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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朕亦甚想你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圣旨上說的不清楚嗎?那也無妨,朕再說一遍便是,”皇帝真心實意的道:“朕想娶你,想叫你做朕的女人,想叫你為朕生兒育女——朕這么說,你可聽得分明嗎?”

    青漓輕輕咳一聲,卻避而不答:“英國公他們還在等著呢,陛下還是先過去吧,總不好叫人一直等著的……”

    “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皇帝笑微微的道:“若不是為著出來見你,朕哪來興致為他做臉?”

    青漓只慶幸自己的背對皇帝的,瞧不見他面上神情,不必在那層尷尬上更上一層。

    “好大膽,”她不說話,皇帝卻不肯輕易放過她:“你問的幾句話,朕都一句不落的答了,朕問的話,你怎的一言不發(fā)?”

    青漓低著頭,道:“臣女不知從何說起。”

    皇帝在她背后大笑了起來,笑完了之后,他又道:“不急,一句句慢慢來,先同朕說第一句——臉紅些什么呢?”

    青漓畢竟并非正統(tǒng)的古代女子,骨子里要大方許多,皇帝將話說成了這個樣子,她也就落落大方的道:“臣女雖也不清楚,只是……心里卻也有個猜測?!?/br>
    皇帝問她:“哦,這話怎么說?”

    青漓雙目微合,鼓起勇氣道:“興許……是動心了吧……”

    皇帝沒有言語,目光陡然柔和了許多,面上也隨之微微笑了起來。

    青漓背對著皇帝,未曾聽到他出聲,也瞧不見他神情,此刻心頭便是微沉,卻繼續(xù)道:“陛下大概只是說了幾句無意話罷了,臣女明白的……”

    “不,朕于你并非無意,”他輕聲答她,語氣真摯:“而是有心。”

    第5章 羞惱

    青漓想過皇帝會同自己說上二三事,卻不曾想過,皇帝會直截了當?shù)膶⒃捳f的這般明白。

    一時之間,她反倒不知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了。

    皇帝卻不容她逃避半分,語氣輕柔卻不容違逆的道:“你對朕,究竟是何心思?無論如何,總要說句話才行。你只是一味臉紅,朕在側(cè)見著,卻不知究竟是何心思?!?/br>
    青漓靜靜的坐在秋千上,卻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

    她畢竟年紀還小,又在保守的大秦生活了十幾年,乍一聽皇帝這般直接的言語,難免會覺難以開口。

    再者,她在心底又覺得想要發(fā)笑——皇帝大概是糊涂了,自己與他今日才剛剛第一次見面呢,能有什么心思?

    她雖經(jīng)歷兩世,卻還不曾真正體會過男女情愛,自然,也不會知曉皇帝此刻心境。

    深陷情海中的人,在面對另一人的時候,總是會低聲下氣一些。

    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統(tǒng)御萬民的皇帝,也不會得命運半分寬宥。

    青漓幾根細白的手指攪到了一起,有些為難的道:“陛下……又是想要聽什么呢?”

    皇帝卻不肯出言提醒她,只是含笑道:“——朕想要聽什么,你怎么會不知?”

    青漓眉梢微蹙,許久之后,終于道:“……我也不知道。”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太復雜了,也太危險了,并非三言兩語便能說清楚,解釋明白的。

    這不是她曾經(jīng)生活過的現(xiàn)代,沒有那么多的公平公正,她腳下的這片土地,都是以他一人的意志為準則,容不得任何違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她所代表的,也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而是整個魏國公府。

    這樣沉重的分量壓在她肩上,這樣濃重的責任積在她心口,由不得她不謹慎。

    就像是青漓方才對他說的動心,不僅僅是真心實意,更摻雜著她小心翼翼的試探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計算。

    封后圣旨已下,即使她在此刻死去,他日史書工筆,她也是皇帝的女人,要葬到皇陵去的,終此一生,她的生死榮耀,一切一切,都要歸結(jié)于皇帝一身。

    她也沒有權(quán)利去拒絕他,即使皇帝給了她看似寬松的溫柔選擇。

    她必須叫他喜歡自己,日子才不會那么難過。

    無論皇帝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都得叫他知道——自己見了他,才覺動心。

    當然,也僅僅是動心罷了。

    動了心,卻還沒有真的到情深似海的境地去。

    至于其他那些諸如生死不棄同生共死的情話,還是留到以后再去想吧,剛剛第一次見就說的膩膩歪歪,皇帝即便是三歲大,也該知她是虛情假意。

    好在,說了一會兒話之后,青漓對皇帝的印象還不錯,對著他嬌羞的說出動心時,也就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所謂臣女鐘情于陛下,君當作磐石,妾當如蒲柳之類的酸話,真是打死她她也說不出來。

    是以,青漓只說了“我也不知道”這短短的五個字,便不再開口了,她心中不安,也沒敢抬頭看皇帝神色,只低頭盯著自己腳尖兒瞧,好像上頭生了幾朵花兒一般。

    ——卻不知皇帝會如何反應(yīng)了。

    青漓面上帶著些微的忐忑,是恰到好處的女孩子心事重重模樣,心底卻全然是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皇帝……他會說什么呢?

    會不會覺得自己太不識抬舉?

    還是說,覺得自己太過于矯情,欲擒故縱?

    青漓的手指收在衣袖中,緊緊的捏在了一起。

    恍恍惚惚之間,青漓卻聽他輕輕一聲笑。

    下意識的,青漓緩緩抬頭,腦子正有些暈乎的時候,卻見眼前劃過了一縷青意,像是青玉中的那絲通透一般,帶著縹緲的云氣傲岸。

    那青色濃淡適宜,袖口微收,帶著男子的利落肅整,她順著那衣袖去看,果然見他手掌伸到了自己面前。

    不像是大哥二哥習字習琴的白凈,他手掌寬厚有力,手指修長,指節(jié)與掌心卻帶著薄繭,青漓見了,心頭忽的升起一種說不出的觸動。

    指節(jié)上的薄繭應(yīng)是習字是留下的,同樣的痕跡,她在許多人手上見過,并不會覺得奇怪。

    至于掌心上的薄繭……多半是在沙場上留下的。

    同樣的痕跡,她只在老魏國公手上見到過。

    他不再年輕氣盛,卻也擁有世間年輕男子身上不存在的東西——那是歲月饋贈給他的禮遇,也是時光淘盡風沙之后的真金,屬于成年男子的風骨與氣度,等閑人是得不到的。

    青漓心頭似乎被什么東西的尾巴輕輕掃了一下,癢癢的,酸酸的,還摻雜有幾分她說不出的味道。

    她輕輕將自己的手放進他掌心,小小的一只,在他手心里格外嬌巧。

    她抬起頭,去看自己面前的男子,自己的夫君。

    他眉目深邃,瞳孔黝黑,鼻梁挺竣,下巴堅毅。

    沉穩(wěn)且持重,端肅且雍容——很英俊出眾的相貌。

    皇帝年過而立,周身氣度也不似年輕男子虛浮,而是如高山堅毅、大地厚重、江海靜肅,低著頭看她時,那目光極溫柔,卻也難掩人間帝皇的威儀霸氣。

    他身材高大,儀姿挺拔,只靜靜站在那里,皇族的百年尊榮加諸于身,言行端肅,氣度雍容。

    這些日子以來,青漓無數(shù)次想象過皇帝的相貌,直到此刻親眼見到他才知道,那些在自己心目中構(gòu)造出來的他,竟都不若眼前的他出色。

    混混沌沌之間,青漓心頭忽的升起一句話來。

    身挫憑乎道勝,時屯寄於情泰,莫不淵岳其心,麟鳳其采,此立本之大要也。

    先生講的時候她沒有聽懂,但是到了此刻再看,青漓忽然覺得——大概便是他這個樣子吧。

    她盯著皇帝出神,好半日不曾出聲,皇帝倒也不生氣,而是含笑看著她,道:“如何?若是同你一道走出去,你夫君總不會給你丟臉吧?”

    “陛下說笑了,”青漓心里面也覺得滿意,面上卻只微帶赧然,輕聲道:“應(yīng)是長臉才對?!?/br>
    皇帝卻不再開口,握住她幾近無骨的小手,便帶著她往外走。

    青漓吃了一驚,一邊跟他同行,一邊問道:“——陛下?”

    見皇帝側(cè)過臉去看她,青漓才道:“陛下不是要往前廳去嗎?現(xiàn)下怎么……”

    “是呀,”皇帝拉住她手,漫不經(jīng)心的道:“既然答允你要去為英國公做臉,朕自然是要去的?!?/br>
    “可是,”青漓急的都要哭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陛下……拉著臣女做什么……”

    “你這小姑娘好不講理,”皇帝頭也不回,只牽著她手前行,許是照顧到青漓的小短腿以及窄窄的裙子,他走的并不快,青漓正臉色微紅之際,卻聽他道:“方才朕便要走,是哪一個紅著臉,說舍不得的?”

    他語氣里隱約有笑意:“怎的,方才舍不得,現(xiàn)下便舍得了?”

    青漓心說自己才不是舍不得他呢,心底這般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好道:“陛下是去見臣工,臣女過去,難免不適宜,還是算了吧……”

    皇帝言簡意賅的答道:“朕說可以便可以,至于別人,誰敢有二話?”

    “可是,”青漓豁出去了,厚著臉皮道:“縱然臣女舍不得陛下,此刻跟了過去,再過一會兒呢?”

    “陛下總是要回宮的,臣女總不能跟著一道進去吧?”青漓大著膽子掙開了皇帝的手,義正言辭的道:“長痛不如短痛,咱們還是就此分別吧,陛下說,好不好?”

    皇帝原是想看這小姑娘到底是想要搞些什么把戲,便由著她松開了手,看她口不對心的說了這么一通,眼睛還時不時的眨一眨,就差沒把手指頭放在口里頭咬著了,心里只覺她可愛難言,再聽她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心中更覺憐愛,禁不住想要逗弄她一二。

    他笑吟吟的道:“——你說這么多,可是在暗示朕,應(yīng)該早些接你入宮嗎?”

    青漓:——才不是呢!

    陛下你也太黏人了吧,怎么說什么都趕不走!

    她好容易才壯著膽子反駁了皇帝一遭,卻不想輕而易舉的被皇帝給反駁了回去,還硬生生的逼了個啞口無言,登時便生出了些微惱意。

    皇帝的確是天子,至高無上,可是青漓也只有今日才見他,皇帝待她又是輕聲細語小意溫存,她自然不覺得皇帝有多么可怕。

    見他明明知曉自己的意思,卻還是故意曲解,分明就是有意使壞。

    青漓有點生氣了,可是嘴巴不如皇帝厲害,也反駁不了什么,漲紅著臉呆呆的站了一會兒,便嬌氣的哼一聲,便轉(zhuǎn)身走人了。

    她走的倒是輕快,可是將身后的幾位女官給嚇壞了。

    誰敢當面給皇帝甩臉子,甩完了還扭頭就走?

    ——不要命了嗎?!

    莫說是不曾向皇帝告退,便是真的要告退,也得先后行幾步,再轉(zhuǎn)身離去才是。

    這種事情鬧起來,這位小皇后固然討不到好兒,但是她們這幾個專門負責皇后規(guī)矩的女官,下場就更加是可以預料了。

    陸女官幾人急的一張臉都白了,一面恨不得過去將青漓給拽回來,一面卻也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下向皇帝請罪。

    與此同時,幾位女官心中卻也不由自主的對著青漓這小性子感到無奈——她們這種宮中伺候的舊人常年都見不到陛下一個笑臉,日子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同走鋼絲。

    這一位倒是好,眼見著陛下對著她這般溫存小意,仔細哄著疼著唯恐哪里委屈了,竟還不知足,甩臉子走人了!

    更加叫她們暗暗驚訝的是,陛下臉上笑意依舊,隱約帶著縱容之色,竟絲毫不曾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