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那他們如果去了城中,不說燒殺搶掠,但肯定也不會做什么好事,這樣以來,就沒有什么百姓支持你們北漠軍了?!绷麅旱故强吹姆置?,她眼中閃過一絲后怕之色,道:“幸好這事讓我們遇上了,也算是他們倒霉,所以這是上天注定了,到時候你們一定會勝利的?!?/br> “嗯?!比~遠應聲,一抬頭,見兩人已經(jīng)站到了柳蔓兒的營帳前了,便道:“你先進去,我還得去找大帥商量一下此事。” “去吧,是該好好商議一下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绷麅褐惺?,也不阻攔,在原地揮揮手,目送他離開。 一直到他的背影在她的眼前消失不見,她才轉身往營帳之中走去,守門的守衛(wèi)見她回來,畢恭畢敬的給她打起簾子,柳蔓兒朝兩人點頭致謝后,這才進入營帳。 畢竟,她知道他們之所以對她這么尊敬,都是看在葉遠的面子上,自己可沒有資格對人頤指氣使。 聽到聲響,睡在她塌下的帥帥睜了睜眼,見到是她,又將眼睛閉上了,柳蔓兒覺得,現(xiàn)在自己都將這猴子養(yǎng)成狗去了,看家倒是不錯。 在外面玩了一圈,回來又遇上了這事,今天晚上她也是累的慌了,躺在榻上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迷迷糊糊中,有人躺到了她的身邊,不過感覺到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也沒睜眼,只是翻過身,將頭靠在他的懷中,又沉沉的睡去了。 等到她第二天醒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了,一旁已經(jīng)放了夠她洗漱的水,桌子上還有一碗小米粥、幾個饅頭一疊咸菜,她洗漱之后,拾掇了一番自己,便坐在椅子上,享用起早餐來。 雖然這饅頭味道一般,跟她從前的生活是比不上的,不過她知道軍中條件清苦,能夠有饅頭咸菜吃已經(jīng)很不錯了,所以她也不嫌棄,依舊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 然而正吃著,門口便有人進來通報了,說是這軍中大元帥請她過去,柳蔓兒雖然有些意外,但是也不驚慌,反正該來的遲早會來,只是她一個普通的農婦,要見這等手握重權的兵馬大元帥,想想還真的有些緊張呢。 嗯,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元帥也沒有什么了不起,若干年后,還不是一抔黃土。柳蔓兒在心中這般一安慰自己,心瞬間就淡然起來了。 將手上半個饅頭放下,喝了口茶水,她這才站起身來,不卑不亢的同前來的副官說道:“走吧?!?/br> 議事的營帳離這里并不遠,很快兩人就到了,到了這帳營前,又有人去通報,略微等候了一會,便有人請她進去了。 這大帳十分寬廣,雖然是簡陋的帳篷,但是里面卻裝飾的如同華麗的大廳一般,頗具異域風情。 柳蔓兒一進去,眼角便是輕輕一跳,她本來以為這營帳里面沒有什么人,誰知道,竟然是濟濟一堂,李涵婁燁兩人赫然在內,還有其它大大小小的戴著羽翎的將軍,坐了個滿屋。 她不由自主的在這些坐的人之中尋找葉遠的蹤影,從頭到尾,終于在這右手邊上首的位置見到了葉遠,以首座之人的角度看來,他算是坐在左手邊,而坐在他對面赫然是上次見到的那位清冽女將軍,明月郡主。 見到柳蔓兒的目光,葉遠朝她略微點頭,柳蔓兒心中稍安,施施然的走過來,向首座的人行了一個禮:“民婦見過大帥?!?/br> 半響沒有人回話,柳蔓兒便抬起頭來,出乎意料的是,首座的竟然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觀其容貌,最多不過三十歲,然渾身的王者氣勢卻是讓人不敢小覷。 “聽說葉將軍昨天從外面帶回來一個不知名的女子,那女子就是你?”定北王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喜怒。 “正是?!绷麅涸俅涡卸Y。 “你可知道,這軍中是不準女人擅自進入的,葉將軍帶了你進來,就是違反了軍紀,不但你要被驅逐,就連他也要受罰!”定北王聲音倏忽低了下來,帶著一絲冷意,賬中氣氛便冷了下來。 聽到這定北王這般說話,柳蔓兒抬起頭來,問道:“女人怎么了?為何不能夠來此!” “這是軍紀!”定北王沒想到柳蔓兒敢與他反嘴。 “軍紀?”柳蔓兒笑了起來,道:“你是大帥,軍紀都是由你定的,你若是看我家相公不順眼,隨便找個理由責罰他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你說不準女人進入,那難道我身側的這位明月郡主不是女人?” 賬中氣氛更加冷凝了,坐在底下的葉遠依舊沉著沒有說話,倒是他的兄弟李涵急的不得了,上次他就體會到了柳蔓兒的伶牙俐齒,沒想到,當做這大帥的面,她竟然敢說這些! 明月郡主聽到柳蔓兒說起她,手上拿著的白玉杯在案幾上一放,不輕不重的聲音卻讓人心中一震,只聽她聲音清冽如冰:“本將軍雖然是女人,但我大大小小的軍功無數(shù)!” “小女子雖然尚未立軍功,但若是給我機會,我并不會比他人表現(xiàn)差!”柳蔓兒輕哼道。 “狂妄。”明月郡主上下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小臉尖細,身子單薄,這樣的女人,這般的模樣,分明就是一朵漂亮一點的菟絲花。 柳蔓兒沒有說話,卻是直起腰桿,堂堂正正的站在那里。 “葉遠,你怎么說?”定北王看向葉遠。 “她是我的妻子,我去哪里她去哪,如果你要趕她走的話,大不了屬下將這個將軍之位讓出來便是?!比~遠說的輕描淡寫。 定北王抬眼看他,但見他眉目間坦然無比,說這事的時候,就好像跟談論今天中午吃什么飯一樣簡單,他不由得心生惱怒:“如果我一定要趕她走呢?” “隨你?!比~遠聲音淡然,眉目間卻是透露一抹堅毅出來,誰都知道,他是一個硬骨頭。 “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女人罷了,最近軍中來了一些犯官家眷,其中姿色比她出眾的不知道有多少?!倍ū蓖跗届o的看向葉遠:“若是你缺女人,我送你兩個又何妨?” 柳蔓兒聞言心中冷笑,剛剛還說軍中不能夠有女人,這下又說要送女人給葉遠,真的是前后矛盾,心口不一。 “我只缺她,別的女人一概不缺?!?/br> 聽到葉遠的回答,柳蔓兒幾乎要給他鼓掌了。 定北王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道:“你就這樣的倔強?為了一個女人連這將軍之位都不要了?” “今日你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拋棄大將軍之位,來日若是遇到危險,會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將我等這些人都拋棄?”底下立馬有人責問道。 “是啊,是??!”有人開口,底下的人紛紛應和了起來。 葉遠沒有說話,柳蔓兒卻是喝道:“閉嘴!” 她怎樣都無所謂,但是她不會容許別人這樣的污蔑他。 見眾人都憤怒的看向她,柳蔓兒卻是毫不畏懼,她清了清嗓子,掃視了眾人一眼,說道:“今天我相公要面臨的選擇不是我與你們,不是女人與兄弟,而是權利與人,在我相公的心中,人永遠都比錢權來的重要,今日,他不會為了權利而放棄我,明日便不會為了權利而拋棄你們!” 她的話如珠玉相擊卻擲地有聲,剛剛還紛紛擾擾的大帳瞬間安靜了下來,最先那個開口責問的人抬頭還想要說些什么,但見到眾人都一臉沉思的模樣,他張張嘴,終究是沒再說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第二百九十八章舌挑眾將 “是啊,嫂子說的對,我們大將軍不是這樣的人!” 讓柳蔓兒沒有想到的是,說話的人竟然是一直想方設法要將她逼走的李涵,她轉頭朝他一笑,覺得這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李涵嘛。 之前個對她冷言相向的人是什么鬼。 “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出來的女人,你就敢稱嫂子?”不過他這話也瞬間就被人抓到了把柄,“一樁姻緣,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葉將軍身具大將軍之位,再不濟也要有天子賜婚,大帥主婚,這位姑娘,無媒無聘,也敢妄稱將軍夫人?” “我跟葉遠乃天地為聘、日月為媒,這姻緣早就是綁在了月老的紅線上,不過是稱一聲夫人,又有何不敢?”柳蔓兒亦是唇齒相駁,她越說身上的氣勢也就越加的強盛起來,竟然是一副鋒芒畢露的樣子! 柳蔓兒身姿挺的筆直,這一波想要阻止他們的人被她渾身氣勢給打壓下去,再無人敢說二話。 李涵在下面看到剛剛提問的那位將軍漲紅的臉色,幾乎想要給柳蔓兒鼓掌了,看來有時候牙尖嘴利還是有一些好處的嘛。 “好一句天地為聘,日月為媒,若按照你這般說,這天底下的姻緣皆可私自做主,豈不是就亂了套?”定北王一拍桌子。 “如若真心相愛,敢以天地為誓,以身名起誓,此生唯愛他一人,如若違背,天打五雷轟,又有何不可?”柳蔓兒朗聲回答。 “自古以來,父母命不可違,君命不可欺,若連婚事都可兒戲,私自做主,豈不是不忠不孝之徒!”定北王目光如電。 “為人父母者,都為孩子好,若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自然不會對孩子過于逼迫,為君者亦當愛國愛民,若為自身利益,不顧百姓死活,妄自拆散天地好姻緣,自有上天降下懲罰、百姓揭竿而起,況且,為君者掌管天下,難道還能夠掌管水中兩條相愛的魚?” “百姓揭竿而起,你可真敢說,你要知道,這可是謀反!”定北王沒想到柳蔓兒竟然這樣大膽,當即連手都顫抖了起來。 “有何不敢,前朝不就是因此而覆滅嗎?我這般說,是歌功當朝rou食者豐功偉績!”柳蔓兒倒是渾然不懼,連rou食者這種諷刺的詞都說了出來。 大帳之中落針可聞,就連明月郡主,她自認跟著自己大哥在這軍中混跡多年,猶如男兒一般鐵骨錚錚,敢愛敢恨,但也不如柳蔓兒這般敢說敢言。 但,她自然不會在柳蔓兒面前認輸,當即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喝到:“你果真伶牙俐齒,你自己在這里舍挑眾將,自認為是效仿古儒、鐵骨錚錚,但你這樣說,你就不怕給葉遠帶來麻煩!” “麻煩早已到來,我沉默亦是麻煩,既然如此,還不如吶喊一聲,若能滌蕩爾等心中糟粕,我自是歡喜,若爾等聽不進去,我也不必沮喪,反正情況不會比這更差。” 柳蔓兒微微一笑,聲音也緩了下來,道:“更何況,在做的都是為定北王做事的人,我相信大家都是一條心,不會斷章取義,去做那等背棄道義之事?!?/br> “你倒是比朝中的言官還要厲害了?!倍ū蓖醯穆曇粢踩岷土讼聛恚p笑一聲,“若你為男子,我日后定要請你來做我的言官!” “王爺慎言?!比~遠這時候終于淡淡說了一句。 定北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野心早已經(jīng)在這話中昭然若揭,只要皇帝,才有任免官職的權限,百官都是為圣上服務的,他又哪來的言官呢! “若哪一天,王爺大事有成,我自當在民間為王爺寫書立傳。”柳蔓兒一躬身,這大帳中的氣氛終于是緩和了下來。 “哼!”明月郡主輕哼一聲,卻被定北王不輕不重的命令道:“你坐下?!?/br> 她心有不甘,但還是不情不愿的坐下去了。 定北王這才對柳蔓兒說道:“今日請你過來,你可知是為了何事?” “不知?!绷麅簱u搖頭。 “你可知道,當今圣上要將公主許配給葉遠,可他卻偏偏說早有妻室,我請你過來詢問,沒想到你卻給我上演了一場唇舌大戰(zhàn),果真是比戰(zhàn)場還要精彩!”定北王面上露出笑來,話語中也帶著一些戲謔之意,然而細看他那黑亮的眼眸,那笑意,分明未達眼底。 柳蔓兒也做全然未知的模樣,道:“葉遠不過就是一介莽夫,如何配得上公主這等金枝玉葉。” “自古美人配良將,這話,你難道不知?” “我只知道寶馬配英雄,若是圣上想要獎勵他,還不如送他一匹寶馬?!?/br>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有言,我等皆要受之,哪能如同菜市一般,討價還價?” “這得看您了,您是他的王,若您已經(jīng)決斷,又叫我來作甚,我剛剛所言,您權當笑話便是。”柳蔓兒的聲音平靜。 她這話說的模棱兩可,然在場的人,卻幾乎都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一面佩服她的大膽,一面卻覺得她太過放肆。 之前眾人都以為她不過是一江湖兒女,上不得臺面,沒想到,竟然如此伶牙俐齒,然眾人雖然都被她說服,但還是鄙夷她,只會嘴上功夫,這樣一個人,莫說比公主了,就是跟明月郡主相比,乃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不知道,他們的這位大將軍,看上了她哪一點,竟然要為她忤逆君命。 功業(yè)已經(jīng)成就了一半,他是絕對不會讓他抽身離開的,然而,看現(xiàn)在葉遠的態(tài)度,若他不幫他將這事情擺平,他定然會心生隔閡,日后辦事不一定會如同從前那般為他盡心盡力,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定北王只能夠妥協(xié)。 在他沉思的時候,柳蔓兒偷偷抬起頭,細細的看了這定北王兩眼,他亦是身穿鎧甲,面容俊美,狹長的眼半瞇著,內有精光流轉,柳蔓兒想到了葉天辰,兩廂一比較,發(fā)現(xiàn)他的眉眼鼻唇,跟他竟然是極其的相似。 “你可以為他推掉圣上的這樁婚事,但理由絕不可能是因為你,你一介無權無勢的草民,圣上若是得知,也勢必會讓他休妻重取?!边@事情其實他早已心有定計,不過是此時才提出來,想要葉遠再欠他一份恩情。 “嗯。”柳蔓兒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并沒有多問。 定北王心中惱怒,只能夠往下說道:“我跟圣上說,他早已經(jīng)跟我的meimei明月郡主私相授受,不日將完婚。” 柳蔓兒心中一震,看了身旁的明月郡主一眼,仍舊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你剛說的情深義重,為何如今卻是如此的坦然?”定北王有些不解的問道。 柳蔓兒咧嘴一笑,道:“我夫妻性命都在你的手上攥著,又有什么理由不答應?只是明月郡主好歹是你的meimei,你就不為她日后的幸??剂棵??” 定北王啞口無言,倒是明月郡主站起身來,凜然大義的說道:“我的婚事,自是一切全憑兄長做主。” “那老王妃呢?”柳蔓兒笑了起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br> 你爹死了,你媽可還沒死。 “女人自是出嫁從夫,夫死從子?!?/br> “那真是可惜了,府中還有一位小燕王!”柳蔓兒又道。 明月郡主臉上怒意騰騰,真的是被她氣到了,她現(xiàn)在乃是堂堂郡主,叱咤疆場的女將軍,豈能夠容許她這樣置喙她的家事?若不是看在葉遠的面子上,她早就拖她下去打軍棍了。 底下眾將,也是無比佩服柳蔓兒的大膽,這下好了,才剛來沒兩天,就得罪了這里的兩大當權者,定北王跟郡主,她還真的是敢。 “葉某不會娶郡主的?!北娙顺聊g,葉遠開口道。 “你這是第二次忤逆本王的命令了?!倍ū蓖趼曇衾淞讼聛恚Z氣有些森然。 “你是王,但是你現(xiàn)在還不是掌管天下的皇?!比~遠這次竟然硬氣的回答了定北王的的話,道:“而我,可以讓你變成掌管天下的皇,我并沒有別的要求,榮華富貴、權勢利益我皆不在乎,只是希望自己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