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莊清研奔上樓,卻見地上一片玻璃碎渣,在壁燈下閃著尖銳的光,應該是醉酒的陸澹白太痛苦,起身吐的時候推倒了床頭的臺燈,這才發(fā)出了聲響。 房里酒氣熏天,地上嘔吐物到處都是,莊清研看不下去,拿來撮箕拖把打掃。濃郁的味差點讓她也吐出來,她仍是硬著頭皮將房間清理干凈。 打掃房間的同時,她也在打量房間。在此之前,她從沒進過陸澹白的臥室,就像陸澹白從不進她的臥室。 臥室里是白與灰的裝修顏色,典型的現(xiàn)代簡約風,灰色地毯、煙灰色沙發(fā),米白色茶幾……看久了,讓人想起秋日的霜,銀而冷的白,鋪泄在灰褐大地,莫名凄愴的色澤。 下一刻,莊清研轉動的瞳仁倏然凝住。 鎖在墻上的一幅畫上。 床的寫對側,有個小隔間,似乎是陸澹白將書房設在了臥室里,隔間里有張寬大的辦公桌,桌旁是一排書柜,而書柜側面正掛著一幅畫。 陸澹白不是說他不喜歡畫嗎?怎么書房里還掛著一幅? 好奇之下,莊清研湊近看了一眼,就這一眼,她表情微愕。 出生于國畫之家,跟著父親耳儒目染,莊清研從小見遍圈內(nèi)各頂級大師的作品,各家各派的畫師風格她了熟于胸。但眼前這幅畫的風格,她居然沒認出來。 但要說是這是哪個默默無名的人所畫,莊清研絕對不信。眼前這幅山水畫作,筆力遒健,布局巧妙而畫風氣勢磅礴,畫面張力十足,這樣的功底,絕對是一等一的大師之作。 可奇了怪了,這到底是誰的墨寶,她居然認不出來。 視線在畫上掃視了一圈,聚集在印章上。 朱紅的印章,清晰印著兩個字——“許潤”。 許潤?莊清研在腦內(nèi)搜索一圈,沒得出是哪個行家,但又莫名覺得耳熟,仿佛從前在哪聽過。 就在此時,床那邊發(fā)出聲響,莊清研扭頭,就見床上陸澹白動了動,口里含糊不清地喊著:“渴……” 莊清研忙放下畫奔到了床邊,她倒了一杯溫水,可陸澹白醉成這樣哪能起來,她只能用手扶起他的頭,將水杯遞到他唇邊,慢慢喂他喝。 一杯水下去,陸澹白舒服了些,頭靠回枕上,繼續(xù)睡。 屋內(nèi)壁燈昏黃,這個常日難以接近的男人,此刻安靜的躺在那,摒去了常日的淡漠清冷與骨子里的鋒芒,像個熟睡的孩子。只是那樣好看眉頭卻皺起,像內(nèi)心有化不開的痛楚與矛盾。 為什么呢?莊清研低頭看他,忽然想起陸澹白的話,他沒有家……那是不是也跟她一樣,也是個父母早去的孤兒? 她不敢再想,看著屋外煙火繽紛,想著千家萬戶闔家團圓,竟生出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心酸,不知不覺伸出手去,觸上了陸澹白擰著的眉。 而那一霎,躺著的陸澹白卻陡然睜開了眼。 莊清研的動作僵在那,沒敢再繼續(xù)。 陸澹白緊盯著她,明明是醉意朦朧的眼,卻有那么銳利的光,像能穿過無盡虛妄,洞穿人的靈魂。 下一刻他伸過手來,莊清研微驚,下意識別開了臉,卻見陸澹白根本不是觸碰她的臉,而是用力推開她,“轉過去!別讓我看到這張臉!” 這莫名其妙的話讓莊清研嚇了一跳——是她的錯覺嗎?為什么在他的眸光里,有掩飾不住的憎惡? 還來不及反應,眼前黑影一晃,床上的陸澹白閃電間翻身坐起,下一刻,她的身子被重力推到墻上,一雙手堪堪卡在她咽喉上。 “你干嘛!”冰冷的手卡在渾身最關鍵處,莊清研本能推搡。 可她動不了,他的力氣駭人的大,那雙卡在她喉嚨上的手,像強硬的鋼鉗。而他的聲音比寒冰還凌冽,幾乎是一字一頓從牙縫里蹦出來的,“離我遠點……你知不知道,不止一次,我想親手掐死你?!?/br> 窗外除夕夜的煙火還在沸騰,炸裂黑暗蒼穹,映出他此刻的臉,平日里清冷如玉,皎潔如冷月的男人,此刻像一個惡魔。 “瘋子!”她再忍不住,拼盡全力推開他,沖出了房間。 沖下樓梯的那一刻她聽到身后房內(nèi)傳來陸澹白的笑,又仿佛是哭,“哈哈哈……瘋子,是啊,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瘋了!都是你們逼的!!” …… 這一夜,莊清研沒闔眼,逃到客廳時她還心有余悸。 這是怎么了,陸澹白怎么突然這樣對自己? 又驚又疑,她在一樓客廳呆坐了幾個小時,天亮時去了洗漱間。 洗漱時她趴在妝鏡上端詳自己的臉,又想到前半夜的事,陸澹白用那樣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臉,仿佛她是十惡不赦的存在。 這到底是怎么了,難道人一醉酒就會這樣是非不分,顛躁瘋狂么? 想不明白,也不愿面對他,她洗漱好后去了公司。 …… 大年初一,人人都在歡度新春,只有莊清研在公司看了一天的資料。 夜里磨磨蹭蹭十一點才回的陸宅,陸澹白在房內(nèi),應該已經(jīng)睡了。她不想跟他打照面,靜悄悄洗了就睡。 翌日她天未亮便醒了,陸澹白還起來,她梳洗后就去了公司,依舊沒跟陸澹白碰面。 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她晚歸早起,不見陸澹白。 局面一直到大年初七那天得以轉變。 那日早她像往常一樣,六點鐘就起了床,洗漱后正要下樓出門,卻見一樓客廳正坐著一個人,可不正是陸澹白。 他穿著居家睡衣,端著清茶坐在沙發(fā)上,似乎等候多時。見她下來,他像從前一樣向沙發(fā)一指,“還早,坐坐再走?” 見莊清研有些抵觸,陸澹白開門見山,“阿其說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是你照顧我的?!?/br> “嗯?!鼻f清研抿了抿唇,沒再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