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建武帝既然有興致和五皇子說些父子間的家常,五皇子自然也配合的紅了臉。 本來是打趣的話,但見五皇子的反應(yīng)這般有趣,建武帝便心情不錯的繼續(xù)道:“你六歲就入學(xué)了,四書五經(jīng)嫻熟得很,圣人都說‘知好色,而慕少艾’,有什么好羞的?!?/br> 比起剛剛的沉著冷靜來,建武帝明顯更喜歡五皇子現(xiàn)在的小兒作態(tài)。 “我本來是讓皇后給你找了四個司寢,但是如果你看上了昨夜那個小宮女,也可以先開開葷?!苯ㄎ涞叟牧伺奈寤首拥募绨虻?。 按理說,宮里的宮女都是皇上的人,皇子們就算看中了,也不能不管不顧的把人給要了,有失體統(tǒng)。 這會兒建武帝既然開了口,繡夏那便是過了明路,五皇子多久想要,要了就是。 五皇子動了動嘴唇,臉更紅了,半天才回了一句:“兒臣知道了。” 自覺做成了一件好事,又和兒子交流了一番感情,建武帝笑的更開心了。 吳太監(jiān)在馬車前頭坐著,聽著建武帝哈哈大笑了好幾次,就知道今天他的心情很好。 實際上,昨日五皇子離開了帳子之后,建武帝的情緒就一直很高昂,果然,現(xiàn)在的這六個兒子里面,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外,還是五皇子最受寵,至于淑妃肚子里面那個,端看三皇子就知道了。 車隊又行了兩天,終于到了行宮。 這處行宮就在皇家圍場的邊緣,每年秋天,建武帝都會帶著大臣們來這個地方,接受一些北邊部族的覲見。 北邊向來多游牧民族,性情彪悍果敢,經(jīng)常南下侵擾百姓,一直是夏朝之禍亂,其中便以胡哈爾、叔列塔和琉琺為主。 直到六年前,建武帝下令北征,由駐守北邊的將軍葉禮兵分兩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胡哈爾的老巢,生擒他們的首領(lǐng)呼乍,胡哈爾歸降,從此北邊的防線繼續(xù)向北推進。 而在胡哈爾西北邊的叔列塔和東北邊的琉琺每年冬天也暫時停止了南下。 所以秋獵既是軍事演練,又是外交活動。 行宮處,以葉禮帶頭,部分駐守北防御線的將領(lǐng)正在等著建武帝的召見。 “宣他們進來?!眲倓傘逶「峦戤叄x傍晚的晚宴還有一些時間,建武帝便抽空見了葉禮等人。 葉禮的年紀和建武帝差不多,但雙鬢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 他出生草莽,入伍時正逢北邊來擾,被拉去當(dāng)了草頭兵,連個名分都沒有。 后來在一場戰(zhàn)爭中傷了頭,失了記憶,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之后,只記得自己姓葉,其他什么都給忘了。 因著沒有登記造冊,也不知道他是誰,便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葉禮,這也是這位威名赫赫的名將最為遺憾的地方。 君臣兩人實難見面,一番對奏之后,建武帝也不免說起了此次地震之事:“地動之后,北邊恐有異動,叔列塔和琉琺仍然賊心不死,不愿歸降,還需愛卿為了北邊的百姓,時刻盯緊這兩頭餓狼?!?/br> 說起來這三個部族之所以難搞,更多的是因為他們地處北方,氣候和地形都不利于夏兵,再加上貧瘠之地?zé)o甚可圖,如果不是他們經(jīng)常南下擾民,夏朝也不會費力氣去和他們打仗。 另外一邊,五皇子也剛剛換好了衣裳,只是頭發(fā)還有些濕,繡夏正拿著布巾給他攢著上面的水汽。 “額頭還疼不疼?”五皇子閉著眼問道。 繡夏小聲道:“不疼了?!?/br> 五皇子道:“我看看。” 他睜開眼,轉(zhuǎn)過頭去,剛好看到繡夏小巧白皙的下巴。 繡夏趕緊低下頭來,垂著的睫毛顫動得像是振翅欲飛的蝶。 豆腐一樣的白嫩肌膚,飽滿而紅潤的唇,精致的鼻,還有那一雙總是垂著的眼。 五皇子喉結(jié)一動,眼睛不自主的滑過了衣襟處的飽滿。 不過他的注意力最終還是放在了繡夏的額頭上。 那個結(jié)了痂的疤痕有些丑,繡夏自己都不想看,被五皇子盯著,更是渾身難受。 明明是那么丑的東西,繡夏握緊了拳頭。 五皇子余光瞟到了繡夏的動作,也不再看,反而道:“這疤不丑,我不討厭?!?/br> 繡夏一愣,然后又聽他道:“你也別擔(dān)心,那藥是好藥,連著涂上一個多月,便一絲痕跡都留不下來?!?/br> “好了,伺候我更衣吧,晚宴要開始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叔列塔、胡哈爾和琉琺是什么鬼,我也不知道,嘻嘻嘻。 本篇大約也會涉及朝堂和戰(zhàn)場,不是僅限于后宮的,等著我開腦洞吧,咔咔咔。 ☆、秋獵前 這次晚宴是設(shè)在行宮,皇子、大臣還有部族首領(lǐng)自然是在殿內(nèi),而其他人便被按著官職大小依次安排在了大殿之外。 至于繡夏他們這些宮人,便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哪里也不許去。 葡萄用剪子剪掉了多余的燭心,房間里亮了一些,但是微涼的天氣還是讓她不由攏了攏衣裳。 繡夏就著燭光正在做針線,眉眼恬靜,就連額頭上的疤痕看起來也不那么嚇人了。 葡萄雙手托腮,呆呆地看著繡夏,繡夏停下手上的動作,笑著問道:“一直盯著我看什么?” 葡萄吞吞吐吐道:“我聽他們說,殿下要納了姑娘,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葡萄從小跟著繡夏,繡夏脾氣好,所以兩人時不時也說些私密話。 繡夏一愣:“你都是從哪兒聽說的?” 葡萄道:“宮里的人都在傳呢?!?/br> 這個宮里自然指的是朝陽殿。 繡夏抿著唇道:“瞎說什么呢,殿下沒有那個意思?!?/br> 葡萄糾結(jié)道:“可是姑娘長得這么好看?!?/br> 繡夏撲哧一聲笑了:“長得好看有什么用,你看宮里的娘娘們,哪個長得不好看?” 葡萄打了一個哆嗦,這些年宮里的女人來來去去,得寵的還是那幾個,更多的卻是火了一段時日,然后就悄無聲息了。 兩個人各有心事,一時之間只聽得見蠟燭燃燒的聲音。 沒過多久,外頭就傳來了喧嘩聲,繡夏趕緊把手里的東西扔在桌子上:“肯定是殿下回來了?!?/br> 他們住在行宮里面的扶云閣,是個兩進的院子,繡夏讓人備了水,鋪了床,然后就見五皇子被人扶著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繡夏瞟了一眼王德光,王德光也是神色惶恐,想來是晚宴上面有什么事情惹得五皇子不痛快。 五皇子不愛生氣,或者說他一生氣便是生悶氣,雖然不會遷怒下人,但整個院子也會跟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他一回來就吩咐道:“你們都下去?!?/br> 一屋子的人就趕緊退了出去。 繡夏不好問前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行宮里的消息傳的也不慢,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所以沒多久,繡夏就知道了五皇子生氣的原因。 “區(qū)區(qū)一個蠻子,還敢大放厥詞,想要求娶公主!” “是啊,那蠻子聽說都四十多了呢,宮里的大公主今年也就才十七,他還敢這樣說。” 這個蠻子指的是胡哈爾的首領(lǐng)呼乍,六年前他被葉禮給生擒,不得已只有歸降夏朝,前幾年還算安分,但是這兩年好像又蠢蠢欲動起來。 國家大事繡夏不懂,但是在宮里不免聽上一兩耳朵,只能當(dāng)個閑話來聽。 五皇子卻似乎是被氣狠了,這兩天臉色都臭得很,之前還要拉著繡夏說話,現(xiàn)在卻是話都不說,只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繡夏也覺得奇怪,宮里的大公主是皇后所生,平日里和五皇子一點來往都沒有,怎么會氣的這么厲害。 想來想去,只能把這原因歸結(jié)于兄妹情深? 呼乍提了一次要求娶公主之后,之后又頻繁的向建武帝請求,建武帝恨不得把這個胡子拉碴的蠻子給拉出去斬了,但是他一死,胡哈爾必亂,夏朝又得派兵平亂。 到了正式秋獵的前一天晚上,五皇子用過晚膳后,把繡夏給留了下來。 王德光抹了一把汗,只要五皇子有心情談些兒女之事,那他們伺候起來也不用擔(dān)心掉腦袋了。 繡夏不知道五皇子要對她說什么,只好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 五皇子卻道:“你家鄉(xiāng)是哪里的?” 他從前問過一些繡夏家里的事情,不過都是泛泛而問,從沒想要真正了解。 繡夏道:“是榕城的?!?/br> “榕城啊?!蔽寤首拥?,他之前見繡夏的相貌,還以為她是江南那邊養(yǎng)出來的女子。 榕城名字聽著像是枝繁葉茂,實際上卻是燕京西北邊的一座城,離著北邊部族有些近,也時常受到北蠻南下所擾。 “你見過北蠻子?”五皇子問道。 繡夏進宮時才八歲,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是北蠻子的事情卻是還有些印象:“每年入冬之前,就會有人來村子里拉人,哪家有壯丁就會被拉走,他們說這個是草頭兵,沒有編制,就去湊個數(shù)?!?/br> “我聽我娘說,家里原來有個大伯,也是這樣被拉走的,那會兒我爹才成親,還沒考上童生,長得也瘦弱,大伯牛高馬大的,就被看中了?!?/br> “我們是在榕城邊上的一個村子里,北蠻子沒來過,聽說只有一年闖進了榕城,也是那年我大伯就失了蹤?!?/br> “我爹一直郁郁,覺得自己害死了大伯,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會走得那么早?!?/br> 五皇子一時有些沉默。 “這樣的事情很多嗎?”他問道。 繡夏點點頭。 五皇子揮揮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德光在外頭等了半天,本來以為今天里頭要叫水,結(jié)果卻見繡夏完完整整的走了出來。 他心里哀嚎一聲,看來五皇子的低氣壓要繼續(xù)了。 屋子里,五皇子實在看不下去書,站起來左右踱步。 他之前也來參加過秋獵,不過那會兒呼乍的態(tài)度很是恭敬,這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夏朝這般強大,誰見了不該恭恭敬敬的? 但是前幾日晚宴上面的事情簡直打破了他的認知,一個小小的部族,也敢在皇帝面前放肆! 從前五皇子想的是怎么在朝堂上奪得一席之地,至少要有個好的藩地,至于當(dāng)不當(dāng)皇帝,他有些隱隱的野望,但是卻不敢想。 十四歲的少年,再沉穩(wěn)再有野心,也不敢想那個位置。 他所有的認知和計劃都是建立在夏朝的“里面”,夏朝就是整個世界,至于夏朝之外,都是蠻子。 可是現(xiàn)在,五皇子不確定了,他開始看到了夏朝的“外面”。 “王德光?!蔽寤首咏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