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鄭將軍說,王峻已經(jīng)成了板上之魚!”高懷亮和符昭文兩個,先前也曾經(jīng)有過同樣的疑問,但是現(xiàn)在,他們二人的回答聲,卻堅定無比?!八硬坏簦乃x開汴梁那時起,一切就已經(jīng)成為定局!” 第十章 宏圖(七) “也罷,既然鄭將軍如此有把握,老夫就不多置喙!”符彥卿不知道自家侄兒的哪里來得自信?然而作為前來助陣的客軍,卻不能越過柴榮自行調兵遣將。猶豫再三,無奈地點頭。 “殿下在哪兒,速帶老夫去見殿下。”高行周心中的想法其實跟符彥卿差不多,干脆直接命令自己的次子高懷亮頭前帶路,等跟柴榮會了面之后,再做定奪! “殿下說他甲胄在身,不便親自前來迎接。兩位長輩可以先跟他合兵一處,然而再慢慢趕往胙城!”臨出發(fā)前,符昭文早就得過柴榮吩咐。笑呵呵地又行了禮,大聲回應! “也好!那就先合兵一處!”符彥卿和高行周朝各自身后看了看,輕輕點頭。 反正王峻已經(jīng)逃走那么長時間了,現(xiàn)在去追,一時半會兒也未必追得上。還不如先見了柴榮,聽聽他跟鄭子明二人到底作何打算。 抱著客隨主便的想法,二人先將隊伍跟柴榮的嫡系部隊靠攏到一處,然后跟著符昭文和高懷亮去拜見太子。柴榮哪里敢在自家岳父面前托大?聽到親兵匯報之后,搶先一步上前迎接。雙方先客套了一番,彼此見過禮,隨即就迅速又將話頭轉向了戰(zhàn)事。 “那王峻……”符彥卿是柴榮的長輩,資格和實力也比高行周略強,所以率先開口提出疑問。 “子明對此早有安排,岳父和齊王若是不放心,不妨跟著孤一道去追。”柴榮對此早有準備,笑了笑,低聲打斷。 符彥卿和高行周二人猜不出柴榮肚子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只好將信將疑地點頭。三家兵馬合在一處,留下李順兒帶著兩營弟兄負責收攏俘虜和禁軍的潰兵。其他人,匆匆忙忙又踏上了征途。 耽擱了這么長時間,當然不可能馬上咬住禁軍的尾巴。但是在沿途當中,卻總有一伙接一伙的潰兵主動前來投奔,都說先前是受了王駿欺騙,才會跟太子為敵。如今幡然悔悟,決定要痛改前非。請殿下大人大量,給與一次機會將功贖罪云云。 柴榮先前之所以放任王峻帶領大部分禁軍從容撤離,存的就是不想多做殺傷的心思。如今見潰兵能主動前來投靠,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當即讓高懷亮單獨領了一支隊伍,專門接納禁軍將士,一路走一路收編,沒等看到胙城的影子,收編的兵馬數(shù)量已經(jīng)逾萬。 符彥卿和高行周見此,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卻又擔心王峻化名逃走,去投奔契丹,然后引賊入寇。特地叫來了各自的心腹,命令他們帶著騎兵去封鎖沿河個個渡口,捉拿王峻?;钜娙怂酪娛?,就是挖地三尺,也堅決不能讓老賊成為漏網(wǎng)之魚! 大周樞密使王峻,哪里知道自家的形象,在別人眼里是如此的不堪?此刻的他,正帶著樊愛能、李岡、何徵等人,直撲胙城北門。沿途中,雖然眾將麾下的兵卒,都差不多逃走了一大半兒。但每個人畢竟都有一部分心腹嫡系還在咬著牙堅持,這些兵馬全部加起來,數(shù)量依舊高達一萬五千余眾,實力依舊不容輕視。 眼看著目的地已經(jīng)近在咫尺,樊愛能等人,心中也勇氣頓生。策動坐騎湊到王峻身側,七嘴八舌地提議,“樞密,于今之際,最重要的是及時跟太尉聯(lián)絡,讓他提前做好準備?!?/br> “對,胙城雖然有城墻和護城河,但畢竟是個彈丸之地。我軍又剛剛遭受挫折,士氣低落?!?/br> “胙城只可以暫且容身,卻不可做長久駐守打算。我軍糧草輜重也都丟失殆盡……” “先進城再說!”王峻不想聽眾人的啰嗦,皺著眉,大聲打斷,“都小心些!出發(fā)之前,老夫曾經(jīng)留下數(shù)千人馬守在這里,按道理,此刻他們應該出來迎接……” 話剛說了一半兒,忽然間,半空中傳來一陣恐怖的嗩吶聲響,“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緊跟著,已經(jīng)伸手可及的吊橋,猛地被迅速扯起。胙城的四門,同時關閉。北側敵樓上,數(shù)百張角弓迅速拉滿,瞄準城外。一名虎背熊腰的將領從敵樓的二層探出半個身子,手舉銅制的喇叭,大聲斷喝:“王樞密莫走,趙匡胤在此恭候多時!” “你,你……”王峻眼前一黑,差點從馬背上直接栽落。好在身邊的親信及時扶了一把,才避免了他當眾出丑。“你這小賊,欺人太甚!來人,給我奪城!” 如此亂命,樊愛能、李岡等人如何肯聽,紛紛抖動韁繩,扭頭便走,“樞密,追兵,追兵就在身后!” 胙城去不得,還有陳橋驛。過了陳橋驛,就可直奔汴梁。汴梁城的城高池闊,還可以劫持了郭威做人質。大伙未必沒有機會,跟柴榮討價還價! “不能走,越走,軍心越亂,士卒全都跑了,爾等回到汴梁也是等死!”王峻大急,扭過頭,沖著樊愛能等人厲聲提醒。然而,這個時候,眾將誰還拿他的話當回事兒?各自帶著麾下嫡系,爭相逃命,任他喊破嗓子,都絕不回頭。 王峻無奈,只好也撥轉坐騎,帶著自己的鐵桿親信跟上逃命隊伍。一邊走,一邊不停地舉頭張望。眼睜睜看著眾人麾下的弟兄,越走越少,越走越稀,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更沒有勇氣派人去阻攔。 匆匆忙忙跑到了天色將暗,隊伍才終于又重新穩(wěn)定了下來,全部弟兄加在一起,也只剩了五千出頭,并且個個精疲力竭。 回頭掃了幾眼,好像并沒有追兵尾隨,樊愛能等人頓時又恢復幾分底氣。在官道旁找了個避風之處,吩咐大伙停下來吃些干糧,恢復體力。 “還是早點兒走吧,免得夜長夢多,汴梁城內也出變故!”一連串的打擊之下,王峻看上去比當初領兵離開汴梁時,足足老了二十歲。策馬走過樊愛能等人身邊,沒精打采地開口提醒。 “樞密先前把別人看成了無知小兒,如今又覺得對方能一步十算,這前后的變化,也忒大了些!”樊愛能一肚子怨氣正沒地方發(fā),聽王峻說得虛玄,忍不住低聲嘲諷。 “可不是么,大人今天早晨,還說要滅此朝食呢!結果大伙連晚飯都差點沒的吃!” “早知道柴榮如此難對付,咱們何必趟這趟渾水。李重進做太子,和柴榮做太子,不是一個樣么?大伙這輩子又沒指望封侯拜相!” “這回好了,能不能將汴梁城里的家眷接上,去投奔西蜀都兩說了!早知道這樣……” 李岡等人,也徹底對王峻失去了敬畏,一個個撇著嘴,冷言冷語。 “當初老夫沒逼著你們,是你們自己要跟著老夫干的!”王峻氣得臉色鐵青,梗著脖子大聲反駁,“況且如今也不是窮途末路,只要能回到汴梁,老夫就還有機會逆轉乾坤!” 話音未落,耳畔忽然又傳來一陣低沉的畫角聲,“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如寒冬臘月的北風,吹得人心里一片冰涼。 “不是,不是滄州軍,他們,他們用得是嗩吶!” “是咱們的人,太尉來接應咱們了!” “肯定不是滄州軍,滄州軍不用號角!” 樊愛能、李岡、何徵等人,個個臉色煞白。單手抓起兵器,翹起頭,望著號角來臨方向,大聲“祈禱”。 來得肯定不是滄州軍,他們的判斷沒錯!滄州軍不用畫角,用畫角的,且能出現(xiàn)在京畿附近的,只能是大周軍隊。也許是殿前軍,也許是其他地方諸侯!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那支隊伍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走在最前頭的,果然是一個熟悉的身影,王峻等人聯(lián)手擁立的新太子李重進!緊跟在其身后,是數(shù)排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漢,每個人身上都穿著整齊的鎧甲,手中陌刀高高舉起,寒光閃爍。再往后,則則是一匹鑌鐵驊騮駒,馬鞍上,有個大伙熟悉得無法再熟悉的老將,手持長纓,雙目如電。 “啊,皇上!”禁軍當中,有人眼神好,雙手扶額,大聲驚呼! “皇上怎么來了?太尉,太尉和太師……” “常思,皇上身后那個人是常思!” “常思身邊是白太師,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太師是皇上的人!” “完了,全完了……” 剎那間,所有殘余的禁軍將士,全都亂作了一團。誰也不知道,是應該抓起武器來負隅頑抗,還是跪地請降,以免被當場斬盡殺絕! 就在這個當口,李重進忽然策馬向前跑了幾步,舉起手臂,大聲叫喊:“陛下有旨:爾等皆為他人所誤,并非真心謀逆。只要主動請降,過后決不追究。切莫再負隅頑抗,自誤了身家性命!欽此!” “陛下有旨:爾等皆為他人所誤,并非真心謀逆。只要主動請降,過后決不追究。切莫再負隅頑抗,自誤了身家性命!欽此!”數(shù)百名大嗓門的殿前軍士卒,齊聲重復。唯恐王峻和他身邊的眾人,假裝聽不見。 “嗆啷啷!”樊愛能手中的兵器掉在了地上,他本人卻像泥塑木雕般,毫無知覺。 “嗆啷啷!”“嗆啷啷!”“嗆啷啷!”……兵器墜地聲,交替而起。眾禁軍將士一排接一排跪了下去,閉上眼睛,淚流滿面。 “唉!”何徵丟下兵器,嘆息著拜倒于地。 “時也,運也,命也!”李岡喃喃地嘀咕著,跪下雙膝,閉目等死。 更多的將士丟下武器,跪了下去,沒用勇氣再繼續(xù)抵抗。無論圣旨上所說的話,算不算數(shù),他們都認命了。反正抵抗到底,也在劫難逃。還不如將自己交出去,好歹還不至于過后牽連家人! 轉眼間,禁軍當中依舊站立著的,只剩下了王峻和他身邊的幾百鐵桿心腹,像過河的螞蟻般,縮成了一個團。將他牢牢保護在了隊伍的正中央,緊握兵器手臂,不停地顫抖! “唉!”郭威見到此景,忍不住幽幽嘆氣。隨即,竟然策動坐騎,穿過重重侍衛(wèi),徑直朝著螞蟻般的頑抗者們走了過去。 “陛下小心!”常思和白文珂二人看見,連忙追上去勸阻。誰料郭威卻笑了笑,輕輕搖頭,“有什么可小心的?前幾天秀峰曾經(jīng)有無數(shù)次機會殺我,他都沒動我一根手指!” 說罷,也不管常思和白文珂二人是如何著急,繼續(xù)策馬朝王峻而行。一直走到了彼此之間相隔不到二十步處,才又緩緩拉住了坐騎,咧了下嘴,苦笑著說道:“秀峰,你我二人,這么多年來,生死與共??鄾]少吃,福沒多享,卻沒料到,這份情義,卻無法有始有終!” “我,我……”明明只要自己一聲令下,就能將郭威亂刃分尸。王峻心中的恨意,卻絲毫鼓不起來。喃喃半晌,終于也咧開嘴,笑了笑,大聲回應:“我也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我沒想殺你,也沒想過篡位,但不知道為何,卻停不了手!” “那現(xiàn)在呢,秀峰,停手吧!何必讓無辜的人為你我流血?” “也罷,既然輸了,你滅我九族就是!” “連劉承佑的族人我都沒動,又怎么可能對你的家人下手?”聞聽此言,郭威心里一酸,再度搖頭苦笑,“我不會殺你的家人,也不會殺你身邊這些弟兄。他們也是大周將士,不該死在自家人刀下。放手吧!你明日自己辭了官職,從此去做一個閑云野鶴便是!” “什么?”王峻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流著淚破口大罵,“郭家雀兒,你現(xiàn)在居然還心存婦人之仁。你個蠢貨,王某這輩子居然跟了你!” 罵罷,忽然將手中寶劍朝地上一丟,大聲喊道:“你們也都聽到了,皇上連我都不想殺,更不會加害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大伙兒放下兵器,跪地請降吧!王某,王某已經(jīng)認輸了!” 他的心腹親信們,雖然個個悍不畏死。然而能有一條生路,誰還愿意繼續(xù)拼命?況且王峻自己都放棄了,大伙想繼續(xù)堅持也沒有人帶頭。于是乎,陸續(xù)嘆息著丟下兵器,跪在地上,徹底放棄了抵抗。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蒼茫暮色中,嗩吶聲穿云裂帛。大隊的河工終于在潘美等人的帶領下,追了上來。從四面八方,將殘余的禁軍困在了中央。 “末將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鄭子明帶頭策馬奔向郭威,隔著三十步遠停住腳步,拱手施禮。 “末將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高懷亮、符昭序、潘美、陶大春等人,齊齊拱手挺胸,向郭威行以軍禮。 “好,好!”看著眼前這一張張年青的面孔,又低頭看了看兩鬢雪白的王峻,忽然間,郭威若有所悟。 不知不覺間,自己,常思,白文珂、王峻等人就都老了。而太子,鄭子明、高懷亮等人卻風華正茂! 一陣秋風吹來,樹梢頭的枯葉繽紛而落。 郭威抬手揉了下眼睛,在馬背上盡力挺直身軀,然后笑著向眾人揮動胳膊,“什么罪?今日能看到你們,朕,老夫很是欣慰!太子呢,叫上他,咱們一起回汴梁!” 第十章 宏圖(八) 這,可是一道如假包換的亂命。 此地距離汴梁往少了說也有一百多里遠,年青將士晝夜狂奔都得累趴下大半兒,更何況郭威、白文珂、常思這種已經(jīng)年過花甲的老頭子!然而,這節(jié)骨眼兒上,他又不能當眾頂撞郭威,只好先大聲領命,然后趕緊派人去通知柴榮。 好在柴榮從不辜負他的期待。追上來后,三言兩語,就令郭威改變了主意。下令大軍掉頭向北,先去胙城內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拔營啟程。 殿前軍、禁軍、滄州軍、外加符、高、常三位地方諸侯麾下的兵馬,總計加起來超過了十萬,并且彼此之間互無統(tǒng)屬關系,預先也沒做相應準備。安置起來非常麻煩,一直忙碌到了后半夜,鄭子明、趙匡胤和高懷德等人,才終于能撈到機會休息。哥仨隨便找了間空房子,倒頭就睡。然而,還沒等他們睡踏實,耳畔卻突然又傳來一陣號角聲響。卻是附近的幾個州縣官員,聽聞皇帝親征,特地趕來“護駕”! “早不來,晚不來,聽說王峻兵敗,就立刻來了!這群墻頭草,也不怕轉彎太大扭了腰!”高懷德起床氣大,拍著床沿兒破口大罵。 “他們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況且有皇上在,也輪不到咱們這些武將來多嘴!”趙匡胤這幾年在節(jié)度使位置上歷練,深得為官之道。唯恐鄭子明在高懷德慫恿下,又跑出去多事,趕緊低聲出言開解。 鄭子明原本就不是什么刻薄之人,對這年頭大多數(shù)官員的cao守,也從沒報多大希望。所以聽了趙匡胤的話,立刻笑著點頭,“二哥說得對,咱們犯不著跟這群庸才一般見識。你們二位繼續(xù)抓緊時間睡覺,我去讓潘美在城外隨便給他們安排個地方駐扎,明天早晨等著皇上處置。王峻和王殷都已經(jīng)落網(wǎng)了,這時候,無論是誰出面,外邊的人都翻不起任何風浪來!” 說罷,吩咐前來報信的親衛(wèi),拿了自己的佩劍去找潘美,一切交給后者隨意安置。自己則繼續(xù)蒙頭呼呼大睡,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又去拜見了郭威,然后按照后者吩咐領軍向汴梁出發(fā)。 這一回,大軍便依照正常的行軍規(guī)矩,每十五里一小歇,三十里一大歇,每日行軍六十里便徹底停下來安營扎寨。足足走了兩整天時間,才來到了汴梁城外。然后又是劃定區(qū)域,分頭駐防。又是抽調精銳,重新組建殿前軍首守衛(wèi)皇宮,直折騰了小半個月,才終于宣告風平浪靜。 這期間,王峻、王殷、李重進三人的嫡系,全都被從殿前軍里清除。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卒解甲歸田,中級和高級軍官,根據(jù)其所參與叛亂的程度,或者被投入監(jiān)獄服刑,或者被發(fā)配到西北折氏帳下,去防備黨項各部。除了少數(shù)十幾個手上沾了過多人血的家伙被斬首之外,其余大多數(shù),都保住了性命。 太尉王殷當初曾經(jīng)一心置郭威于死地,后來又力主誅殺那些試圖給柴榮和常思兩個的通風報信者及其家人,罪孽深重且結仇太多,連同他的弟弟王固一道,被郭威賜予了毒酒。樞密使王峻雖然為整個逼宮事件的主謀,卻始終堅持不準任何害了郭威的性命,最后又是主動放棄了抵抗,沒有一條路走到黑。所以郭威也投桃報李,拒絕了符彥卿和白文珂兩人的提議,沒有判處王峻極刑。只是將王峻本人和其弟、其子一道削職為民,全家貶去了商州。此生沒有赦令,不得返回汴梁! 幾乎所有參與“逼宮”者,都沒落到好下場。但有三個人,卻屬于例外。第一,便是老將軍白文珂,此人原本就是郭威刻意留在外邊的“暗子”,王峻前腳帶領大軍離開汴梁,此人后腳就偷偷派遣心腹跟常思建立了聯(lián)系。隨即二人里應外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下了王殷,救出了郭威。所以此番平息叛亂,白文珂的功勞理所當然被列為第一。非但超過了千里來援的符彥卿和高行周,甚至把柴榮和鄭子明哥倆,也遠遠甩在身后。 第二個例外,則有點出乎所有人預料。居然是韓重赟的父親韓樸!原本率軍抵達汴梁之后,鄭子明還打算用自己的功勞,來替好朋友的父親抵消一部分罪孽。誰料后來一打聽,才發(fā)現(xiàn)韓樸在自家岳父常思入城的當晚,居然是出力最大的一個。硬是憑著手中酒壺,將王家的幾個嫡系子弟,盡數(shù)灌得人事不??!讓王殷在關鍵時刻,徹底變成了聾子和瞎子,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找不到! 所以,韓樸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忙贖罪,憑著自家功勞,就平安過關。并且被連升數(shù)級,再度當上了一名都指揮使,奉命跟們自家兒子韓重赟一道,去協(xié)助老將白文珂,重組龍武禁衛(wèi)軍。至于韓樸是早就搭上了白文珂的線兒,還是見風使舵,果斷投機成功,那就不得而知了。朝廷的封賞文告上沒有細說,鄭子明也不好意思刨根究底。 最后一個例外,則是試圖窺探太子之位,并且跟王峻、王殷二人狼狽為jian的李重進。按照鄭子明和趙匡胤、高懷德三人的想法,李重進這廝即便不會像王殷那樣被一盞毒酒了結性命,至少也得被發(fā)配邊關去做大頭兵!先好好鍛煉上幾年,才有機會東山再起。 誰料,在處置完了王峻的第二天,郭威就命人把李重進從監(jiān)獄提到了皇宮。先親自拿起馬鞭,劈頭蓋臉地將此人一堆臭揍,然后又讓太監(jiān)將此人推到了柴榮面前,命其當著自己的面兒,向太子跪拜請罪。至于是生是死,全在太子一句話下。 以柴榮的聰明,豈能想不到自家義父,是割舍不下舅甥之情,試圖放李重進一馬?于是,干脆順水推舟,以表弟李重進年少無知,容易受到jian人蒙蔽為理由,替他求情。郭威聞聽,頓時老懷大慰,先將柴榮好好夸獎了一番,接下來又用馬鞭逼著李重進向柴榮跪拜謝恩。待柴榮親手將李重進扶起來之后,才打發(fā)此人回家閉門思過去也! “皇上這樣做,雖然全了親情,卻,卻也太不把國家法度放在眼里了!”高懷德跟李重進以前就有過節(jié),見此人犯下了“謀逆”之罪,居然只挨了一頓鞭子就能蒙混過關,心里未免有些不舒服。找了個沒外人的機會,跟鄭子明小聲嘀咕,“皇上就不怕,不怕其他人效尤,或者姓李的狗改不了吃屎?反正犯再大的錯兒,也是一頓鞭子。養(yǎng)上十天半個月,就又能活蹦亂跳!” “皇上身邊,總計也沒剩下幾個家人了,他當然下不去手!”對郭威的舉動,同樣身邊沒幾個親人的鄭子明,倒是非常理解,笑了笑,低聲回應,“至于狗改不了吃屎,他以后得有機會才行!你沒看么?這幾天皇上把殿前軍整個都交給太子了,即將重建的禁衛(wèi)軍雖然是白文珂主事,可白老已經(jīng)七十多了,哪還拿得出精力?最后還不得依仗韓重赟?手握殿前軍和禁衛(wèi)軍,汴梁城內,今后誰還能有機會動太子一根寒毛?” “這倒是!”高懷德轉了轉眼珠,輕輕點頭,“皇上的謀略,高深得很。咱們當初急急忙忙趕來救駕,誰成想他都落到那種地步了,居然還能倒轉乾坤?” “我也沒想到,我還以為,總得先把王峻擒住,然后兵臨汴梁城下,逼王殷投降呢!”鄭子明又笑了笑,佩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