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語氣雖然客氣,卻透著疏離。李嬤嬤斂目一頓,隨即反應過來:“如此便好。那奴婢就不擾小姐休息了?!逼鹕韺t渠吩咐:“務必照顧好小姐,有什么事喊我?!?/br> 紅渠領(lǐng)命,送李嬤嬤出門。 關(guān)上了門來到顧青竹身旁,見顧青竹對她伸手,紅渠亦將手遞過去,主仆倆多年后第一次接觸,讓顧青竹頗為感慨,紅渠見她這樣,不禁說道: “小姐真的沒事?您一向膽子大,竟也嚇得這般,好端端的馬怎會受驚,將車趕的翻了,把小姐給害成這樣,若是夫人還在,定要心疼死。夫人沒了之后,顧家上下就沒一個好東西,他們……” 話未說完,就見顧青竹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紅渠嘴巴一張一合,終是把沒說完的話給咽了下去。 “不許這樣說,家里對我還是很照料的。我困了,睡吧?!?/br> 顧青竹說完,又對紅渠使了個眼色,紅渠斂目思量片刻,也就明白過來,將燭火熄滅,屋里黑了,果然看見門外有火光一閃而過,帶著疑惑,走回床鋪,見顧青竹已經(jīng)躺下,還想說點什么,被顧青竹壓下: “睡吧?!?/br> 小姐既然提醒她,那就是知道李嬤嬤在外偷聽,想著自己差點說出一些不該說的,帶著心虛躺下了。 顧青竹雖然躺下,卻難以成眠,眼睛盯著塵承,仔細思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年是她十三歲那年的春天,母親沈氏是在她十二歲那年的正月里去世的,也就是說,母親過世已經(jīng)一年多了,她在這莊子里也待了七八個月之久,而當初她之所以會被送到莊子里來,好像是因為生了什么病。 提起病,顧青竹將左手手指搭到右手經(jīng)脈上,并未發(fā)現(xiàn)經(jīng)脈有什么異常之處。 拜祈暄所賜,她與他一同被貶至漠北關(guān)外,他在軍中任職,軍里不養(yǎng)閑人,她又不像其他軍屬會編草鞋,織布裁衣,唯獨懂一點醫(yī)理,雖然不精,卻勉強被一位資格頗老的軍醫(yī)給收了做徒弟,跟著老軍醫(yī)在軍中給人治病,見識過不少疑難雜癥,基本上可以藥到病除,后來兩年,老軍醫(yī)身體不好,都是她挑起了軍中治病的梁子,都說武安侯夫人顧氏是華佗在世,藥到病除。 既然她身子沒什么病,那在莊子里修養(yǎng)一說就不成立了,被放逐還差不多。 是了,秦氏。 她父親是忠平伯世子顧知遠,母親是江南首富沈叢林長女沈氏。十八歲嫁給十六歲的顧知遠,三年后生下顧青竹,沒有任何停歇,一年后又生下弟弟顧青學,接連生兩子,讓沈氏損了身子,在顧青竹十二歲那年,去世了。 秦氏是顧知遠的寵妾,是江南書香門第出來的,家道中落后輾轉(zhuǎn)流落到了京城,在書院里做教書女先生,后來被顧家請到府中做了西席,教導家中女子的學問,就是那時候,秦氏跟顧知遠搭上,顧知遠欣賞她的才華,憐惜她的遭遇,兩人暗度陳倉一年多,秦氏懷了身孕,悄然離府,卻留下蛛絲馬跡,讓顧知遠追出府外,費盡心思才將秦氏求回府內(nèi),做了他的妾,從此把秦氏當做他失而復得的寶貝寵著,愛著。原配沈氏一死,顧知遠就迫不及待把秦氏扶做上了正妻之位所以現(xiàn)在忠平伯府的世子夫人就是秦氏。 秦氏為顧知遠生了兩兒一女,女兒顧玉瑤與顧青竹同歲,都是十三,大兒子顧衡之比顧青竹還大兩歲,至于秦氏的小兒子顧寧之,今年應該才五歲吧。 她一個失母嫡小姐,父親不愛,上有陰險繼母,下有強勢弟妹,強敵環(huán)飼之下,硬生生被她闖出一片天,即便落下一個兇悍的名聲,即便親弟與她離心,不愿親近,但她依舊成功從秦氏手中奪回了母親的嫁妝,面臨繼母逼婚的時候,她也有法子轉(zhuǎn)敗為勝,一躍成為心上人武安侯府世子祈暄的夫人。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要耍手段,費心機。但她的處境,若沒有手段,別說嫁給他了,但凡顧青竹稍微軟弱一點,都會被那吃人的顧家啃的連渣都不剩。 費盡心機嫁入了武安侯府,得償所愿,嫁給了心心念念的男人。顧青竹以為自己贏了,誰能想到,卻是她噩夢的開始,那個男人不僅不接收她,還在她身上打下了心機深沉,不擇手段的毒婦標簽,嫁過去才知道,他心有所屬,娶她純粹是被她算計了。接下來的好幾年,顧青竹為了將自己身上的標簽去掉,在武安侯府處處隱忍,處處受制,都沒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眼睜睜看著他一個又一個妾侍納進門,目的就是讓她難受痛苦。 讓顧青竹怎么都沒有想到的是,顧家的龍?zhí)痘ue沒能把她打趴下,卻最終敗在了武安侯府的諸多詭計,以及他三番兩次的致命傷害之下,當他聽信了流言,親手對她動家法,把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三個月的孩子,已經(jīng)開始要顯懷的孩子打掉之后,顧青竹的心才徹底死了。 悔不當初為什么要做這份孽,只可惜那時想抽身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為了那心中的白月光,卷入了淮海水寇一案,皇上震怒,要殺了他以儆效尤,皇后跪地一夜才求得皇上回心轉(zhuǎn)意,將武安侯的封號收回,讓他攜家眷離京去漠北邊關(guān)參軍,說是參軍,可這樣的旨意,其實與流放無異。 那段時間,武安侯府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武安侯祈暄的好名聲,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府里的妾侍哭著喊著離府而去,而顧青竹是他的妻子,罪名連誅,自然跑不掉,拖著病體隨他去了邊關(guān),到了邊關(guān)以后,她才見識了漠北黃沙,邊關(guān)荒涼,這里的百姓生活條件極差,有天災,有戰(zhàn)亂,但他們卻從未放棄,依舊活的生機勃勃。 正是在邊關(guān),顧青竹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價值。年輕時偶爾讀過的幾本醫(yī)術(shù),改變了她的觀念與命運,她開始融入邊關(guān)生活,勤勤懇懇,跟著老軍醫(yī)后頭學習,幾年的時間,武安侯夫人妙手回春的名就那么傳了出去,邊關(guān)百姓奉她做神醫(yī),讓她在京城武安侯府被折磨的千瘡百孔的心,終于有了一點慰藉。 原來生活并不難繼續(xù),只需放下心中那些不該執(zhí)著的執(zhí)著。 第3章 第二天一早,顧青竹就起來走在屋后的菜田里,清新的空氣夾雜著田地里特有的泥土味。 這莊子是她娘沈氏的陪嫁,沈氏生前經(jīng)常帶顧青竹來這莊子小住,莊子前面都是果樹,圍墻后面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菜田,莊頭一家八口打理著菜田,不管賣多賣少,每日菜的新鮮都是能保證的。按照紅渠的話分析,她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快九個月,她隱約記得上一世沈氏去世以后,她在莊子里住了近一年的時間,這么算起來,約莫再過一兩個月,顧家就要派人來接她回去了。 年代太久遠,顧青竹有點忘了當年顧家為什么要接她回去。 照理說,秦氏剛剛扶正沒多久,正應該是需要在府里站穩(wěn)腳跟的時候,她這個原配夫人留下來的女兒不在府里,更方便她作為不是,那把她喊回去是因為什么呢?顧青竹在田地里找了一塊突石直接坐下,看著泥土地里剛剛冒出芽兒的小菜,努力回憶著當初。 莊頭張喜和他媳婦早早就下地勞作,見顧青竹坐在路邊,跟她打招呼,顧青竹點了點頭,看著他們戴上涼帽,下到地里,路上跑來一個青年,肩上扛著一個大鐵塊,像個犁耙,他穿著一身沒有袖子的灰布短打,個頭不太高,皮膚黝黑,頭發(fā)亂糟糟的束著,蒜頭鼻是他的標志,讓顧青竹一眼就認出來,這青年叫張榮,顧青竹嫁入武安侯府的時候,就是點了他一家子做陪房,也是多虧了他一家子,替她辦了不少事情,他的媳婦兒是如意嫂子,不過現(xiàn)在約莫還沒娶妻吧。 張榮是給他爹娘送犁耙來的,那么大的東西,他一肩扛著就過去了,力大如牛,可能也正因為力氣大,小時候干活兒多了些,個頭最終就不怎么長了。 送了犁耙過來,張榮似乎還有事兒干,用頸子里的汗巾擦了擦汗就走,見東家小姐盯著他看,眼睛黑亮黑亮,叫人不敢直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恭恭敬敬的對顧青竹行了禮就匆匆走了。 “小姐,您怎么到這兒來了。李嬤嬤正喊您吃早飯呢?!奔t渠走過菜田,跟張喜夫婦打了個招呼,來到顧青竹身旁。 顧青竹從突石上起身,紅渠趕忙過來替她拍掉裙子上的塵土:“小姐怎的也不墊塊帕子,您最是講究這些的。” 最講究這些嗎?顧青竹看了一眼先前被她坐著的突石,斑駁石痕,黑黢黢的,要是少女時期的顧青竹,是萬不肯坐到這樣臟污的石塊上的,但是現(xiàn)在嘛,她見識過漠北的黃沙,吃慣了飯里裹著砂石的飯,軍營里夏天那蒼蠅繚繞的rou鍋子……這實在算不上什么。 笑了笑,就隨紅渠回了前院。 李嬤嬤正在門口等著她,見她來了,趕忙迎上前:“姑娘一大早怎么就不在房里了,奴婢擺了飯就去請您來著?!?/br> 顧青竹沒說話,只是笑笑,坐到桌子旁,接過紅渠遞來的一碗粥,就著兩片腌蘿卜,很快就吃完了。紅渠甚至都沒來得及幫她把一顆雞蛋剝完。 呆呆的看著顧青竹:“小姐,這就吃完了?” 顧青竹點點頭,往滿桌子的早點看了一眼:“把這里的送幾盤去給張喜夫妻,剩下的你們吃吧?!?/br> 李嬤嬤見顧青竹要走,連忙喊住她,顧青竹回頭看她一眼,讓李嬤嬤心頭一顫,總覺得小姐自從摔了之后,整個人就不一樣了,眼神鋒利的像把刀子,讓人不敢看她。 “李嬤嬤有事?”見她不說話,顧青竹主動問。 “啊。”李嬤嬤愣著點頭:“是有點事。就是……家里來人了,給小姐送了不少吃食和新衣裳,這不到了換裳的時候,夫人雖然去了,但府里的各項分例和習慣全都不改,今年都是新夫人一手辦的,用的全是上好的料子,小姐要不要去瞧上一瞧,挑幾件合眼的穿上,看著也新鮮?!?/br> 顧青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是一身半新不舊的對襟褂子,清一色是素凈顏色,只在襟口繡了一朵蘭花,她母親沈氏最愛繡的就是蘭花,這一身許就出自她手,顏色是不新鮮,但顧青竹卻不想換。 “我還在孝期,穿新裳不合適,這就挺好的,不用看了。” 沈氏去世不過一年,她是嫡親女兒,該守孝三年。不僅是她,秦氏的三個兒女也得為沈氏守孝三年,這是禮。 “李嬤嬤可還有其他事?”顧青竹的眼光明亮如烈陽,灼人眼珠子,李嬤嬤心驚一片,臉上賠笑: “小姐,怎么說都是新夫人的一點心意,送東西來的人,還在前院里等著,若不去見一眼,回去跟新夫人一說,新夫人該以為小姐對她有意見了,若是給老爺知道了……對小姐也不好。” 提起這番說辭,在顧青竹的腦海里,李嬤嬤這個人的形象就具體起來了??偸窃陬櫱嘀穸呎f這些看似為她好的話,但最終卻都是讓顧青竹隱忍顧全大局,要么就是搬出顧知遠來,利用顧青竹對顧知遠的懼怕和不想把事情鬧大的心里,成功說服過顧青竹好多回。 十八年前,顧青竹有沒有聽從李嬤嬤的‘勸告’,顧青竹已經(jīng)不記得了,但是今天嘛…… 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嗯,我不想見新夫人派來的人,這事兒確實不能讓我爹知道,該怎么和那人說才能免去這個麻煩,我相信憑李嬤嬤的本事,一定能辦妥當?!?/br> 顧青竹說的一本正經(jīng),不像是開玩笑,并且說完就走,等李嬤嬤反應過來的時候,顧青竹已經(jīng)走遠了。 李嬤嬤頭疼不已,小姐這是什么意思,憑她的本事一定能辦妥,那如果辦不妥就是說她沒本事嗎? 紅渠端著三只盤子經(jīng)過李嬤嬤身邊,被李嬤嬤攔住,問道:“你有沒有覺著,咱們小姐似乎不一樣了?” 紅渠眨巴兩下眼睛,果斷搖頭:“沒有啊。嬤嬤放手,我給莊頭他們送吃的去?!?/br> 李嬤嬤只好讓紅渠走,若有所思的踱步去了前院。 紅渠送完吃食,自己也吃好了早飯以后,找到顧青竹,顧青竹正站在二樓書房的窗子邊上往外看,前院的桃花開得正旺,入眼一片粉嫩,特別好看。 手里拿了個托盤,走到顧青竹身后放下,顧青竹回身,看了一眼紅渠,紅渠就抖機靈上前請功: “來的是新夫人身邊的王嫂子,之前新夫人還是姨娘,王嫂子就幫著府里洗洗衣裳,如今跟著新夫人,管上了這送信兒的活兒,她男人王鏗據(jù)說現(xiàn)在管著府里的車馬;吃食沒什么特別的,奴婢沒拿,就取了兩件衣裳過來給小姐過目。這料子都比不上當年夫人給我們這些下人做衣裳的,現(xiàn)在拿來給小姐,居然也好意思說跟夫人在時一樣。” 紅渠本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很多事情無需顧青竹點撥,她自己就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也是因為她伶俐,武安侯老夫人才容不下她,早早的斷送了性命。 幸好這一世,她不會再入武安侯府,紅渠的一條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顧青竹走到紅渠拿來的托盤前看了兩眼,料子確實很粗,上不得臺面,連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秦氏拿這種料子的衣裳過來,顧青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秦氏有多少家底,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一個教書女先生,打著清高的旗號,做了顧知遠的妾,這些年從顧知遠身上藏了點銀子,卻不知從前連顧知遠的開銷,都是沈氏在負擔。 沈家有萬貫家財,沈氏嫁入忠平伯府的時候,十里紅妝,嫁妝不說與公主比,但一般郡主,縣主的嫁妝,都未必有她豐厚,說實在了,就連顧知遠如今任職的翰林院,都是沈氏用錢捐出來的,顧知遠身上能有幾個錢?沈氏去世這一年,顧知遠的錢自己開銷都不夠,哪還有的貼秦氏。 秦氏若再拿不到金錢的支援,就這樣的料子明年都未必拿的出來。 可惜顧青竹是后來才想明白這個道理的,她從小都沒有為金錢所困,以為所有人都是有錢的,并不刻意管束這些,等她醒悟的時候,已經(jīng)讓秦氏占了不少便宜,但最終秦氏吃下去多少,她都讓她變本加厲的吐了出來。 到現(xiàn)在她都忘不了秦氏被她逼得險些上吊時,指著她叫罵的潑婦樣子。 是顧家教會了她耍心機手段,是顧家教會了她咄咄逼人,是顧家讓她的名聲跌到谷底,差點被逼著嫁給一個心智不全的傻子。也是因為如此,才逼得她決定鋌而走險,算計了祈暄。 紅渠見自家小姐臉上漾起冷笑,喊了一聲:“小姐,奴婢的話您可聽見了?” 顧青竹點頭,回身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跟我說說李嬤嬤吧,她家里幾口人,我娘死了以后,現(xiàn)在都在府里干什么?” “李嬤嬤?”紅渠想了想:“李嬤嬤家連她四口人,兒子媳婦兒都在回事處當差,男人還管著府里的花草。沒什么變化。” 沒變化,才是最奇怪的。 若于自己無益,秦氏怎么會留著沈氏的陪房李嬤嬤一家在原處?只可惜當年李嬤嬤抽身的早,沒在顧青竹面前留下什么把柄,以至于顧青竹倒真的忽略她了。這樣想起來,她剛回到顧家那陣子,吃的那些悶虧,該是跟李嬤嬤脫不開干系了。 第4章 (補全) 秦氏現(xiàn)在想要求的是什么,顧青竹心里清楚的很。沈氏臨死前,告訴顧青竹她有兩把鑰匙,一把是她的私庫,一把是她的嫁妝庫,私庫的鑰匙給了顧青竹,嫁妝庫鑰匙的所在,則告訴了顧青學和顧青竹兩姐弟,并囑咐他們在沒有能力保護東西之前都不要輕易打開。 沈氏雖然福薄,但心思卻不蠢,跟秦氏斗了那么些年,也沒被秦氏騙去多少,自己的東西,牢牢捏在手里,傳到了子女手中,最終顧青竹的那份算是保全了,但顧青學的那一份就未必了。 只可惜,上一世唯一的弟弟與自己離心,被人洗腦之后,同外面的人一樣,覺得她是個不擇手段,沒有德行的潑婦,無論顧青竹說什么,勸什么,他都不相信,甚至處處與她對立。 直到顧青竹把秦氏逼得走投無路,秦氏露出本來面目,對顧青學出手加害,他才幡然醒悟過來,不過那時候,他已經(jīng)錯失了最好的讀書年紀,文不成武不就,只得在一間鋪子里勉強當了掌柜。顧青竹要跟祈暄離京去漠北的時候,他在路上求見過她一面,給了她一件藏滿了銀票的棉衣,讓她穿著上路,就是那些銀票,讓顧青竹和祈暄剛到漠北的時候,平安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想起這個多年未見的弟弟,顧青竹幽幽一嘆。那小子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被秦氏迷惑著,對她這個親jiejie諸多防范吧。 不過顧青竹可沒什么怕的,上一世不知曉前事,秦氏都不是她的對手,何況這一世了。最多也就是拼個不要名聲罷了,對于活了兩世的顧青竹而言,名聲這東西早就不在她介意的范圍之內(nèi)。 秦氏送東西來莊里的第三天,李嬤嬤終于按捺不住來找顧青竹了。 受過驚嚇的顧青竹,整個人越發(fā)變得沉默寡言,平日里只會跟紅渠說兩句話,與其他人幾乎不怎么交流,讓李嬤嬤想碰機會都碰不到,只能硬著頭皮來找她。 顧青竹坐在軟塌上看書,看的是京城的地理府志,多年不回京城,都快沒什么印象了,看看地理府志,找一找回憶。 李嬤嬤手里端著茶水,笑吟吟的走過來,放下茶杯,給顧青竹倒茶遞到手邊。 顧青竹既不抬頭看她,也不伸手拿水喝,就跟不知道李嬤嬤進來一般,李嬤嬤干咳了一聲:“小姐怎的變得這樣用功了,從前都沒見小姐看過什么書?!?/br> 顧青竹翻了一頁,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嗯,無緣無故摔了一跤,腦子里空空的,得學點東西了?!?/br> 李嬤嬤鎮(zhèn)定下心神與顧青竹應對:“小姐好學,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前幾日家里不是來人送東西了嘛,奴婢順便與那王嫂子打聽了一番,說是新夫人跟世子提了好幾回,要把大小姐給接回府里去住,若是回了府,小姐還想做學問,正好可以讓新夫人教。” 李嬤嬤說了很多,一邊說一邊觀察顧青竹的表情,只見顧青竹仿佛沒聽見她的話,該看書看書,該翻頁翻頁,絲毫不受影響,更別說臉上出現(xiàn)什么異樣的表情了。 顧青竹毫無破綻,李嬤嬤無從下手,正焦急的撓心撓肺,顧青竹終于開口了:“李嬤嬤特意來,就為了說這事兒?” 反問的李嬤嬤一愣:“呃?啊,就,就這事兒吧。”見顧青竹趁著翻頁的時候,抬眼看了看她,那樣子像是馬上就要下逐客令了,李嬤嬤多了個心眼兒,搶在顧青竹前面追加一句: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兒,差點忘了。下下個月是老夫人的六十整壽,老夫人一向愛重大小姐,趕上她壽辰,小姐總要準備些像樣的賀禮才行,也好讓老夫人高興,知道小姐心里還想著她老人家?!?/br> 李嬤嬤把腹中編排了好幾回的話說了出來,等著顧青竹的回音,可顧青竹又像是陷入了書里,再次像沒聽見似的,可把李嬤嬤給急壞了,一句話斷了幾斷,能不著急嘛,簡直想撲上去把顧青竹手里的書給撕爛了,什么破書,能讓她看的那么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