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圍繞耿昊展開的社會排查沒有任何進展,尤其耿昊給出的嫌疑對象——宋平和鬧翻的粉絲,顧菲菲和艾小美都親自做過調查,結果均不具備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另外,杜英雄那邊走訪了于作國的父親和主治醫(yī)生,也未獲得有價值的線索。 就眼下“4·23”案面臨的局面,支援小組與西州警方包括張世杰等辦案骨干,開誠布公地做了一次交流。對于接下來的工作,雙方都感覺遇到了“瓶頸”,缺乏主動性的偵查手段,似乎只能等著兇手再次“出招”,這也意味著又會有無辜市民遇害。張世杰自然是心急如焚,也顧不上客套,向顧菲菲強烈提出建議,既然“4·23”案已經定性為模仿作案,那韓印必須放下手中的舊案,把精力全部投入到當下的案子上。他早看出來了,韓印獨特的視角和敏銳犀利的洞察分析能力,才是支援小組辦案的最大利器! 而對警方來說,做不到主動攻擊,那就先把防守做好,總不能坐等市民被害。如果兇手繼續(xù)遵守模擬作案的規(guī)律,那么欣樂社區(qū)也許還是他作案的中心,張世杰決定調派大批警力,便衣進駐欣樂社區(qū),實施24小時不間斷布控,期望能在兇手動手之前將其擒獲。 韓印能夠理解張世杰的心情,也當然愿意全力以赴解決“4·23”案,只不過“3·19”案剛剛感覺摸到點眉目便戛然而止,心里多少還是會有些遺憾。那么著眼于眼前,韓印覺得最迫切的是要搞清楚兇手模仿作案的真正動機,否則只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但時間可能不多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兇手很快便會卷土重來。 果然,僅僅十幾個小時之后,更壞的,甚至可以說是難以想象的局面出現(xiàn)了,而這一次兇手仿佛感知到某種危險,作案地點遠遠地避開了欣樂社區(qū)! 5月26日,與兇手上次作案時隔僅半月,上午10點左右。 田霜全身赤裸地倒在自家客廳中,臉被打得血rou模糊,五官極度變形,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定格于詫異的神情。死亡時間在前一天傍晚的6點到7點之間,依然是被絲襪勒死的,絲襪也還纏繞在脖子上,結扣處被系成蝴蝶結狀??辈楝F(xiàn)場,門鎖未被撬過,也未發(fā)現(xiàn)暴力闖入跡象,被害人下體紅腫撕裂,有被性侵的跡象,但這一次在被害人的下體中采集到了jingye。報案人是田霜的老公宋平,他昨天晚上值夜班,下午4點左右離開的家,今天早上下班回來,進門便發(fā)現(xiàn)老婆被殺了。 宋平除了哭哭啼啼,也說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來,留在現(xiàn)場只能干擾警方工作。張世杰吩咐警員先行將他帶回隊里,做一份詳細的筆錄。支援小組這邊,杜英雄和艾小美負責外圍走訪,包括樓內其他住戶和小區(qū)里一些居民。韓印和顧菲菲臉色都不怎么好看,站在客廳里默默注視著勘查和尸體初檢工作。 過了不久,房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陣嘈雜,顧菲菲回頭見是耿昊正與守門警員爭執(zhí),便沖警員招呼一聲,示意讓他放耿昊進來。耿昊掀起警戒線走到田霜尸體前,臉上頓時現(xiàn)出驚詫而又悲痛不已的表情,少頃終于忍不住,紅了眼圈,用手緊緊捂住嘴巴,無聲落淚。 “你怎么來了?”顧菲菲扭頭以審視的目光望向耿昊說。 “姐夫給我掛了電話,說……”耿昊抽著鼻子,哽咽地說不下去。 顧菲菲“嗯”了一聲,轉回頭繼續(xù)關注法醫(yī)初檢。此時法醫(yī)正將田霜原本握拳沖下的手翻過來,欲要觀察指甲縫中是否留有異物,卻聽見顧菲菲突然喊了一句:“等等,拳頭里是不是握著什么東西?” 法醫(yī)將田霜僵硬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果然有一個紙團落到地上,法醫(yī)隨手拾起,遞給顧菲菲。顧菲菲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展開,韓印和耿昊也湊過來,三人共同看到:這是一張黑白人物速寫畫,畫者有一定功底,畫的是一個裸體女子,呈側臥狀,脖頸上系著一個蝴蝶結,臉上和胸前布滿刀痕,女子五官精致,眼深鼻挺,眉心之間有一顆顯眼的美人痣…… 耿昊突然瘋了般,一把奪過畫紙,仔細端詳兩眼,趕緊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急急忙忙撥出一個號碼。他把手機放在耳邊聽一會兒,似乎沒有接通,重撥,過了幾秒,似乎還是沒接通……耿昊一手哆哆嗦嗦地拿著畫紙,一手擎著手機,語氣顫抖地說:“這、這上面畫的可能是我的前女友劉雨琴,她會不會……也死了?” 將近一小時之后,劉雨琴住處,張世杰踹開房門。 劉雨琴側臥于血泊之中,與先前的被害人一樣,除了脖子上用絲襪系成的蝴蝶結,周身上下別無他物。她面沖房門,瞪著無辜的大眼睛,似乎在瀕臨死亡的剎那,仍然期盼拯救者的出現(xiàn)。她同樣沒能幸免,下體留有性侵痕跡,不過對于她,兇手似乎格外憤怒,好像只是勒死她還不足以釋放心中怨氣,于是便如田霜手中攥著的那幅畫所表達的那樣,兇手用尖刀殘忍地在尸體胸口附近接連捅了十幾刀,并用刀尖把她的臉劃爛了,兇器就扔在尸體旁。 門口樓梯間傳來一陣哇哇嘔吐的聲響,顯然耿昊無法承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事情已經很明白了,兇手就是沖著他來的,先是把他牽扯到案子當中,然后接連殺掉與他有親近關系的人。 此時耿昊也顧不上風度,用襯衫袖子胡亂抹了下嘴,搖晃著身子踉踉蹌蹌站在門口,沖里面神經質地吼叫著:“為什么……為什么……那禽獸既然那么恨我,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正在屋內四處觀察的韓印扭過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冷冷地說:“他不會殺你,他只是想折磨你,他要讓你生不如死!” “都怪我,都怪我,我干嗎要寫那本書?”聽了韓印的話,耿昊想當然認為是他新書中的內容激怒了仍逍遙法外的“3·19”案真兇,從而遭到報復。他懊惱地使勁拽了拽自己的頭發(fā),面如死灰,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她們,是我……是我……” 見耿昊如此內疚自責,顧菲菲不免有些心疼,走過去將他拉進門里,遞給他一張紙巾,等著他把臉上的淚痕和掛在嘴角的嘔吐殘渣擦干凈,柔聲說:“你冷靜點,事實也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果案子真的因你而起,那你更要積極協(xié)助我們抓到兇手。據(jù)你所知,劉雨琴是一個人住在這房子里嗎?” “對,這是她mama的房子,她在外面還有兩套房,不過這兒離她單位近,所以一般都住在這兒。”有顧菲菲的安慰,耿昊略微緩過神來。 “那她媽呢?” “她父親去世很多年了,她媽幾年前又找了個老伴,平時基本住在男方那里。” “你有聯(lián)系方式嗎?” “有,有手機號碼?!?/br> “給她打個電話,說我們想見見她?!?/br> “阿姨……噢,您在外地……您還是趕緊回來吧,雨琴出了點事……您回來就知道了……”耿昊很快接通手機,擔心老人家一時受不住刺激弄壞身體,在電話里只能含糊其詞。掛掉電話,他向顧菲菲解釋說:“雨琴她媽和老伴在外地旅游,說馬上買飛機票趕回來,估計最早也得今天半夜。” …… 5月25日18點到19點之間以及21點到22點之間,兇手連續(xù)兩次作案,被害人皆與耿昊有親密關系,由此“4·23”案作案動機部分浮出水面。之所以說是“部分”,是因為目前只能確認兇手作案是特別針對耿昊的,至于他到底與耿昊有什么樣的過節(jié)和仇恨,要以如此殘忍和卑劣的手段來折磨耿昊,實在是讓人難以揣測。更何況,他還是一個“3·19”案的知情者,身份就更加撲朔迷離了。 兩名被害人所住的小區(qū)都比較老,都是開放式小區(qū),未安裝監(jiān)控,防盜門老化,周圍鄰居表示沒注意到有可疑人物在小區(qū)出現(xiàn),其他外圍調查也毫無收獲。 物證方面:捅刺劉雨琴的兇器是一把長水果刀,屬于某著名品牌,痕檢員在劉雨琴家廚房找到多把該品牌其他樣式的刀具,從網絡電商的銷售信息上看,加上被用作兇器的這一把水果刀,正好湊齊該品牌的一個套裝系列,也就是說,這把刀是劉雨琴的,非兇手帶到現(xiàn)場的。除此,法醫(yī)在被害人田霜下體部位采集到了jingye,雖然目前在信息庫中未找到相匹配的dna,但也算是一個不小的突破。 而韓印對這一點其實并不看好,很難說樣本是屬于兇手的,以兇手在已知四起作案中表現(xiàn)出的謹慎風格來看,他應該不會留下這么大破綻。與之相比,韓印覺得更值得注意的,是兇手在犯罪過程中附加動作所體現(xiàn)的心理軌跡。 兇手一夜之間連殺兩人,更毫不避諱暴露出核心作案動機,顯示出強烈的欲望升級跡象。尤其他利用手繪畫預告另一起犯罪的舉動,顯示出他開始享受這場由他一手策劃的游戲。那么接下來的犯罪手法,很可能不會再拘泥于模仿,有可能全面打破原有模式,創(chuàng)造出帶有他個人風格的犯罪模式。 很快,韓印對dna樣本的猜測再次得到了印證。 艾小美將田霜手機上刪除的微信聊天記錄做了技術恢復,發(fā)現(xiàn)田霜長期通過微信與一個叫東子的健身教練搞曖昧。聊天記錄顯示兩人不僅時常到酒店開房,而且田霜還會趁老公值夜班的機會把東子約到家里鬼混。案發(fā)當天即是如此,宋平離家上班不久,田霜便發(fā)微信把東子招到家里……由東子在朋友圈里發(fā)的圖片消息,很容易便鎖定他工作的健身館,隨后張世杰親自把他帶回隊里問話。 東子很配合地交出dna檢測樣本,在等待鑒定結果期間,他坦陳與田霜是情人關系,表示自己當天是在傍晚6點左右離開田霜家的,隨后與一幫朋友去飯店聚會,直到凌晨才散場,最后他主動給出多名證人的聯(lián)系方式。 幾小時后,dna比對結果出爐,證實田霜下體中存留的jingye是東子的。派出去約見證人的警員也傳回消息,證實在聚會中途東子從未離開過。并且通過對東子身邊的人進行問話,了解到他是個專業(yè)吃軟飯的小白臉,這幾年田霜在他身上沒少花錢,簡直就是他的提款機,他怎么會舍得殺她呢? 不過對東子的問話也不是一無所獲,東子離開田霜家是傍晚6點左右,與兇手作案時間非常接近,張世杰覺得東子離開與兇手去田霜家可能就是前后腳的事,于是便讓東子仔細想想從田霜家出來有沒有遇到行蹤可疑的人。 經他這么一提醒,東子還真想起來一件事:當時從田霜家出來,他邊下樓梯邊低頭講電話,沒承想剛走出樓道口,不小心與一個正欲進樓的高個男人撞了一下。至于那男人的樣貌,他還真說不上來,一來,是因為當時天快黑了,加之那男人戴著帽檐很長的運動帽,遮住了大半個臉;二來,他作為一個偷情者,自己也做賊心虛,根本沒敢正眼瞧人家。反正互相都沒計較,接著各走各的,不過他瞥了眼那男人的背影,看到他上樓梯時有一條腿是瘸的。 從時間點上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東子說的男人應該就是兇手,關鍵點在于他跛腳的特征與方大民反映雇他買書的人特征相像。既然這個高個男人與東子是不小心相撞,屬于偶然因素,那么就不存在偽裝的問題,警方這邊可以完全確認兇手具有“跛腳”的特征。 另外,在耿昊前女友劉雨琴遇害案中,兇手附加了刺割尸體胸口和臉部的動作,明顯是屬于“過度殺戮”,鑒于這并非兇手初次作案,韓印認為:附加的虐尸舉動,尤其針對面部的動作,更多地代表著一種“私人恩怨”。由此,關于兇手的背景信息,除了剛剛確認的“跛腳”特征外,他也很有可能在現(xiàn)實中與劉雨琴存在著某種交集。 雖然已經分手,但耿昊與劉雨琴畢竟戀愛了很多年,對她平日的社會交往比較了解,他盡可能把他知道的人和聯(lián)系方式列了一份名單交給顧菲菲。同時,艾小美深入梳理了劉雨琴的手機通話記錄以及微信和qq等社交軟件的通信記錄,也列出一份調查名單。顧菲菲將兩份名單交給張世杰,讓他盡快安排警員進行排查走訪。當然,最了解女兒的還是母親,所以大家都在急切盼望劉雨琴母親的飛機盡快落地。 第十章 相思成病 晚上9點多,劉雨琴母親和繼父終于趕到隊里。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聽到噩耗,劉母當即暈厥過去。幸虧顧菲菲在場,及時給她做了人工呼吸,劉雨琴繼父又給她吃了幾片降壓藥,才慢慢緩過來。 老太太醒過來立馬要求見女兒的尸體,可是劉雨琴死狀太慘烈了,就老太太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誰敢讓她看啊?于是顧菲菲以尸檢工作還未完成,家屬暫時不能看為由搪塞過去,可沒承想老太太不領情。氣氛正僵持著,劉雨琴繼父出來打圓場,其實也是怕老伴再被刺激出個好歹來,提出由他代表,去看看閨女。 劉雨琴繼父被警員引去法醫(yī)科,顧菲菲看著劉母喝下一杯溫開水,氣色略有好轉,便開始發(fā)問:“您平常與女兒溝通得多嗎?” “還不錯,經常打電話,有時候還會一起逛街?!眲⒛嘎詭н煅实卣f。 “據(jù)您所知,近半年的時間里她有沒有和誰鬧過不愉快,就是那種特別讓別人記恨的事?”顧菲菲問。 “不能吧?沒聽她提起過,這孩子其實除了有個亂花錢的毛病,性格什么的都還好,挺溫和的,應該不至于得罪什么人?!眲⒛甘箘艙u了下頭,否認道。 “那情感方面呢?除了和耿昊這段戀愛關系,她還交過別的男友嗎?”顧菲菲問。 “這耿昊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會兒要結婚,一會兒又一拍兩散,這不是耍弄我閨女玩嗎?誰受得了他這么折騰,可把雨琴窩囊壞了,哪兒有心情再談朋友。再說,我覺得雨琴心里其實還有耿昊,她還是很想找機會與耿昊復合的?!碧岬焦㈥?,劉母果然一肚子氣,數(shù)落一番,才回到正題,“不過跟耿昊好之前倒也處過一個,那孩子是外地的,兩人是在讀大學時開始交往的,畢業(yè)后就散了,我也只是后來聽雨琴提起的,對那孩子的情況不了解。” “再沒了嗎?”顧菲菲不死心地問道。 “沒了。”劉母搖搖頭,愣了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噢,不對,我想起來了,好像最近她有個客戶在追她。我出去旅游前,她陪我逛街買備用品,提過那么一嘴,不過她不想跟他交往,說他有個毛病……” “是腿嗎?有些跛腳?”聽到劉母提到“毛病”二字,一直坐在顧菲菲身邊未吭聲的張世杰,立馬聯(lián)想到兇手的身體特征,忍不住插嘴問。 “不是,說他說話老愛噴口水,讓人受不了?!眲⒛干碜域嚨仡D住了,急促地問,“你是說害雨琴的人腿有毛???” “從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看,有這種可能?!鳖櫡品蒲劬o緊盯在劉母臉上,似乎感覺到接下來劉母的答案將會為案子帶來一絲曙光。 “難道是大海那個瘋子?”劉母瞪著眼睛,哀怨道。 “大海是誰?您怎么會覺得他是兇手?”顧菲菲著急地追問。 “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你要不說瘸腿,我還真想不起來?!眲⒛覆[縫著眼睛回憶道,“大海叫劉春海,是雨琴他爸親大伯的孫子,平時我們這幾家親戚走動得比較少,小輩之間就更少了,都不大認識。有一年因為挪祖墳的事,整個家族亂七八糟的親戚都聚在一塊兒,雨琴那年17歲,還是個高中生,正好趕上放假便跟著他爸去了,誰承想就被劉春??瓷狭?。 “劉春海當時二十三四歲,剛當完兵復員回來,也不知怎么的,跟中邪似的,就看好雨琴了,非要跟她處對象。你說這不胡鬧嗎?先不說雨琴年紀還小,關鍵這還沒出‘五服’,又屬于近親,怎么可能談朋友?可那小子不死心,我們兩家人怎么勸都沒用,整天就那么尋死覓活地鬧。有好多次大半夜地跑我們家樓下亂溜達,再后來竟嚴重到從一處立交橋上跳下來自殺尋死。幸虧橋下有個水果攤帳篷擋了他一下,要不然就真的摔死了,從那次之后腿就落下殘疾,走路一高一低。再后來,家里人實在看不住他,就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一檢查,說是得了嚴重的相思病?!?/br> “精神病院!”這又是與案件有重合之處的幾個關鍵字,張世杰不禁念出了聲,緊跟著追問道,“劉春海當年住在哪個精神病院,具體是哪一年,您知道嗎?” “好像是2005年左右住的院,據(jù)說進進出出住了三四年,至于哪個醫(yī)院我還真不清楚。”劉母撓撓頭,回憶著說。 “那他現(xiàn)在什么情況,您能找到他嗎?”顧菲菲問。 “他父母幾年前出車禍去世了,現(xiàn)在好像是他哥哥在照顧他,我倒是有他哥哥劉春江的手機號碼,你等一下,我找找?!眲⒛笍谋嘲锾统鲆粋€小電話本,翻了兩下,遞給顧菲菲,“喏,就是這個號碼,你記下吧,這孩子有出息,自己開大公司,當大老板?!?/br> 從劉雨琴母親那里拿到劉春江的手機號碼,顧菲菲即刻撥打過去。雖然時間很晚了,但案情緊急,多爭取一些時間也許就少一個無辜市民被害。 電話順利接通后,顧菲菲將電話交給張世杰,免得劉春江聽出不是本地口音以為是詐騙電話。張世杰接過電話亮明身份,劉春江在電話那端表示自己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張世杰便讓他先到市刑警支隊來一趟,說有個案子需要他協(xié)助一下。 20多分鐘后,大門口警衛(wèi)將劉春江領到審訊室,看模樣他應該不到40歲,梳著油亮的背頭,手里拎著公文包,一進來便帶來一股香水味,儼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你知道你弟弟劉春海在哪兒嗎?”張世杰也不客套,開口直奔重點。 “我出差半個月,昨天才回來,怎么,我弟弟惹事了?”劉春江一時有些莫名其妙,從公文包里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放在耳邊聽了會兒,放下說,“這小子關機了?!?/br> “你弟弟住在哪兒?”張世杰反問說。 “住在我們家原來的老房子里,他到底犯啥事了?”劉春江似乎感覺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樣簡單,語氣也有些發(fā)急。 “走,你開車在前面引路,帶我們去找你弟弟,具體情況稍后向你解釋?!睆埵澜苋耘f不解釋,扶著劉春江肩膀便向外走,從言語和動作都不容劉春江多做反駁,劉春江也只好被動地聽從指令。 據(jù)劉雨琴母親反映:劉春海也是個大高個,腿部因跳橋自殺未遂落下殘疾,現(xiàn)實生活中與劉雨琴屬于堂親關系,并且一廂情愿癡戀劉雨琴。以上這幾點,與目前警方所掌握的“4·23”案兇手的背景信息是符合的,問題是,如果他是兇手,他怎么會知曉“3·19”案的隱蔽信息? 杜英雄在找于作國主治醫(yī)生問話時了解到:于作國頂著殺人犯的名頭住到精神病院初期,確實曾引起一陣不小的震動,醫(yī)務人員和患者將他視為十惡不赦的惡魔敬而遠之,他被監(jiān)視居住在防范級別最高的病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人發(fā)現(xiàn)他并非想象中那么可怕,臉上總是掛著憨憨的笑容,也從未做出特別暴力和有侵略性的舉動,按時接受喂藥、按時吃飯睡覺,在醫(yī)生眼里絕對屬于模范病人。所以逐漸地,醫(yī)院對他的防范便降格了,到后來他已經可以與其他病患一同活動、一同就餐、一同參加勞作,與普通病患沒有多大區(qū)別。也就是說,如果劉春海與于作國曾經同期住在同一所精神病院的話,他們完全有機會產生接觸,劉春?;蛟S就是從于作國口中得知“3·19”案犯罪情節(jié)的。 由于剛剛張世杰一門心思放在問出劉春海的藏身之所上,根本沒給韓印和顧菲菲插話的機會,所以從支隊大樓里出來,兩人便干脆坐進劉春江的車里,希望在路上將一些細節(jié)上的問題落實清楚。 這夜出奇地黑,周遭霧氣蒙蒙,能見度很低,車窗外的風是溫熱的,靜悄悄的夜晚被聒噪的警笛聲打破,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煩躁不安。 此時駕駛著黑色吉普車帶路的劉春江也是一樣心緒不寧,不時挪動著屁股,似乎總也找不到舒適的坐姿。一會兒又拿起手機,一會兒再放下,嘴里自言自語嘟囔著臟話,顯然是在數(shù)落那個一直接不通電話的弟弟劉春海。 終于,等到他徹底煩了,氣急敗壞地將手機甩到一邊副駕駛座位上,韓印才找到問話的空隙:“還有多久能到?你們家老宅遠嗎?” “遠,在城南郊區(qū)?!眲⒋航瓚鸬脴O簡單,語氣也不太客氣,大概覺得韓印和顧菲菲是被指派上車監(jiān)視他的,但突然他好像悟出了什么,通過后視鏡沖后排打量著說,“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是省廳的?我弟弟這回牽涉的是個大案?” “我們是總局的,你弟弟的問題還不能確定,所以需要你的協(xié)助?!鳖櫡品瓶蜌獾亟酉略?,“據(jù)我們了解,你弟弟曾因患了相思病在精神病院接受過治療,我們想知道他是住在哪家病院,住過幾次,具體時間是哪一年?!?/br> “醫(yī)院是康健精神病院,我父親在那兒有個熟人,時間嘛……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多次,我得想想……”知道了二人身份,劉春江客氣許多,用力思索一陣,才緩緩地說,“第一次應該是在2005年9月份;然后2006年住過兩個多月;2007年差不多一整年都待在醫(yī)院;最后一次是2009年,我父母出車禍去世,又讓他受了點刺激,大概住了3個月?!?/br> 果然,劉春江的話證實了他們先前的推測,劉春海和于作國住院的時間是有重合的。顧菲菲和韓印交換了下眼神,不動聲色繼續(xù)問道:“還記得劉雨琴嗎?” “當然,那是我妹??!”劉春江隨口應道,隨即似乎想起什么,連著問,“大海不會是真去找人家了吧?他把雨琴怎么了?綁架了?” “這么說,近段時間他跟你提過劉雨琴?”韓印順著話題反問道。 “去年底,具體哪一天我記不得了,反正大海那天興沖沖地跑到公司問我要錢,一開始我也沒在意,因為平時都這樣,他沒錢了就會找我要,我就給他一筆。原先也給他辦過幾張卡,給他定期往卡里打些生活費,可這小子丟三落四的,沒幾天就弄丟一張,后來我也煩了,干脆就給他現(xiàn)金?!眲⒋航牡钟|情緒徹底沒了,主動說明當時與弟弟見面的來龍去脈,“不過那天我給完他錢后,感覺這小子情緒格外亢奮,便隨口問了句‘今兒心情怎么這么好’。沒想到他跟我提起雨琴,說什么雨琴被男朋友甩了,還是在結婚登記當天,對她刺激特別大,他要買身名牌衣服,好好捯飭捯飭自己,去安慰雨琴。我一聽就急了,這么多年好歹讓他病情穩(wěn)定下來,可千萬別再走老路,趕緊攔下他,連罵帶勸帶威脅地費了一個多小時口舌,后來他怕我真斷了他的生活費,便跟我保證不會去sao擾雨琴,雨琴那邊也沒找過我,我以為這個事就算過去了?!?/br> “他怎么知道雨琴和男友分手的?”顧菲菲問。 “他說是從雨琴和她男友微博上看到的,還說雨琴那男友是個什么名人,這么多年這小子其實一直在默默關注雨琴的生活。有一次我去家里看他,無意間用了下他的電腦,看到里面有不少雨琴的照片,也不知道這小子從哪兒弄的?!眲⒋航盅鲋^看后視鏡,試探著問,“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要是想傷害雨琴早就做了,干嗎非要等到現(xiàn)在?” “你最后見他是什么時候?”顧菲菲仍舊不理睬他的發(fā)問,繼續(xù)遵循自己的思路反問道。 “大年三十,我把他叫到家里吃了個團圓飯,又給他幾萬塊錢當紅包?!眲⒋航瓏@口氣,語氣有些自責,“唉,這陣子公司業(yè)務特別多,沒怎么顧得上給他打電話,我還以為他沒來找我,是錢沒花完呢!” “你弟弟學過畫畫嗎?” “還真學過,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用鉛筆畫的那種素描畫,我記得當年他畫過好多雨琴的肖像?!?/br> …… 通過一路上與劉春江的交談,劉春海作為“4·23”案兇手的形象似乎越來越清晰。顧菲菲目光炯炯,直視前方,有點摩拳擦掌的架勢,不過韓印心里隱隱有種忐忑的感覺,也許這一趟抓捕并不會如想象的那么順利。 劉家老宅位于一條村巷的最深處,巷子狹窄,警車開不進去,眾人只好在巷口下車,跟隨劉春江步行過去。 一行人拿著手電筒,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三五分鐘,終于看到劉春江在一扇大鐵門前停下。只見他從公文包里摸出一串鑰匙,費力辨認一番找出把長的,打開了大鐵門上的掛鎖。 大門上鎖不意味著里面沒人,為謹慎起見,張世杰招呼眾人關掉手電,以免打草驚蛇,隨即眾人悄無聲息地進入院中。韓印大概打量了下,除中間一條水泥鋪成的小道外,四周皆是雜草,一棵粗壯挺拔的青岡樹立于墻邊,枝葉繁茂,遮蓋住大半個院落,令整個院子越發(fā)顯得陰沉。中間正房由五間房組成,乍一看還挺氣派,青磚灰瓦、飛檐翹角,透著古色古香,想必建造時間相當久遠。只是在這樣一個黑暗靜寂的深夜,劉家老宅更多的是給他一種荒涼而又陰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