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低著頭往旁邊顧青學(xué)瞪了一眼,顧衡之也跑到另一邊,翻身上了馬。 顧青學(xué)扶著顧青竹去馬車,顧青竹上馬車的時候,顧青學(xué)往對門看了看,奇道: “咦,對門似乎有人家住了?!?/br> 顧青竹順著顧青學(xué)說的方向看去,果然,顧家對面的一座大宅,常年都是大門緊閉,以前住的是一戶富賈,搬走以后,宅子就空了下來,如今中門打開,還有些仆人在往里搬進(jìn)搬出的,門口還掛著兩只嶄新打燈籠。 “難不成是那戶商家回來過年了?”顧青學(xué)納悶的說。 “行了,別管人家了。快上馬去,父親還等著你呢?!鳖櫱嘀駥︻櫱鄬W(xué)提醒。 說完之后,她就直接上了馬車,顧青學(xué)也趕忙上馬,顧家的車隊才漸漸使出安平巷,往安國公府去。而顧家對面那戶人家依舊忙里忙外,管家從里面走出,指揮眾人搬東西: “都麻利著點兒啊,東西拿好了,要是摔了一樣,你們小命兒都賠不起??炜炜?,說你呢,麻溜著啊。世子就要來了?!?/br> 在那些忙里忙外的仆人們身上,不起眼的衣擺角落上寫著一個赫赫的‘祁’字。 第73章 顧知遠(yuǎn)帶著孩子們轉(zhuǎn)了一圈, 給老一輩兒的都拜了年,一路上臉色都不太好, 去了別人家與人寒暄也沒有往年利索, 心里明顯裝著事情。 顧青竹倒是自在, 坐在馬車?yán)?,看著街上滿地殘紅, 昨天晚上鞭炮聲響了一夜,地上街上全是被炸開的碎紅紙, 一陣寒風(fēng)卷來,紅紙飄上天, 硫磺味特別濃,別有一番過年的氣息。 顧家的車隊進(jìn)入安平巷, 幾匹馬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顧知遠(yuǎn)眉頭蹙起, 只覺得今天實在太倒霉了, 一早上的衣服讓他很不滿意,出門遇上那些要債的莊頭,去拜訪人家,也沒受到什么禮遇,回來路上還遇到這么幾匹快馬。 那幾匹馬在顧家對面的宅子門前停住, 里面立刻出來兩隊下人迎接, 顧家的車隊到了門口,顧知遠(yuǎn)正在納悶對門什么時候排場這么大了,定睛一看, 從馬上下來的竟然是武安侯世子祁暄。 祁暄從馬上翻身而下,似乎尋常往顧家車隊瞥了一眼,對上顧知遠(yuǎn)的目光,原本是要往宅子里去的祁暄,調(diào)轉(zhuǎn)腳跟,往顧家車隊走來。 顧知遠(yuǎn)趕忙翻身下馬,祁暄過來抱拳賀喜:“先前沒注意,竟是伯爺,顧家也住在安平巷?” “哦,是?!鳖欀h(yuǎn)趕忙回禮,祁暄雖然年紀(jì)小,不過他身份高,武安侯府又是萬眾矚目的門第,所以由不得顧知遠(yuǎn)不客氣。 “這便是我府。世子這是……” 顧知遠(yuǎn)見祁暄要進(jìn)顧家對門的宅子,實在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祁暄將馬鞭交給一個躬身二來的管事,說道:“嗨,我嫌府里規(guī)矩多,就托人在安平巷買了一處宅院,據(jù)說從前是個富賈商家住的,里頭還算精致,我偶爾來這兒住住,避避清閑,伯爺可別笑話我?!?/br> 祁暄對顧知遠(yuǎn)說話很客氣,也很爽直,讓顧知遠(yuǎn)毛躁了半天的心稍稍的平復(fù)下來。 顧青竹在車廂里,聽見祁暄的聲音,一開始還以為聽錯了,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是他,先前他們離府時,看到那些仆人們在搬進(jìn)搬出,她就是用腳趾頭想也想不到,居然是祁暄。 祁暄眼睛尖,在顧青竹掀簾子那一刻就看到她了,不動聲色的對她挑了挑右邊的眉毛,嚇得顧青竹趕忙把窗簾子放下,免得被顧知遠(yuǎn)瞧出端倪。 祁暄跟顧知遠(yuǎn)寒暄幾句,顧知遠(yuǎn)客套的邀他入府用團(tuán)圓飯,原只是客氣的提一句,畢竟在家門口遇見了,但是他也明白,武安侯世子是什么身份,不可能真的隨他入府用飯,提了就是為了等他拒絕的。 誰知祁暄來了這么一句:“哎喲,伯爺客氣了。這怎么好意思。我剛到宅子里,禮物也沒備上,要不伯爺先回,待會兒我再上門叨擾,正好拜見一下老夫人。” 顧知遠(yuǎn)受寵若驚的看著祁暄,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愣愣的回應(yīng):“啊啊,是是。那我們恭候世子大駕?!?/br> 祁暄很干脆,說完之后,便不做任何停留,目不斜視轉(zhuǎn)身進(jìn)了忠平伯府對面的那所大宅。 留下顧家一行人對著那關(guān)上的大門干瞪眼,全都覺得有點不太真實。 顧衡之湊到顧知遠(yuǎn)身旁輕問:“爹,真是太巧了,武安侯世子居然住到了我們家對面?!?/br> 正宗的門對門,隔著條街。這要今后鄰里關(guān)系處好了,武安侯世子能在其他勛貴們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就算不美言,只要不避諱與他來往,其他勛貴子弟看在眼中,自然也就會給他這個面子了。所以,顧衡之覺得這位世子搬過來的時機(jī)可真及時。 顧知遠(yuǎn)也覺得像是天上掉了餡兒餅,同時又滿心憂慮,今后出門說話,得更加注意才行了。 顧青學(xué)扶著顧青竹下馬車,問道:“姐,你手怎么這么冷?馬車?yán)镉譀]風(fēng)?!?/br> 顧青竹看了看他:“許是沒拿手爐吧,我冬天就這樣?!?/br> 到了門房,所有下人全都走出來,在顧知遠(yuǎn)他們進(jìn)門時,齊齊對顧知遠(yuǎn)跪下磕頭謝恩,然后是二小姐,四公子,看來他們都已經(jīng)分到金銀豆子了。唯獨對大公子顧衡之,下人們像是有心忽略一般,提也不提一聲,這讓顧衡之很是惱火,等顧知遠(yuǎn)他們?nèi)歼M(jìn)了門,他進(jìn)門前,揚(yáng)起馬鞭,佯裝要打為首的門房老劉,看老劉一驚,才嗤笑著進(jìn)門。 娘說的真對,這些下人有奶便是娘,誰給他們錢,他們那骨頭就軟的跟什么似的。真小人也。 **** 因為武安侯世子待會兒要造訪,所以顧知遠(yuǎn)回府之后,就去了松鶴園,秦氏從顧衡之那兒得知這件事,也上趕著往松鶴園去,對顧知遠(yuǎn)欣喜道: “伯爺,武安侯世子真的搬到咱們對門兒了嗎?待會兒他要過來?那咱們可得好好的準(zhǔn)備準(zhǔn)備。” 顧知遠(yuǎn)對她一肚子氣,現(xiàn)在卻不能發(fā)作,見她那趨炎附勢的樣子,心中多有不爽,冷道: “你能準(zhǔn)備什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br> 秦氏熱臉貼了個冷腚,臉上笑容僵了,自然不會上趕著自討沒趣,安安靜靜退到一邊去了。 松鶴園里擺了幾十樣點心,丫鬟們嚴(yán)正以待,顧青竹實在不想看見祁暄,便對陳氏說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回房歇息,陳氏關(guān)切的很,問了很多,還小題大做的要給顧青竹請大夫來看病,弄得顧青竹有些無奈: “真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 “那怎么可以,身子可馬虎不得?!标愂系臒崆樽岊櫱嘀裼行┏圆幌?,干脆歇了回去的心思:“呃,算了,我好像也不是很疼?!?/br> “不疼就留在這兒,就在我身邊?!?/br> 陳氏拍著顧青竹的手,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至此顧青竹才有些明白陳氏的想法,看來陳氏是真的有心要給她物色對象了,可這個無論如何也不該是祁暄啊。 陳氏看著自家孫女,伸手給她理了理發(fā)鬢,多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命苦,若是能有一樁好姻緣的話,將來就算她走了,也能放心。 武安侯府這么高的門第,陳氏倒是沒怎么肖想,不過,今年的好運(yùn),可以從今天開始嘛,武安侯世子看不中青竹也沒事兒,將來這種場面見多了,青竹的表現(xiàn)只會越來越大方,能夠獲得好人家垂青的機(jī)會也越多。 陳氏的這一番苦心,顧青竹雖然有些明白,但實際心里卻五味陳雜的。 外頭門房來報,武安侯世子祁暄攜禮上門拜見老夫人與伯爺。 顧衡之主動要求出去迎接,將祁暄領(lǐng)到了松鶴園里,眾人才正面看清了這位武安侯世子的真面貌。 那可真叫一個俊朗如玉,相貌堂堂,身量極高,穿著一身玄色圓領(lǐng)直綴,頭戴烏沙冠,玉綴其間,行走如風(fēng),龍章鳳姿,器宇軒昂,他五官亦十分出色,修眉俊目,鬼斧神工,舉手投足皆是一股少有的男兒之氣,如出鞘的刀刃,沉而有鋒。 這樣的祁暄進(jìn)門,讓顧家上下全都感受到了一種‘蓬蓽生輝’的感覺,連老夫人這樣挑剔的人,都不禁為武安侯世子的風(fēng)采所驚。 屋子里這么多人,也就只有顧青竹稍微理智一點,她站在陳氏身邊,眉目冷凝盯著這個故意搞得這么華麗出場的男人,暗自擔(dān)心他今天就開口要她,顧青竹相信,只要祁暄開口,顧知遠(yuǎn)就沒有不同意的,而陳氏,最多也只會詢問一下她的意見,如果她不同意,陳氏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的說服她同意。 畢竟在所有人眼中,祁暄可是全京城首屈一指的黃金單身漢。想要嫁給他的女生,不說一萬也有八千。 “晚輩祁暄給老夫人請安,祝愿老夫人新年吉祥,萬事如意。這兩株千年參是年前家父從北方參王那兒購得的,送了幾株入宮,留了幾株在家里給我祖母,剩下兩株都被我給拿來了,正好借花獻(xiàn)佛,獻(xiàn)給老夫人,愿老夫人如松如柏,身體康健?!?/br> 祁暄舌燦蓮花,對陳氏做足了晚輩的姿態(tài),有些客氣過頭,可別人有說不得什么,因為顧家也就只有陳氏這么一位老人家在,祁暄敬重她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祁暄身后李茂貞將兩株人參遞到吳嬤嬤面前,吳嬤嬤深知這禮品貴重,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該收還是不該收,別說吳嬤嬤了,就是陳氏也有點發(fā)懵,武安侯世子也太客氣了,一見面就送這么重的禮。把她和宮中貴人與他的祖母相提并論,真是令人受寵若驚。 雖然有點擔(dān)心,但這樣的厚禮,人家既然送到面前,若是不收,豈非博了后生的顏面,陳氏做主對吳嬤嬤抬手,吳嬤嬤才敢從李茂貞手里接過那貴重的參盒。 “世子太客氣了,這么重的禮,實在無以為報?!?/br> 祁暄一派爽朗:“老夫人不必客氣,原不該就這么點禮,只是我初初搬至對面,事前并不知曉忠平伯府在此,若早知道,定會多準(zhǔn)備些禮品上門拜會老夫人的?!?/br> 秦氏在旁聽得目瞪口呆,兩株千年人參,市值至少得十萬兩銀,這武安侯世子,居然說送就送了,若是送給其他高門老夫人,也就算了,可送給陳氏這個老伯爺死后才封的二品誥命,也實在大手筆,是武安侯世子太大方,還是武安侯府真的富貴到如此地步,兩株千年人參,根本就是尋常之禮? 第74章 祁暄被顧知遠(yuǎn)親自請了入座, 到現(xiàn)在顧知遠(yuǎn)都覺得有些云里霧里, 武安侯世子居然就這樣坐在他的府中,并且與他親切交談,毫無架子,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放眼整個京城里,有多少人想要結(jié)交這位,卻始終不得其法,沒有機(jī)會。 顧青竹看著與自己父親說話中的祁暄,心中十分焦躁, 生怕祁暄說著說著就偏離話題, 顧家人的性格, 顧青竹太知道了,只要祁暄開口, 顧知遠(yuǎn)就沒有不同意的時候,別說一個女兒的終身幸福了,再值錢的東西他也能送出手。 想著想著, 顧青竹心中煩躁,手里的杯蓋不自知的重重蓋上, 卻沒想到發(fā)出了很突兀的聲音, 讓正在說話的顧知遠(yuǎn)和祁暄都往她看去, 顧青竹見狀, 不禁尷尬一笑:“對,對不起,我沒注意?!?/br> 祁暄心里憋著笑, 面上卻毫無波動,自然而然的跟顧青竹說話:“無妨。顧小姐新年好?!?/br> 顧青竹勉力笑了笑,將茶杯放在旁邊,起身給祁暄行了個客氣的福禮,祁暄暗爽在心,往外看看時辰,對估值遠(yuǎn)道: “今日上門叨擾,有勞忠平伯招待,我那宅子里還有些事兒忙,便不打擾了。” “這,留下吃頓便飯,我已讓廚房準(zhǔn)備著了?!鳖欀h(yuǎn)客套的說。 祁暄卻是堅持:“多謝伯爺美意,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 說完后,祁暄便到陳氏面前對陳氏拱手行晚輩禮:“老夫人,今日多謝款待,宅子里有事,便先回了。”再往顧青竹看去一眼:“顧小姐,再會?!?/br> 顧青竹巴不得他趕緊走,聞言起身:“世子慢走。” 祁暄執(zhí)意要走,顧知遠(yuǎn)想留也留不住,秦氏從旁以女主人的姿態(tài)開口:“世子,還是留下來用一頓便飯吧,廚房里已經(jīng)快準(zhǔn)備好了,反正您在宅子里,也是要吃飯的嘛?!?/br> 祁暄看了她一眼,禮貌拒絕:“多謝美意,不必了?!?/br> 顧知遠(yuǎn)一嘆,遺憾道:“那我送世子吧。” 兩人離開松鶴園以后,秦氏仍站在門口盯著祁暄里去的背影看了又看,直到看不見了,才回身坐下,想起來什么事,對顧衡之低聲問道:“你meimei怎么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顧衡之回道:“meimei樂不思蜀,跟錦如表妹約了要去拜訪綠荷縣主?!?/br> 秦氏只好遺憾,往顧青竹那兒看了一眼,祁暄走后,顧青竹倒是整個人都自如了,陳氏見她的神情看在眼中,但笑不語。 等顧知遠(yuǎn)和秦氏她們都離開之后,陳氏才把顧青竹叫道身邊,問道: “竹丫頭,你覺得武安侯世子如何???” 顧青竹一愣:“祖母為何這么問?!?/br> 陳氏笑的慈祥:“不為何,就是問一問嘛,你且與我說便是。” 作為過來人,顧青竹怎會不知陳氏這么問的意思,直接說明: “祖母,您就別消遣我了。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雖說我馬上到年紀(jì)了,可您也不能看見個適齡小伙子就逗我玩兒啊?!?/br> 陳氏和吳嬤嬤都被顧青竹的話給逗笑了,陳氏笑著嘆了口氣:“唉,只怪咱們家門第不高,攀不上武安侯府,要不然那位世子可真是挺好的,謙遜禮貌,相貌堂堂,在京城公子里怎么也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知今后誰家姑娘能嫁給那么好的少年郎。” 顧青竹看著自家祖母一副‘可惜不是你’的神情,心里不禁嘀咕,祖母看人真不準(zhǔn),她上一世嫁給祁暄之前,跟陳氏想法一樣,可真的嫁過去之后,才發(fā)覺天差地遠(yuǎn)。 “唉,你要我別逗你玩兒,你又不肯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樣的,我知道你主意大,這事兒看的清,可我到底是你祖母,這么大歲數(shù),看人肯定比你準(zhǔn)些,多個選擇而已?!?/br> 陳氏勸說顧青竹。 顧青竹猶豫片刻,想想陳氏說的也對,她的婚事如果有陳氏插手的話,秦氏那兒總要顧忌些的。 “我不想找高門大戶的人家,規(guī)矩太多,我受不了。門第無所謂,只要人上進(jìn),懂禮數(shù),有擔(dān)當(dāng),家中長輩講理開明就夠了?!?/br> “就這些要求?”陳氏覺得自家孫女的要求也太低了。 顧青竹堅定點頭:“嗯,就這要求,其他都是虛名,無所謂的?!?/br> 看她這一副平平淡淡,心如止水的樣子,陳氏不禁笑了:“就你這要求,那能挑的人就多了?!?/br> “哪里多,單就人上進(jìn),懂禮數(shù)這一點就很難遇到了?!鳖櫱嘀裾f的是實話,陳氏也聽得明白。 “是啊,一個人不能光看外表,在人前表現(xiàn)出來的都是好的,要看人后,看他能否擔(dān)事兒,若是外強(qiáng)中干,遇事兒就躲,這可不行。”