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xué)的是帝王之術(shù)，又天生神力，武功天賦出眾，在這些容易引得晉國全國上下追捧的雅事上，不如賢王姬子騫受追捧，也沒有對方附庸風(fēng)雅。

    “賢王這首詩，果然非比尋常?！彼牧伺氖贮c評道：“不但描述了花的嬌美姿態(tài)，還點出了菊花的風(fēng)骨，以花擬人，甚好！看來這晚來，也有晚來的妙處。朕敬賢王一杯！”

    成帝召對方過來賜酒的意圖卻是——你給我趕快滾過來，別老站在黎昕旁邊礙眼！

    姬子騫接過成帝親自斟滿的酒，一飲而盡，笑道：“皇上既然說詩好，是否有賞？”

    成帝目光深沉道：“賢王想要何物？”

    姬子騫提出道：“臣想要求皇上的一幅墨寶?！?/br>
    “墨寶？”成帝皺眉，看了一眼對方，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了黎昕身上。黎昕面色微醺，媚長的雙眼波光粼粼，雖未醉卻已經(jīng)沾染了酒氣。

    姬子騫發(fā)問道：“皇上不會舍不得吧？”

    成帝這才依依不舍移開了目光，認(rèn)真道：“賢王姍姍來遲，賦詩一首，就要與今日登高第一人相同的獎勵？不如你將這詩寫下來，贈予朕如何？”

    “此為佳話！”姬子騫哪里會反駁，笑容更勝道，“那么請皇上好好珍藏。”

    “朕會代它如國之珍寶?！背傻圩齑轿⒐吹?。他對待珍貴，向來是鎖在倉庫里束之高閣，不見天日。

    成帝看到了黎昕的醉意，姬子騫自然也看到了。

    他見到黎昕面前動過的酒杯，微微笑道：“黎校尉，今日重九，本王敬你桂花酒，祝愿你健康長壽。黎校尉當(dāng)好好保重身體，來日方長為國效力?！?/br>
    黎昕聽了一怔，望向姬子騫的目光柔和而感動，他起身舉杯道：“謝賢王殿下的祝愿，殿下的心意臣感激不盡?！?/br>
    “……”成帝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徘徊，總覺得此刻兩人的氣氛，有些怪異的和諧，讓他融入不進去。

    黎昕和姬子騫之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對方這份祝福，對黎昕有何特殊含義？成帝實在不懂。

    他回憶白鵬海從姜府別院舊人口中，打探來了情報。難道是黎昕養(yǎng)傷期間，兩人做過什么約定或是說過什么似曾相識的內(nèi)容，勾起了黎昕的回憶？

    黎黎昕一杯下肚，姬子騫又勸酒道：“當(dāng)飲三杯?！?/br>
    黎昕毫不猶豫又開始飲第二杯，成帝皺起眉，等到黎昕開始喝第三杯時，成帝攔住對方開口道：“黎昕不勝酒力，之前朕已經(jīng)請他喝了兩杯酒。”

    他頓了頓道：“這第三杯，朕替他敬賢王吧。”

    他這位賢王兄弟，一點都不能吃虧。定時看到黎昕面前有酒，知道是與他對飲，才提出來的。

    姬子騫聽見成帝說邀請黎昕喝了兩杯，如今黎昕又喝了自己所敬兩杯酒，果然不再勉強，微笑道：“皇上愛民如子，體恤下臣，這第三杯酒，本王就跟皇上對飲了！”

    愛民如子什么的，輩分太亂，賢王是存心亂用成語。

    成帝卻佯作不知，舉杯同飲。

    兩人飲罷，相互微笑。成帝心中卻在想。朕雖敬了黎昕兩杯酒，不過與朕下棋的時候，黎昕還飲了第三杯朕所斟的酒，賢王終究不如朕。

    黎昕雖一開始克制，但還是連喝了五杯酒，酒意上來了，昏昏欲睡。

    賢王姬子騫見他面若桃花，溫和道：“黎昕似乎是醉了，想必對弈思路不暢。這盤棋由臣陪皇上繼續(xù)吧。黎校尉可坐于本王身邊旁觀?！?/br>
    “黎昕坐于朕身邊觀戰(zhàn)即可?！背傻鄣馈?/br>
    “……”黎昕雖有些醉了，不過成帝現(xiàn)在換了位置，和賢王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坐在誰旁邊，不都是一回事嗎？還不是同一個石凳子？

    成帝和賢王只是口上爭論，等位子坐定了。成帝將棋局破壞，重新開局道：“棋如人生，哪有半路接手的道理？朕和賢王單獨來一盤，一局定輸贏?！?/br>
    “好，正合本王心意。”姬子騫笑道。既然成帝要在棋盤上找虐，他就讓對方嘗嘗一敗涂地的滋味。

    棋盤上戰(zhàn)況激烈，兩人投入全身心對弈，旁邊黎昕昏昏欲睡，終于忍不住單手支腮悄悄閉上眼睛。

    等到一局罷休，成帝輸?shù)靡凰浚虐l(fā)現(xiàn)黎昕已經(jīng)睡著了，沒看到他棋盤上的慘況。

    他心情輕松，嘴角上翹道：“賢王棋盤上，次次將朕贏得漂亮，棋如人生，到底不能取代人生。賢王在棋局又贏了朕一把！”

    “……”姬子騫心中如被捅了一刀。他在棋盤上贏成帝再多次，依舊是人生輸家，就算一直贏下去又怎么樣？麻痹現(xiàn)實中的失意嗎？

    成帝道：“賢王剛才吟的那首詩，讓朕也有感悟。朕想起昨天妙手偶得的兩句詩，今天在陽鳳山上賞菊，又有了靈感。”

    他頓了頓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br>
    “……”姬子騫心頭一顫。此乃帝王詩，氣魄雄偉，瑰麗雄壯。

    “好詩！”他心頭在滴血，卻不得不承認(rèn)皇上的文采。

    黎昕依舊閉目貪醉，賢王目光低垂，溫和笑道：“黎校尉這是睡著了，本王帶他去客房休息?！?/br>
    “不必勞煩賢王?！背傻圯p勾嘴角道，“朕既然邀請他來登高，自是要護他周全。朕這就帶他去客房小歇。”

    第63章 辦事牢靠

    黎昕醉酒，兩人針鋒相對時，他完全沒參與進去，連姬昊空什么時候?qū)⑺麕タ头啃菹?，他也毫無印象。

    姬昊空將黎昕安置好，想起對方一年前受過重傷，不由擔(dān)心對方身體，召來太醫(yī)囑咐道：“黎校尉去年受過重傷，身體經(jīng)不住酒氣，是否與此有關(guān)？你給朕為他好好把脈。”

    “是。”太醫(yī)遵旨道。心中暗想酒量跟身體康泰無關(guān)，卻還是仔細(xì)為黎昕脈象診斷，不敢掉以輕心。這一把脈就把出了問題，眉頭緊鎖起來。

    “怎么樣？”姬昊空關(guān)切道。

    太醫(yī)起身回稟道：“皇上，這位校尉之前傷勢太重，雖有精心調(diào)養(yǎng)，卻還是留了后遺癥。他陰雨天氣恐怕會感到胸悶不適，氣血不暢?！?/br>
    “這么嚴(yán)重！如何根治？”姬昊空問道。

    太醫(yī)硬著頭皮道：“此癥難以根治……”

    “再診！”

    “是……”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回到原位，悉心為黎昕把脈。

    這一次時間格外長，成帝也未催促。等到太醫(yī)放開黎昕的手腕脈搏，他才輕聲問道：“怎么樣？”

    這次的語氣舒緩平和，像是生怕驚擾到太醫(yī)的思緒。

    成帝向來深沉，如今露出這么柔和的一面，太醫(yī)反而頭皮發(fā)麻。

    他咬牙道：“稟皇上，此癥只是其一，臣又細(xì)細(xì)探了脈象，才發(fā)現(xiàn)這位校尉還有隱患，若后遺癥不能及時根除，恐怕……”

    “恐怕什么？”姬昊空趕忙道。

    太醫(yī)埋首不敢說話。

    成帝心中一沉，緩緩道：“朕恕你無罪，直言無妨！”

    太醫(yī)這才顫聲道：“皇上，此癥恐怕不能……長壽……”

    “……”姬昊空緘默。

    周圍的空氣為之一滯。半晌之后，他才輕笑道：“怎么會這么嚴(yán)重？黎昕他平時看著并無不妥的地方。他武藝超群，力戰(zhàn)群雄，與朕爭鋒從不露敗績。今日登高還領(lǐng)先眾人，博得頭籌！你現(xiàn)在告訴朕，他不能長壽？”

    太醫(yī)低頭解釋道：“臣不敢妄言，已經(jīng)仔細(xì)診斷了五遍，方敢直言。傷他的人手段陰毒，有一股寒氣留在他體內(nèi)，起初看著無恙，但是時間越長，越會影響他的健康?！?/br>
    “一股寒氣？什么人有這種手段！是內(nèi)傷還是毒咒？”

    太醫(yī)眼謹(jǐn)慎道：“時隔太久，臣也只是通過推測，覺得像是中了一種毒掌?！?/br>
    他語氣頓了頓，欲言又止。

    姬昊空擰眉道：“你只管說！”

    太醫(yī)這才恭敬回道：“臣的家族世代為醫(yī)，祖上曾有幸隨軍，遇見過江國頂尖刺客。被其刺殺的大將，當(dāng)時中過掌，事后只是胸悶氣短。但是沉疴難愈，愈漸沉重，最終……臣祖上手札中記錄下此事。癥狀與今日脈象有幾分相像，但臣自己從未遇見過，不敢斷言，這位少尉是京城人，何以會惹上那等厲害的人物？所以一切都只是臣的推測?！?/br>
    “江國？”成帝心中已經(jīng)信了幾分。黎昕當(dāng)然不會惹上江國刺客，但和對方在一起的人是賢王姬子騫！

    刺殺賢王的人，是江國余孽？真是陰魂不散！

    姬昊空握緊拳頭，沉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江國中依舊有很多不馴之人。孫太醫(yī)，此癥狀當(dāng)真難以根治？”

    太醫(yī)惴惴道：“臣資質(zhì)有限，請皇上另請高明。”

    成帝重重吸氣，孫太醫(yī)已經(jīng)是除了院使外，醫(yī)術(shù)最高明的太醫(yī)。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天地靈藥是否能治他的傷勢？”

    太醫(yī)仔細(xì)思考片刻，慎重回答道：“天地靈藥傳聞吸收日月精華，亦是至陰至陽之物，的確可以化解寒氣，只是可遇不可求?！?/br>
    “怪不得……”成帝恍然。難怪賢王在暗中秘密尋找傳說中的此物。

    賢王敬黎昕長壽酒時，說出的那番話并不是無的放矢。不過看黎昕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孫太醫(yī)。”成帝嘆息一聲道，“此事朕知道就行了，你不必透露給其他人?！?/br>
    他不打算告訴黎昕，讓對方徒增煩惱。

    此事由他和賢王兩股勢力同時進行，他就不信把晉江兩國的疆土翻個遍，還會找不到一樣?xùn)|西！

    成帝封了太醫(yī)的口，召來白鵬海，就將此事秘密布置下去，卻沒說要天地靈藥到底做什么用。

    菊花酒的度數(shù)不高，黎昕迷迷糊糊睡了一個午覺，就酒醒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躺在道觀客房中，吃了一驚，連忙打開系統(tǒng)界面，發(fā)現(xiàn)數(shù)據(jù)沒有突然增長，松了口氣。成帝這么安分守己，讓黎昕好感度大增。看數(shù)據(jù)就知道對方?jīng)]對他做什么。

    不過這種好感，只維持到他收到皇上贈予他的墨寶。

    作為本次重九登高第一人，成帝事先就許諾，獎賞優(yōu)勝者一年俸祿及一幅墨寶。黎昕在家迎來了宮中傳旨的公公，對方送來了成帝親筆御書的一幅大字。

    字跡剛勁有力，筆勢豪縱雄渾，深嵌在裝裱好的宣紙上。上書：步步登高。

    這四個字是用來形容仕途順利的，又由皇上親筆所寫，明擺預(yù)示著他將來會高升，很得到皇上的看中。

    不過黎昕還未欣賞好這幅字，傳旨太監(jiān)又偷偷塞給他一塊卷好的綾錦。

    “這是皇上私下，額外賞賜給黎校尉的墨寶?！眰髦继O(jiān)強調(diào)道，“皇上說讓您獨自欣賞?！?/br>
    “……”聽起來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寫了什么污言穢語。

    黎昕面上保持笑容謝恩，禮數(shù)周全將人送出門，等到?jīng)]人的時候才打開一看。同樣是意態(tài)跌宕，渾厚勁健的字體，這次依舊是四個字，寫的內(nèi)容卻……果然不適合旁人看到。

    只見攤開的綾錦上，龍飛鳳舞書寫了四個大字：盛世美顏。

    呸！狗皇帝又不正經(jīng)了！黎昕啐道。為什么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難道已經(jīng)習(xí)慣對方耍流氓？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轉(zhuǎn)眼秋狝的名單下來了。這次隨皇上去圍場打獵的名單中，赫然有黎昕的名字。因為之前成帝已經(jīng)跟他通過氣，所以黎昕絲毫不感到意外，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江白容赫然出現(xiàn)在名單里，據(jù)說還是成帝欽點的。

    江白容自那次御花園偶遇成帝，被封為容華，就沒有后續(xù)了。成帝并沒有再次見過她，更談不上寵幸對方了，連她這個位分都有些名不副實。怎么就突然又想起她了？

    黎昕不知道出了什么變故，那本晉江小說里，江白容此刻是因為得寵才隨了秋狝的隊伍。這次本該一同前往的衛(wèi)貴妃，反倒被留在宮中，主持后宮大局。

    這份名單其實是成帝經(jīng)過反復(fù)考慮后，才最終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