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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閽人磨磨蹭蹭了半日,方才把師太請了進(jìn)去,待姜大郎聞知妻子的死訊, 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的時分了。 姜大郎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好半晌:“怎么回事?真是阿曾?莫不是弄錯了吧?” 靜慧師太連連賠罪,就差沒跪下磕頭了。 姜大郎反復(fù)問了幾遍才明白過來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股悲意突然襲來,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為何會這樣!” 他與曾氏這幾年形同陌路,可當(dāng)年新婚燕爾時也有過綢繆的光景。姜景仁本就不是記仇的人,如今曾氏人都沒了,那些是非恩怨都隨風(fēng)而逝,留下的倒都是早些年兩個人舉案齊眉的回憶。 靜慧師太趕緊勸道:“還請施主節(jié)哀順變?!?/br> “究竟是怎么起的火?”姜大郎哭了一會兒,這才想起追問緣故。 靜慧稟道:“貧尼進(jìn)去屋里看過,見一盞油燈倒著,想是因什么緣故帶倒了,燒到旁邊的帳幔,貧尼真是該死......” 姜景仁抬抬手:“與師太何干,伺候的下人呢?” “伺候夫人的那位小施主也沒能逃出來?!膘o慧師太皺著眉頭,唱了聲佛號。 “唉......”姜景仁也嘆了口氣,他不記得跟隨曾氏去隆慈庵的是哪個婢子了,心里想著回頭叫蒲桃查下冊子,若是有家人就多送些財(cái)帛去。 “姜施主,”靜慧師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另有一事......貧尼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講......” “師太如實(shí)說來便是?!苯叭蔬B忙道。 “起火時恰好有個小尼起夜,便叫醒了眾人,其時火勢還未蔓延開來,夫人的尊體......也尚未化為焦炭,貧尼一看,那脖頸上赫然是一道勒痕,房粱上也找到半截?zé)龜嗟睦K子,尊夫人......似是自經(jīng)而亡......” 姜景仁腦袋里如同塞了一團(tuán)亂麻:“阿曾?怎么會......” 以他對曾氏的了解,再怎么樣她也不像是會輕生的人——輕旁人的生還差不多。 這事情憑他一個人是理不清楚了,姜景仁只得稀里糊涂地含混過去,也沒追究隆慈庵的責(zé)任,反而從私帳里支了筆錢給她回去修繕房舍,又以姜家老太太的名義添了香油,這才吩咐一名心腹管事帶了人去隆慈庵替曾氏收尸。 打發(fā)走了靜慧師太,他越想越疑惑,只得叫來長子姜曇生商議。 姜曇生聞知繼母亡故的消息也是目瞪口呆,聽姜景仁把她死狀一說,愈發(fā)摸不著頭腦:“怎么說母親都是在xx庵沒的,那主持師太難道就沒個說法?” 姜景仁叫兒子這么一說,才發(fā)覺確是這么回事,可人已經(jīng)放走了,還給了錢,總不好又反悔要追究她過錯吧,只得心虛地道:“我們這樣的人家,事情鬧大了不好看相,更不好鬧到官府去,你三妹和蘇家正議著親,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姜曇生想起三娘子,心里一陣酸楚,這個meimei也算是命途多舛,前一樁姻緣因?yàn)樽约河H娘而不了了之,和蘇家的親事剛剛有些眉目,又出了這檔子事。 “三meimei還不知道這事吧?”姜曇生苦著臉問。 “我還不知怎么同她和八郎姊弟倆開口。”姜景仁搖頭嘆息道。 *** 對于姜家來說,這一年的年關(guān)特別難過。 曾氏的死訊一經(jīng)傳開,在闔府上下掀起了軒然大波。 最不好受的自然是三娘子和八郎,八郎年紀(jì)小,自記事起曾氏便已是那偏執(zhí)的模樣。他為母親哭了幾日,漸漸的也就從喪母的悲痛中走出來了。 姜明淅卻是終日茶飯不思,以淚洗面,她既悲悼母親的亡故,又忍不住擔(dān)心自己的姻緣,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想到姻緣,立即加倍地愧疚自責(zé)。 鐘薈知道曾氏的死八成是蒲桃的手筆,曾氏曾將真正的姜二娘置于死地,又差點(diǎn)害得姜老太太一病不起,鐘薈自問不曾虧欠她什么,袖手旁觀也無可厚非,可是她在一雙弟妹面前做不到問心無愧。 每次姜明淅撲在她懷里痛哭的時候,她一句勸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默默撫著meimei一日比一日消瘦的脊背,期望著這一切快點(diǎn)過去。 每天探望了三娘子和八郎回到自己院子里,鐘薈都覺得心力交瘁,幸而有衛(wèi)琇陪伴著,不需要說什么開解她,只是靜靜地陪她一起讀會兒書,或者對著她肚子里的孩子說幾句傻話,也讓鐘薈輕松不少。 *** 曾氏死的時機(jī)很不巧,鬧得姜家上下人仰馬翻。 本來所有人都鉚足了勁準(zhǔn)備慶賀新年,主母一死,這年是徹底過不成了。 為了過年特地置備的彩錦紅紗全都收了起來,下人們連夜從庫里把喪儀用的料子和香燭清點(diǎn)出來,不夠的還須加緊采買,大年下的金市上許多鋪?zhàn)右呀?jīng)關(guān)上了們。 廊廡下的彩畫琉璃風(fēng)燈撤換成了素白的,看著太喜興的帷幔和屏風(fēng)都要撤換,園子里枯樹上為了過年扎上的紅絹花朵全要扯下來,婢子們白白忙活了好幾日。 喪禮不能簡慢,可大節(jié)下的確實(shí)又多有不便,姜景仁每日對著來請他示下的管事們一籌莫展,好在有個能干的蒲桃替他分憂,將曾氏的喪事cao辦得井井有條,連最是吹毛求疵又好為人師的方姨媽也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曾氏落葬的日子是個難得艷陽天,碧空如洗,連日陰霾一掃而空。 姜景仁帶著一眾子女扶著靈車出了門,前腳剛走,蒲桃便去松柏院給姜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與兒媳雖說斗了幾十年的氣,可她始終是個厚道人,哪怕隱隱明白兒媳是犯了什么錯才被送去尼寺,她也不愿看她就這么命喪黃泉——她老婆子這不是命大沒事么。 年紀(jì)大了,見不得這些生離死別的事,姜老太太躺在床上,想起往昔的種種,心里堵得發(fā)慌。 蒲桃一身縞素地走到姜老太太床前,見她閉著雙眼,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輕輕地湊到跟前叫了聲老太太。 老太太睜開眼睛,定神辨認(rèn)了一會兒,這才認(rèn)出是誰:“哦,是蒲桃啊,你來啦,這幾日辛苦你忙里忙外了?!?/br> “是奴婢該做的?!逼烟艺f著在姜老太太床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用她肯定聽不清的聲音說道,“老太太,奴婢走了,您多保重?!?/br> 姜景仁回到府中,忙活了半日,突然想起似乎有好幾個時辰?jīng)]見到蒲桃的影子,忙吩咐下人去找她過來。 下人找遍了闔府也沒找著蒲桃,四處一打聽,都說有一會兒沒見著白姨娘了。 姜景仁起初沒放在心上,以為她是在哪個偏院里歇息,到了夜里還不見她回院子,這才著了慌,挨到天亮派人去向京兆打聽,查了前一日的出城紀(jì)錄,并沒有姓白的女子。 蒲桃就這樣突然不知所蹤。 鐘薈讀完蒲桃留給她的信,把絹帛遞給衛(wèi)琇:“這信不是寫給我的,是當(dāng)日送去給曾氏的那封?!?/br> 第193章 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