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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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顏覺得這出戲唱得也差不多了,把拆遷辦的大媽送出門,門一關(guān),是她跟還在發(fā)懵的丁賢淑面對面。 丁賢淑懷里的孩子恰好不高興,靠在她肩頭像只小貓似的哼唧哭起來。丁賢淑心里正煩得很,將孩子往沙發(fā)上一放,說:“這怎么一回事啊?” 喬顏進(jìn)廚房拎了壺水,倒了一杯喝上口,說:“你沒聽剛剛那位大姐說嗎,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br> 丁賢淑眼神發(fā)直,聲音一下尖銳起來:“這怎么能是你的房呢!” 喬顏說得不緊不慢:“這房原本是我媽單位建的,他們拿錢買下那年寫的就是我媽的名字。后來我媽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我就順理成章成了這房的戶主了?!?/br> 其實那段時間不太平,喬貴桃不止一次打這房子的主意。她mama雖然一心要維持搖搖欲墜的家庭,骨子里卻不相信自己的丈夫。 喬貴桃跟丁賢淑同居那會,整個人像是豬油蒙了心,家里的一切都恨不得能搬去他跟丁三那兒。她mama于是心一橫,趕緊將房子過戶給女兒,徹底斷了他念想。 一個沒錢的老男人,憑什么籠絡(luò)住一個比他還沒錢的外地女人?當(dāng)然是懸在空中的房子和遙不可及的戶口了,難不成是真愛嗎? 喬顏心知肚明,卻從來不明白挑破了,等著看她在這一天跳腳。她心內(nèi)好笑,火上澆油地問:“你不說你是我小媽嗎,怎么你男人這點(diǎn)小事都摸不準(zhǔn)?” 沙發(fā)上的小孩兒哭得更加厲害,丁賢淑罵她一聲討債鬼,自己眼里都是濕濕的,說:“你等著,我問問你爸去!” 喬顏攔住她,說:“你要問,帶著你孩子到外面問,這兒是我家,我還要關(guān)門收拾東西呢,丟了什么你賠嗎?” 丁賢淑縱然再潑辣,面對喬顏此時理直氣壯的冷言冷語,也不禁要敗下陣來。出去可以,但孩子她是要留下來的,將女兒往沙發(fā)里推了推,自己先跑出去。 喬顏跟她身后冷笑,瞥到旁邊面黃肌瘦的小孩兒又忍不住皺起眉。她是真的太瘦太小了,朝天要是跟她坐一起,能足足比她大一圈。 成人的恩怨不該孩子來承受,可喬顏也只是站著看著,她怕自己一出手,就又被人抓住七寸,招來不必要的禍端。 喬顏將心一橫,不管不顧地進(jìn)到房間里。家里她的東西不多,出嫁的時候帶走一批,現(xiàn)在只有幾張合照值得拿。 那時候生活不富裕,他們的照片也少,又因為喬貴桃總是缺席的,每每只有她跟mama以及喬恒三人入鏡。 她將相框擦一擦,里面的三個人都年輕而快樂。沒人想到幾年之后,mama就會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而她會和弟弟鬧得越來越僵。 時間如白馬過隙,稍縱即逝,昨日之日,總是不可留。 出來的時候,丁賢淑電話仍舊沒有打完,她咬牙切齒地和對方辯論吵架。沙發(fā)上,女孩哭得一臉通紅,兩只小手鎖在胸前抖得不行。 喬顏將包往肩上一甩,彎腰將這孩子抱起,出門之后立馬塞回丁賢淑懷里,她則將房門帶上,順道拿鑰匙上了圈鎖。 丁賢淑跟電話那頭人道:“她出來了,我不跟你說了!”將手機(jī)一掛,轉(zhuǎn)身來跟喬顏算賬:“你好啊,你一早就知道,卻什么風(fēng)都不漏給我,你真好啊?!?/br> 喬顏笑一笑:“我話都懶得跟你說一句,我漏什么風(fēng)。況且你不說是心甘情愿跟著他嘛,這事兒你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樣?” 字字句句插丁賢淑心坎上,她急道:“就是心甘情愿,也不能什么都沒有吧。你嫁人,不也是先看條件的嘛!” 喬顏說:“你怎么什么都沒有了,你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花的我的錢?我實話告訴你,以前我忍你們,是顧及喬恒,現(xiàn)在喬恒走了,我再也不用忍了?!?/br> 丁賢淑腦子快,跟在她身后下樓:“你什么意思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房子錢你拿也拿了,你現(xiàn)在還不想管你爸了?” 喬顏說:“那是我爸,法律上講,我是有義務(wù)贍養(yǎng)他的。你請他放心,贍養(yǎng)費(fèi)我一定會給,考慮到他女兒收入,還會給得比市場價高一點(diǎn)?!?/br> 她腳步一頓,一手抓著樓梯扶手,轉(zhuǎn)身看著身后的丁賢淑,道:“但法律沒規(guī)定我對你有義務(wù),所以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別想從我這兒帶走什么?!?/br> 丁賢淑氣得不行,無奈手里抱著個孩子,又見喬顏司機(jī)站在樓梯口惡狠狠看著她,嘴里咕噥句:“有錢有勢了不起呀,有你這么欺負(fù)人的嘛?!?/br> 喬顏往回走的時候呵呵笑,目光筆直地看著車窗外一棵一棵過去的行道樹,心想我還就欺負(fù)人了,這么多年了,怎么輪也該輪到她欺負(fù)人一次。 只是手背上一熱,自己盯去看的時候也納悶,明明心里一點(diǎn)都不覺得難過,為什么還是忍不住要流淚。 到家的時候,她雙目通紅像兔子。阿姨看到她嚇一跳,說這都是怎么了,一個兩個都不開心,你是這樣,段先生也是這樣。 喬顏知道下午段明過大嫂來接段雨溪,她于是耍了一個小聰明,跟拆遷辦的人約了相同的時間簽合同。 她喜歡段雨溪,在意段雨溪,不是不想送段雨溪,只是很怕經(jīng)歷又一場舌槍唇劍眼淚齊飛,所以可恥地選擇逃避。 阿姨說雨溪的mama發(fā)了很大一通火,又說她指著段明過鼻尖問他還要做多少有損段家顏面的事—— 喬顏從一開始就做了逃兵,自然也不想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guān)于此的任何添油加醋也好、平鋪直敘也好的各式描述。 喬顏只是端了一杯熱茶,在樓上的書房,見到陪朝天玩玩具的段明過。然后很安靜地將杯子放在一邊,卷起裙裾倚坐到他身邊。 她沒有問他臉上腫起的一片是因為什么,他也沒有問她哭紅的雙眼是因為什么。他們像兩個心意相通的失意人,給了彼此一片很大的空間。 直到幾周之后,段明過回來的時候告訴喬顏,喬貴桃找他提了贍養(yǎng)費(fèi)的事,兩人爭論的焦點(diǎn)是,段明過希望逐月給,喬貴桃希望一次性拿。 喬顏想了想:“一定是丁賢淑攛掇的吧?!?/br> 段明過說:“真聰明,你家這位小丁,特地押著岳父大人過來的。我看岳父的表情不像是贊同,但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啊,他也挺無奈的。” 喬顏冷笑笑:“我就知道她還有幺蛾子,不過現(xiàn)在方向一轉(zhuǎn),改由從你這兒找突破了。既然是來找你的,你想怎么著呢?” 段明過說:“我當(dāng)然是想花錢了事了?!?/br> 喬顏說:“那就給唄,不過擬好合同讓他們簽,條條框框都寫清楚,沒有拿過一次,隔一段時間又來拿第二次的事。以后再有問題,讓律師跟他們談。” 段明過笑:“親兄弟明算賬啊,這個可以。等這事做完,我向你請幾周假?!?/br> 喬顏納悶:“你干什么去?” 段明過表情不如方才那么輕松,理了理衣服,說:“我給雨溪申請了個預(yù)科,我準(zhǔn)備跟著她一道去,順便陪她在那兒呆一陣子?!?/br> 喬顏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個好事,我當(dāng)然同意你去?!?/br> 段明過拉過她手:“就是覺得會很想你,所以心里有點(diǎn)悶悶的?!?/br> 喬顏忍不住笑:“我會帶著朝天多跟你視頻聊天的,只要你還想得起我們娘倆,不被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所迷惑?!?/br> 段明過摟著她腦袋一陣搓,說:“這不至于,我倒是害怕回來的時候,朝天不認(rèn)識,還認(rèn)賊作父。” 喬顏一手拍在他小腹上,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瞪著他:“言歸正傳,你把你律師借給我用一下,我有正事?!?/br> 段明過納悶:“什么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新,今天早點(diǎn)更吼吼吼。 第65章 chapter 65 段明過陪段雨溪出發(fā)那天,喬顏有場頗為重要的戲要拍, 她沒抽出時間專程來送, 段明過也并不想她來。 出發(fā)前一晚,段明過抱著朝天親過又親, 又印了一張自己的相片裝框里, 叮囑喬顏時不時就拿給孩子看一眼。 出發(fā)點(diǎn)是好的,只是喬顏看著那相框里先生的音容笑貌, 英俊仍舊是英俊的,但總有那么點(diǎn)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段明過對家里沒交待,唯一托付給喬顏的任務(wù), 是將段mama送回自己家里。當(dāng)初嚴(yán)厲果決要留人下來的是他,突然反悔選擇放手的也是他。 喬顏不究其原因,因為不問也能理解他的改變。 送婆婆回去的時候, 烏云密布, 黑壓壓地鎖滿一整個城市上空。喬顏擔(dān)心有雨, 匆匆下樓, 卻是正好趕上最早落下的一波秋雨。 不遠(yuǎn)處的水果店照常營業(yè),老板著急地將門口支出去的攤子搬回店里。猛地一抬頭, 恰好看到雨簾里站立的她, 兩個人都怔了一怔。 喬顏心里涌起一陣沖動,想著是不是要上去幫一幫忙,再戲劇化一點(diǎn),買上一堆水果,要他分期送到婆婆的樓上。 然而也只是一想, 在司機(jī)撐傘出來接她的時候,她順從地低頭進(jìn)去,緊接著坐去車?yán)?,揚(yáng)長而去。 說給江流螢聽的時候,江流螢覺得可惜:“本來你能像小言女主一樣,為父母夕陽紅做出貢獻(xiàn),誰知道半途而廢了?!?/br> 喬顏笑:“太矯情,這就不像是我能做出來的事。而且萬一猜錯了呢,萬一人家只是比較熟一點(diǎn)而已呢,那豈不是鬧出個大笑話?!?/br> “那就由紅娘牽線改成孝順父母,照樣還是好漢一條?!苯魑灀u頭:“不過也好,段三那人別別扭扭,你替他著想,他未必能領(lǐng)會?!?/br> 喬顏反將她一軍,說:“我不想給別人做紅娘,就只想給你牽紅線,最近忙得沒空聽你八卦,你跟孔松怎么著了?” 一提這事,江流螢就臉紅,一雙大圓眼睛移到左移到右,又想傾吐又矜持的樣子:“就那樣,考察階段,還能怎么著?” 喬顏說:“你這考察期還挺長,再拖一拖,朝天都該有弟弟meimei了?!?/br> 江流螢眼一瞪,竄到喬顏身邊去摸她肚子,說:“你真的假的,又懷上了?這算不算三年抱倆,段三那混蛋挺會摧殘人啊?!?/br> 喬顏笑著把她往外推,說:“我那就是一個比喻,沒什么別的深意,你別太往心里去。男人是要考驗的,但別太狠,否則杜十娘就不會怒沉百寶箱了。” 江流螢白她一眼:“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當(dāng)初對我傷害那么大,現(xiàn)在不多磨著點(diǎn)怎么能行,什么時候夠本什么時候算完?!?/br> 喬顏看她一臉喜色,怎么也不像是如鯁在喉的樣子,就知道她不過是調(diào)門高,很給面子地點(diǎn)點(diǎn)頭:“等著你的好消息。” 江流螢將辦公室打量一番,說:“你今天來找律師干嘛的,看你跟段三關(guān)系還不賴,應(yīng)該沒到劃分財產(chǎn)這一步吧?!?/br> 喬顏沒理她打趣,時不時開手機(jī)看段明過發(fā)來的行蹤。他跟侄女段雨溪已到目的地,正昏天倒地地適應(yīng)時差。 江流螢忽然小聲嘆一下,說:“喬顏,你來看,段三這律師居然還給他二哥弄過官司?!彼郎蠅涸诩埳较碌囊豁澄募?,說:“是一份和解協(xié)議呢?!?/br> 喬顏一面擔(dān)心那律師突然闖進(jìn),一面又對這合同內(nèi)容感興趣,趕忙起身過來就著江流螢手上看。 甲乙雙方確實是段明澤跟姜佳妮,白紙黑字寫著兩人達(dá)成和解,諸多條款之后是商議定的賠償數(shù)目,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 那日跟姜佳妮見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姜佳妮眼里閃著怒意,有種事不達(dá)成不罷休的氣勢。她那時對孩子很看重,不像隨隨便便就能息事寧人。 江流螢有相似的感覺,說:“姜佳妮這是改性了還是怎么著,我真以為她要跟段明澤夫妻玉石俱焚呢,沒想到到最后還是為了錢?!?/br> 喬顏將上面一座小山搬下來,又翻了翻,下面果然還夾著另一份協(xié)議,這次換成了段明過和姜佳妮,條款明顯比前一份苛刻許多。 江流螢恍然大悟:“看來段三替他哥哥做了和事佬,打個先頭部隊勸降敵人。古有木蘭代父從軍,今有段三替哥受過……可歌可泣?!?/br> 她撞一撞旁邊木愣愣的喬顏,說:“想什么呢,是不是心疼錢了?” 門外忽然響起說話聲,喬顏當(dāng)即把合同放好,江流螢將壓在上面的文件搬過來,兩個人裝作若無其事地仍舊坐到桌前的沙發(fā)上。 律師匆匆進(jìn)來,大說抱歉:“剛剛被個客戶拖住了,拉著我怎么都不肯放我走,耽誤段太太跟你朋友的時間了?!?/br> 喬顏還因為方才的偷看心亂跳,江流螢已經(jīng)可以若無其事地打哈哈,說:“沒事的,反正我們是小客戶,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先照顧那些大客戶?!?/br> 說得律師一身汗,連忙道:“沒有的事,段先生是我最寶貴的客人,段太太當(dāng)然也是我的座上賓……不知道你們今天來辦什么?” 喬顏拍拍江流螢肩,說:“別鬧。”對那律師說:“其實事情很小也很簡單,我現(xiàn)在名下有一套房子,不大,也不值什么錢,算是我mama留給我和我弟弟的。我嘛并不想要這個房子,現(xiàn)在想把這套房子完全過戶給我弟弟?!?/br> 律師邊聽邊記,說:“這個不難,出點(diǎn)錢辦個過戶手續(xù)就可以?!?/br> 喬顏點(diǎn)頭:“我也想過,只是我弟弟現(xiàn)在還在念書,我想是不是可以把這戶房子的錢拿出來,弄個什么教育基金,每年甚至每月都可以有固定的一筆錢提出來,幫他度過念書的這些年。而且最好不要動他的那一半,用本來屬于我的那一半,這樣就算是念書的時候,把錢都花光了,他還能剩下半套房子,用作以后創(chuàng)業(yè)、生活?!?/br> 喬顏邊想邊說,說得彎彎繞繞,磕磕絆絆。 對面律師一看就是見多識廣,平時怎么離經(jīng)叛道、雞飛狗跳的案子都經(jīng)歷過,所以只是一一記下來,模樣無異,連個問題都沒有。 只關(guān)在家里閉門造狗血劇的江流螢卻忍不住納悶,抓過喬顏問:“你干嘛跟你弟弟分得這么清楚,還像現(xiàn)在這樣,每個月給點(diǎn)錢咯。” 喬顏笑得略帶僵硬,說:“他已經(jīng)滿十八歲了,該讓他自己去見識見識這社會了。沒人能一直窩在另一個人的羽翼下,就算我是他jiejie,也不行的。” 喬顏聲音不大,說得溫柔又堅定,美麗的臉上盡管淡淡的,卻總有一種能讓人信服的力量:“所以以后我不想過分管他,或者說,我不想管他?!?/br> 江流螢聽得連連點(diǎn)頭,說:“就跟放風(fēng)箏一樣,懂得松一松線,才能飛得更高嘛。要是每個家長都懂得適時放手,就不會有那么多巨嬰了?!?/br> 喬顏對這夸贊受之有愧,轉(zhuǎn)而問律師:“這事好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