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第47章 心疼 春雨前去回稟的時候, 沈太妃正在內(nèi)殿陪著六公主。 這幾日天氣轉(zhuǎn)熱, 宮里頭用冰也漸多, 六公主貪涼,多吃了些冰鎮(zhèn)的果子,畢竟是金枝玉葉, 伺候的宮人也不敢管, 只能由著她。 結(jié)果到了夜間, 六公主肚子便疼了起來,慘叫了好一陣子, 如此一來,便驚動了沈太妃,連夜叫了太醫(yī), 一副湯藥灌下去, 才算是安穩(wěn)下來。 到底是女孩子,身子也虛, 沈太妃只這一個女兒,看的像眼珠子一樣,生怕為此落下什么病根, 出嫁之后有礙子嗣, 便叫太醫(yī)開了方子, 叫六公主接連喝幾日,大好了之后才許出門。 以往春雨來的時候,沈太妃都會有所避諱,此次卻不曾——六公主年紀(jì)也不小了, 眼見著便要選婿,該知道的也該知道。 沈太妃示意春雨起身,直言問道:“恪太妃那邊,是不是請了秦尚宮過去?” 春雨應(yīng)了一聲,回稟道:“萬嬤嬤說壽安殿后頭的屋頂壞了,請秦尚宮去看看,找個時間修葺一二,簡簡單單幾句話,說了不止一刻鐘?!?/br> “蠢,”沈太妃唇角挑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對恪太妃下了定論:“只聽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消息,便上趕著去煽風(fēng)點火,唯恐自己不夠張揚。” “——陛下能將整個秦宮把持的嚴(yán)嚴(yán)實實,這么多年從沒生過什么異變,宣室殿里頭的內(nèi)侍宮人,是哪一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將消息私自傳出來?” 自一側(cè)宮人手中接過藥碗,她親自喂六公主服下,語氣暗含諷刺:“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怎么連這樣一點小事都看不出——若非陛下有意為之,誰敢向她通風(fēng)報信?” 春雨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中卻有些惶恐,小心的看一眼沈太妃,沒敢開口。 “你是同我一道從沈家進(jìn)宮的,”沈太妃將藥碗遞給一側(cè)的宮人,淡淡道:“有什么話是說不得的。” 沈太妃雖給了定心丸,春雨聲音卻還是明顯的低了下去:“奴婢只怕,恪太妃是被養(yǎng)高了心思,這才沉不住氣。” “心思是養(yǎng)高了,只可惜,”沈太妃語氣中有毫不掩飾的鄙夷:“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她還真以為,自己孫子能有大造化呢。” 皇帝年過而立卻不曾成婚,身邊既無妃妾,也無子息,一來二去的,自然生出各種各樣的流言。 其中,流傳最廣,也最為人所接受的,便是皇帝年輕時候在戰(zhàn)場上傷了那兒,子嗣上怕是有心無力,如此一來,少不得要過繼宗室之子。 聞聽這個消息,最為高興的,便是恪太妃了。 原因無他,子嗣的過繼,自然是以血脈親疏為基準(zhǔn),選擇最為親近的一支。 在先帝諸子已死,只余皇帝與自己兒子二人的情況下,誰會被選為過繼者,實在是太好猜測了。 自己兒子早早的娶了王妃,雖是個短命鬼,卻也為兒子留下了唯一的血脈——這難道不是上天注定的運氣嗎? 為著這個緣故,七王乃至于恪太妃的地位,也曾經(jīng)一度水漲船高,直到皇帝下旨立后,才猛地跌了幾分。 “只可惜,”沈太妃漫不經(jīng)心道:“登的越高,摔得越慘。那樣的消息傳出去,她不想著如何制止,竟出手推波助瀾,豈非是取死之道? 她也不想想,若是將來陛下立后生子,這個曾經(jīng)被傳言要過繼的孩子,會有什么下場? 即使陛下能輕輕放過去,陛下的皇子們呢? 對于這個曾經(jīng)有望登位的孩子,諸皇子會怎么想?” “恪太妃同秦尚宮素來交好,這一次站到秦尚宮那邊去,”春雨低聲道:“其實也不奇怪?!?/br> “自然不奇怪,”沈太妃微微一笑,緩緩搖著手中的團(tuán)扇,道:“為著她那位好侄女,她在皇后面前丟了臉,自然不會有什么好感,可更深一層的,只怕還是在恨。” “恨皇后入宮,更恨皇后叫七王世子沒了指望,可她也不想想,便是沒有皇后,也會有別人,陛下身子康健,子嗣總是會有的。能在當(dāng)年那場宮變中活下來,本就是運氣,她原就不該想那些有的沒的……” 沈太妃停住嘴,神色有些復(fù)雜,看向一側(cè)的六公主,道:“——知道我為什么沒有避開,叫你也在旁邊聽一聽嗎?” 六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孩子,那時候沈太妃得寵,先帝也疼愛六公主,照這個形式看,本該是驕縱性子的。 可她畢竟母親是商家女出身,為著這個,連帶著她也沒少被人說三道四,后來先帝去世,繼位的兄長同她感情淺薄,雖說不會有所苛待,卻也不會有什么額外照顧。 如此一來,她自然也沒能變成刁蠻公主,而是像母親那樣,玉蘭花般溫婉平和,清麗脫俗。 看一眼自己母親,六公主低聲道:“母妃應(yīng)是想提點我,好生同皇嫂相處。” “你能想明白便好,”沈太妃微微舒一口氣,道:“我聽人說過,魏國公家的姑娘品性溫和,不是會生事的人,并不難相處,同她交好,自然也不是難事。 更何況,西涼的那場戰(zhàn)事,還不知會如何,萬一……” 沈太妃這句話說的輕柔,其中暗藏的意味卻深沉,六公主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戰(zhàn),目光中也摻雜了些許驚恐:“母妃……” “若是勝了,為撫恤西涼,或許會有公主和親,若是敗了……”沈太妃壓低了聲音,語氣中也有隱藏極深的擔(dān)憂:“前代雖也有宮人雨宗室女稱作公主,嫁到外頭去的,可非皇室女便是非皇室女,哪里比得了真正的金枝玉葉更顯誠心?!?/br> “——無論勝敗,還有比送先帝骨rou公主和親,更能彰顯誠意的嗎? 更不必說,無論是你,還是五公主,同陛下都算不得親近,便是舍了,也沒什么?!?/br> 六公主年紀(jì)小,想事情自然也不似母親細(xì)致,驟然聞聽此言,便猛地坐起身來,這幾日面上好容易養(yǎng)起來的紅暈也散了幾分,凄慘慘的透出幾分白,竟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會吧?!?/br> “你也別太擔(dān)心,”沈太妃將女兒按回床上:“我觀陛下心性,并非軟弱可欺之人,氣度使然,想必做不出公主和親這等氣弱之事。再則,這些年他雖待我們不甚親熱,卻也不曾有意欺辱,我本也只是有此擔(dān)心,叫你注意一二才是。你只管同皇后交好,若是將來真的走到這一步,娘娘也能為你求求情,說幾句話。” 事關(guān)女兒將來,由不得沈太妃不謹(jǐn)慎,微微加重了語氣,她道:“明白嗎?” 六公主雖還心有余悸,神色卻緩和下來,用力的點點頭,道:“母妃寬心,我都明白的?!?/br> ~ 青漓與皇帝一道用膳時,便已是午時中,等用完膳,已經(jīng)到了午時末。 畢竟天氣熱,二人也沒怎么折騰,只就近留在宣室殿正殿的里間用了膳。 大概也是為著皇帝方便,里間桌案床榻一應(yīng)俱全,政事繁忙時,留居此地也是使得。 用過膳后,自有內(nèi)侍過來收拾桌案,皇帝看一眼小姑娘,道:“午間困不困?” 青漓被他這話問的有些臉紅——一個上午睡到日上三竿的人,被一個早早起身的人問困不困,怎么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輕咳一聲,她道:“不困?!?/br> “那便隨朕去前頭吧,”皇帝站起身,要拉著她往外頭走:“哪怕只坐在一邊也好,免得朕總覺枯燥?!?/br> 青漓卻坐在原地紋絲不動,只單手托著腮,道:“衍郎去看奏疏嗎?” 皇帝停住身,反問道:“不然呢?” 內(nèi)侍們手腳快,桌案已收拾干凈,屋子里眼見著只他們二人。 青漓眼睛輕輕眨一下,向候在門邊的兩個內(nèi)侍道:“你們且退下,把門帶上。” 皇后的話是得聽,可皇帝畢竟還在這里呢,那兩個內(nèi)侍也不敢有什么動作,只將目光小心的投到了皇帝身上去。 皇帝笑了一聲,有意為青漓立威,微微提高一點聲音:“沒聽見皇后吩咐嗎,還不退下?!?/br> 那兩名內(nèi)侍應(yīng)了一聲,輕手輕腳的合上門,退了出去。 “小妙妙,”皇帝這才看向青漓,語氣溫和:“又想搞什么鬼呢?!?/br> 青漓答非所問 ,只抬著眼睛看他,出言問道:“未曾批閱的奏疏,多嗎?” 皇帝略一思量,倒也不避諱她:“算不得少?!?/br> 青漓點點頭,又道:“晚一些看,可會出什么紕漏么?” “沒什么民生大事,”皇帝答道:“自然也無甚紕漏可言。” 青漓微微一笑,卻不多言,只伸手勾住他腰帶,拉著他往里頭床榻上去。 小姑娘少有這般主動的舉止,皇帝竟不知她意欲何為,也不阻止,只順從的跟著她,含笑坐到了床榻邊上。 抬手撥一撥青漓耳畔的青玉墜子,他揶揄道:“光天化日的,做什么呢。” 別人可能會怕皇帝,青漓卻不怕,他才剛剛坐下,她便手掌心兒用力,將他上半身壓倒在床榻上。 微微一笑,青漓在他耳邊低低的道:“白日宣yin,好不好?” 眼波流轉(zhuǎn)間,她顧盼神飛,端的是嬌妍出眾,分外的動人。 皇帝一顆心被她撩撥的酥了幾分,卻還是把持的住。 只因他不意小姑娘竟這般大膽,倒叫那份吃驚蓋住了蠢蠢欲動。 這里說大膽,倒不是覺小姑娘放肆,而是她明知自己恨不能將她吞了,竟還敢?guī)е约和采香@,可不是大膽么。 “你這話,”皇帝眸光深了些許,緩緩道:“可做得真嗎?” “這還用問?當(dāng)然是假的?!鼻嗬煲痪湓挻蛏⒘嘶实坌闹械撵届?,彎腰為他脫靴,便將他往里推,隨即,她自己也脫了繡鞋上塌。 她也不管皇帝目光中的疑惑,只伸手叫他合眼,道:“睡覺?!?/br> 皇帝被她一連串的動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嘴唇動了動,剛剛想要開口,卻被她兩根手指堵住了。 “衍郎,”青漓低頭親親他的唇,目光溫柔,道:“我乖,你也要乖?!?/br> 這樣一個小姑娘同自己說這個,皇帝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手臂用力,將她拉到自己懷里去親一下,有些無奈的道:“好端端的,怎么同朕說這個?” 青漓眼睛一眨不眨,認(rèn)真的看著他,道:“因為,我心疼你?!?/br> 皇帝不意小姑娘說出這樣一句話,竟怔住了。 “我非草木無心,怎會不知衍郎疼我,”青漓卻不停頓,只繼續(xù)道:“可是,我卻也不能只一味叫你疼我?!?/br> 深深看一眼皇帝,她道:“——夫妻相處,本就該互相憐惜的?!?/br> 皇帝明白她想說什么了,目光隱約有些波動,卻極柔和,他緩緩道:“還沒有人……同朕說這樣的話?!?/br> “跟別人有什么關(guān)系,”青漓看著他,目光同樣的柔和,卻很堅定:“——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心疼?!?/br> 皇帝微有驚訝之意,卻見小姑娘到自己懷里去,環(huán)住自己腰身,聲音有些難過,低低道:“瘦了?!?/br> 她話音低,他卻覺心頭一顫,涌起一陣說不出道不明的觸動來,既酸又甜,難言的熨帖。 摸摸自己臉頰,皇帝道:“這樣明顯嗎?” “不只是臉,”青漓在他腰上輕輕拍一下,語氣有些低沉:“這里也是?!?/br> “那些近身伺候的都沒發(fā)現(xiàn),”皇帝笑了一下,語氣是難掩的柔情,他道:“我們妙妙是怎么覺察到的?” 青漓抬眼看他,定定的看一會兒,忽的有些面紅。 皇帝有些奇怪:“說不得么?” 青漓卻忽的笑了,湊過臉去,極輕的吻了吻他的唇,往他耳畔低低的說了一句,聲音幾不可聞。 里間的窗半開,六月的風(fēng)勉力擠了幾分入內(nèi),帶進(jìn)去一陣帶著淺淺躁動的暖波,叫人心頭也跟著染幾分浮躁,無端煩悶起來。 可小姑娘的話一入耳,他卻覺滿心清涼,靈臺清明,情腸再不可更軟半分。 那雙清亮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目光中是毫無雜質(zhì)的情意,他聽她語氣含羞,低聲答道:“——何須問短長,君身妾抱慣。” 第48章 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