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你看,你看你,連一句“我再也不會離開你”這樣好聽的話,都說不出來,那么你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 葉遠本不是一個善談的人,此刻聽到柳蔓兒的控訴,心中更是痛的打緊,眸子一暗,一抹痛色從他的眼中劃過,沒錯,他現(xiàn)在的確做不到這些。 “你今天出現(xiàn),也不是為了我,僅僅是為了你meimei葉荷而已,難道就這樣,我還要感動的淚水漣漣,對你感恩戴德嗎?” 柳蔓兒又是冷哼一聲,盡管她也在乎葉荷,盡管她知道葉遠并非完全是為了葉荷,可是當她將這個真相說出來的時候,心卻是莫名的更痛了一些。 “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葉遠不可置信的捂著自己的胸口,天知道,他現(xiàn)在連他的親娘都顧不上,他最在乎的真的就僅僅是一個她而已。 “不然呢?”柳蔓兒別過臉去,“不然你給我一些證明,證明你不是?” “你說的沒錯,我拿不出證據(jù),我以為你早就應該感受到我對你的心意。”葉遠黑眸閃過一絲霜色,哀痛之色悄然爬上了他的臉,盡管只是一瞬,但還是被柳蔓兒用余光捕捉成功。 她不由得再次將頭調(diào)開了一些,如同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可是這個念頭出來的時候,又被她給摒棄了,她有沒有做錯事,她只是實話實說,憑什么匹以認錯者的姿態(tài)? 第二百三十九章尋人(二) 葉遠沒有說話,這段時間以來,除了東征西戰(zhàn)之外,剩余的時刻,他無時無刻不再想她,為了能夠趁著年節(jié)些微空閑趕過來看她一眼,一路上,他快馬加鞭,不知道累死了幾匹馬。 是他錯,他這段時間都沒有寫信告訴她他沒事,但是他真的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低頭迎上她涼薄的眼,他的心痛的發(fā)緊,心底叫囂的思念再也壓抑不住,他伸手緊緊的掰過她的肩膀,迫使她迎上他炙熱的眼,道:“對不起,我不應該幫你擅自做決定。” 葉遠說著從懷里拿出一疊信來,柳蔓兒瞥了一眼,上面的署名全是自己。 “我不敢寫信給你,怕別人追蹤到你的所在,而擾了你的清靜,我甚至也不敢抱抱你,怕觸及你柔軟的身子,良久以來的堅守堅決便會決堤千里?!?/br> “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天上的精靈,人間的仙子,你不應該做一只金絲雀,被人囿于深宅,嚴家看守,我喜歡你無拘無束的樣子,嗔笑怒罵,一顰一笑,皆是發(fā)自內(nèi)心。” 見葉遠老樹根般粗糙的手指將信遞給自己,柳蔓兒抬起剪水雙瞳看了他一眼,也伸出冰涼的手,悄然接過。 許是見她接過,葉遠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都瞞著你,如果可以我永遠都不想告訴你,可是你偏偏這么聰慧。有時候我真希望你永遠都是那個會因為一朵野花而開心不已的小傻瓜?!?/br> “小傻瓜就任你拿捏是吧?”柳蔓兒想要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樣,但是她的嘴角卻忍不住的揚起,記起自己還在生氣,很生氣,她不禁是想哭又想笑。 葉遠見她臉上揚起一抹輕盈的笑,臉上也是放松了一些,他眼神炙熱、灼灼的看著她,似乎是要將她的心都給融化。 柳蔓兒揚起眸子,卻正對上他黑亮的眼,那眼神帶著一抹笑意,許是長久的軍旅生活,讓他風塵仆仆的臉帶上了幾抹不羈與瀟灑。 可這幾分不羈瀟灑卻是觸怒了她,憶起自己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與難堪,以及深夜中對他的擔憂與思念,還有眼前這還未啟開的信,不知道他又對自己做了何等的欺瞞,她不禁是小嘴一咧,眼淚如雨打蕉葉噼啪而下。 “小傻瓜就可以任你欺瞞對不對?” 她眉宇間的英氣與倔強全部褪去,只剩下一抹柔弱凄婉與無助在無聲的控訴,她哭時如梨花帶雨,寒冷的天,她這一哭,鼻頭更是凍得通紅,guntang的淚水一流出,便瞬間變得冰涼。 葉遠伸出粗糙的手指將她的眼淚勾去,輕輕放在唇邊,舌頭微卷,冰涼的淚水,讓他嘗到了無比的苦澀,他只覺得有一陣蝕骨的寒意從心底涌上了,越發(fā)為自己的欺瞞感到內(nèi)疚了。 或許她說得對,自己應該跟她說明真相,好讓她自己去選擇,而不是自己死扛著,卻讓兩人都痛苦又疲累。 “好了,別哭了,是我不對,全是我錯,你別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值得?!蹦腥耸肿銦o措,高大的身子挺拔如松,萬敵當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哄自己的小娘子。 “你知道你錯了,知道你不對,你還要這樣做?”柳蔓兒聽到他這話,卻覺得愈加委屈,哭的更加的洶涌。 葉遠沒有辦法,見她哭的不能自持,嫣紅的唇瓣都微微發(fā)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覺得心疼無比,忍不住將她緊緊摟在懷里,傾下身去,舔舐她臉上的寒淚。 被他這一抱,柳蔓兒的身子都忍不住微微發(fā)抖了起來,葉遠將她抱的更緊,隔著衣物,他身上炙熱的溫度還是傳到她的身上,柳蔓兒決定不會向這么一點溫暖妥協(xié),她伸手要推開他,手卻被他的大手攥住。 他粗糙的手覆上她冰涼的手,帶著無比的溫暖,可是手上的老繭與皸裂,卻是將她的手上刺的生疼,越是掙扎,便越是覺得自己的手被燒紅的刀片割著,讓人連心都痛了。 溫熱的舌尖舔舐到她的唇瓣,柳蔓兒緊緊的抿著嘴,最終卻忍不住向他的溫暖妥協(xié),直至被他的溫柔狡猾撬開,在唇齒間予以糾纏,身體一陣戰(zhàn)栗,讓她忍不住的伸手抱住了他,兩人也顧不上這是在城墻外,只想就此沉溺…… “咳咳!” 然,兩聲咳嗽聲傳來,柳蔓兒一驚,連忙推開葉遠,微低下頭,這才記起正事來,她首先看向城門外,幸好,沒有人走過的痕跡。 從前很在乎形象從不在大庭廣眾下卿卿我我的葉遠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他沒有理會柳蔓兒的羞赧,不顧郡守帶著一行人在場,伸手攬過柳蔓兒,柳蔓兒不好意思的掙扎了兩下,卻沒有掙脫,只能夠大方的被他抱著了。 “下官見過葉將軍,不知葉將軍來此有何要事?”年過半百的郡守大人對葉遠有傷風化的行為熟視無睹,直接半跪下來,朝葉遠行禮。 “自是有要事!”葉遠一揚手,示意這郡守起來,說道:“有朝廷的叛逆逃亡城內(nèi),本將一路追蹤至此,誰料他竟然劫持了本將的meimei,你讓人守好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去?!?/br> “是!”這郡守連忙行禮,道:“下官已經(jīng)讓人守好了西華門,至于北門跟南華門,今日尚未開城門。” “嗯?!比~遠點點頭,沉聲吩咐道:“你讓人守好城門,本將會將meimei畫像畫出,到時候還得麻煩爾等梭巡一番?!?/br> “不麻煩、不麻煩?!笨な剡B忙躬身說道,態(tài)度恭謹?shù)牟坏昧恕?/br> 這讓柳蔓兒斜眼看了葉遠一眼,就這樣短短幾年,他竟然已經(jīng)成長到了讓郡守都敬畏的地步了嗎? “大人可有地方歇息?要不去郡衙一敘?”這郡守又說道。 “不用了,本將微服,不宜讓人知曉,等會我會讓人將畫像送往你府上。” 葉遠搖頭,他這次過來,本就沒有讓任何人知曉,若是這樣大張旗鼓的話,恐怕又會惹來麻煩,即使已經(jīng)找了一個追查叛逆的理由,但一個擅離崗位的懲罰他也是擺脫不了的。 葉遠看了郡守一眼,又說道:“大過年的,讓你們郡衙的各位兄弟幫忙清查實在是辛苦,到時候叛逆若是找出,你是頭功,本將也會記得你們的功勞?!?/br> “大人客氣了?!本瓦@一句話,讓郡守如同喝了蜜一樣的甜,在這三九寒冬里,他感覺渾身暖呼呼的,之前的抱怨,都被他拋之腦后,反而覺得這是一個讓自己升官的好機會。 “嗯,那本將就先走了?!比~遠說著,攬著柳蔓兒離去。 郡守領(lǐng)著人目送著葉遠絕塵而去,心異于這個少年將軍也并非沒有弱點,看他在城墻外就與一陌生女子親親我我,應該也是一個好色之人。 “這個女的,是誰?”郡守問道剛剛守城的人。 “是葉將軍的女人?!边@守城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他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怕葉遠又反過來找他的麻煩,幸好,他并不記得此時去了。 “我知道是他的女人,我是問她是什么來路?”郡守瞪了這守城的人一眼,踢了他一腳。 “小人也不知道。”挨了一腳踢,這人有些委屈的搖搖頭,他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能夠知道她什么來路。 “我昨夜見過她,帶著一家人在來看打燈花?!标犖槔锩嬗新曇魝髁诉^來,是昨晚上守城的人,今日本來不是他值班,卻被人喊了起來,本來也心有不滿,沒想到竟然能夠看到傳說中的戰(zhàn)神將軍。 這就是柳蔓兒的消息不靈通了,別人都知道葉遠的身份,可是她不知道,沒人告訴她,她甚至都不知道在鐘離兩人同她報信的時候,葉遠就已經(jīng)回到軍中了。 “哦,那她什么來路?”郡守問道。 “這個倒是不清楚了,不過與城外的那家印刷坊的韓掌柜關(guān)系匪淺?!边@人回道,“昨夜我聽見這韓掌柜叫她東家?!?/br> “哦?!边@位郡守聽到這話,也沒有多加追問,只是叮囑了一句,“爾等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守住城門,連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br> “是!”眾士兵連忙躬身應和。 這郡守這才在眾人的攙扶下,上轎離去。 卻說葉遠跟柳蔓兒一路疾馳,快到門口那條街的時候,葉遠的速度明顯慢了起來,實在是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方氏。 柳蔓兒心知他的糾結(jié),便道:“怎么,不敢回家了?!?/br> “對?!比~遠坦然的點頭,道:“我還是不回去了,你將小荷畫像畫好之后讓人送到郡守府上便是?!?/br> “娘親也很想你,你不回去看看嗎?還有……你的女兒?!绷麅弘m然氣他,但心底終究還是為他著想。 “我不想要讓娘親知道我回來了?!比~遠說道:“我回來只會給她帶來麻煩,孩子你放在哪個房間,晚點你在門口掛一根紅繩,我自會去看?!?/br> 柳蔓兒聽到他這樣說,欲言又止。 “隨便你吧,你什么時候走?” “最晚明日一早,主要看什么時候找到小荷吧?!比~遠回答。 “其實除了小荷,我meimei草兒也一同失蹤了,我真的都很擔心她們。”柳蔓兒說道,“你既然不回家,就在此下馬吧,我要回家畫像了,越是耽誤時間,她們兩人就越是危險?!?/br> “好?!比~遠將韁繩交到柳蔓兒的手中,然后翻身而下:“晚上我再去看你。” “不需要!”柳蔓兒俏臉一紅,駕馬往家而去。 第二百四十章尋人(三) 剛到門口,柳蔓兒便是碰到了駕馬而來的葉楓,兩人在門口相遇,葉楓見到柳蔓兒,見她眼眶紅的發(fā)緊,心中沒由來的一慌,道:“嫂子,你怎么了?莫非是城門外,發(fā)現(xiàn)了車馬的痕跡?難道小荷她們已被送出城外?” “沒有?!绷麅簱u搖頭,翻身下馬,卻忍不住回頭一望,葉楓順走柳蔓兒的目光看去,卻是什么都沒有看到。 守門的仆人過來接過韁繩,兩人并肩走入門內(nèi),見到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葉遠這才從巷子中探出頭來,看一眼后,斜倚在墻壁上,長吁一口氣。 柳蔓兒回到家中,見到心急如焚的方氏,心中卻多了一抹負罪感,幾次想要跟方氏說說,但想到葉遠的叮嚀,摸摸自己懷中鼓鼓囊囊的信,她還是又將話吞了回去。 “怎么樣了,蔓兒?”方氏焦急的抓住柳蔓兒的手,雙眼期盼的看著她。 “沒有消息,不過她們還沒有出城?!绷麅赫f道:“我報了官,官府已經(jīng)來人幫助守住了城門,等下我讓兩個認得草兒跟小荷的仆人去城門外認認人,然后畫像,讓人去尋找?!?/br> “沒有消息……”后面柳蔓兒說的話,方氏全部沒有聽到,這沒有消息幾個字就足以將她給嚇癱了,柳蔓兒見她這自責的模樣,心中也不是滋味,只握住她的手,道:“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們兩個人的,你這也累了一夜了,先去休息,好嗎?” “我怎么能夠睡得著。”方氏自責的長泣,眼淚又是零碎紛飛。 “那您也要堅強起來,知道嗎,葉楓,你勸勸娘親,韓嬸,你扶我娘去休息?!绷麅簺]有太多的心思去勸方氏,她這心也是好像被人放在冰窖中,涼的發(fā)顫。 脫掉身上沾滿了冰雪的披風,柳蔓兒坐到火爐邊來,這才感覺身上暖和了一些,將手搓了搓,放在火上烤,可一時半會,仍舊是沒有辦法回過血來。 “葉楓,你也別站在外面了,烤烤火,等下我們還得給小荷跟草兒畫像呢?!绷麅禾嵝训?。 “我現(xiàn)在就去?!比~楓說著便去了書房,盡管書房已經(jīng)生了火,可是同樣是從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回來的他,連握筆都有些顫抖。 柳蔓兒烤了火,又讓人準備熱水泡了個澡,待全身都回血之后,她這才走到書房來。 在桌子上坐好,腦海浮現(xiàn)草兒的模樣來,當日她穿著粉色的衣裳,披著水紅色披風,披風上一圈白色的毛領(lǐng),是自己給她縫上去的,她說毛茸茸的特暖和,她特別喜歡。 出發(fā)前,她扎著雙丫髻,頭上帶著緋色的絹花,尖細的下巴,雙臉有些微嬰兒肥,小巧的瓊鼻,櫻桃小嘴,總帶著一絲羞赧的笑,大眼睛、長睫毛,一副嬌羞柔美的模樣,跟自己有五分相似。 一邊想著,紙上就出現(xiàn)她的模樣了,畫的不是很好,不過也勉強能夠辨認出來,想了想,柳蔓兒在一旁寫了一行字:十二歲,名喚草兒。 那邊,葉楓也已經(jīng)將葉荷的模樣畫了出來,柳蔓兒看了看,畫的還不錯,嬌俏可人的女孩,一眼便能夠認出來。 將這畫像交給韓式新,讓他幫忙拿去郡守府上,另一方面,則是將家中所有見過葉荷跟草兒兩人的仆人叫了過來,讓他們配合官府,在郡城尋人。 說起來簡單的事情,并沒有那么容易做到,這郡城這么大,隨便將人藏在某個角落里面,誰又能夠?qū)さ玫侥亍?/br> 這官府的人動作倒是也快,拿到這畫像后,首先搜尋的是一些妓院、窯子、又去了一些牙婆等人販子所在的地方,一整天的功夫,幾乎將這郡城中這些地方都翻遍了,可是也沒有見到葉荷跟草兒兩人的蹤跡。 一整天,柳蔓兒都等著好消息傳來,但一直都沒有消息,兩人仿佛是大海蒸發(fā)了一般,讓人害怕。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柳蔓兒安慰自己,但這安慰實在是沒有說服力,她仍舊是擔憂不已,想來想去,她又跟葉楓畫了兩幅兩人的畫像,貼在城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