原本都已經(jīng)跟著郭霞她們進了鐘樓的梁冰冰,便這么著,拉著阿愁又退了出去。 郭霞等三人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倒并沒有強求她倆非要跟著她們。于是,五人就這么分了兩邊,一邊上了鐘樓,一邊則在鐘樓下轉(zhuǎn)悠著。 那鐘樓外的空地上,被各種燈火照得一片通明。最靠近鐘樓的地方放著供桌等物。供桌前,則是兩排長長的莆團。和尚尼姑分左右坐在供桌兩邊的莆團上,敲著木魚念著經(jīng)文。圍繞在這些出家人四周的,則是那些等候新年鐘聲的眾善男信女們。 這些人,許多人都自帶了莆團馬扎等物的。虧得最近沒有雨雪,眾人便就著自己帶來的莆團馬扎,隨意找了地方坐著,有隨著那些和尚尼姑誦念經(jīng)文的,也有跟周圍之人攀談?wù)f笑的。一時間,鼎沸的人聲幾乎蓋過了鐘磬木魚之聲。 阿愁眼尖,竟一下子就在那些念經(jīng)的尼姑里看到了凈明。不過,她也眼拙,居然是先看到凈明,然后才看到那坐在最靠近供桌處的圓一師太。 和誦吟出聲的凈明等人不同,圓一師太一直在默誦著經(jīng)文,且時不時和著阿愁不明白的節(jié)奏,抬手敲一下面前的一面石磬。 雖然這會兒到處人聲鼎沸,默默注視著專心念著經(jīng)文的圓一,阿愁那顆有些浮躁的心,莫名就沉靜了下來。 梁冰冰是個坐不住的,見阿愁聽和尚尼姑念經(jīng)居然聽住不動了,便用力一拉她,硬是拖著她到處去走走了。 那梁冰冰原就比阿愁高出半個頭有余,這般一拉,阿愁立時支撐不住,只得那么被她拉著走了。 就在她被梁冰冰拉得腳下踉蹌了一下時,耳畔隱約似有人低低叫了聲“阿愁”。 阿愁本能扭頭往人群里看去,卻什么都沒看到。 那梁冰冰拉著阿愁笑道:“瞧你那出息!別人想進鐘樓都不成,偏你事多,還怕得罪貴人,竟不肯進去。” 阿愁斜眼看看她,笑道:“你不也轉(zhuǎn)眼就跟著出來了?” 梁冰冰這么說,原只是有意找阿愁斗嘴取樂罷了。她二人正相互譏嘲著,忽然就聽得廊上有人高聲叫道:“那不是莫家阿愁和小梁娘子嗎?” 阿愁和梁冰冰抬頭一看,就只見那廊上影影綽綽站著幾個婦人。直到其中一個婦人向前走了一步,將臉露在燈影下,阿愁和梁冰冰才認出來,這些正是京城梳頭行會里的娘子們。 如今梁冰冰和阿愁都算是留在京城執(zhí)業(yè)了,所以跟京城梳頭行會的人也算是熟識的??梢驗樗齻z又算得是越了界的,偏偏她倆是貴人親自指定的,所以,京城的梳頭娘子們對她倆幾乎都沒什么好聲氣兒。如今在這里相遇,便是表面上要說些客氣話,那話里帶點尖刺什么的,自是在所難免。 阿愁是個省事的,不樂意跟人起沖突,梁冰冰卻是個拿吵架當樂趣的,便對阿愁笑道:“怕個什么!又不用你開口,我去會會她們?!闭f著,不管阿愁樂意不樂意,就這么硬拉著她迎了上去。 果然,那幾位梳頭娘子先是照例客套了一番,只說梁冰冰和阿愁少年有為,手藝為貴人所看中,將來必定前程遠大等等等等。接下來,那話鋒一轉(zhuǎn),三句話里倒插了兩根刺地暗示著梁冰冰和阿愁兩個不懂規(guī)矩,巴結(jié)貴人,失了體統(tǒng)……等等等等。 那梁冰冰則笑瞇瞇地接過話茬,只一臉謙遜地說著她倆其實什么都不會,是貴人要求太低,滿京城都看不中人,倒看中了她倆這兩個新入行的,倒叫這些老師傅們恥笑了云云…… 兩邊打著口水仗,梁冰冰以一擋十舌戰(zhàn)群“襦”時,阿愁則悄悄后退了一步,假裝自己跟這些笑里藏刀的人們不是一伙的。 也虧得那些人正跟梁冰冰干仗干得熱烈,倒沒人注意到阿愁的動靜。等遠處不知誰家放起煙火,煙花暫時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時,梁冰冰再回頭找阿愁,就只見她早不著痕跡地退到了廊柱的陰影里。 梁冰冰恨鐵不成鋼地拿手點了點阿愁,恰正好那邊又有人開了口,于是她便扭過頭去,意猶未盡地繼續(xù)舌戰(zhàn)去了。 阿愁正搖頭笑著,忽然,有人隔著那廊柱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她便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低低叫著她的名字:“阿愁!” 阿愁扭頭看過去,就只見廊柱另一邊的陰影里站著個人。 那人低著頭,縮著肩膀,除了叫人看清他身上穿著件男式青色大襖,頭戴一頂小帽外,一時竟分辨不出年紀模樣。 只是,那人飛快一抬頭間,遠處恰正好炸響一朵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