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鯉魚抖了抖一身的寒意,她面向沉默的藥醫(yī),目光頓時凜冽。她和荷青不同,她不會選擇一言不發(fā)。 “你以前一直是我尊敬的長者?!滨庺~說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碧波湖是大家的家,是所有人的碧波湖,它不屬于任何一個人。誰要傷害碧波湖,破壞大家共同的家園,我不會放過他!” 丟下這些話,鯉魚扶起好不容易從要命的寒冷中緩過氣的水草。水草走了兩步,她回頭看了眼藥醫(yī),聲音出奇的平靜:“我不懂還能不能相信你,也不清楚剛才我和鯉魚吃的是驅(qū)寒藥物,還是毒藥。我很慶幸,荷青他們沒有吃你給的藥丹?!?/br> 水草笑了笑,盡管還有些冷,她已是恢復得差不多了。她相信,這條路是正確的路,可以尋回貝殼嬸嬸。 第18章 走不出去的地方 寬敞的道路,明亮的光線,以及安靜到只剩下腳步聲的凝重氛圍。一路往前走,眾人沉默無言,環(huán)境已是靜到了極致。 沒多久,前方出現(xiàn)一抹黑影,黑璽不再前行,他看見了扇貝妖怪。 此刻的扇貝妖怪已然失去了意識,她倚坐在道路的一側,頭枕著石壁雙眼緊閉。黑璽伸手攔住了心急的荷青他們,示意他們不要輕易妄動。他自己率先走了過去,讓荷青他們在原地等待,避免有意外發(fā)生。 黑璽探了探扇貝妖怪的呼吸,呼吸平緩綿長,扇貝妖怪僅僅是睡著了而已,這會兒并未生命危險。扇貝妖怪也許在夢境里,她的夢平靜舒緩,使得扇貝妖怪臉上的神情也分外平和,她入夢不深,好似隨時可能醒來。 確定了扇貝妖怪無礙,黑璽遞給荷青一個允許上前的眼神。荷青收到了他的暗示,立刻慌慌張張地跑到貝殼嬸嬸身旁,貝殼嬸嬸仍有呼吸,面色如常,她衣著整齊,不見血跡傷痕,應當并未受到外傷,只是不知道是何緣故在這兒睡著了。 荷青晃了晃貝殼嬸嬸的胳膊,喚了幾聲:“貝殼嬸嬸,貝殼嬸嬸,快醒醒?!?/br> 見狀,鯉魚和水草也攜手走近,她們安心了幾分,謝天謝地貝殼嬸嬸沒有遭到可怕的意外。 這一回,藥醫(yī)沒有靠近的打算,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他默默地凝視他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深知黑璽對他的不信任,哪怕他懂得醫(yī)術,黑璽也不會愿意他為貝殼嬸嬸診治。 與其惹人不高興,不如干脆不管這事,不給自己找麻煩,免得大黑蛟對他警惕加重。 藥醫(yī)靜靜等待的同時,黑璽的目光在扇貝妖怪和藥醫(yī)之間來回,心生疑惑。 誠然,順利的尋回扇貝妖怪是好事,扇貝妖怪平安無事也是好事。偏偏黑璽對此頗感古怪。 藥醫(yī)一路走一路撒謊,不肯老老實實的配合,絕對有他的計劃和目的。眼下,他們輕松的找到扇貝妖怪,黑璽不免感到事情有點太簡單。 哪怕事實原本并不簡單,如果黑璽沒覺察到灰白玉石落在了這邊的道路,他們也不可能有機會見到貝殼嬸嬸。他們會跟隨藥醫(yī)走另一條陰冷道路,無法保證將面臨怎樣的險境。 從這條道路的環(huán)境和貝殼嬸嬸的身體狀況,藥醫(yī)從一開始應當就不準備取走貝殼嬸嬸的性命。貝殼嬸嬸留在這兒是安全的,他們走另一條路興許才是兇險萬分。 既然如此,他們來到了這條路,藥醫(yī)為何不想方設法的阻攔,反而靜默跟隨。是藥醫(yī)的騙術太拙劣,不敢再撒謊,還是藥醫(yī)深諳人心,成功的掩蓋住了他的真實念頭。 大黑蛟打量藥醫(yī),藥醫(yī)也在打量大黑蛟,他們皆有自己的盤算。黑璽確信,藥醫(yī)若有計劃,必定會開啟關鍵的下一步。 他們尋回扇貝妖怪的那一刻,毫無懸念的證明藥醫(yī)的生命岌岌可危。找到扇貝妖怪之前,大黑蛟興許會顧忌扇貝妖怪的安危,暫時不對付藥醫(yī)。如今扇貝妖怪在這兒,藥醫(yī)有何辦法脫身? 利用扇貝妖怪和鯉魚,水草威脅大黑蛟?畢竟,她們可能都服用了藥醫(yī)給她們的藥丹,或許有毒的藥丹。 貝殼嬸嬸睡得不沉,她很快醒來,一臉迷茫地環(huán)顧四周。她的視線逐一掃過荷青他們,而后,她偏過頭又看了看藥醫(yī),她思索片刻,大概猜出了此時的形勢。 荷青焦急不已,他扶貝殼嬸嬸站起身:“貝殼嬸嬸,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放心,我沒事?!必悮饗饟P起嘴角。她仍有些頭暈,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貝殼嬸嬸迎上眾人的關切目光,自然明白他們在擔心什么,于是,她說了幾句勸慰的話讓他們安心。 說起來,此次出門的理由,貝殼嬸嬸倍感無奈。 荷青每天都和大黑蛟在一起,大黑蛟是那么的身強力壯,荷青卻是瘦瘦小小的模樣。貝殼嬸嬸不免憂心,怕大黑蛟在床上太兇猛,荷青受不了。她琢磨著尋一點兒上等的補藥,趕緊給荷青來一次大補。 懷蓮子如此重要的時刻,荷青可不能虧空了身體。大黑蛟不疼惜荷青,貝殼嬸嬸絕不能坐視不理。于是,她這才有意來采藥。 這條路的前方,即為禁地的入口范圍。 貝殼嬸嬸清了清嗓子,有些話她不能夠明說。不過,采藥的地方在哪兒,既然大黑蛟他們已經(jīng)跟著藥醫(yī)前來,恐怕也得知了禁地的存在。她不好隱瞞禁地的情況,適當?shù)恼f了部分。 “是我忘記留紙條給荷青說這事,本來打算早去早歸,在入口附近采了藥就回去。哪想到我停下休息會兒,竟然睡著了。”貝殼嬸嬸拍了拍荷青的肩膀,又沖鯉魚和水草笑了笑,感激大家對她的關心。 隨后,關于是否前往禁地入口附近采摘藥草這一點,眾人有了些爭執(zhí)。 貝殼嬸嬸認為既然他們都已經(jīng)來到這兒,不如趁此機會摘取藥草。鯉魚和水草對此強烈反對,他們一路過來,可疑的地方太多,不適合再前行。況且明知禁地兇險,他們這回趕路匆忙,并未做好準備,不值得為了一株藥草冒險。 荷青抬眼,詢問的目光投向大黑蛟,等待大黑蛟的決定。藥醫(yī)從始至終不遠不近的站在旁邊不發(fā)表意見,他的話,估計這會兒沒有人能聽進去。 貝殼嬸嬸不了解之前他們有什么矛盾,只覺大家相處的氣氛反常,有一點不自然,與平時很不一樣。 一時間,氣氛陷入了尷尬的僵化。 黑璽對前進與否無所謂,他過不過去沒差別。只是,他身邊的這些小妖怪修行太低,禁地又被傳得神乎其神,黑璽沒去過,不確定那里究竟有多大的危險。他自己過去一趟不要緊,但要他帶著這么多的小妖怪,還是算了。 他略微估算了時辰,留在藥醫(yī)小院外的妖怪們多半已是伸長脖子等了一宿,等得筋疲力盡。他先送這幾個小妖怪回去,下次,他獨自過來,探一探禁地的虛實。 想到這兒,黑璽發(fā)了話:“回去。這些事以后再說?!?/br> 大黑蛟的決定,貝殼嬸嬸不能不聽。她忍不住遺憾這一次出行,讓身邊的人擔心,又沒能收獲藥草。待幾天后,她與山里的妖怪交換了藥材再做決定。實在不行,她再來一次,為荷青采摘藥草熬藥。 聽得大黑蛟的話,鯉魚松了一口氣,心底的愁意卻并未減少多少。前一條路,水草凍得太慘,不知對身體有沒有不好的影響。 偏偏,碧波湖僅此一位藥醫(yī),亦是大家以往信任的藥醫(yī),鯉魚不懂還應該不應該讓藥醫(yī)為水草查看情況。 鯉魚犯愁,何處能另尋一位醫(yī)者。 返回的道路,藥醫(yī)與大黑蛟分別走在一頭一尾,藥醫(yī)清楚這條路的起始在哪兒,由藥醫(yī)領路,大黑蛟則在末尾,留意他們身后的風吹草動。 他們身后是禁地,一個讓黑璽倍感不自在的地方。黑璽留在后方斷后相對安全,其他的小妖怪,一旦遇到了變故,興許小命不保。 貝殼嬸嬸與荷青走一起。此刻,貝殼嬸嬸不好直問大伙對藥醫(yī)的態(tài)度為何改變,她只是問了荷青播種糧食是不是順利,累不累之類的瑣事。 荷青說起這些內(nèi)容頓時眉開眼笑。盡管是大黑蛟挖坑,荷青撒種子的小事,荷青說得起勁,貝殼嬸嬸也聽得笑瞇瞇的,十分開心。 此后,貝殼嬸嬸進而詢問荷青藥地的藥草長勢,她專門打聽了其中的一類藥草,近期是不是成熟在即。荷青想來想去,沒想起來:“我明天在藥地看看,看了告訴你。” 貝殼嬸嬸笑道:“好,藥草成熟了,給你熬好吃的。” 荷青看向貝殼嬸嬸,非常好奇是什么好吃的。奈何貝殼嬸嬸閉口不談,笑得意味深長。荷青的師父留下的一張大補湯的方子,以禁地附近的那株藥草為主藥,荷青種植的藥草為輔助,方可熬煮。要不然,貝殼嬸嬸此番何必辛苦的跑一趟。 貝殼嬸嬸不便多說,但她塞了幾張藥方到荷青手中,她點了點其中兩張藥方,讓荷青多留意其中的藥草成熟時間。一張方子是荷青每天喝的補藥,另一張則是大補湯。 說到藥方,貝殼嬸嬸求了一大堆方子,數(shù)目最龐大的來自荷青的師父,那位老神醫(yī)。貝殼嬸嬸根據(jù)荷青的體質(zhì),懇求老神醫(yī)寫了各種各樣的方子,五花八門。 而且,當貝殼嬸嬸得知老神醫(yī)要外出采藥,不知歸期,貝殼嬸嬸急急忙忙的加了一些至關重要的方子。 比如說,荷青懷孕了吃什么,必須的禁忌是什么。懷孕初期吃什么,中期吃什么,產(chǎn)前的飲食如何,產(chǎn)后又怎么補身體。 貝殼嬸嬸一條一條的分類收整,而她現(xiàn)在交給荷青的方子,均是她精心挑選的適合這一階段的荷青,又能利用湖底藥草代替的藥方。當然,其中也有產(chǎn)后的方子,盡早備齊藥材,貝殼嬸嬸心里才有底,她不清楚荷青的孕期有多長。 荷青瞧了瞧藥方,貝殼嬸嬸說的平時的那張方子,藥草他貌似都見過。這張方子與藥醫(yī)開的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那張方子非常相似,他不清楚自己每天喝的到底是哪張方子。 只不過,師父開的方子的藥材,有幾喂藥是荷青親手種植,他至今還有種子,沒有種完。 荷青和貝殼嬸嬸邊走邊說話,走著走著,荷青忽覺不對勁,鯉魚jiejie和水草jiejie不見了。這里分明只有一條路,不可能走丟。 他偏過頭詢問身旁的貝殼嬸嬸,豈料,上一刻仍在給荷青念叨禁地那株植物長什么模樣,藥效如何的貝殼嬸嬸竟然也不見蹤影。 荷青莫名心慌,他回頭一看,大黑蛟仍在。大黑蛟行至荷青身側,一把抓住荷青的手,拉著荷青往后退了兩步。 這會兒,他們前方只剩下了藥醫(yī)。 藥醫(yī)從容的轉過身,面向他們:“這是你們能走的最遠距離。不必白費力氣,你們走不出去了。是你們自己選擇不服用藥丹,不是我逼你們的?!?/br> 黑璽不在意地挑了挑眉:“這就是你的計劃?以為憑借一點兒小把戲就能困住我?” 藥醫(yī)唇邊勾起一抹笑,危險又詭秘:“小把戲?在禁地附近徘徊過的人,單憑自身無法再辨別方向,終將被禁地吸入其中。我很期待,你能有本事,成為那個例外?!?/br> 作者有話要說: 荷青:快看快看,有人搶沙發(fā),排前面的是不是要給么么噠? 大黑蛟:攬住,你的么么噠只能給我 荷青:吧唧親一口大黑蛟,你的么么噠也只給我好不好 第19章 孩子沒了 黑璽不徐不疾地看了看附近的環(huán)境,絲毫不為所動。這個禁地彌漫著氣息的確讓他不舒服,他從一開始就對這里沒有多少好印象。 然而,他不喜歡這里,不意味著他會害怕禁地。他遭遇過的險境無數(shù),兇險致命的數(shù)不勝數(shù),何時有過半分的懼怕。縱是此處所謂的禁地是龍?zhí)痘ue,黑璽照樣敢闖一闖。 黑璽神色如常,語調(diào)平淡:“所以,我已經(jīng)進入了禁地的范圍?” “當然?!彼庒t(yī)說著,不免有些得意,他抬手指了指頭頂上方,“不僅僅是這里,包括整個碧波湖在內(nèi),均屬于禁地的外圍,這兒只不過是距離禁地更近一些罷了。” 上方的生活區(qū)域或多或少也會受到禁地的影響。這么多年來,一代代的妖怪在此生息繁衍,他們的后代早已適應了此地的環(huán)境,習慣了禁地的環(huán)境。 自幼生活在碧波湖的妖怪,他們有了藥醫(yī)提供的藥物輔助,只要他們不是直接走到禁地內(nèi)部,他們均能夠平安的返回。 相對而言,外來妖怪的處境會艱難些許,他們對禁地的適應度更低。 當然,這個問題不是完全不能解決,步驟稍微麻煩一點兒而已。但是,藥醫(yī)對大黑蛟的不待見,決定了他不會幫助大黑蛟。 “你不屬于這里,碧波湖不歡迎蛟族?!彼庒t(yī)說道。 聞言,黑璽冷哼一聲,對藥醫(yī)的話不以為然。這里原是灰蛟的領地,哪來什么歡迎不歡迎蛟族的鬼話,差別在于灰蛟在這兒時,更加的強勢,而黑璽中途受了傷,藥醫(yī)認為他好欺負罷了。 若不是黑璽此前遭遇意外,重傷在身,他以尋常的狀態(tài),以他原本的修行到達碧波湖,順理成章的掌控碧波湖,怎么會有妖怪膽敢沖他叫囂。 蛟擱了淺灘,他眼皮底下這些個亂七八糟的小妖怪蹦達不休。 藥醫(yī)口口聲聲說碧波湖不歡迎蛟族,他會針對外人,黑璽不感到奇怪。 可是為什么,其他妖怪完好無損的離開了,藥醫(yī)并未傷害他們,唯獨荷青被留在了這里?因為荷青不吃驅(qū)寒的藥物,藥醫(yī)也就此不待見荷青? 藥醫(yī)瞬間看懂了大黑蛟的眼神,他遺憾地搖了搖頭:“荷青生活在碧波湖幾百年了。他在這里生長、化形,也算是與碧波湖有緣,哪怕他來歷不明,卻也不曾傷及碧波湖的安危。他本應好好的在這兒平穩(wěn)一生,可惜……”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打量大黑蛟和荷青:“誰讓他懷了你的孩子呢?!?/br> 碧波湖不能接受大黑蛟的存在,大黑蛟的孩子肯定也不能留下,懷有大黑蛟子嗣的荷青唯有與大黑蛟一道,永遠困在禁地的黑暗深處。 自荷青跟隨大黑蛟邁入道路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注定了再也出不去。這是荷青的命,他命不好。 聽得藥醫(yī)給出的理由,荷青驚愕地睜大了雙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藥醫(yī)。他沒有料到藥醫(yī)居然不許他再留在碧波湖,更不許他的孩子留在碧波湖。 藥醫(yī)這一路皆在撒謊,他心知自己的舉動騙不了大黑蛟。不管他采取何種計謀都容易被對方揭穿,索性,他不費心思隱瞞,隨大黑蛟怎么處置。 他知道,以蛟族的驕傲,大黑蛟不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小妖怪。藥醫(yī)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他雖是一個無法戰(zhàn)勝大黑蛟的妖怪,可他能夠?qū)⒋蠛隍詭?,一個足以戰(zhàn)勝大黑蛟的地方。 即使到了這一刻,藥醫(yī)同樣深信不疑,大黑蛟從未把他放在眼里,也未將禁地放在眼里。 隨后,藥醫(yī)徐徐地道出了此前閉口不談的真話,這些話宛如晴天霹靂。 藥醫(yī)面向大黑蛟,說道:“看在你們再也出不去了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們。你的血液已被藥物侵蝕,我最開始使用的止血藥,和后來交給荷青的療傷藥粉,對你的蛟族血脈都有強烈的刺激作用。你的傷不但好不了,還會持續(xù)惡化,日子越久,你的情緒越不穩(wěn)定,直至最后發(fā)狂喪失自我,殺死自己和身邊的其他人。” 而這會兒,大黑蛟身邊的人,只剩下了荷青。 荷青心一緊,震驚地看著藥醫(yī),他尚未來得及詢問藥醫(yī)為何怎么做,就聽到了藥醫(yī)冷冰冰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