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他面色一沉:“是流沙,我們得跳下去。一會不要用力掙扎,身體平放在沙上增加浮力。如果被流沙陷住了就輕微地來回倒角,盡量使砂漿松散開來,再慢滾或身體伏地爬到安全的位置?!?/br> 說著一個用力推開車門,輕緩地滾了出去。 陸世安也如法炮制地從車上滾了下來。 羅生坐在副駕駛,看著車外剛剛吞噬了兩個隊友的流沙,面色一片蒼白。 這時候葉宇征已經(jīng)按應(yīng)少則所說盡量放緩了身體,流沙陷到他膝蓋上兩寸,已經(jīng)停了下來。葉宇征看到越野車越來越快地朝下陷,而羅生卻呆呆坐在車上一動不動,開始朝他的方向掙扎而去。 隨著他的掙扎,流沙又恢復(fù)了原來的跡象,將他狠狠朝下拖拽。葉宇征卻渾然不覺,只顧著朝羅生奔去,等他掙扎著到了羅生的身邊時,流沙已經(jīng)沒到了他的胸口,這時候越野車已經(jīng)被流沙淹沒了大半,羅生打開了天窗,半個身子從天窗探出來,愣愣地看著流沙。 “別怕,把手給我。”葉宇征溫聲安慰羅生:“我會接住你?!?/br> 羅生沒有一點反應(yīng)。 情況迫在眉睫,羅生卻似乎完全被嚇傻了。一旁的陸世安一臉焦急,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到沙地上,應(yīng)少則則是一言不發(fā),沒有表情地看著葉宇征。 葉宇征額上也沁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這時,他極低地輕聲喊了聲:“砂砂?!?/br> 羅生終于有了反應(yīng),怯怯地看了葉宇征一眼,葉宇征連忙將手伸了過去,羅生怔愣了兩秒鐘,終于將手伸向了他。 葉宇征迅速握住羅生的手,一把將他從天窗里拽了出來,接著攬住他的腰抱著他朝一旁滾了過去。 而就在這一瞬,整輛越野車被流沙完全吞噬了下去。 欲海 蘇女蘿是被一陣劇烈的窒息感憋醒的。 他剛恢復(fù)意識,就覺著眼睛一陣刺痛,接著鼻腔發(fā)麻,喉頭泛堵,不由得大聲地咳了起來。他一個猛子坐起身,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要被沙土完全埋住了。 等他抬手想要抹掉臉上的沙粒,才發(fā)現(xiàn)右手正被人緊緊攥著,待他用力向上一抬,發(fā)現(xiàn)攥著自己的是一只皮膚雪白,膚質(zhì)細(xì)膩的胳膊,他“啊”地大叫了一聲,連忙伸手開始刨土,幾分鐘后終于將唐柏整個挖了出來。 大概是被埋得時間太久,唐柏的臉色有些發(fā)青,蘇女蘿有點呆滯,他只知道被水淹了該怎么急救,被沙子淹了的情況還真沒遇到過,怎么辦?也需要人工呼吸嗎? 蘇女蘿略微考慮了一下他給唐大少人工呼吸之后自己會遭到的結(jié)果,隨后默默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將唐柏推了起來,用力拍他的后背,防止他被嗆入的沙粒卡住窒息。不過因為唐柏一直緊緊攥著他的手,讓他的動作有點不大方便。 等他在唐柏的后心用力拍了十幾下之后,唐柏眉頭皺了皺,悠悠轉(zhuǎn)醒了過來。 唐柏醒后有一瞬間的迷糊,呆呆地看著蘇女蘿,還小聲嘟囔了一句什么,蘇女蘿恍惚辨認(rèn)出是找什么,還是什么沒了,就問他:“你要找什么?” 唐柏的呆愣只維持了短暫的一瞬,隨即眼神很快清明了起來,他冷冷地看了蘇女蘿一眼:“沒什么?!?/br> “哦?!碧K女蘿點了點頭:“你沒事了吧?” 唐柏冷淡地“嗯”了一聲。 蘇女蘿撓撓頭:“那你能先把我的手放開不?” 唐柏低頭,見自己果然還緊緊攥著蘇女蘿的右手,他沒說話,松開了手。 蘇女蘿盤腿坐在沙地上朝四周打量,這個時候太陽已經(jīng)逐漸沉了下去,溫度也開始變涼,除了附近生著幾棵不算粗的沙柳外,遠處是一片空曠,不見人煙,也不知道這流沙將他們沖到了什么地方。雖然留下了一條命,但他們的背包都在車上,身上幾乎什么都沒帶,連一點食物也沒有,也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蘇女蘿將目光轉(zhuǎn)回來時,看見對面的唐柏將身上的東西鋪了一地,有兩條巧克力、一瓶水、一只小型遠光照射器、一把折疊軍刀,還有一卷繃帶,而唐柏正慢條斯理地打開那卷纏緊的繃帶。 蘇女蘿見他將繃帶全部打開,還拉住兩端拽一拽,像是在實驗韌度,不由得將頭探了過去,好奇地問:“喂,你弄這個,要干什么?” “干你?!碧瓢貙㈩^抬起來看了蘇女蘿一眼,干凈利落道。 蘇女蘿愣了一下,完全沒有理解唐柏的話,直到他一只手拿著散開的繃帶,另一只手抓住他的領(lǐng)口將他拖到幾米外的沙柳旁,才反應(yīng)過來他。 這時候唐柏已經(jīng)抬手解開了蘇女蘿領(lǐng)口的兩個紐扣,蘇女蘿一把打掉他的手,一臉驚詫地看著他:“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說著掙扎著就要起身。 唐柏臉色一黑,冷聲道:“就知道你沒這么聽話。” 蘇女蘿臉色也變了,想也不想一拳就招呼了上去,唐柏輕輕松松地接下他的拳頭,屈起右膝朝蘇女蘿的小腹一個猛擊,蘇女蘿低聲痛吟了一聲,整個身子軟了下去。 唐柏右手托住蘇女蘿軟下的身子,將他拖放在地上。 唐柏那一腳用了至少六七分的力氣,蘇女蘿痛得眼前一陣發(fā)黑,等慢慢恢復(fù)了意識后,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的兩只手腕已經(jīng)被唐柏用繃帶牢牢地綁在了樹干上! 蘇女蘿心臟狂跳,看著蹲在自己面前,表情平靜得讓人害怕的唐柏,帶著些顫音道:“唐,唐柏,你冷靜一點!” 唐柏看都不看他一眼,又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蘇女蘿都快哭了,他嚴(yán)重懷疑唐柏是被沙漠里的什么東西附了身,不然怎么解釋他這可怕的舉動。他勉強穩(wěn)了穩(wěn)情緒,對唐柏道:“唐柏,你清醒一點,你看看我,我是蘇女蘿!蘇女蘿!” 唐柏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他微微抬起頭,斜長的眼睛盯著蘇女蘿,聲音有點黯?。骸拔耶?dāng)然知道你是誰?!?/br> 蘇女蘿愣了一下。 “同時也清楚,我要干的,”唐柏漆黑的眼睛直視著他,接著道:“就是你。” 話音剛落,又伸手去解他胸前的扣子,因為蘇女蘿一直不停地掙動,原本簡單的動作變得困難,唐柏臉上露出點不耐煩的神情,干脆雙手拎住他的領(lǐng)口一扯,直接將他的襯衫撕開。 蘇女蘿意識到唐柏是真的瘋了,待他的手伸自己腰間的腰帶時,他終于忍不住了,抬腳就朝唐柏踹過去。 唐柏身子一側(cè),躲開了他的襲擊,蘇女蘿連踢帶踹毫無章法地朝他亂踢,嘴里拼命叫喊著:“媽的,瘋子,給我滾開!” 唐柏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抬手想要按住蘇女蘿,然而蘇女蘿卻不管不顧地拼了命一樣狠狠踹他,唐柏一時躲閃不及,被他踹中了右側(cè)的肋骨。蘇女蘿的這一腳顯然是使足了全力,沒留一點情面,唐柏的臉色一白,冷汗都流了下來。 蘇女蘿哪里顧得上他,這種好像砧板上的豬rou一樣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他光忙著使勁,想要掙脫開雙手上的禁錮,根本沒注意到一旁唐柏的臉色變得有多么可怕。 唐柏按著右側(cè)腹,深深吐了口氣,隨即拉過蘇女蘿兩條修長的長腿一彎一折干凈利落地卸掉了他兩腿的膝關(guān)節(jié)。 蘇女蘿痛呼了一聲,額頭上的冷汗了就流了下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唐柏,唐柏也看著他,朝他欺身壓下來。 唐柏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因為恐懼而不停亂顫的眼睫,隨后一只手鉗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低頭狠狠地吻了上去。 另一邊,余驚未消的幾個人正沉浸在巨大的震驚與悲痛當(dāng)中,雖然知道不過是模擬而已,但兩個活生生的隊友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葉宇征臉色發(fā)白,直直地坐在沙地上,耳邊還回蕩著蘇女蘿被流沙吞沒時的叫喊聲。 “別太難過,或許他們還活著也說不定?!标懯腊才牧伺娜~宇征的肩膀安慰他,然而也知道,這些話連自己都不能說服,被流沙完全吞沒,怎么還會有生還的可能。 應(yīng)少則走到葉宇征面前半蹲下身子,抬眼看著他:“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距離目的地還有大半的距離,現(xiàn)在車子、裝備都被卷走了,往后的路程只會更加困難,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留著傷感?!?/br> 葉宇征雙手在臉上蹭了蹭,強打起精神:“知道了,走吧?!?/br> 大部分的行李已經(jīng)隨著越野車沉到了流沙之下,幾個人好不容易逃出了一條命,當(dāng)然也不可能再回到那片流沙地去找行李,只能整理一下身上帶著的東西,看看有什么可用。 三把折疊刀、兩把遠光照射器、一盒壓縮餅干、一副地圖、一頂折疊帳篷,只有這么多,其中的一把遠光照射器還是壞掉的。陸世安拎起那頂帳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應(yīng)少則:“你是怎么把它帶在身上的?” 應(yīng)少則正低頭將那把壞掉的遠光照射器拆開,卸下頂部的凹凸鏡:“跳下來的時候順手拿的?!?/br> 陸世安搖了搖頭,這種情況下還記得要帶頂帳篷,果然是應(yīng)少則能干出來的事。他隨手展開地圖,撣了撣上面沾上的塵土,還好地圖帶在了身上,不然即使幸存下來也沒辦法走到目的地。 應(yīng)少則將拆下來的凹凸鏡對著太陽照了照,隨后抬手看了下表,對其他人道:“走吧,趁天還亮找點食物。” 越野車上原本裝備著足夠的水與食物,然而一場流沙將一切都卷走了,好在沙漠雖氣候環(huán)境惡劣,想要找尋食物果腹倒還不算困難。葉宇征找到了個沙漠棉尾兔的洞xue,挖開它們的棲息地,輕而易舉地就捉到了一窩的兔崽,拿軍刀簡單處理后,用遠光照射器上拆下來的凹凸鏡生了堆火,沒用多久就烤出了香噴噴的兔rou。 沙漠里食物的問題倒是容易解決,困難的是尋找水源。原本可以利用塑料膜收集水汽,然而預(yù)備充足的一摞塑料膜隨著越野車一起沉沒了,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在沙漠里生長著很多儲水的植物。啤酒仙人掌的乳狀汁液可以飲用,每棵啤酒仙人掌可以產(chǎn)出近一升的汁液,順著仙人掌rou質(zhì)葉頂端切開,搗爛里面的漿髓后倒出來就可以飲用。 陸世安切下了一棵仙人掌的頂端,搗爛內(nèi)部漿髓,略微舉起湊近嘴邊喝了幾口,隨后點了點頭,羅生也如法炮制地切了幾棵。 葉宇征剛舉起一塊切好的要喝,卻被應(yīng)少則攔住,他疑惑地看了應(yīng)少則一眼。 “這里的仙人掌不多,到遠一點的地方找找其他可以的貯水的。” 葉宇征有點不解地掃了四周一眼,這里生長著大片的仙人掌,數(shù)量怎么也算不上少。 應(yīng)少則卻沒再說話,徑自朝一邊走去,葉宇征雖然有些疑惑,還是跟在他身后一同走了過去。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多分鐘,應(yīng)少則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葉宇征走到他身邊,看到沙地上生長著一小片腐rou花。這種腐rou花體型很大,形狀卻極其怪異,花朵呈星形,覆蓋著細(xì)小的絨毛,莖部很短,在枝末端長著指狀的rou質(zhì)型葉片。 腐rou花的莖含有大量的汁液,切開就可以飲用,只是腐rou花的花朵成熟時會發(fā)出濃烈的腐rou臭味,讓人避之不及。 葉宇征不禁皺了眉,他實在不想喝這種東西。 應(yīng)少則蹲下身,用隨身的折疊刀切斷了一棵腐rou花的莖部,遞到唇邊喝了一口,過了片刻又切下另一棵的莖部,抬手遞給葉宇征:“喝這個,這個沒有毒?!?/br> 葉宇征一愣,忽然明白了應(yīng)少則的用意。 通常來說仙人掌的莖塊里貯水豐富,但需要小心的是,有部分的仙人掌汁液會有刺激性,甚至有毒性,不過所說的有毒性,只是針對普通人類來說,對特種人類卻完全不是問題,他們的身體有抗普植物毒素的功能。 而應(yīng)少則卻特地帶他來這里,避開那些仙人掌。 暴露 葉宇征心里想著這些,就看著應(yīng)少則不動。 應(yīng)少則正蹲在地上,見他半天沒有反應(yīng),有些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看他,卻瞧見他正看著自己。 應(yīng)少則起初愣了一下,隨即一頓,仿佛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一部分仙人掌的汁液里有毒,喝到嘴里會有麻木感,你難道可以忍受嘴里發(fā)麻,也不能忍受稍微難聞一點的味道?” 葉宇征斂了下眉,接過應(yīng)少則遞來的腐rou花的莖,湊到嘴邊喝了下去。 沒想到味道竟然出奇得好,腐rou花的味道難聞,莖里的汁液卻沒有一點異味,甚至有些清甜甘洌。 他也蹲下身,砍下其余的腐rou花的莖,應(yīng)少則在他一側(cè),面色平靜地重復(fù)手中的動作,薄唇卻不明顯地微微翹起。 等一組人用過了晚飯,也喝飽了水,天色也完全沉了下去,葉宇征動手撐起了帳篷,排好值夜的順序,剩下的人就依次鉆了進去。 沙漠里的夜晚刺骨的冷,這種程度的寒冷對特種生來說不算什么,然而對身為普通人的葉宇征來說卻很折磨。由于厚重的外套都放在越野車的后背箱里,隨著車一起被流沙卷走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一陣寒風(fēng)吹過,就冷得渾身打顫。 夜晚的沙漠一片寂靜,連細(xì)微的蟲聲也不聽不到,葉宇征調(diào)整了個較為舒適的姿勢,抬頭看墨染般的夜空。不同于城市的喧囂污染,這里的夜空干凈純粹,計數(shù)不清的璀璨明星鋪滿整個墨盤,銀白的光灑下來,將人鍍上了一層銀色。 葉宇征正望著夜空,忽然覺著肩上一重,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上面還帶著一點殘余的體溫。他側(cè)過頭去,見應(yīng)少則坐到了他的身旁。 應(yīng)少則看了他一眼:“去休息吧?!?/br> 葉宇征抬手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你起來早了。” 應(yīng)少則停頓了一下,才慢慢開口:“對于普通生來說,再在這里一個小時,你就要被凍僵了?!?/br> 葉宇征整個人都僵住了,他轉(zhuǎn)過頭看應(yīng)少則:“你說什么?” “我說,對于你這種普通生來說,再守一個小時的夜,你就會被凍僵了?!?/br> 應(yīng)少則微微一笑:“還是說,你需要我再重復(fù)一遍?” 葉宇征一動不動盯著應(yīng)少則,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