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恒單方面說魚尾巴游斷了，說鱗片掉了，可疼可疼，明玥只能信他。

    他整個(gè)中午和傍晚都可憐兮兮地用魚尾巴做借口，把她拉到翻修的圖書館邊，一個(gè)勁地盤問她，問什么是不是有出墻啦，是不是覺得金發(fā)碧眼的小伙子長得好啦，又問追她的洋鬼子叫什么名兒啦……

    他的問題可多，一個(gè)個(gè)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又說什么“洋鬼子浪漫但是靠不住”，還有“你周周哥哥才是真帥氣好看”，最后要她允諾“不準(zhǔn)對著別的男孩子笑，也不許把酒窩給別的男孩看”。

    他這樣好像一個(gè)醋缸子。

    陳年的。

    明玥卻喜歡得不得了，桃花眼彎成月牙。他沒有提倒數(shù)第一的事兒，明玥也就沒問。

    周少爺滿肚子酸水，說完一茬又一茬，最后又壓著她在角落里親。

    才過了不到一個(gè)月而已，他的技術(shù)突飛猛進(jìn)，與他直線下降的成績成反比。

    傍晚雨停，天色昏沉，南城點(diǎn)起燈火，煙靄一片光暈，鱗次櫛比的建筑盡像是霧里看花一般，朦朦朧朧的。

    明玥被周自恒親的也有些意識朦朧。

    隔著老巷子，秦淮河笛韻悠揚(yáng)飄來。周自恒環(huán)著她的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說了一聲：“……你好像瘦了……”

    明玥剛想開口說話，他的唇舌又趁虛而入。

    好像要把一個(gè)月的親吻都補(bǔ)上。

    但到底還是規(guī)矩的。

    最后拉著她的手又親了親，周自恒頗得意，耀武揚(yáng)威問她：“出去這么久，你就沒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我想你。”她脆生生仰著頭，紅唇色澤瑰麗。

    “哎呦喂，我去，這么會哄人啊?！敝茏院銤M意地不得了，又追問，“那還有呢，還有呢？”

    還有啊……

    明玥低著頭，看著腳尖，來回地畫著圈子。

    說什么呢？

    說英國好多雨，天空灰蒙蒙？說食物不好吃，不太合胃口？說她跳舞太累？還是……

    明玥想了許久，才開口，聲音有些小，只在周自恒耳邊輕輕問：“我的胸，是不是真的有點(diǎn)小啊？”

    她在歐洲見了許多姑娘，和她一般年紀(jì)的也有，但身形和她完全不是一個(gè)模樣。

    每每見到，她都會想起臨別前一夜，周自恒勾著她的內(nèi)衣肩帶，干巴巴地說：“挺小?！?/br>
    她很在意這個(gè)了。

    一雙眼睛霧蒙蒙，委屈巴拉地看著他。

    周自恒耳廓微紅，喉結(jié)微動(dòng)。

    他不做聲，明玥傷心了：“你也覺得我胸小……”

    “那怎么可能！”周自恒擰著眉頭，氣鼓鼓，語氣蠻橫又霸道，腦袋頂上一撮頭發(fā)高高翹起來：

    “你長這么漂亮，要胸大還了得？?。?！”

    作者有話要說：　　周霸道邏輯：小月亮這么漂亮，做什么都是對的。

    要走一波劇情了，睡覺覺要放大招了。

    正式通知：你們的學(xué)霸周，?！谙螺d中。

    ☆、第52章 愿同塵與灰（五）

    第五十二章.

    “你長這么漂亮, 要胸大還了得！”

    周自恒話是這么說的, 好聽的不得了, 每一個(gè)字眼都像是裹了新鮮的蜂蜜, 帶著亮晶晶的顏色，咬一口下去，甜到鉆心。但他的行動(dòng)卻與之背道而馳。

    從這一日開始, 明玥每天清晨，會收到一杯他在家里鮮榨的熱豆奶, 奶白色，噴噴香, 用一支長長的保溫杯裝；

    及至中午, 她又能收到他不知道從哪帶來的湯品，鯽魚豆腐湯和黃豆豬腳湯輪換, 他這時(shí)候可兇, 認(rèn)認(rèn)真真瞅著她整碗吃完，連湯汁都不剩才罷休；

    等到教室燈光都亮起, 上晚自習(xí)了，周少爺又會悠哉悠哉踹開門, 托人把一杯溫?zé)岬?、濃稠的木瓜奶茶送給她喝。

    他前些日子最愛紅棗奶茶, 夸奶茶香甜，不過數(shù)十日, 就贊木瓜奶茶更棒更優(yōu)。但反正都不是他吃，他不過與她親嘴時(shí)候，吮一吮味道罷了。

    他的書包比以前重了, 全是洗好的葡萄水蜜桃一類的水果，他并不吃，一股腦想要塞進(jìn)明玥嘴里，她嘴巴小，肚子也小，吃剩的這才全到他肚子里。

    少年人第一次戀愛，總想把愛慕譜成轟轟烈烈的小詩，昭告天下，好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又偏偏還是高中生，明玥乖巧好女孩，早戀這件逾越雷池的事，只能被掩藏下，偷偷地歡喜。

    周少爺并不太滿意這些，于是每次親嘴，都要把明玥小嘴咬紅，把里頭味道好好品嘗，最后放開時(shí)候，還要“?！钡囊宦暟蛇蟠?！

    這讓明玥很是無奈，但她并不厭煩周自恒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甜蜜的負(fù)擔(dān)讓她也歡喜得不得了。

    她比以前長大了一些，無意中提到什么時(shí)，會臉紅了。南城每每有人婚嫁，她都會歡喜去看，看新嫁娘撲粉滿面的臉頰，聽新嫁娘纏纏綿綿的故事。

    她的舞蹈老師說她近來舞姿有了神，里面有了情愫，江雙鯉開玩笑說女兒是“恨嫁了”，明岱川則說這個(gè)女兒是“被周家那個(gè)小狐貍精迷了心竅！”

    明岱川現(xiàn)在是很煩周自恒了，周自恒奶娃娃時(shí)候，他不喜歡；周自恒小學(xué)生時(shí)候，他不喜歡；周自恒長成大高個(gè)了，明岱川就更不喜歡了。

    “這個(gè)周自恒，越大越會哄人，小時(shí)候就哄我們小月亮，你看看，現(xiàn)在好了，把小月亮哄到手上去了！”明岱川夜里總這樣跟妻子這樣發(fā)牢sao，他覺得心里好苦，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嘆息一聲，“我要是會打狗棒法，第一個(gè)要打斷的，就是周自恒的狗腿！”

    他這樣說了也沒用，江雙鯉倒是越來越喜歡周自恒，在國外留過學(xué)，思想開放，她勸明岱川：“你怎么這么狠心，小恒哪次見到你，不是畢恭畢敬的？現(xiàn)在青春期嘛，談戀愛多好，你以為都是你啊，一把年紀(jì)不開竅，到了二十二了，還打光棍?！?/br>
    明岱川被呲地一句話說不出來。

    周自恒每天從奶茶店買一杯木瓜奶茶，淺橙色，店老板很是受鼓舞，大手筆給周自恒八折優(yōu)惠。

    晚自習(xí)上，這杯奶茶就擺在明玥的桌子右側(cè)，柔和的燈光在杯壁上落下光暈，周自恒就趴在桌子上看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奶茶——

    媽的！喝得他都饞了。

    奶茶杯子越積越高，日子就從滿是雨水的二月跳過，眨眼間，就是放晴的四月末了。

    過了清明以后，南城天氣回暖，大雁南來，臨湖蘆葦蕩里今年飛來了許多鳥雀筑巢，嘰嘰喳喳地叫著春天。

    周沖在沙發(fā)上癱坐，西裝褲裹腿，架在茶幾上，叼一根煙，看兒子忙里忙外泡黃豆。

    周自恒才下了晚自習(xí)回家，可忙碌，黑色長袖擼起來，撿了一把黃豆，仔仔細(xì)細(xì)挑出干癟的小顆粒，再洗干凈用溫水泡發(fā)。他沒系圍裙，衣衫下擺和褲管打濕一片，也不在意。

    他像個(gè)落湯雞，偏偏頭上一撮頭發(fā)高高翹起，做出傲嬌的樣子。

    周沖看了直想笑，一口煙悶在鼻腔，嗆得眼睛紅紅。他這個(gè)寶貝兒子哦，哪還有一點(diǎn)混世魔王的樣子，都賢惠到給女孩子親手榨豆奶的地步了！

    周沖看得眼熱，就問他：“小祖宗，又榨豆奶呢？”

    周自恒眼睛掃了他一下，懶洋洋“嗯”了一聲。

    “那也給我弄點(diǎn)喝唄？”周沖擠眉弄眼，“我聽小月亮說，你的手藝可好了?！?/br>
    周自恒沒吭聲，又有點(diǎn)掩飾不住笑意，驕矜地偏過頭去。

    兒子不理他，周沖又連忙搬出身份，“我可是你老子，是你老子！”他刺溜一下從沙發(fā)上翻身站起來，手夾著香煙，氣勢頗足。

    “那行啊——”周自恒挑挑眉，哼了哼，“你把煙戒了先?！?/br>
    香煙就是周沖的第三條命根子！

    多年的煙癮哪是說戒就戒的？況且他生意場上應(yīng)酬多，哪個(gè)老板見面不給煙？周沖被踩到痛腳，干巴巴不說話，撣了撣煙灰，氣勢一下垮下去，又縮回沙發(fā)上癱著。

    近來明玥奶桃兒好似有了一點(diǎn)起色，周自恒泡黃豆的干勁十足，還哼著歌兒，叼著牛奶吸管，滿意極了的模樣。

    他從廚房鉆出來，周沖又腆著臉朝兒子貼過去。

    周自恒嫌棄他一身煙味，坐的遠(yuǎn)遠(yuǎn)的，只是穿著牛仔褲的長腿也架在茶幾上，和周沖姿勢如出一轍。

    他也不管身上還是濕漉漉的水漬，往后靠著，一手枕在腦后，一手從沙發(fā)后頭掏出個(gè)游戲機(jī)，音效開到最大，小腿抖來抖去。

    聲音大，周沖也不惱怒，反而也拿出個(gè)游戲機(jī)來，“對戰(zhàn)對戰(zhàn)，來不來？”他又點(diǎn)了根煙，火星次啦一下亮著。

    “你技術(shù)太菜，不跟你來?！敝茏院闫沧欤龆窒肫鹦┦裁?，起身到門口。他進(jìn)門就丟開書包，書包在地上飛出去好遠(yuǎn)。周自恒從里面翻出張成績單來。

    他翻東西很快，因?yàn)闀飰焊鶝]有書，更別提家庭作業(yè)。

    “諾，周總，簽個(gè)字兒。”周自恒把成績單遞過去。

    “第三次月考成績單？！”周沖接過，把上頭的字一個(gè)個(gè)念出來，“就第三次月考了？”他又看了一遍，覺得上頭學(xué)科數(shù)字不對，“怎么變成五門課了？不是九門嗎？”

    他煙都不抽了，趕緊問：“你其他課都交白卷了？”不是他瞎猜，而是他兒子前科太重，他想想就心驚rou跳。

    “我倒想啊。”周自恒游戲機(jī)按的嘩啦啦響，頭也不抬，“看清楚了，文綜，理綜，那是三百分的總分?！?/br>
    “理綜一百二……文綜七十九……”

    周沖再看一眼，沒看見零蛋的成績，這才放心下來，從沙發(fā)邊上撿起西裝外套，掏出筆，咬開筆蓋，邊簽字邊問，“這理綜文綜是什么意思？”周沖簽字跟簽文件似的，順手就是一筆，有點(diǎn)瀟灑勁兒，就是這字寫得……不大看得出來寫得是啥。

    文綜理綜……

    這要解釋，說來話長，周自恒索性決定不解釋，抬個(gè)頭應(yīng)一聲：“就字面上意思?！彼麘袘醒笱蟮?，聲音也是懶洋洋的，唯獨(dú)游戲機(jī)音效在客廳里響著。

    周沖簽完字，洋洋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簽名，頗滿意，把成績單遞給兒子。

    四月天兒，夜間有些涼了，周自恒身上濕答答的，把游戲機(jī)塞進(jìn)周沖懷里，就準(zhǔn)備上樓洗漱了。

    “誒，等等?！敝軟_忽然叫住兒子，讓他站在原地，飛快地上樓，從房里拿了一摞東西后，又飛快下來。腿腳靈便利索，氣都不帶喘的。

    他手上拿著的是碟片，十好幾盤，高高摞起，黑色的封裝，在水晶燈下，吸走了光影，好似一個(gè)潘多拉魔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周沖替兒子打開了這個(gè)魔盒，他把半截?zé)燁^叼在嘴邊，嘿嘿笑，悄聲道：“晚上拿回去看看，男孩子嘛，是該長大了……”最后的余音上揚(yáng)，他揭開了盒蓋，里頭是嶄新的光盤，嬌媚妖嬈的美人衣衫半解，印在上頭。

    黃.片。

    周自恒心頭跳出來這個(gè)詞眼，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玉淬一樣的臉浮現(xiàn)出一點(diǎn)紅，墨黑的眼眸閃爍，捏緊了手里的成績單。

    “你煩啊，拿這個(gè)來，做、做什么！”他很有些緊張，本是中氣十足的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緊抿著唇，下頜收緊。

    周沖難得見到兒子羞囧到臉紅的模樣，連頭上一撮硬毛都軟了下來，他咬著煙看了好幾眼，砸吧砸吧地，調(diào)侃：“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都天天給小月亮吃木瓜送豆奶，爸爸送你這個(gè)，也是為了你好嘛——”

    他也臉皮夠厚，張口就說：“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就不那么好奇了嘛，不過呢，你和小月亮……”

    “周沖！你亂說些什么！”周自恒急急忙忙打斷他的話，只差沒拿著手上的成績單捂住臉，聲音低低啞啞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