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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亂世宏圖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事發(fā)前半個月,陶正和李有德兩人奉命前往友鄰部隊教導新兵練習槍棒,因而逃過了一場死劫。之后二人畏懼李嗣源斬草除根,都悄悄開了小差。在外邊做刀客為生隱姓埋名六七年,直到李嗣源的死訊傳來,才先后返回了故鄉(xiāng)。

    回家之后,陶正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與官府產生任何瓜噶。無論是唐晉遼漢,俱當他們是一群過路神仙。而李有德,則念念不忘銀槍效節(jié)軍昔日的輝煌,總想著把逃難在外的老兄弟們都收歸自己帳下,然后尋找機會,東山再起。

    雙方說不到一處,自然斷絕了來往。誰知李有德苦心積慮重建銀槍軍不成,竟又起了化家為國的心思。趁著遼軍大舉南下,后晉在地方上的力量被掃蕩一空的當口,發(fā)動青壯筑起了堡寨,并且不斷向四周探出爪牙,通過威逼利誘等諸多手段,將臨近的數(shù)個村落,掌控在了自己的實際統(tǒng)治之下。

    契丹人被迫北撤之后,河北各地的綠林豪杰紛紛趁機攻城掠地,自封官爵。大漢皇帝劉知遠忙著對付首惡杜重威,既騰不出手來肅清地方,又怕兵馬過于靠近燕云十六州,引起遼軍的大舉反撲。干脆捏著鼻子,將臨時邊境附近大部分自封的節(jié)度使、刺史和縣令們都認了下來。

    李有德雖然因為聞訊的時間太晚的緣故,沒來得及搶占縣城,做事卻愈發(fā)肆無忌憚。仗著自己跟太行山的大當家呼延琮有交情,居然開始截留臨近十數(shù)個村落的賦稅。并且以鄉(xiāng)規(guī)取代律法,跟地方官府分庭抗禮。那縣令孫山自身來路不正,又忌憚太行山群寇的實力,根本不敢去管,任由李家的氣焰越來越囂張。

    數(shù)月之前,李有德忽然派媒人登門,想給自家小兒子娶陶三春為妻。陶正堅信李家的人如此折騰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自取滅亡。因此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聯(lián)姻的提議。隨即,李家寨便開始派說客來,要求陶家莊加入李家寨為首的聯(lián)莊會,一起結寨自保,共同進退。

    這個提議,比雙方聯(lián)姻還不靠譜,當然再度遭到陶家莊的拒絕。因此,李家寨徹底懷恨在心。一個多月前,李有德在趕集的時候突然發(fā)難,聯(lián)合數(shù)名不知道從哪里搜羅到的好手,以提親被拒絕受到羞辱為名,將陶正打得當場吐血,臥床不起。

    昨晚陶三春賭氣,連夜跑出了莊子。原本準備跑到山上二十里外的尼姑庵湊合幾晚上,等到幾個客人離開后,再回家繼續(xù)侍奉老父。誰料黑燈瞎火中,卻與李家寨的一哨人馬碰了個正著,雙方一言不合便起了沖突,隨即寡不敵眾,被對方用繩索絆倒,抓了過去。

    陶大春遲來一步,恰恰看到自家meimei被擒。連忙出手相救,然而李家這回派出來的子弟不僅數(shù)量龐大,身手也非常了得。一番惡戰(zhàn)之后,陶大春非但未能如愿救回自己的meimei,反而被打得口吐鮮血,完全憑著腳下的騰挪功夫一流,才勉強逃出了生天。

    那李家寨的人見他逃走,也不全力追趕。只是在背后大聲喊叫,要陶大春帶話給他老父,三天之后,作為娘家人到李家寨出席雙方兒女的婚禮。不管屆時肯不肯出席,都不會再改變婚期。聘禮和婚書會很快派人送上,陶家莊的嫁妝,也要準備充足,免得鬧出笑話來,雙方都沒有臺階可下!

    “不是老夫不舍得一個女兒,而是那李家寨明顯不只是沖著小春一個人而來!”說道傷心處,陶正老淚縱橫,不斷搖頭長嘆,“今天搶了小春,明天就會把小冬、小梅、小霜他們紛紛搶走。然后就是零敲碎割,逼著陶家莊向其低頭。若是他家能安心做個地方豪強也罷,好歹大伙把女兒都送出去后,還能落下條活路。他家又存著裂土封茅的心思,萬一不成,恐怕就是舉族被誅,連帶著我們這些被協(xié)裹進去的,也落不到好下場!”

    “是啊,是啊,我們幾個老漢原本已經想忍了,但轉念一想,這樣忍下去,哪一天才是個頭??!”

    “可不是么?你也想當土皇上,我也想當刺史節(jié)度使,左近就巴掌大的地盤,能容下幾頭老虎???!”

    “唉,我們這些老實人,真是沒有活路?。 ?/br>
    ……

    其余幾個莊子上的頭面宿老,也紛紛流著淚搖頭。眼角的余光,卻不斷在柴榮、趙匡胤和寧子明三兄弟臉上偷偷掃視,巴不得立刻能看到自己所希望的表情。

    然而讓他們略感沮喪的是,柴榮、趙匡胤和寧子明三兄弟聽完了陶正的陳述,反而不像先前那樣義憤填膺了。相反,哥仨臉上都出現(xiàn)了一絲凝重,以目互視,相對輕輕搖頭。

    “壞了,他們三個怕了,不敢管了!”眾鄉(xiāng)老們心里頭一涼,有種無力的感覺,瞬間從腳底一直傳到了頭頂。想要給陶正使眼色,讓他多說幾句。后者卻故意把頭低下,目光對著地面,不肯對周圍的暗示做任何回應。

    “老丈,此事,您老應該早些告訴我等!”就在眾鄉(xiāng)老們急得火燒火燎之時,三兄弟當中年紀最長的柴榮,忽然低聲說道:“李家寨在陶家莊又沒安插眼線,怎么可能恰巧堵在了春妹子去尼姑庵借宿的路上?很顯然,他們昨夜的目標,就是貴莊。不小心被春妹子和大春兩個撞破了行藏,才臨時改變了主意,以婚禮為餌,引誘你們自投羅網(wǎng)!”

    第七章 塵緣(四)

    “啊——!”眾鄉(xiāng)老聞聽,個個大驚失色。如果柴公子的推測為真,大伙昨夜,豈不都睡在了刀尖兒?萬一被李家寨的人偷偷摸到村子里,趁夜發(fā)起偷襲,倉促之下,恐怕村子里人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抵抗!而將陶家莊的男人全都殺光之后,李家寨只要把惡行朝土匪身上一推,以地方官員的得過且過,肯定沒有勇氣去揭開“土匪襲村”的幕后真相!

    那陶正老漢,也聽得背后冷汗淋漓。瞪圓了眼睛,低聲驚呼,“他,他們怎么敢如此狠毒?他們,他們就不怕報應么?小老兒,小老兒自打退出行伍之后,半輩子都與人為善……”

    “亂世當中,哪有什么公道可言。那李家寨按你所說,既然所圖甚大。若連近在咫尺的陶家莊都拿不下,日后還憑什么跟別人去爭?”看不慣陶老漢的迂闊,趙匡胤瞪了他一眼,大聲敲打,“怪就怪在你們自己,明明與虎狼為伴,卻一點防備都不做。我看大春兄弟的身手很不錯,您老更曾經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如果早日把莊子里的年青后生都組織起來,拿著兵器自保,他李家寨即便野心再大,牙齒還未長齊之前,又怎么敢啃陶家莊這塊硬骨頭?哼,自己既然安心做一塊肥rou,就別怪虎狼惦記著!”

    “這……”老陶正被他說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周圍其他眾青壯男子,也瞬間都低著頭,恨不得找條地縫往里頭鉆。

    受祖訓所限,陶家的后人輕易都不愿出去做官。更不愿意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跟鄰近其他村落起什么爭執(zhí)。故而雖然村子中大部分成年男子都曾經練過武,卻對外界沒任何什么威懾力。在太平盛世之時,這樣的村落,當然是官府眼里一等一的良善,不斷受到嘉獎照顧。而在亂世當中,這樣的村落,恐怕就正如趙公子所說,在任何有野心的人眼里,都是塊大肥rou,誰都想撲上去狠狠咬幾大口。

    “算了,現(xiàn)在說你們什么,都已經晚了!”見周圍鄉(xiāng)親一個個被被自己數(shù)落得不敢還嘴,趙匡胤心里愈發(fā)怒其不爭?!拔覀兏缲砟軒偷昧四銈円淮危瑤筒涣四銈円惠呑?。如果你們永遠是這幅德行,還不如就認下了親事,然后去給李家寨做牛做馬,好歹等多活幾天,不會有人現(xiàn)在就死!”

    眾鄉(xiāng)親聽他說話刺耳,個個心生怒氣,卻依舊不愿出言相抗。唯獨老漢陶正,咬了咬呀,拱起手來說道:“趙公子所言甚是,陶家莊落到今天這般田地,著實怪不得別人。還請三位貴客出手,幫助我陶家莊平安渡過此劫。若是能如愿,我陶家子弟,肯定痛改前非,知恥而后勇!”

    “廢話,我倒是想一走了之呢,奈何我家三弟不肯!”趙匡胤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但應?!暗珟兔σ膊皇菦]有任何條件,從現(xiàn)在起,莊子里的所有男丁,都聽我們三兄弟調遣。咱們把丑話說到前頭,你們若是答應,我們三兄弟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絕不后退半步。你們若是不答應,咱們就一拍兩散。昨晚和今天吃你們的,穿你們的,咱們拿我家三弟那根鋼鞭來頂賬。仔細稱稱重量,你們肯定還有賺頭!”

    知道寧子明此刻方寸大亂,柴榮又是個君子心腸。所以他干脆主動做起了惡人,逼迫陶家莊交出指揮權,無條件聽從三兄弟的調遣。一番話說出來,陶正老漢和其余宿老們雖然聽得刺耳,卻也知道,自家沒有帶領青壯們從李家寨手里討還公道的實力。于是郁悶歸郁悶,幾番用目光交流之后,便紛紛點頭答應,“那是自然,昔日易縣殺賊之功在那擺著呢,今天的事情,當然任由三位做主!”

    “三位貴客盡管下令,我等莫敢不從!”

    “三位肯主動替我陶家莊出頭,我陶家莊子弟,焉有不服從調遣之理?若是誰敢造次,族規(guī)第一個饒不了他!”

    ……

    “那就好,先安排人手去做飯。大伙吃飽了肚子,拿上兵器,若是有鎧甲、盾牌和弓箭,也盡量都帶上。然后回來,聽我大哥調遣!半個時辰,所有人只給半個時辰。若是半個時辰之后有人不到這里應卯,我們哥仨拔腿就走!”趙匡胤索性惡人做到底,瞪圓了眼睛咆哮。

    “遵命!”眾鄉(xiāng)老帶頭拱手施禮,然后小跑著離開。其余青壯男子見鄉(xiāng)老們都低了頭,也紛紛快步離去。該填飽肚子的填飽肚子,該準備兵器鎧甲的準備兵器鎧甲,如螞蟻般,忙成了一鍋粥。

    趁著眾人做準備的功夫,柴榮、趙匡胤和寧子明三人,也返回陶正家飽餐了一頓。隨即找了趁手的兵器,用生牛皮剪開臨時趕制了幾件坎肩兒,盡最大可能地將各自收拾了一番,氣勢昂揚地返回了打谷場。

    趙匡胤是將門之后,柴榮和寧子明兩個,都有過指揮上千兵馬的經驗,三人收拾整齊了往鄉(xiāng)民們面前一站,立刻顯示出了彼此之間的巨大差別。不懂行的人,心中頓時暗暗喊了聲“好”。懂行的人,如老陶正、陶大春和極其少數(shù)的幾個鄉(xiāng)老,則對今天的救人行動,無端又多生出了數(shù)分信心。

    在吃飯的時候,三兄弟已經制定出了一條切實可行策略。眼下趁著大伙心氣足,立刻開始調配人手,整理隊伍,指派底層軍官。先將青壯們以十人為隊,分做六隊。然后由鄉(xiāng)老們從每十人中,選拔出一個隊正。接著將任務細化分派到每個隊,將行動次序跟隊正反復交代清楚,最后,則命所有人站在了一塊磨盤旁,準備啟程出發(fā)。

    雖然只是粗略整理了一下,眾鄉(xiāng)民已經不再是先前那幅亂哄哄模樣。所有人按著分隊排成縱列,六個縱列鄉(xiāng)鄰而站,槍在手,刀出鞘,隱隱約約,竟露出了幾分殺氣。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柴榮跳上磨盤,用力揮舞手中長槍,“此時此刻,若戰(zhàn),你們當中肯定有人會死。不戰(zhàn),你們可以多活幾年,但妻子兒女早晚就會像春妹子那樣被人搶走。眾位兄弟,爾等愿意還是拼死一戰(zhàn),還是愿意把自己的妻子女兒雙手奉上?五柳先生的后人們,請告訴我你們的選擇!”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眾老少爺們舉起兵器,對天高呼,剎那間,氣沖霄漢!

    第七章 塵緣(五)

    陶家莊與李家寨的直線距離還不到三十里,中間卻隔著一座不算太矮的山包,因此說起來沒多遠,不花上兩三個時辰,卻休想趕到目的地。

    而只要在山頂上安置幾名斥候,山腳下的風吹草動,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陶家莊的隊伍剛剛離開村子沒多遠,消息已經及時地傳到了李家寨的寨主李有德耳朵里。

    “看來我那老哥哥還挺有血性的么?”對于陶家莊的反應,李有德絲毫不覺得以外,揮揮手命令斥候退下,冷笑著點評。

    “他要是真有血性,就不會做這么多年的縮頭烏龜了!”高家梁的莊主高順,是最早追隨到李有德旗下的眾鄉(xiāng)賢之一,撇了撇嘴,冷笑著道?!凹热凰搅祟^,這次就別再指望縮回去了。咱聯(lián)莊會成立這么長時間,總得有個像樣的東西祭旗!”

    “只可惜陶家莊的那些后生們了,里邊有幾個身子骨相當結實。若是能收服下來,稍加打磨,就是一個種田的好手!”許家窩鋪的莊主許由,心腸相對和善,搖搖頭,帶著幾分不甘說道。

    “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不殺他一個狠的,周圍的莊子難免有樣學樣!”高順最看不慣就是許由這種既想奪人錢財,又不愿意見血的模樣,橫了他一眼,大聲反駁?!皼r且他們這些姓陶的,還同出于一個老祖宗,彼此之間打斷骨頭連著筋?萬一斬草不除根,難免會留下隱患!”

    “那是,那是!”其余幾個被李有德強行納入旗下的堡主、莊主們,紛紛點頭附和。誰也沒拿陶家莊的上百條男女老少的性命當作一回事兒。

    “我不是想故意留下后患,我是擔心官府那邊,借此發(fā)難!”許由找不到任何支持者,臉色微紅,硬著頭皮提醒。

    “那孫山自己原來就是個土匪,有什么資格管咱們?”高順回過頭,繼續(xù)沖著他撇嘴冷笑,“況且往年各村子為了爭水爭地發(fā)生械斗,官府從來就不聞不問。即便這次死得人稍多一些,那也是陶家莊先打上門來的,怪不得咱們手狠!”

    “那,那……”許由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卻被高順笑得頭皮發(fā)麻,喃喃嘟囔了幾句,主動將頭低了下去。

    “如果陶正肯投降,咱們也沒必要殺人太多!”身為會首,李有德不能讓高順替自己做決定,想了想,做出最后的調整,“如果陶正死了之后,其他人肯放下兵器為奴,也可以考慮留他們一條性命。但陶家莊里的所有田地,無論山田還是水田,一畝都不能再給他們留。事后咱們幾個莊子按著出力多少分,誰家出力最多,誰拿大頭。”

    “但憑李會首一言而決!”眾堡主寨主們心中一喜,躬下身體齊聲答應。

    對他們來說,能把陶家莊的田產分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都可以不列入考慮范圍之內。那當中的大多數(shù)可都是臨近河道的水澆地,畝產量跟大伙辛辛苦苦開出來的荒地,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即便是各村子原有的熟地,跟陶家莊的田產也比不上。畢竟距離河道越近,灌溉起來越方便,即使遇上旱災,至少也能保住一大半兒收成!

    “那我就不客氣了!等會該怎么打,誰擋在正面,誰側翼包抄,誰去封堵陶家莊的退路,老夫上午時已經安排得很清楚。大伙現(xiàn)在就帶領各自的手下去村子前的樹林埋伏,咱們等會兒趁著陶家莊的人遠道而來,累得半死的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見士氣已經可用,李有德站起身,果斷地揮手。

    “是!”眾堡主、寨主們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在進村的必經之路上,把陷阱布置停當。大伙人銜枚,馬綁嘴,悄無聲息地埋伏于道路兩側。只等陶家莊的青壯們趕到,就冷不防沖出去,一口氣結束戰(zhàn)斗。

    誰料從過午子時三刻,一直等到了太陽下山,早就該落入陷阱里的獵物,卻遲遲未至。倒是成群的蚊子和牛氓,趁著傍晚天氣轉涼的機會,全都自草從中鉆了出來。圍著伏兵的頭頂飛來飛去,抽冷子,就狠狠吸上一口血,留下一個又紅又癢的大包。

    各堡主和莊主麾下的弟兄,都是些尋常農家兒郎。受過的訓練有限,怎么可能長時間忍受得了如此折磨?不一會兒,就徹底支撐不住,紛紛從藏身處爬了起來,用野草做成蠅甩子四下亂抽。這下,再也甭指望獵物主動往陷阱里頭鉆了,只要陶家莊的人不全都是聾子,肯定隔著二里地遠,就能聽出前路上的異常。

    “二郎,你手下的斥候呢,怎么還沒送回消息來?”整個事情的主謀李有德,也被蚊子在額頭上咬了好幾個大包,又癢又煩,命人叫過自家負責監(jiān)視敵軍的小兒子,大聲質問。

    “半,半個時辰之前不是剛回來過么?陶,陶家莊的人已經到了對面的山頂上了,當時,當時正,正在山頂上打尖!”二少爺李進被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大聲提醒。

    “那是半個時辰之前,這已經又過了半個時辰了!”李有德狠狠瞪了自家兒子幾眼,厲聲咆哮,“再派人去打探,有半個時辰,人早就走下山來了!”

    “是!”李進不敢跟自家父親頂嘴,立刻小跑著去指派斥候。幾個呼吸的時間之后,卻又氣急敗壞地跑了回來,“阿爺,阿爺,不好,不好了,陶家莊,陶家莊的人停在山頂上不走了!”

    “不走了?”李有德微微一愣,雙目之中射出刀子般的陰寒?!笆浅夂蛘f的么,敢情他們這大半個多時辰,就在山頂上一動未動!”

    “是斥候專門跑回來說的,我剛剛準備過去另行派人,咱們的斥候就把最新消息送回來了!”怕父親拿自己當出氣筒,李進向后退開數(shù)步,迫不及待地補充,“他們怕被陶家莊的人發(fā)現(xiàn),下山時故意繞了一段路,所以才回來得稍微晚了些。他們,他們說,陶家莊的幾個鄉(xiāng)老和陶正之間忽然起了爭執(zhí),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讓隊伍暫且停在了山頂!”

    “嗯——”李有德眉頭緊鎖,對斥候打探回來的消息將信將疑。據(jù)他掌握到的情報,陶正這人雖然平素做事畏首畏腳,在陶家莊的威望卻相當高。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女兒被人家搶走了,卻連調動莊子里的青壯前來要人這點事兒,都做不了主。

    “大爺爺,大爺爺,二叔公請你回去!”正百思不解間,耳畔卻又傳來了自家侄兒李順的聲音,氣喘吁吁,透著如假包換的惶急,“呼延,呼延大當家派人來了。說是,說是想跟咱借點兒軍糧。二叔公才稍作猶豫,就被他們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您老要是再不回去,還指不定要鬧出什么動靜來!”

    第七章 塵緣(六)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壞事做盡的李有德不怕官府,不怕鬼神,對于太行山的綠林好漢,卻是敬畏有加。

    官府雖然吃人不吐骨頭,但吃掉的通常都是普通人家,對他這種頭上長著角嘴里長著牙的地方豪強,向來是以安撫為主。鬼神雖然可怕,畢竟虛無縹緲,聽說的人多,見過的人少。然而太行山的綠林好漢,可是看得見摸得著,并且做事從來沒有任何忌憚。一不小心沒伺候周到,從此這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什么李家寨。并且在賊人沒主動撤走之前,地方兵馬保證連一個屁也不敢放!

    不過當著一堆爪牙的面兒,李有德今晚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慫。否則眾莊主、堡主們一看,敢情你在呼延大當家眼里就是塊隨時都能切上一刀的肥rou啊?那聯(lián)莊會,還是趁早解散了為好!反正大伙的家都靠近太行山,找大佛去上香也多繞不了幾里地,又何必理會李家寨這座土地廟!

    “你先回去,讓你二叔公好吃好喝好招待著,等我安排完了手頭上的事,再看看倉庫里有沒有多余的糧食!”故意將嗓門提高了數(shù)分,李有德對著前來報信兒的李順吩咐。無論臉上的表情還是揮手的動作,都好似沒把前來“借”糧的綠林好漢放在眼里。

    他江湖經驗豐富,咬碎牙齒也能撐出幾分底氣。而他的侄子李順,卻不明白自家長輩的良苦用心。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哀求的話立刻脫口而出,“不是,不是呼延大當家的人,是孟二當家的手下,兩個陌生面孔,難說話得很!”

    “那也讓他們給老子等著!”李有德大聲斷喝,灰白色的頭發(fā)根根發(fā)乍。

    綠林道這兩年有一句很著名的話,寧挨呼延的打,不吃孟二的席。大當家呼延琮即便跟你動了拳頭,也未必會將你當場打死。而招惹了二當家孟凡潤,卻根本無法預測自己什么時候就會大禍臨頭。

    所以話說得雖然極為響亮?李有德卻不敢再多做半分耽擱,隨便跟眾堡主們交代一下暫且收兵十一,便飛一般返回了自家老宅。

    一見了客人的面兒,李有德的心情頓時更加忐忑。他在當?shù)睾诎變傻劳ǔ裕@輩子算是見過不少風云人物。所以平素粗略看一眼別人的舉止打扮,就能將對方的身份地位判斷個八九不離十。而今天,他這一套觀人之術卻徹底失去了效果。兩位太行山上下來的好漢,論氣質要多高貴有多高貴,可身上的衣服和腳下的鞋子,卻是普通到無法再普通的貨色,給李家的管事兒穿,都略顯寒酸。

    “兩位貴客蒞臨,老朽一時有事兒未能遠迎,恕罪,恕罪!”心中越是忐忑,李有德的表現(xiàn)越為恭謹。腳剛一踏過大堂的門坎兒,就立刻躬身拱手,大聲招呼。

    “嗯!”貴客中年紀稍長的那個卻連屁股都沒抬一下,掃了他一眼,低聲冷哼。

    年紀稍幼的客人,則相對禮貌一些。笑呵呵地坐直了身體,輕輕擺手,“李寨主不必客氣,您家大業(yè)大,難免事情多一些。反正我們哥倆只是奉命前來籌集糧食,您即便不露面兒,只要糧食能準備好了給我弟兄裝車帶走,也沒關系!”

    “這——”李有德的老臉,頓時如同被人來回抽了七八個耳光一樣,紅中透紫。這根本不是失禮不失禮的問題,而是對方根本就沒拿他李有德,拿他的聯(lián)莊會當成角色看。否則,即便是佃戶到地主家交租子,地主也會給個笑臉,順帶管頓飽飯吃!

    然而無論內心里頭有多惱怒,李有德卻不敢跟對方當場翻臉。他的聯(lián)莊會到目前為止只具備了個雛形,沒有三到五年的磨合整訓,根本不可能擁有跟太行山群雄分庭抗禮的實力。而在回到自家大宅的路上,他已經摸清楚了來人的情況,就孤零零哥倆騎著兩匹高頭大馬,身邊沒帶著任何隨從。

    這年頭,敢不帶上三五十名弟兄就穿州過縣的,要么是有恃無恐,要么就是被仇家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提著腦袋冒險。而在座的那兩位貴客,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后一種。那他們所依仗的,毫無疑問就是呼延琮這個金字招牌。只有呼延琮麾下的殺星,才敢不在乎沿途的各路蟊賊,招搖過市。如果哪個蟊賊招子不夠亮,膽敢打他們的主意。用不了多久,老窩就會被連根拔起,從此徹底于江湖上銷聲匿跡。

    “光義,把大當家的綠林令給李寨主驗上一驗,以免人家拿咱們兄弟當騙子!”唯恐李有德心里的顧忌不夠沉重,客人當中年紀稍長的那個,忽然笑了笑,將一面木制的令牌放在了身邊的矮幾上。

    “好!”年青的客人答應一聲,將木牌拿起來,遙遙地遞給李有德,“家兄趙元朗,晚輩趙光義,奉孟二當家的命,問候李寨主!”

    “不敢,不敢!”李有德向前快跑幾步,雙手接過令牌,半躬著身體觀摩。

    令牌是常見的棗木所制,算不上珍貴。正面刻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背后,則刻著一輪初升旭日。正是北方綠林總瓢把子呼延琮派手下出來辦事兒的信物,李有德雖然見過的次數(shù)有限,卻印象無比深刻。

    不敢驗看得時間太長,引起對方的惡感。迅速檢查了一下包漿的新舊程度之后,他雙手將令牌舉過頭頂,“李家寨寨主李有德,參見兩位趙統(tǒng)領。遙祝呼延大當家身體安康,威震四海,早日封茅列土!”

    “你倒是甚會說話!”聽李有德祝賀呼延琮早日成為一方諸侯,年長的客人趙元朗臉上,終于有了幾分笑模樣,抬起頭掃了此人一眼,低聲夸贊。

    “我家大統(tǒng)領,將來豈止會裂土封茅?”年少的“趙光義”志向卻有些高遠,伸出一只手將令牌接過,撇著嘴道。

    “嘿嘿,嘿嘿,嘿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下看得短了!”李有德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干笑著捧場。

    “有多大的飯量吃多大碗,也不算錯!”那趙元朗忽然笑呵呵又補了一句,話語如同刀子一樣戳進了人的心窩。

    “嗯——!”李有德的幾個弟子和晚輩氣得兩眼發(fā)黑,手不由自主朝腰間刀柄上摸。太欺負人了,即便你是呼延琮的心腹,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當面打李家寨所有人的臉。況且呼延琮只不過是個大強盜頭兒,有什么資格來瞧不起李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