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春不動聲色：“你想得太多了，你覺得我跟童觀止能夠有什么關(guān)系？你童大哥是天上云，按照你說的我就是地上的泥，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br>
    卓香琪看林二春的神色，卻探不出究竟來。

    她并沒有直接證據(jù)，唯一一個人證張小虎是絕對不會給她作證的，她只是憑女人天生的直覺，對心上人的在意而已。

    她深信林二春跟童觀止關(guān)系匪淺，童觀止都已經(jīng)認(rèn)識并且能夠處罰林二春的下人了，也許張小虎根本就是他派去保護(hù)林二春的，不然林二春怎么用得起那樣的小廝？

    他甚至因為林二春的死而憎惡她......也許他們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這個念頭讓卓香琪心中越發(fā)的不甘，她幾乎咬牙切齒的道：“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你承不承認(rèn)都無所謂?！?/br>
    不想聽到林二春的反駁，她加快了語速道：“現(xiàn)在的傳聞你也聽到了不少吧？童大哥跟陸家攪合在一起，讓皇上和平?jīng)龊钏麄儽蝗朔亲h，影響很差，他們是不會放過他的?！?/br>
    “如果讓人知道你跟童大哥交情匪淺，他們也不會放過你，還有五皇子，別以為斗酒會上他對你另眼相看就會放過你?！?/br>
    她邊說邊打量林二春的神色，見她無動于衷，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暗暗握拳，繼續(xù)道：“到時候，你除了是童大哥的累贅，能幫他分憂嗎？你不能，但是我不一樣，我家里跟京城那邊關(guān)系也近，我小姑丈和三姨父都能夠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

    我實話告訴你吧，今天五皇子過來是將平?jīng)龊钏偷轿壹襾砹?，他求我大伯醫(yī)治。我大伯醫(yī)術(shù)高超，等治好了平?jīng)龊?，對他們有恩，就能夠在平?jīng)龊詈臀寤首用媲罢f得上話，雙管齊下，可以為童大哥周旋，免他這次莽撞的過失。”

    說完靜靜的看著林二春，揚(yáng)著下巴等她的回應(yīng)。

    林二春沒吭聲，卓香琪不耐煩的催促道：“林二春，你別裝傻?！?/br>
    林二春這才無奈的道：“所以呢？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br>
    她死不承認(rèn)，卓香琪也對她的否認(rèn)充耳不聞，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br>
    林二春道：“我明白，你喜歡童觀止，明知道他的處境很危險還是喜歡他，想要跟他患難與共，你真是有情有義，童大爺一定會被你感動的?！?/br>
    卓香琪盯著她好一會，林二春無辜的跟她對視。

    卓香琪忍無可忍，怒道：“你想告訴童大哥？讓他不喜我是不是？林二春你怎么這么自私，你要是真的為他考慮，就不該在這個時候用這些事情去煩他，就該為他的安?？紤]！

    你出身鄉(xiāng)下沒多少見識，可我方才已經(jīng)告訴你了，他這次的處境十分危險，只有我能夠幫他?！?/br>
    林二春哦了聲，似笑非笑，“嗯。那你去幫啊，不需要告訴我?！?/br>
    “你......”卓香琪只覺得她那笑里滿滿都是譏誚，林氏姐妹都一個樣，看吧，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就算童大哥不喜歡我，我也會想辦法讓家里替他周旋的！”

    林二春點頭附和：“我相信你對童觀止的確情深意重。”

    卓香琪怒得跺腳：“我知道你都明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想清楚！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是很愿意幫童大哥的忙，我家里也有這個能力，可我大伯不會為他冒險和浪費(fèi)人情，如果他跟我們關(guān)系更親近一些，大伯肯定會幫的?！?/br>
    林二春道：“你嫁給他，這樣你們的關(guān)系就親近了。”

    想到能嫁給童觀止，卓香琪本就被氣得見了汗的面上又添了一抹紅，可轉(zhuǎn)念，童觀止冷著臉殺氣騰騰看她的模樣又沖進(jìn)腦海里來，她垂下眼簾，悄悄的握緊了拳頭，掩去了心中的不確定。

    短暫的調(diào)整之后。她又抬起頭挺起胸膛來，道：“只要你離開他，不從中作梗，他肯定能接受我的！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林二春笑了笑，終于如她所愿道：“今天你跟我說的這些話我不會跟任何人提，我肯定會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正如你所說，他太危險了，我還不想死。最后，祝你得償所愿?！?/br>
    她胡攪蠻纏，一會死不認(rèn)賬，一會又這么識趣，卓香琪辨不出她究竟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

    她管不了那么許多了，反正暫時是達(dá)成了協(xié)議，她就真的只當(dāng)林二春害怕被牽連，道：“這樣你也能安心照顧我六哥，對大家都好，我也不會讓你什么都得不到?！?/br>
    “那就先謝謝你的好意。”

    卓香琪再也不多說了，只道：“現(xiàn)在我?guī)闳ヒ娢伊纭！?/br>
    她加快腳步朝前走，明明目的達(dá)到了，她心里卻半點也沒有輕松。

    林二春??跟上。

    卓景行還沒有醒，頭上受了傷，綁著紗布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林二春不是大夫，看不出什么來，略站了一會，心里嘆息了幾聲就出來了。

    之后，卓香琪要去見卓博遠(yuǎn)，叫上了林二春，“這事還得跟我大伯說一聲。”

    是這個道理。

    卓博遠(yuǎn)剛給沐浴在藥桶中的東方承朔施完針，長隨說卓香琪有要事要他做主，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布巾往桌上一扔就出來了。

    卓香琪趕緊站了起來，“大伯，林二春她說她親自照顧六哥，報答六哥的救命之恩。若六哥一輩子不醒，她愿意照顧一輩子。”

    林二春在門外屋檐下等著，看不到人，卻能夠聽見里面的說話聲，聞言她眉頭微顰，雖然意思差不多，但是卓香琪的表達(dá)讓她覺得特別的不順耳。

    卓香琪繼續(xù)道：“這次斗酒會，她釀酒進(jìn)了地字號?！?/br>
    卓博遠(yuǎn)“哦”了聲。很是意外。

    林二春也很意外，沒想到卓香琪會突然說起她的好話來，難道沒點本事還沒資格去照顧卓景行？她提這個做什么？

    卓香琪很快就給了她答案，“大伯早上不是說給六哥沖沖喜說不定就醒了嗎？”

    林二春眼皮一跳，沖喜？

    屋內(nèi)卓博遠(yuǎn)也沉吟道：“你是想讓那個林姑娘來沖喜？”

    卓香琪道：“......她出身雖然不好，但是難得還有些本事，六哥也很欣賞她，不然也不會救她了，更重要的是，換做旁的女子，六哥要是知道他現(xiàn)在這樣還連累別人，肯定于心不安。

    六哥的性子大伯也是知道的，如果是她的話，我想六哥應(yīng)該也不會太抗拒的.....”

    林二春這會真的被這自說自話又異想天開的少女給惹怒了。這就是她說的給她的好處？

    荒謬！實在是太荒謬了！

    她以為她是誰！是覺得她將這救命之恩看得重。任由她為所欲為呢？還是以為抓住了她跟童觀止相熟的把柄，就可以威脅她了？

    本來打算推門進(jìn)去跟她爭辯幾句，手都放在門框上了，她又收了回來，掉頭就走。

    卓香琪太過自以為是，她根本聽不進(jìn)別人的反駁和拒絕。

    跟這種人扯不清楚，只是浪費(fèi)口水。

    林二春不打算回報什么救命之恩了，她所有的耐心都在這少女的癡纏中消耗殆盡。

    她不想糾纏，卓香琪卻不肯放過她，她追了出來，在大門處叫住了林二春。

    “......你反正也打算照顧我六哥，這跟沖喜又有什么區(qū)別？都一樣是照顧，還給了你一個名分?！闭f得好似她占了很大的便宜。

    林二春頭也不回，卓香琪氣得跺腳。喊她：“林二春！”跑過來拉住她的胳膊，低聲質(zhì)問：“你是不是還想回去纏著童大哥？你答應(yīng)了不會去糾纏他，你為什么......”

    林二春甩開她的胳膊，叫上小幺走了。

    蒼蠅不叮無縫蛋，童觀止就是那只有縫的臭雞蛋！

    他惹來的蒼蠅卻將她給煩得要命！

    往回走的路上，陰沉了大半日的雨終于落下來了，總算不那么悶熱了，傾盆大雨也沖刷不掉林二春心中的窩火。

    她不反感卓景行這個人，相反她覺得他單純直接，相處起來沒有壓力，對他的印象也很好，她只是覺得卓香琪提的沖喜這件事，將她和卓景行作堆太惡心了。

    她在心里將童觀止和卓香琪二人都罵了一通，才漸漸冷靜下來了。冷靜之后又覺得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太過了，對卓香琪這種人，不理睬她就行了，犯不著因此而動氣。

    她暗暗安慰自己，“卓香琪說卓景行待我不一樣只是她的借口而已，不過就幾面之緣，他待我能有多不一樣？救我應(yīng)該也只是因為他本性善良，他肯定也沒有想到會那么危險，或許是因為他知道我跟童家的交情不錯，那次在嘉興童家他撞見過的......”

    林二春正心煩的想著問題，突然聽見一聲巨響，似雷聲又不像是雷聲，地面都跟著顫了顫，又接連響了幾聲，馬兒受了驚嚇，驚恐的狂嘶，她拋開這些雜念，跟小幺兩人費(fèi)了不小的力氣，才穩(wěn)住了馬車。

    哪知，剛平復(fù)下來，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吭！”像是地震了一樣。

    馬車被再度受驚發(fā)狂的馬兒拖著橫沖直撞起來，兩人合力拖著韁繩，又折騰了好一會兒，也不走了，干脆在原地等。

    林二春看著城門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巨響就是從城門那傳來的，那邊有寒山寺，也有康莊。今天陸齊修下葬，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等了一會，那聲響再沒有傳來，她才趕車往城門口而去，這次沒走多久，在路上就見到一隊衙差在街上疾奔朝城門而去，路邊有人議論紛紛。

    “寒山寺那邊出事了！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

    等到了城門口，消息就確定了——

    “寒山寺的那片佛豆田有一部分被幾道雷給劈得垮塌了，露出地底下一個大洞，洞里霧氣繚繞的都冒出來了，下面有個溫泉?！?/br>
    “萬幸的是那片佛豆已經(jīng)都采收了，正好沒有人站在那邊，不然肯定得受傷，真是佛祖保佑。”

    “江大人派人下洞去查探去了?！?/br>
    林二春松了口氣。

    那個溫泉肯定是跟康莊地下的密道連通著的，這里曝光在人前，那烏啼山的暗道也遮掩不住了，地下的水銀池，死在里面的，帶著毒出去的......所有掩埋在地下的秘密將公之于眾。

    她可不信這是雷劈的，沒有這么巧。

    她想：一定是那個臭雞蛋做的。

    佛誕日借助雷劈，效果肯定很好。

    林二春本打算回寒山寺去的，想想那邊這會肯定亂糟糟的，干脆也不回去了，在城中找了個地方避雨歇息。

    這天下午，城外寒山寺里熱鬧得要炸了，各種傳言甚囂塵上。

    康莊陵園里多了一處新墳。

    墳前，童觀止在收了幾條消息之后，打破了沉?。他問白洛川，“東方承朔的水銀毒你能解嗎？”

    白洛川道：“我不知道他中毒的情況究竟如何，如果他身上沒有外傷，毒不能直接快速的沁入血液，他在里面待了四天，不一定時時都接觸毒氣......不太好說。

    不過，不管他中毒深淺，想要徹底將體內(nèi)殘毒清理干凈都需要很長時間，長則數(shù)十年，短的話，也得一兩年。你不會以為他們敢讓我去給東方承朔解毒吧？”

    他不毒死東方承朔都是便宜他了。

    “卓博遠(yuǎn)在給他治療，就算他中毒淺吧，這一兩年他會有什么癥狀？”

    白洛川沉吟片刻，緩緩道：“最明顯的是肌rou發(fā)顫。手指，眼瞼，手臂，頭，全身都有可能會偶爾不受控制的顫抖，然后就是牙齒，牙齒會松動甚至脫落，還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頭昏，夢魘，焦慮，

    除了這些，中毒嚴(yán)重的，還可能會影響他行房，心有余力不足。要清心寡欲養(yǎng)一段時間，不然......”

    他幸災(zāi)樂禍的笑了，直到笑出了眼淚方罷了，手撐在面前新立的石碑上，低低喚了聲：“阿齊......”

    童觀止等他笑了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還有事先走了。”

    白洛川叫住他：“林二春那里，要我去幫你解釋嗎？”

    童觀止搖了搖頭：“不用。”

    這件事他用一輩子來解釋，先處理另一件。

    ~

    外面的熱鬧林二春不知，她伴著雨聲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她夢見真的嫁進(jìn)了卓家，嫁給了卓景行，卓景行還沒有醒來，她不愿意。可卻怎么也逃不掉。

    卓香琪優(yōu)越感十足的數(shù)落她，“你還有什么不滿的，我六哥雖然沒有醒，但是你嫁進(jìn)了卓家，免你驚，免你苦，免你顛沛流離，免你無枝可依，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