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云過來將桌上掉落的小牙給收了，讓她張開嘴巴檢查，豁牙的位置，底下有個小小的白點，恩，這是要長出來的新牙，還好上面那顆掉的及時，新牙不會長歪。

    安致遠(yuǎn)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吃個油條會掉牙？太可怕了，他以后拒絕吃油條！

    看到他像見鬼一樣將手上的油條扔了，顧毓錚奇怪地問：“你反應(yīng)那么大干什么？沒掉過牙？”話一出口，聲音好像有點怪怪的。哎呀，成嘴巴漏風(fēng)的小豁牙啦。

    安致遠(yuǎn)道：“什么叫換牙？那不是你吃油條吃掉下來的嗎？油條這么可怕，我不要吃了?！?/br>
    顧毓錚道：“這關(guān)油條什么事？每個人到了年紀(jì)就會換牙啦，你不是比我大兩歲，怎么會沒換過？”

    “每個人都會掉牙嗎？我以前的同學(xué)里也有缺過牙的，我以為是他們自己淘氣……”

    趙靜云聽著這話也奇怪了，到了9歲多還沒換牙？秦振國上去給小安同學(xué)做檢查，拿筷子在兩顆下門牙處輕輕敲幾下，抬頭對眾人：“左邊這顆好像有一點點松動了，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安國平這幾天不在，他mama的考察任務(wù)短期內(nèi)也回不來，下午我?guī)メt(yī)生那看看吧，萬一拔晚了，耽誤到新牙的成長就不好了?！?/br>
    對于安家的家庭成員關(guān)系，顧毓錚是有幾分好奇的。

    安爸爸出差的時候要把兒子的伙食問題托付給朋友，再加上幾乎沒聽說過關(guān)于安mama的信息，這讓她腦補出不少戲份。比如安家父母的愛恨情仇啦，下鄉(xiāng)青年回城的破碎婚姻啦，安mama的英年早逝紅顏薄命啦，等等等等。并且因為腦補得太厲害，她還不敢去問安致遠(yuǎn)，就怕一不小心戳中小同桌脆弱幼小的心靈。現(xiàn)在第一次從大人嘴里說到安mama，原來安mama只是長期出差了啊。

    然后到了第二天，秦家的飯桌上，出現(xiàn)了兩個小豁牙。

    中午的時候，石嬌嬌和吳志宇、張木昕吃得狼吞虎咽，缺牙的兩位里，顧毓錚還沒什么反應(yīng)，安致遠(yuǎn)是食不知味。

    沒辦法，頂了個血窟窿，吃飯鐵定不香。他那顆牙是被醫(yī)生硬生生拔掉的，醫(yī)生說了，下門牙處應(yīng)該松動蠻久了。

    現(xiàn)在的孩子營養(yǎng)發(fā)育沒有后世的好，換牙時間普遍晚上那么一兩年，個別孩子又因為個體差異原因會等到9歲、10歲以后才換牙，所以安家父母就疏忽了。安致遠(yuǎn)那顆小門牙松動以后，沒有及時處理，底下的新牙長得很是費勁，再不拔就麻煩了。

    他用漏風(fēng)的語氣悶悶地說：“同樣是換牙，為什么我的牙就要是拔的，那么痛，而你的就是油條給弄掉的，這不公平?！?/br>
    顧毓錚覺得，油條都快成這小家伙的心理陰影了，她道：“你至于像個祥林嫂一樣喋喋不休嗎？不就拔個牙么，男子漢還怕拔牙？”

    安致遠(yuǎn)鼓著嬰兒肥的小圓臉瞪她：“我不是怕，就是不舒服，流了好多血呢?！蹦┝瞬煌瘩g一句，“雖然我不知道祥林嫂是誰，但我知道，那肯定是個女的，我不是?！?/br>
    “哈哈哈，對，你不是。”顧毓錚笑翻在桌上，惹得在座其他幾個小伙伴茫然地看過來。

    祥林嫂是誰？有那么好笑嗎？

    對于新出爐的兩個小豁牙，吳志宇本來是想笑話兩句來著，不過護閨蜜的石嬌嬌不讓，那就只剩下安致遠(yuǎn)一個可以笑話的對象了?？砂仓逻h(yuǎn)覺得，就我一個人拔牙已經(jīng)很不公平了，你連豁牙都不能公平對待，太過分了。

    于是，圓鼓鼓的腮幫子加瞪得圓溜溜地大眼睛直直地對著他，無言表示自己的不滿（因為漏氣的嘴巴說話太破壞氣氛了），面對這么正直無辜的臉，吳志宇取笑的話不知怎么的，就說不出口了。

    班級里，對于剛誕生的兩位豁牙同學(xué)，其他人的反應(yīng)倒是幾乎沒反應(yīng)。

    都是過來人，咱是懂事的好孩子，才不會因為這點事去笑話同學(xué)呢，呃，不過聽他們說話漏風(fēng)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面對眾人憋笑的臉，顧毓錚滿不在乎，誰沒個豁牙期的黑歷史啊，jiejie我臉皮厚，無所謂啊。就是安小朋友不怎么開心，剛爆發(fā)出來不久的談興又縮了回去。

    他的內(nèi)心是：嗚嗚嗚，好丟人，我不要說話了。

    顧毓錚勸他：“你還有好幾顆牙要換呢，那么長時間你都憋著？”

    安致遠(yuǎn)堅定地點點頭，用手比劃著：我就憋著。

    于是，顧毓錚目前最大的樂趣就是張大嘴巴露出豁口，不斷地挑動小家伙說話：瞧瞧，有我陪著你啊。

    可惜小家伙在這種問題上意志堅定，說不開口就不開口，就連上課老師叫他回答問題，他都是干脆直接上講臺用粉筆在黑板上寫出來。

    這種做法讓老師們也覺得哭笑不得，人家小同學(xué)的意思都表示得那么堅決了，還是算了。漸漸的，老師們就不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了。

    連老師都放棄了，顧毓錚更覺得無奈了，總是不成功，撩撥起來也沒了興致。她覺得，小同桌有著如此堅定的意志，將來是做大事的料啊，只是為什么要把這么寶貴的意志力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然后，一個星期就在兩人關(guān)于“豁牙期到底該不該說話”的問題上過去了，結(jié)果以顧毓錚的失敗而告終。

    緊接著，國慶節(jié)到了。

    這個時候的國慶節(jié)，放假只有一天，周末放假也是一個星期放一天，兩個單獨的一天是不會搞什么調(diào)休小長假的，出門坐車又不方便，顧毓錚本以為，她只能在家窩著了，結(jié)果驚喜出現(xiàn)了，顧爸爸來了。

    女兒去外地讀書了，老婆也去外地忙生意了，舅公舅婆跟著走了，顧爸爸一個人在家很孤單啊。

    他又不喜歡打牌喝酒吹牛之類的消遣，除了周末去老丈人家看看外，平時下班就沒別的事做了。一開始還好，有安國生這個單身漢一起陪著呢。反正兩人也熟悉了，偶爾安國生不是很忙的時候，兩個人還能聚一起說說話（此處某些童鞋不要有歪念頭），可是沒幾天，安國生的老婆工作調(diào)動好了，孩子的轉(zhuǎn)學(xué)問題也解決了，這老婆孩子一過來，反倒原先天天能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爸爸被襯托成了孤家寡人。

    這時候他也不想去安國生那了，看著人家一家三口團聚，他更受刺激啊。

    這時候去趟上海，一天時間都不夠他來回的，親親老婆時間上是比他這個上班族自由，可她暈車啊，自己舍不得，這不，趁著國慶假期，他再去單位請上兩天假，包袱款款趕著夜車過來尋親啦。

    于是，當(dāng)顧毓錚早晨起來穿著睡衣下樓吃飯的時候，她就看到了正對著樓梯坐著的爸爸一臉燦爛的笑容。

    一個多月沒見啦，這真是太驚喜了。她一咧嘴，露出一樣燦爛的笑臉，甜甜地叫：“爸爸，你來啦！”

    然后，豁牙暴露了。

    顧爸爸高興地一把將女兒舉高，眼睛使勁往那小嘴里張望：“換牙啦，長大啦，爸爸要抱不動啦?！?/br>
    簡直氣人，換牙就換牙，長大就長大，為什么要說抱不動，人家沒有長胖啦！

    作者有話要說：　　我記得以前，小孩子換牙期間很多大人同學(xué)都會對著開玩笑。“小豁牙小豁牙”地叫，搞得很多小朋友都不喜歡說話了?，F(xiàn)在這種做法應(yīng)該少很多了。對比現(xiàn)在的科學(xué)對待孩子心理問題，那時候的人真的是心大啊。

    小劇場一：

    顧毓錚：吃油條嗎？

    安致遠(yuǎn)：手指比劃叉。

    顧毓錚：吃蘋果嗎？

    安致遠(yuǎn)：手指比劃叉。

    顧毓錚：你繼續(xù)憋著吧。

    小劇場二：

    顧爸爸：女兒換牙了，長大了，以后抱不動女兒怎么辦？

    顧毓錚：爸爸你還是別說話了，你女兒我這是嬰兒肥，不是胖！

    ☆、第45章

    耿霜泠最近忙得幾乎不見人影。

    現(xiàn)在的上海，雖然還沒有成為后世那樣的國際大都市, 但曾經(jīng)有過“東方巴黎”美譽的它, 在改/革開放后, 重新煥發(fā)了生機。作為華夏打開眼界看世界的前沿陣地之一, 想要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有國外進口商品擋路, 后有國內(nèi)小作坊的廉價產(chǎn)品圍追堵截, 同檔次中，還有來自南方特區(qū)的同行相爭，耿霜泠堅持用自己的設(shè)計與質(zhì)量在商業(yè)戰(zhàn)場中謀求空間。

    她感覺到自己的不足, 努力抽出精力去學(xué)習(xí)，漸漸還是有些力不從心。還好女兒乖巧，老公支持，身旁還有一堆親人朋友的幫助，慢慢的，她也熬過來了。

    女兒的話讓她有了新的想法。

    華夏的第一家超市要在1990年的廣東開業(yè)，目前的百貨行業(yè)售賣模式還是按產(chǎn)品種類分出各種柜臺，分別到收銀臺結(jié)算后再去取貨。其他的私人小店雖然會把東西放在一起售賣, 但迫于人手、場地、資金等等原因，物品種類很少，于是顧毓錚裝作不經(jīng)意的閑談間，給耿霜泠提出了“一站式”購物的概念。

    “如果可以在同一家店里，把所有要買的東西都買全了就好了。百貨公司里買一樣跑一個柜臺付一次錢什么的，好麻煩哦。”

    開設(shè)公司自己的賣場，挑選與自家產(chǎn)品同檔次的女性用品廠家合作, 將貨物放在一起銷售，這種在當(dāng)時人看來很新穎方便的銷售模式就在耿霜泠的努力下誕生了。

    因為賣的都是女性用品，張志強不太方便處理，再加上耿霜泠人就在上海，所以這家女性賣場的籌備工作就全權(quán)由她負(fù)責(zé)。

    想開這么一家店，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耿霜泠沒有經(jīng)驗，國內(nèi)目前也沒有經(jīng)驗可以讓她學(xué)，她只能一切都自己摸索著來，本來想趁著國慶節(jié)的熱鬧開業(yè)的，結(jié)果進度一拖再拖，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成。

    心情正煩悶著呢，顧勇軍來了。

    雖然顧勇軍在生意上也幫不了什么忙，可有他在，心里忽然就踏實起來了。

    說來也是，以前一家三口分隔兩地，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幾年下來早就習(xí)慣了，反倒是后來退伍回家，天天聚一起了，偶爾分開一段時間就思念得要命。

    大清早起床就看到顧勇軍等在門口，耿霜泠是高興的，又是心疼的。坐了一夜的車，他的臉上有著憔悴，耿霜泠想讓他去休息，他非要等看女兒起床了再去。還好顧毓錚沒有睡懶覺的習(xí)慣，兩父女親熱一番后，顧勇軍就被趕上了床。

    趁著丈夫休息的空檔，耿霜泠又出門了。沒辦法，已經(jīng)不是吃公家飯的人了，給自己打工，哪有什么假期好講。

    到底是記掛著家里的丈夫，她打算，把今天的事情減減，過去和人交代一聲就早點回來吧。

    雖說道路顛簸，車上睡得也不舒服，顧勇軍這一夜在車上到底也算是休息過了的，躺在床上睡了一個來小時就起來了。他趕夜車可不是為了來睡覺的，還是多看看老婆孩子的好。

    起身去找女兒，就看到了安致遠(yuǎn)小朋友。

    安國平的出差還沒結(jié)束，小安同學(xué)照樣要過來吃飯，而且因為放假不上學(xué)，他吃完飯后還留下了，兩個小家伙正排排坐練著書法。

    看到顧勇軍，安致遠(yuǎn)有禮貌地停下筆，站起身，張口：“顧叔叔好?！?/br>
    是的，小安同學(xué)終于開口說話了。

    其實，因為換牙不想說話什么的，他第四天就想通了。

    畢竟，除了一開始的三天，有人見他和顧毓錚張嘴就要笑以外，到了后來就沒人提了，他都打算把這事忘記了，可是，顧毓錚不讓他忘??！

    每次他一抬眼，就看到顧毓錚特意張大嘴巴將豁口擺到他面前，還用漏風(fēng)的語調(diào)說著：“看啊看啊，沒什么的，不就是豁牙嘛，我也有啊，我都沒關(guān)系……”

    一說說一堆，不斷提醒他豁牙說話不好聽的同時，也在不斷提醒他曾經(jīng)說下的豪言——“我不說話了?！?/br>
    信誓旦旦的決心還猶在耳邊呢，自己現(xiàn)在張口說話不是自打耳光嘛，所以，不說，繼續(xù)堅決不說！

    說出話后下不了臺什么的……以后還是不要隨便亂下決心了。

    如果顧毓錚知道，正是自己的不懈努力才造成這樣的后果，會怎么樣呢？估計又是一陣“哈哈哈”吧。

    今天，看到顧勇軍，小安同學(xué)終于找到了開口說話的理由：咱是好孩子，好孩子要講禮貌噠。

    于是，顧勇軍有幸聽到了來自小安同學(xué)豁牙一個多禮拜后的首次發(fā)聲。

    帶著漏風(fēng)調(diào)調(diào)的問好聲讓顧勇軍心情頗好。一看這樣子，就是女兒的小同學(xué)嘛，雖然是個男的，那還是小同學(xué)嘛，瞧兩人一起學(xué)習(xí)寫字的樣子多好。

    顧爸爸很心大，才不會和別人家的爸爸一樣，總是像防狼一樣盯著男同學(xué)呢。

    “我家女兒可棒了，才不會傻乎乎被小狼崽子叼走呢?！鳖櫚职志褪沁@么自信。

    爸爸來了，顧毓錚的書法練習(xí)也結(jié)束了，小安同學(xué)面對顧爸爸還顯得有些靦腆，找了個理由就跑回家了。

    父女兩膩歪在一起，顧勇軍聽著女兒脆生生的童音，心都要酥了，聽到女兒說起和小伙伴討論花園里的大樹，他的手工之魂馬上熊熊燃燒起來。

    圍繞著大樹轉(zhuǎn)了一圈，攀上爬下試完樹枝的牢固性，他就進屋找秦振國討論去了。

    秦振國從儲藏室里搬出一把帶靠背的藤椅，又翻出鋸子、麻繩等物，一切準(zhǔn)備就緒，耿霜泠回來了。

    本來想著丈夫過來，早點回來陪他的，結(jié)果一回來卻看到他正專心致志地鋸著椅子腿?？纯磁赃叺墓ぞ撸@是要給女兒做秋千的節(jié)奏啊。

    耿霜泠不開心了：“搞這些東西干什么，真是太慣著她了。想玩就去公園嘛，懶得她了。”

    她倒不是幼稚到要和女兒吃醋，只是覺得一向貼心的小棉襖今天怎么不懂事了呢？父親坐了那么久的車也不知道讓他多休息會兒。

    顧勇軍頭也不抬，繼續(xù)鋸：“你們女人不都喜歡玩這個嗎？去公園玩還要排隊，我們現(xiàn)在有條件，自己做一個的好，想什么時候玩就什么玩。天氣好的時候，你還能坐在上面看書，多好?！?/br>
    這么一說，還真是啊，樹蔭底下，蕩著秋千，吹著涼風(fēng)，看一會書，不要太愜意。耿霜泠又高興了。

    顧毓錚偷笑，干得好！雖然不是特意的，但爸爸這一記無意識撩總算戳中mama的心了。

    比起秋千，她更想要一個樹屋，不過那個做起來就復(fù)雜了，她現(xiàn)在要是敢說出來，mama真的就要炸了，還是等以后有機會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