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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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多謝巡檢開恩!” “巡檢大恩,我們哥倆沒齒難忘!” 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兄弟聞聽,身體又齊齊打了個哆嗦。趕緊拿好話繞住鄭子明,以免此人真的發(fā)了彪,率軍攻入陶家莊大營。把所有糧食輜重連同里邊殘兵敗將的性命,一并收走。 “那咱們就說定了!來,鄭某再敬二位一杯!”鄭子明笑著舉起酒盞,遙遙發(fā)出邀請。 “敬巡檢大人!”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兄弟舉著銅盞往嘴里倒酒,卻壓根無法分辨這最后的一盞酒水到底是什么樣滋味! 軍帳外,懸掛篝火上的綿羊,此刻也只剩下了一個慘白色的骨頭架子。眾幽州將士酒足rou飽,一個個熱得滿頭大汗。圍著在篝火,且舞且歌,“少年膽氣凌云,共許驍雄出群。匹馬城南挑戰(zhàn),單刀薊北從軍……?!?/br> “一鼓鮮卑送款,五餌單于解紛。誓欲成名報國,羞將開口論勛?!必撠熍阃闹輰⑹匡嬀频奶沼碌热算读算叮樋诖舐暢?。 這是唐代的破陣樂,在軍中流傳極廣。所以雙方將士,都耳熟能詳。只是,后邊四句,卻不能從字面上扣得太細。否則,眾幽州將士必將個個都無地自容! “漢兵出頓金微,照日明光鐵衣。百里火幡焰焰,千行云騎騑騑,蹙踏遼河自竭,鼓噪燕山可飛。正屬四方朝賀,端知萬舞皇威?!焙茸砹司频娜?,想不了那么仔細。更何況,軍中的粗胚們,也從來沒關(guān)注過這首歌的內(nèi)容。只是覺得好聽,就不知不覺中學(xué)會了,就順口唱了出來。 “嗯?”正在起身準備帶隊離開的韓德馨,輕輕皺起了眉頭。他讀得書多,心思也仔細。暗中下定決心,回去后一定要把破陣樂的詞重新填過,以免將士們再稀里糊涂的唱下去,日后釀成大禍。 “嗨,別多事,沒人在乎,他們根本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估計也沒幾個人聽得懂!”剛剛走出帳門的耶律赤犬知道自己啊弟弟的心思,搖搖頭,笑著開解?!霸蹅兇筮|國的貴人們,都不愛讀書……啊,啊嚏!” 熱身子被冷風一吹,他忍不住張嘴打起了噴嚏,剎那間,飛沫噴了韓德馨滿頭滿臉。 第十一章 磐石(一) 耶律赤犬和韓德馨兩兄弟急需鄭子明手里的俘虜來鞏固其自身地位,鄭子明也急需兩兄弟手里的糧草輜重來補充鄉(xiāng)勇隊伍的實力,因此雙方談妥了條件之后,交易進行得極為順暢。沒等到第二天中午,已經(jīng)錢貨兩清。買賣雙方,都皆大歡喜。 唯一的缺憾是,當事雙方,都有不少人感了風寒。做交易時,鼻涕眼淚一把接一把地往下流。待回到軍營中,也不見絲毫好轉(zhuǎn)。被碳盆里的熱氣一哄,頓時就又是幾個大噴嚏。 “啊,啊——嚏!”鄭子明用草紙捂著鼻孔,痛苦地連連搖頭。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啊,啊——嚏!”“啊,啊——嚏!”“啊,啊——嚏!” 陶大春、李順兒、陶勇和郭信等人,不肯讓鄭子明“專美于前”,也跟著不停地打噴嚏。一個個兩眼發(fā)紅,淚流不止。 唯獨軍師潘美,由于脊背受傷的原因,昨晚未能與鄭子明一道出席酒宴,進而“幸免于難”。此刻見到眾人的凄慘模樣,他忍不住將身體側(cè)轉(zhuǎn)過來,幸災(zāi)樂禍地捶打床板,“該,活該!大冷天,先吃一肚子烤rou,然后再頂著滿身熱汗去雪地里行軍,你們不傷風,誰還傷風?” “殺,殺敵三千,自損八,八,啊,啊——嚏!”郭信對他的觀點,卻不敢茍同。轉(zhuǎn)過身,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大聲辯解,“自損八百而已,值!況且咱們這邊,還有巡檢這個神醫(yī)在?!?/br> “咱們這邊,得了傷風的不過是二十幾人。敵人那邊,昨天晚上一起烤火吃rou的,還有今天早晨被送回去的,加在一起恐怕不會少于五百!”陶大春的想法,也與郭信差不多,堅信自己這邊無形中已經(jīng)給敵軍制造了十倍以上的殺傷。 李順兒則更甚,簡直把鄭子明當成了神仙,哪怕自己病得已經(jīng)對著火盆打起了哆嗦,卻依舊甘之如飴?!澳牵切枕n的哥倆,還在咱家巡檢大人面前裝大頭蒜。呵呵,純一對傻蛋!咱家巡檢所謀,豈是他們兩個所能揣摩清楚的?這回,恐怕病到不能下炕,都不知道自己為啥會生病,更不知道巡檢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哥倆!” “行了,行了,行了,別吹了,再吹,房頂都要給你們吹破了!”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居然引發(fā)了對鄭子明的拍馬屁比賽,潘美又用力捶了幾下床板,大聲打斷,“如果這點兒小伎倆就能讓韓匡美退兵,那整個幽州軍,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頂多是讓他們在陶家莊那邊休整些時日而已。況且此計的最終效果怎么樣,現(xiàn)在還很難說!” 話音剛落,議事堂內(nèi),立刻又響起一陣七嘴八舌反駁之聲。 “他們怎么可能猜到巡檢大人之計?” “他們不可能找到足夠的藥材!” “他們有了藥材,也找不到像子明這樣的郎中,更不會像咱們這邊一樣,提前就做足了準備!出發(fā)之前就給大伙喝過了藥湯,今天一大早,又把傷了風的弟兄專門挑出來,另行安置!” “他們……” 眾將佐一邊抹著鼻涕,一邊驕傲的搖頭,都認為敵軍不可能不中計。中計之后,也找不到什么高明辦法去避免傷風的蔓延。 潘美聽了,依舊不愿意相信,憑著幾百人的傷風,就能拖累到韓匡美所帶來的上萬生力軍。但是內(nèi)心深處,他卻盼望著鄭子明的計策真的能夠奏效,能夠讓敵軍不戰(zhàn)先疲。 “讓生病士卒單獨立營,是個好辦法。但古代兵書上就有記載,并非咱們自己的絕招!”皺著眉頭想了想,潘美再度大聲提醒。站在最壞的角度,來預(yù)測將來大伙所要面臨的危局,“如果應(yīng)對得當?shù)脑?,此計頂多能拖住韓匡美半個月。半個月后,天氣轉(zhuǎn)暖,得了傷風的兵卒不用吃藥也會痊愈。而據(jù)你們昨夜帶回來的消息,臨近三家節(jié)度使已經(jīng)有兩家投降了敵軍,孫方諫也帶著嫡系望風而逃。他一走,易州、定州還有更遠一些的雄州,恐怕很快就要為敵軍所有!” “這——?” “我說潘小妹,你到底是哪頭的?怎么專門朝自己的人頭上潑冷水?!” “可不是么?就算料敵要從寬,也沒有你這種料法!” “定州是定州,咱們是咱們。定州降了,姓韓的總不能一路退回城里去!” “退回去更好,咱們也趁機厲兵秣馬!” 眾人聞聽,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便變了臉色,七嘴八舌地說道。 好不容易讓韓家哥倆上了個大當,自己這邊只是豁出去幾個人得上一場小病,就能給對手以當頭一棒,大家伙當然都高興還來不及。只有潘美這個異類,今天就像吃錯了藥一般,不停地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我,我……”潘美一張嘴巴無法同時應(yīng)付如此多的對手,委屈得臉色發(fā)紅,胸脯不停地上下起伏。 “行了,行了,大伙都別瞎嚷嚷了!潘美的職責,就是把一切都想在前頭?!编嵶用饕姞?,趕緊用手敲了敲帥案,啞著嗓子替他解圍,“把各自身邊的小柴胡湯喝掉,趕緊著,都別找借口拖延?!?/br> “是——了!”眾人頓時苦了臉,把目光從潘美身上移開,轉(zhuǎn)頭去應(yīng)付身邊的大碗藥汁。 “服完了藥,就都趕緊回去休息。記得多喝水,這幾天飯食不要吃得太葷。”鄭子明笑了笑,繼續(xù)大聲吩咐。隨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潘美,微笑著解釋,“陶家莊方圓不到十里,房子不多,可供扎營的位置也非常有限。即便韓匡美懂得將得了傷風的士卒單獨立營,也很難避免疫氣的蔓延。不過你說得對,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這幾天,該做的準備還是要準備,趁著天氣還沒轉(zhuǎn)暖,冰墻還可以再加固一下。正對冰墻的山坡,也可以多灑些水,弄得更光滑一些?!?/br> “我去,我?guī)巳ィ 崩铐樚饋?,大聲請纓,“保準在兩天之內(nèi),讓山坡上無處可以下腳。誰要是想從這邊攻打咱們,先摔他個半死再說!” “末將去加固冰墻!”郭信也放下空空的藥碗,緊隨李順兒之后。自打前天晚上被鄭子明從韓匡美的槍下救了回來那一刻起,他的表現(xiàn)便與先前判若兩人。非但對鄭子明言聽計從,其他事情,也堅決不肯落在別人后邊。 “那就有勞二位了!”鄭子明手下此刻也沒太多人才可用,想了想,笑著點頭。“記得先穿好皮裘,站在門口落落汗。等身體徹底冷下來,再出門。弟兄們出去做事前,也每人喝一碗御寒的藥汁。免得對面的敵軍沒有病倒,咱們這邊先落個傷患滿營!” “遵命!”李順和郭信二人肅立拱手。 他們兩個原本都不是鄭子明的嫡系,但現(xiàn)在看起來,卻都打心底里,把鄭子明當成了自己的主公。潘美在旁邊瞧著心中暗暗納罕,卻又不方面追問:鄭某人到底憑借什么手段,令李、郭二位歸心。只能自己躺倒,無聊地用手指在床沿上畫圈兒。 好不容易熬到李、郭二人的腳步聲去遠,陶勇和其他幾個都頭也都起身告辭離開。潘美頓時再也忍耐不住,一個轱轆翻身坐起,強忍著背后傷口處的疼痛,壓低了聲音追問,“子明老兄,巡檢大人,你,你手頭是不是有藥,讓人吃了就對你死心塌地那種?” “說什么呢,你?”鄭子明被問得滿頭霧水,走上前,單手按住潘美的肩膀,“躺下,別亂動。傷口剛剛好點兒你就往起坐,是嫌自己命長,還是怕留下的疤瘌還不夠大?” “這,這不是有你在么?”潘美被訓(xùn)得臉色微紅,訕訕地應(yīng)付了一句,順勢緩緩躺倒。兩只眼睛望著鄭子明,目光當中充滿了好奇,“你給他們倆灌迷魂湯了?還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特別是郭信,前天還故意跟你對著干!” “哪有什么迷魂湯,將心比心而已!”鄭子明這才知道,潘美想問自己什么事情。笑了笑,輕輕搖頭?!八麄儍蓚€又不是什么壞人,大伙在一起共事久了,自然就會彼此遷就適應(yīng)。況且眼下大敵當前,有勁兒當然更要往一處使!” “就這些?”潘美眉頭輕皺,將信將疑。 已經(jīng)一起共事了小半年,然而在他眼里,鄭子明身上卻依舊充滿了謎團。做事的方式,謀事的本領(lǐng),待人接物的習(xí)慣,還有那離奇的身世。吸引著他不停地去挖掘探索,越挖越覺得鄭子明與眾不同。 而潘某人最初之所以答應(yīng)替姓鄭的做事,卻是為了向陶三春證明自己比姓鄭的強!忽然間,想起一些前塵過往,潘美禁不住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笑,眼睛里浮現(xiàn)了幾分了然。 連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把鄭子明當成了知交。李順和郭信兩個,又怎么可能再三心二意?如此強的親和力,也算是鄭某人的家學(xué)淵源吧!終究他是在皇宮里住過的,祖父和父親,都做過一國之君。 “你笑什么?”鄭子明卻不知道潘美思路如此廣闊。見對方笑得神秘,忍不住低聲問道。 “當然是笑你?!迸嗣喇斎徊豢铣姓J自己已經(jīng)為對方心折,晃了晃腦袋,故意歪著嘴巴說道:“笑你拿著救命的本事,卻做起了殺人的勾當。先利用韓家哥倆的畏懼之心,讓他們帶著大隊人馬冒著風寒出來赴約,還沒忘記朝他們肚子里塞滿了羊rou,用篝火烤得他們一身大汗。待把他們折騰病了,然后再利用病人產(chǎn)生的疫氣,去禍害韓匡美所帶來的援軍。巡檢大人,你這身本事都是哪學(xué)來的?我怎么以前聽都沒聽說過?” “這,這不算是新本事吧!”鄭子明終于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訕笑著做出回應(yīng),“你讀書時讀得不仔細而已。早在前漢,匈奴人作戰(zhàn)時,就喜歡朝對方營地附近亂丟牲畜的尸體。一旦造成瘟疫,就會殺人于無形。跟真正瘟疫比起來,區(qū)區(qū)傷風,才從哪到哪?” “啊——?”潘美聽得又是微微一愣,腦海里,依稀能想起,自己先前讀過的典籍里頭,的確有匈奴人用病死的牲口禍害敵軍的先例。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用手拍打床沿:“奶奶的,都說醫(yī)者慈悲心腸!敢情你讀書時,讀得卻是如何殺人!” “天天擺弄藥方,殺人手段,當然也會學(xué)到一些!”鄭子明好像忽然被這幾句話觸動了心事。抬起自己的手。 第十一章 磐石(二) “裝,裝,撿著便宜賣乖!”實在受不了鄭子明體內(nèi)忽然爆發(fā)出來的深沉感覺,潘美搖著頭用力撇嘴,“就好像誰拿刀子逼著你一般。” 鄭子明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 從瓦崗山白馬寺中那個忘卻前塵的少年,到后來的失國皇子,再到如今的三州巡檢。他的頭上,可不正是始終懸著一把鋼刀?然而,值得驕傲的是,刀鋒處所透出來的刺骨殺氣,始終未能壓垮他,未能讓他閉目等死。相反,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天比一天地強壯,一天比一天適應(yīng)身邊這個世界,適應(yīng)這世界中的歷史與現(xiàn)實。 “就算你能如愿讓韓匡美的軍營內(nèi)爆發(fā)一場時疫,終究不是解決之道。”見自己的言語對鄭子明造不成任何打擊,潘美神色微沮,想了想,又尋去回到了先前的話題,“起初咱們只想趕走前來打草谷小股幽州軍,結(jié)果干翻了韓氏兄弟,就來了馬延煦。現(xiàn)在,好不容易干翻了馬延煦,結(jié)果竟然又把遼國的南樞密院知事韓匡美也給……” “那就先跟韓匡美也做上一場再說!”沒等他把勸告的話說完,鄭子明笑著打斷。 “打完之后呢?咱們接下來怎么辦?這仗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即便你僥幸把韓匡美和他麾下的兩萬大軍也給擊潰,下一次,說不定敵軍會來得更多!”潘美愣了愣,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急促。 弟兄們現(xiàn)在士氣很旺盛,這一點他非常清楚。鄭子明本人因為出乎意料地擊潰了馬延煦,眼下心氣兒很高,這一點,潘美也非常理解。然而,他眼下的想給鄭子明出的主意卻是,見好就收。 見好就收,對巡檢司,對鄭子明本人,也許都是最恰當?shù)倪x擇。如果韓匡美麾下的大軍當中果真爆發(fā)了時疫,趁著這個機會,鄭子明恰好可以帶領(lǐng)大家伙一走了之。只要這支連一千人都不到的隊伍遁入了太行山,幽州軍再想找到他們,就難如大海里撈針。 為鄭子明的面子考慮,潘美盡量把話說得婉轉(zhuǎn)。然而,他的意思,卻已經(jīng)表達的非常清楚。他相信以鄭子明的頭腦,很容易就能理解自己此刻真正想表達內(nèi)容。并且,能夠理智地做出最后抉擇。 然而,鄭子明的表現(xiàn),卻非常令人失望。反復(fù)斟酌了潘美的話,他居然得意地搖了搖頭,傲然而笑,“畢竟咱們捋了遼軍虎須了不是?只是區(qū)區(qū)一個軍寨,卻逼得遼國南樞密院拿出一小半兒兵馬來對付,被人看重到如此地步,咱們無論最后輸贏,都了無遺憾?!?/br> 潘美頓時被他忘乎所以的模樣,氣得直翻白眼兒,“遺憾不遺憾只是活人的感受,死人可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誰說一定要死?最后誰死,還不一定呢!”鄭子明看了他一眼,依舊一幅淡然處之模樣,“我就不信,幽州軍舍得把兵力,全耗在咱們這兒,別的事情都不準備干了。我更不信,偌大的個河北,只有咱們李家寨一處,有膽子擋在遼人的馬前!” “你不信,可改變不了事實。臨近拒馬河的三個節(jié)度使降了倆,剩下那個還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潘美瞪圓了眼睛看著他,連連撇嘴。 憑心而論,鄭子明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很有男人味,很痛快,很過癮。駐地靠近拒馬河的三個節(jié)度使降了兩個,剩下的那個連箭都沒敢放一支就逃之夭夭。而區(qū)區(qū)不到八百兵勇的巡檢司,卻擋了幽州兵馬小半個月,并且?guī)锥戎貏?chuàng)數(shù)倍于己的敵軍。 這戰(zhàn)績,這行為,已經(jīng)足夠?qū)こH遂乓惠呑印H欢?,無論是作為李家寨的軍師,還是作為鄭子明的好兄弟,潘美都不能只貪圖一時痛快過癮。他必須盡可能地想辦法,幫助鄭子明把手頭這支有生力量保存下來。保存下來這群可以同生共死的好男兒,以圖在即將到來的新一輪大混亂中,發(fā)展,壯大,積蓄力量,最后一飛沖霄。 “別人是別人,咱們既然看不起他們,又何必學(xué)他們的模樣?”鄭子明卻好像被接連的勝利徹底沖昏了頭腦,無論潘美怎么勸,都是油鹽不進。 “你……”潘美被問的氣結(jié),用手狠狠拍了下床板,大聲補充,“不想學(xué)他們,總不能螳臂當車!” “不擋一下,怎么知道擋得住擋不?。俊编嵶用魑⑽⒁恍?,胡攪蠻纏。 “你,你非得撞了南墻才知道回頭么?” “如果頭夠硬,撞了也不用回,直接穿墻而過便是!” “你……” 胳膊忽然發(fā)軟,潘美上半身跌回床板上,氣喘吁吁。 該說的話,他都說了,對方就是不聽又能怎么辦?總不能出手將其拿下,然后用刀子逼著他下令現(xiàn)在放棄李家寨,遁入深山?這種事情潘某人做不了,更關(guān)鍵的是,單挑的話,潘某人好像也打姓鄭的不過! 正氣得欲仙欲死之時,議事堂外,忽然又傳來了李順兒那極具特色的聲音,“大人,巡檢大人,軍師,呼延,呼延琮那老孬種來了!從西邊繞路過來的,在山谷那邊的入口,請求入寨。” “呼延琮?他怎么會來這里?”頓時,潘美顧不上再跟鄭子明置氣,疑問的話脫口而出。 孬種兩個字,用來形容呼延琮最恰當不過!前腳欠了鄭子明的救命之恩,后腳又求著鄭子明幫忙安置他麾下的綠林好漢,前前后后欠了這邊偌大人情,結(jié)果幽州軍一來,幾個村落的綠林好漢,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非但沒有人主動過來給李家寨助戰(zhàn),并且走的時候,居然連聲招呼沒勇氣打! “不,不清楚,他沒說!”李順解答不了潘美的困惑,卻能夠?qū)⒆约核娝勅鐚嵪喔?,“他只說,只是說要來給巡檢大人助戰(zhàn)。帶著自己的兒子呼延贊,還有好幾百嘍啰。好多戰(zhàn)馬,還,還有好多輛大車?!?/br> “助戰(zhàn)?”潘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內(nèi)心深處,更是疑慮叢生。 前門拒虎,已經(jīng)非常不易。若是再把呼延琮這昧良心的老狼放進來,巡檢司眾人,這回可是真的要萬劫不復(fù)了! 無論先前爭執(zhí)得多厲害,被氣得怎么火冒三丈。關(guān)鍵時候,他卻忍不住又將目光投向了鄭子明。期待著,后者能夠幫自己推測一下呼延琮的真實來意,并且在自己的協(xié)助下,做出最穩(wěn)妥的決斷。 “沒錯,他肯定是來助戰(zhàn)的!”這回,鄭子明沒有辜負潘美的期待。想了想,認真地點頭?!叭绻藬?shù)不到一千,就肯定是前來助戰(zhàn)的。順子,你先去陪著他說話,告訴他,待鄭某換過衣服,就親自去門口迎接他們!” 第十一章 磐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