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此刻她坐在哪里,不悲不喜,目視著前方,好像是在注意著方氏的動靜,又好像是被罵懵了,陷入了呆滯之中,如同泥人一般。 “不說話是吧?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能夠賴在我們?nèi)~家?”葉青嘴角一勾,說道:“將我大哥的留下的地契、房契快快交出來,我允許你生下孩子再走?!?/br> 柳蔓兒一開始非常憤怒,但他的每一句她都認真聽著,聽到最后一句,她簡直就覺得好笑,這葉青莫非是得了妄想癥?在外三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多了蠅營狗茍的事,身處于染缸之中,倒是將一顆心都給染黑了。 “你說完了沒有?”柳蔓兒站起身來,平靜的看著葉青。 葉青看著柳蔓兒的眼睛,無端端就覺得有些害怕,不禁是退后一步,說道:“我說完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當做門口這么多的叔伯,可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辯解!” 他的心中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無論柳蔓兒等下為自己說什么話,他一定要往她是克星、妖星、孤星這方面扯,絕對不能夠讓她說出自己的不好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柳蔓兒只是朝他微微一笑,道:“說完了就好?!?/br> 她表情非常的平靜,還淡定的向前走了兩步,葉青正不知道她葫蘆里面賣的藥,就見她拿起床頭柜子上的一個雞毛撣子,輕輕的掃著這柜子上的灰塵。 掃一掃,她就拿著雞毛撣子走過來,言道:“佛家有言: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染塵埃。” 她帶著淺笑,面容平靜,倒是真的有幾分觀音菩薩的樣子了,可是這模樣,卻更讓葉青感到害怕,不過這次他梗著脖子,向前一步,說道:“你別說這些有的沒得,我聽不懂!” “那我就說點你聽得懂的吧?!绷麅合蚯耙徊?,突然拿起雞毛撣子朝葉青的身上狠狠的抽過去,她速度極快,快到葉青都還來不及反應,一邊抽打,她一邊恨恨的說道:“我的意思就是你的心臟了,我來給你撣一撣!” 別人打不人不打臉,柳蔓兒專門往他臉上抽,葉青便只得伸出手去擋臉,趁著他擋臉的時候,她用力猛抽他的身體,等他想來奪走她的雞毛撣子的時候,她又開始打臉了。 這個時候的柳蔓兒,不再是低眉順眼慈悲六道的菩薩,而是怒目相向降服四魔的金剛! 打了幾下之后,門口的眾人也反應過來了,要來阻攔柳蔓兒,葉青也反應過來,竟然伸出手要朝她的肚子打去,柳蔓兒反應極快,一腳猛地將葉青踢倒在地,然后走過去,一邊用力抽打他,一邊說道: “今天他的話大家也聽到了……” “不尊母親!” “啪!” “不敬長嫂!” “啪!啪!” “詛咒兄長!” “啪!啪!啪!” “罔顧人倫!” “啪!啪!啪!啪” “顛倒黑白!” “啪……” “大逆不道!” “啪、啪……” “從前他忠厚老實、踏實肯干,如今不過是在外面區(qū)區(qū)三年,就變成這等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這樣的人不教訓,日后就是禍害!” 柳蔓兒一便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是沒停,對著葉青又是一頓打! “啪啪啪……”竹條重重抽上皮rou的聲音在屋子里面響徹不停,眾人看著都覺得痛,但是見到此刻柳蔓兒這面上兇狠、目光如刀樣子,倒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勸架的。 開玩笑,這葉柳氏從前可是傻子瘋子來的,這幾年看著雖然好了,可是說不定她的瘋病又復發(fā)了也不一定呢,誰上去,那就是誰挨打呀! 更何況,在這村子里面,大家都看到這幾年都是柳蔓兒在照顧葉家的一切,又幫著葉青娶妻,誰是誰非大家有目共睹,葉青說的話著實太過分了! 當然,一些叔伯見到柳蔓兒這樣打葉青,還是有些看不過去,但是他們見到柳蔓兒手中舞的虎虎生威的雞毛撣子,又不敢向前,這可是實打?qū)嵉闹窆靼?,他們都怕挨著打,便只是在一旁勸到,“葉遠媳婦,算了,畢竟今天是葉青的大喜日子,想必他也知道錯了?!?/br> “沒事,叔伯不必勸我,我有分寸,打不死他,大喜日子,給他見點紅色更喜慶!”柳蔓兒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一邊繼續(xù),葉青之前還知道反抗,但是現(xiàn)在,卻只有在地上滾的勁了。 要知道柳蔓兒從前可是有著一身蠻力的,雖然這幾年她勞作的不多,但并沒有疏于鍛煉,好歹騎馬射箭都是需要力氣的,別的不說,有時候抱著這葉天辰跟帥帥也相當于負重。 雖然她的力氣比不上從前,但是至少比葉青要好點,葉青這家伙,現(xiàn)在每天只是需要迎來送往、點頭哈腰的給客人報報菜名就好,連盤菜都不用端,久而久之,力氣自然是大不如從前。 更何況,被柳蔓兒一頓打,他都已經(jīng)被她打懵了,此刻只是躺在地上哀嚎,甚至慢慢的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 抽了他一陣之后,韓式新將大夫請過來了,柳蔓兒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葉青踢到一邊,然后換上一副笑臉,對著大夫好聲好氣的說道:“大夫您來了,快請進,煩勞您給我娘親看看?!?/br> “嗯?!贝蠓蜻B看都沒有看躺在地上的葉青,直接從他身旁越過,都是老大夫了,自然遵守醫(yī)德,不該問的他一向不多問。 第一百八十六章郎情妾意(一) 走進屋內(nèi),將藥箱放在一邊,大夫施施然的坐下來,給方氏把了把脈,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面上卻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等了許久不見這老大夫開口,柳蔓兒便只能夠出聲問道:“大夫,怎么樣?” “受了刺激,病情不太樂觀?!贝蠓蛎嗣殻瑖@息一聲,道:“都跟你說了,病人不能夠經(jīng)受大喜大悲的,你們這……唉……” 盡管不知道葉家的情況,但是此刻,見到門口張燈結(jié)彩也能夠猜出一些事情原委來了,但是,按理說,兒子成親,應該不會開心成這樣子吧?想必另有隱情,不過他只是一個大夫,一心只想著治病救人,卻是不打聽別人的私事的。 “我娘的病到底怎么樣?麻煩您開個方子好嗎?”柳蔓兒焦急的問道。 話說剛剛打了葉青一頓,發(fā)xiele一番,心情倒是好多了,一些悲傷的情緒也統(tǒng)統(tǒng)沒有了,此刻她只是關(guān)心方氏的病情。 “你娘這病怎么樣真的不好說。”大夫嘆息一聲,見到柳蔓兒那擔憂的眼神,便說道:“唉,好吧,那我就給你們開一個方子吧,如果老夫的藥方不能夠治好她,那你們就得另尋名醫(yī)了。” 老大夫說起來好像并沒有什么自信,不過柳蔓兒還是讓人送上紙筆讓這大夫開了一個方子。 片刻后,這藥方便開好了,大夫刷刷的停筆,說道:“這藥一副倒三碗水,小火熬煮一個時辰,熬制只剩下一碗水的時候給病人服用,每日早晚兩次,服用三天,若是無效的話,你們還是去縣城看看吧?!?/br> “我知道了,謝謝大夫。”接過藥方,柳蔓兒將他遞給韓式新,讓他等下幫忙去抓藥。 這老大夫也站起身來,柳蔓兒遞過診金,又讓韓式新送他回縣城,正好他去縣城抓藥順路。 送走這大夫之后,柳蔓兒又坐在了床邊,葉青也哎呦哎喲的從地上爬起來,當著這么多的人的面被柳蔓兒打,他盯著她的目光幾乎能夠滴出血來,然,柳蔓兒不為所動。 外面的親朋好友見到大夫走了,一些婦人也涌了進來,紛紛問起方氏的病情來,實際上剛剛大夫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此刻也只是關(guān)心一下,讓柳蔓兒不過太擔心罷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話,就去找嬸子啊,能幫的我一定幫?!崩镩L娘子寬慰道。 “謝謝。”柳蔓兒低聲說道,這里長娘子嘆一口氣后,心知葉家今日事多,實在不宜叨擾,便也告辭離去了。 “那侄媳婦,我們也回去了啊,若是有什么事情,盡管叫人來叫我們便是。”兩位姑姑眼見天色不早,便也要告辭離去。 柳蔓兒也不挽留,只道,“天黑,兩位姑姑路上小心?!?/br> 最后還留下來的,只有葉家一些本家的叔伯跟嬸子,畢竟這陶家的事情該怎樣處理還是一個問題呢,陶家的人現(xiàn)在還在外面沒走,他們也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今天本來就是一個大喜的日子,他們說那話,也只是為了爭取更多的利益而已,實在是沒有想到,方氏竟然這么弱不禁風,就這樣一件小事便暈倒了。 他們也不覺得愧疚,只是氣恨方氏身體弱,她這一暈倒,別人還不將說他們陶家的不是,因而,他們陶家人還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說道: “眾人評評理啊,這事都是葉夫人身體太弱,跟我們可沒有關(guān)系啊,我們只是想要女兒有一個好的歸宿罷了,可沒有別的想法。” 然而,眾人哪里理會他們?俗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陶家人也太挑剔了罷,就算是葉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但就如同柳蔓兒所說,跟他們陶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女兒要嫁的人可是葉青。 可是就因為這樣一件事情而大吵大鬧的,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 一些婦人甚至對著自己的尚且年幼的兒子說道:“你們記住了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可千萬不能夠在外面自作主張,否則的話,就如同這葉青一樣,自己選了一戶這樣的人家,將娘親都給氣病了!” “你怎么說話的呢?” 陶夫人聽到這話之后不樂意了,他們家怎么了?他們家可是鎮(zhèn)上的人,還在鎮(zhèn)上擁有酒樓,這十里八鄉(xiāng),從前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想要娶他們的寶貝女兒呢,可是自家的女兒卻是偏偏看上葉青這個窮小子,這本來就是低嫁了,他們竟然還覺得這是自家的不是?簡直是豈有此理! 見到陶夫人走過來,這婦人冷笑一聲,也不多言,帶著自己的孩子就走,陶夫人的動作反而是顯出了她的小量,她不由得憤憤一聲,回到了原地坐下。 “這事怎么辦?”陶夫人同她的兩位妯娌商量。 “還能夠怎么辦?”這陶家的兩位嬸子說道:“將翠婭嫁過去,讓葉青分家唄,等他們分了家之后,再讓葉青上咱陶家,豈不是一舉兩得?!?/br>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現(xiàn)在方氏病著呢?想要分家哪這么容易?而且這個時候說這些,葉青想必會不樂意吧?!碧辗蛉苏f道。 “葉青這小子那么喜歡咱家翠婭,好好的同他說道,他會理解的,畢竟咱們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他好,難不成,日后這一家子還真的要靠他來撫養(yǎng)不成?那實在是太沒有道理吧?!?/br> “嗯嗯,是這個理,那等下他出來,我就去跟他說?!碧辗蛉它c點頭,憶起葉青平日里的表現(xiàn),她篤定葉青會聽她的話。 “那我們翠婭的婚事?”陶夫人又說道,畢竟今日的禮還未全。 “現(xiàn)在方氏病者,也沒有時間來拜堂成親,反正紅綠書紙都有,他們?nèi)~家還敢反悔不成?等到此事塵埃落定,到時候再補辦一個婚事就是?!边@位嬸子說道。 “對,我也覺得此事不急?!绷硗庖晃粙鹱右残÷暤恼f道:“我聽說這方氏可是一個藥罐子,那每天喝的藥就要一兩銀子一副,從前柳氏有錢的時候,還給她買人參燕窩,你說這,就是咱們鎮(zhèn)長夫人也沒有這樣嬌貴過啊?!?/br> “你的意思是?”陶夫人聽著心中開始犯嘀咕。 “我是說這事情不急,現(xiàn)在沒拜堂正好,我們手中攥著婚書,進退自如,而且他們?nèi)~家是在乎臉面的人,也不敢壞了名聲貿(mào)貿(mào)然的悔婚,我看等方氏醒來,情勢明了,我們再從長計議?!?/br> 這位嬸子話語之中,是建議陶夫人用拖字訣。 “好主意,就這么辦?!碧辗蛉它c點頭,又嘆息一聲,道:“我只是不知道回去該怎么同當家的說這事。” “這事不怕,如實說便是,我相信他大伯會理解的?!碧占覌鹱诱f道。 “那行,我跟葉青說說,省得他多想?!碧辗蛉苏f著,便朝屋子里面大喊道:“葉青、葉青……” “來了!”葉青此刻正死死的盯著柳蔓兒呢,聽到聲音便要往外跑,只是此刻他可是鼻青臉腫的狼狽至極,不復從前的玉面小生形象,因而走到門口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 “你想往哪兒去?”柳蔓兒拿著雞毛撣子默默的站在了葉青的身后,葉青厭惡的轉(zhuǎn)過臉來,就見柳蔓兒陰測測的看著他,心中莫名一寒,卻愈加是想要拔腿往外跑了。 “葉青,你可要想清楚啊,你娘還病著呢,你不好好的看著你娘,怎么還能夠往外人那邊走去呢?”一旁的一位堂嬸勸說道,她們也覺得葉青的行為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葉青跨出去的腳步又縮了回來,然而又跨了出去,說道:“伯母嬸子們放心,我只是出去同我岳母她們說幾句話罷了,不會跟著他們走的?!?/br> 說完他整理好衣袍走了出去。 “葉青,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見到葉青鼻青臉腫,身上狼狽,陶夫人驚訝的說道。 “還不是被葉柳氏給打的!”葉青憤憤的說道,剛想要說些更難聽的,見到柳蔓兒依靠在門框處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便將剩余的話都咽了下去。 “她可真是狠心?!碧辗蛉诵奶鄣恼f道,“我看著都疼,走,快去擦點藥吧?!?/br> “沒事,皮外傷而已?!比~青擺擺手,對于陶夫人的關(guān)心是愈加的感動。 “唉,這都是我的不好,我實在是太在乎你了,就怕你吃虧,所以剛剛說話的語氣一時語氣重了點,誰知道你娘她這么柔弱,竟然就暈倒了,若不是因為這樣,你嫂子她也不會打你?!?/br> 這陶夫人倒是極會做人,先將罪責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這一招以退為進,又讓葉青覺得她通情達理。 “這與岳母無關(guān),岳母不必介懷,只是攪擾了今日的喜宴,讓翠婭受到了委屈,實在是對不起?!比~青彬彬有禮的說道。 “唉,算了,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碧辗蛉艘桓贝认榈臉幼?,說道:“我們今日先將翠婭接走,今日你們雖然沒有拜堂,但你們合了八字、過了禮,已經(jīng)是夫妻了,改日你將事情辦好了,然后再來找我們便是。” “這……”葉青還是有些舍不得陶翠婭離開。 “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碧辗蛉讼仁菍捨咳~青,見到葉青一臉不舍的樣子,便說道:“不如這樣,你跟著我們先回去?等你娘醒來,氣消了,再回來跟她說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